蕪 崧

(長江大學文學院,湖北荊州 434023)

“當然”的表義功用

蕪 崧

(長江大學文學院,湖北荊州 434023)

“當然”作為副詞兼連詞,具有評價、強調(diào)、答疑、指代、銜接、協(xié)調(diào)、解證、補充、推論、逆轉(zhuǎn)、升降等表義功用。

當然; 副詞; 連詞; 表義功用

對虛詞“當然”的研究,學界主要限于把它跟“自然”進行對比研究,取得了可喜的成績[123],但對其單獨研究還很薄弱?！冬F(xiàn)代漢語詞典》、《現(xiàn)代漢語八百詞》[4]、《現(xiàn)代漢語虛詞例釋》等詞典都認為“當然”是形容詞兼副詞。我們認為,“當然”是形容詞兼屬副詞和連詞。本文擬考察“當然”作副詞和連詞用的表義功用。

一、評價與表態(tài)

“當然”屬于評價性副詞[5],常常表示人們對客觀事物的主觀評價。它行使評價功能有兩種形式:一是協(xié)同式,即在“甲當然乙”這樣的命題 (A)中,“當然”與所修飾的詞語 (乙)一起構(gòu)成述題 (謂語)(“當然乙”),對主題 (主語)(甲)進行評價①。比如:

(1)近年來,隨著對外文化交流的頻繁,語法學者對新興的分析方法大都很感興趣。這當然是好事,但是有幾種傾向也值得注意:……(例句出處從略,下同)

(2)去年的整半年中,隨時寫一點,居然在不知不覺中又成一本了。當然,這不過是一些拉雜的文章,為“文學家”所不屑道。

(3)不加批評,看著錯誤思想到處泛濫,任憑它們?nèi)フ碱I市場,當然不行。

第一例的A式是對學術現(xiàn)象的評價;第二例的 A式是魯迅對自己文章的謙虛的評價;第三例的 A式是毛澤東對錯誤行為的評價。

二是附議式。即“當然”對別人的評價附議,或表示同感。例如:

(4)老公指著不遠處站臺上有個賣唱的乞討者,說:“你唱的比她要好?！蔽艺f:“那是當然?！?/p>

(5)“我看小潘的文章寫得最好了?！薄澳钱斎?他是我們年級有名的‘文學博士’嘛?！?/p>

(6)“你行!”“我當然行。再一次祝賀,祝你好自為之。”

第一例“我”(妻子)的話“那是當然”是對自己唱歌的評價,是對“老公”話語 (“你唱的比她要好”)的附議或認同;第二例中乙說話人的話“那當然”就是對甲說話人的評價 (小潘的文章寫得最好)的附議和認同。第三例的“我當然行”是對自己的評價,是對對方話語“你行”的附議或認同。

人們對客觀事物的態(tài)度也是一種“評價”。有時,人們用“當然”對某些事物、現(xiàn)象表示明確的態(tài)度 (應該怎么做),此時,“當然”具有“表態(tài)”功能。例如:

(7)一旦發(fā)生違法犯罪現(xiàn)象,我們當然不能聽之任之,而應通過外交途徑加以解決。

(8)美德當然應當弘揚,傳統(tǒng)當然應當繼承。

(9)前晚,該店負責人之一李先生向記者轉(zhuǎn)達了韓國店長的意見:“如果有證據(jù)證明那塊石頭出自我們的糕點,我們當然賠償。”

二、判斷與強調(diào)

“當然”常常表示說話人對事物作出主觀的判斷,例如:

(1)《成吉思汗當然是中國人》

(2)《社會科學當然是生產(chǎn)力》

第一例是對“成吉思汗”的判斷——他屬于“中國人”的范疇,“當然”對“類屬”有強調(diào)作用;后一例同理?！爱斎弧睂儆诒硎究隙ɑ驈娬{(diào)語氣的副詞,對人的行為或事物屬性加以肯定和強調(diào),這里再分析一例:

(3)“俺愛丈夫,當然也愛他的父母”“80后”兒媳捐肝救公公。

上例的“當然”完全可以拿掉,因為副詞“也”可以連接兩個分句,可為什么還要用“當然”呢?只有一種解釋:當然是出于對“當然”所修飾的內(nèi)容的強調(diào)。同理,例 (8)有連詞“二則”“三則”連接分句,之所以還使用“當然”,無非也是為了強調(diào)。

從信息傳遞的角度觀察,“當然”具有“聚焦”的作用——把讀者的注意力集中于“當然”所修飾的內(nèi)容(信息焦點)。在口語中“當然”要重讀,對其所修飾的詞語——信息焦點加以強調(diào)。

下面談談“當然”的兩種強調(diào)方式:一是“當然”構(gòu)成“反復”手法,對事物及其屬性加以強調(diào),例如 (畫線段):

(4)《羅馬 ,當然是羅馬》

(5)靜聳聳肩 ,“要是你不去 ,我也不去 !”“去 ,我當然去!”我曉得有些事情無法逃避,總要面對。

(6)電話里水果媽問我,今天你高興嘛?高興,我當然高興,簡直是非常非常的高興,高興的難以言表。

(7)除上述之外,其它的也可以稱之為勞動存在嗎?不能,當然不能!

上述畫線段都是由“當然”構(gòu)成的反復手法,旨在強調(diào)事物的關系 (例 4)或人的行為動作 (例 5)、情緒(例 6)和態(tài)度 (例 7)。有時兩個“當然”連用構(gòu)成反復手法,如第三節(jié)的 (6)。

二是在一個語篇中重復使用“當然”,反復強調(diào),如:

(8)從他近段時間的表現(xiàn)來看,麥蒂確實正在努力著,一則為了火箭下賽季的前程,二則當然是為了修復自己在球迷中的不良印象,三則當然是為了用良好的表現(xiàn)為自己再掙一份大合同養(yǎng)老。

三、答疑與應允

副詞“當然”及其修飾語常常回答各類疑問句的問題,語氣十分肯定、強調(diào),例如:

(1)《婦女也會患腎陽虛嗎?當然!》

(2)“大衛(wèi),今天覺得好些沒有?”“當然,有你在嘛?！?/p>

(3)對方問了一句:“你會不會寫成文章報道?”葉永烈想都沒有想:“當然?！?/p>

(4)行賄受賄是不是丑聞?當然是!可是很多腐敗官員都這么干。官員違法造假給子女高考加分算不算丑聞?當然算!

有的是有疑而問的一問一答,如 (2)、(3)及第二節(jié)的(6),有的是設問句中的無疑而問、自問自答,如(1)、(4)及第二節(jié)的 (7)。說話人有時還用“當然”答應對方的請求,例如:

(5)“講好了,請我吃飯?”“當然。剛才買的東西,你自己拿回家去,慢慢用?！?/p>

(6)“咱們說話一定要講信用啊!”劉股長鄭重其事地說?！爱斎?那當然!”那胖商人點頭哈腰,連連應允。

四、指代與述謂

從修辭的角度觀察,“當然”具有指代功能,屬于用局部代整體,類似于用“光榮”指代“光榮地犧牲”,用“筆記本”指代“筆記本電腦”,用“無辜”指代“無辜的人”。比如第三節(jié)的 (1)中“當然”指代的是“當然會”或“當然會患腎陽虛”;(2)的“當然”指代的是“當然好些了”;(3)的“當然”指代“當然會寫成文章報道”或“當然會 ”;(5)的“當然 ”指代“當然請 ”或“好的”;(6)的“當然”指代“當然講信用”。

“當然”的述謂功能表現(xiàn)在:一方面與其所修飾的詞語構(gòu)成狀中結(jié)構(gòu)作謂語陳述主語,一方面還可以單獨充當謂語陳述主語,如“那當然”,而且回答問題的“當然”都可說成“那當然”,或者用于“是……的”格式之中構(gòu)成謂語,再陳述主語,如例 (2)。

“當然”的述謂性還表現(xiàn)在充當“高層謂語”[5],比如下文第六節(jié)例 3的后分句也有兩層表述:低層是“經(jīng)不起重力的檢驗”,而高層則是“經(jīng)不起重力的檢驗是當然的”。又如:

(1)當然了,折合后 18萬人民幣的售價自然也是一個不錯的賣點。

上例的低層表述是:折合后 18萬人民幣的售價自然也是一個不錯的賣點,高層則是“……是當然的”。下面一例可以證明這一點:

(2)取得這么好的成績,心里高興是當然的。

其中的“當然”也可以換成高層謂語的形式:取得這么好的成績,當然心里高興。

“當然”單用時常常后附助詞“了”或“啦”,表示肯定語氣,如 (1),又如:

(3)一汽推出了“奔騰”。當然啦,也有 SUV來湊熱鬧的……。

“當然”及其修飾語陳述的主語有兩種形式,一是實體主語,如“傳統(tǒng)當然應當繼承”。二是空殼主語,由指示代詞“那”充當,如“那當然”。

五、銜接與協(xié)調(diào)

“當然”除了作副詞行使修飾 (作狀語)功能,還可以作連詞行使銜接功能。一是它可以單獨銜接分句構(gòu)成復句,如“睡眠少,當然會肥胖”;還可以銜接句子構(gòu)成句群,如第七節(jié)的 (1)和第八節(jié)的 (5)。

還可以連接段落,表示并列或轉(zhuǎn)折關系,相當于“此外 ”、“另外 ”或“不過 ”:

(1)在實際的言語交際中……所以,研究漢民族的言語道德,必須充分顧及其民族性。

當然,言語道德也具有普遍性?！?。

(2)我們學的是馬克思主義,但是我們中的許多人,他們學馬克思主義的方法是直接違反馬克思主義的。……

當然,上面我所說的是我們黨里的極壞的典型,不是說普遍如此……。

第一例的“當然”連接的是并列句群,相當于“此外”或“另外”;后一例的“當然”連接的是轉(zhuǎn)折句群,相當于“不過”。

或者與其他關聯(lián)詞如“因為”、“既然”、“如果”等配合使用,銜接分句,此時,它既有修飾 (作狀語)又有連接作用,類似于“就、才、只、卻、也”等關聯(lián)詞,如:

(3)既然是你來發(fā)照,你來許可,他們亂經(jīng)營,當然應該由你來管。

(4)因為文津生當時的身份已經(jīng)是普通群眾,紀檢監(jiān)察部門當然無法再對其進行黨紀政紀處分。(人民網(wǎng)2009-7-27)

(5)如果有合適的機會,我當然會考慮繼續(xù)深造。

第一例中,“當然”一方面修飾“應該由你來管”,一方面與前一句的“既然”相呼應,由“你來發(fā)照,你來許可”,推出“他們亂經(jīng)營應該由你來管”的結(jié)論,“當然”對這一結(jié)論加以強調(diào);余例同理。

二是“當然”有承上啟下的關聯(lián)作用,例如:

(6)……“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夜光杯”暗示處所,第二句暗示時間。)

當然,這只是一種傾向,并不是所有的寫景抒情的詩都如此,但是這種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并非偶然?！峁┨囟ǖ臅r間和處所正是為了這個目的。

當然,這里指的是寫景抒情的詩篇。而且,正如前邊所指出,說明時間和處所,可以是明顯的,也可以是隱含的……。

上例一共三個自然段,其中的兩個“當然”起了承上啟下的關聯(lián)作用,而且,第一個“當然”還跟“但是”相呼應,第二個“當然”還跟“而且”相呼應?！爱斎弧钡你暯庸δ苡纱丝梢娨话?。

無論是發(fā)揮“當然”的修飾還是銜接功能,都要安排好它在語篇中的合理位置,這又取決于它所在句子的語義是否自足和是否具有審美功能。據(jù)考察,“當然”的語法位置有兩種:

一是用于句中主謂之間。一個語篇中的第一句之首的主語之前不能用“當然”(非主謂句例外),這是因為“當然”一般是修飾謂詞性詞語的,如果讓它發(fā)揮連接作用,它之前必須有始發(fā)句。比如第一節(jié)例 (8)中的第一個“當然”不能置于句首主語“美德”之前,出于對稱,后一個“當然”也只能置于句中主語之后了。

由一個句子構(gòu)成的語篇中的“當然”也只能用于句中,如文章標題中的“當然”只能位于句中修飾謂語中心 (謂詞性詞語),決不能調(diào)到句首主語之前 (非主謂語例外)。比如第二節(jié)例 (1)和 (2)絕不能換成“當然成吉思汗是中國人”,“當然社會科學是生產(chǎn)力”,這是因為:假如一換,給人語義不自足的感覺,因為沒有始發(fā)句跟“當然”引領的句子相呼應。

二是用于句首主語之前。由兩個或以上的句子構(gòu)成的語篇中的“當然”相當于弱轉(zhuǎn)連詞“不過”或“只是”,不能調(diào)到句中主語之后。如第八節(jié)的例 (4)中的“……國際油價 70、68、69美元地下調(diào),當然這兩天又有所回升”,不能換成“……,這兩天當然又有所回升”;(5)的“當然”也不能挪到“臨時搭建的餐廳、酒吧等”之后;(6)同理:這是因為相當于“不過”的“當然”控制的是轉(zhuǎn)折復句或句群的整個后分句或后續(xù)句。

有時,由兩個或以上的句子構(gòu)成的語篇中的“當然”可以用于句中,也可以用于句首,但從語用 (強調(diào)和審美)的角度考慮,還是用在了句中。比如《眼見尚不實,耳聽當然為虛 》,都是“主 +(狀)謂 ”的格式,如把后一句換成“當然耳聽為虛”(“當然”由句中狀語變成全句修飾語,無法與前一句的副詞“尚”對稱),對稱美就破壞了,而且作者的強調(diào)點“虛”也淡化了。又如,把《換屆不依規(guī)矩來,群眾當然有意見》,換成《換屆不依規(guī)矩來,當然群眾有意見》(句中的“當然”不再與上句的副詞狀語“不”對稱),“主 +(狀)謂”的對稱美就消失了,作者的強調(diào)點“有意見”也沒有被突出。

強調(diào)點和美感相比,后者自然重要些。比如《好雜志,當然受眾多》,其中的“好雜志”“受眾多”都是三音節(jié),一因一果,兩兩對稱,中間夾一個強調(diào)副詞“當然”,語義涇渭分明,念起來也上口,如說成《好雜志,受眾當然多》,“多”雖然得到了強調(diào),但句子的美感卻被破壞了。而《有病早治,效果當然好》中的“有病早治”與“效果好”音節(jié)不勻稱,所以,“當然”用在了句中主謂之間。

有時,“當然”用于句中為的是形成話題鏈和發(fā)揮修飾和連接的雙重功能,可謂一箭雙雕:

(7)他們能夠拉了我們隊伍中的壞分子跑出去,我們當然也能夠拉了他們隊伍中的“壞分子”(對于我們是好分子)跑過來。

(8)國外配價圈子中還沒有人真正碰過漢語,文獻中也沒有見到使用歐洲配價理論討論漢語復雜句式等漢語問題的具體研究成果,漢語配價學者與國外配價理論界就漢語問題的交流討論當然就更談不上了。

前一例的“當然”用在“我們”之后,為的是形成話題鏈“他們……我們……”,同時,“當然”既修飾了本句的“也能夠拉了他們隊伍中的‘壞分子’跑過來”,又銜接了兩個分句;后一例的“當然”之所以用在最后一分句中,一方面是照顧到三個話題連接的話題鏈,一方面“當然”既修飾了本句的“就更談不上”,又連接了三個分句。假如這三例的“當然”都移到后分句主語的前面,它就只能發(fā)揮連接一種作用了。

六、解證與補充

首先,“當然”具有解證功能。復句中的“當然”引領的分句對前分句具有解說作用:

(1)英語的名詞有單數(shù)、復數(shù)的區(qū)別,這當然有客觀的依據(jù)。

(2)……兩者的基本觀點十分接近,當然不是偶然的。

(3)竹篾替代鋼筋,當然經(jīng)不起重力的檢驗

值得一提的是,在“整體——局部”或“一般——個別”的論證模式中,“當然”常常引出并強調(diào)“局部”或“個別”對象,以此來說明或論證前面的觀點——“整體”現(xiàn)象或“一般”規(guī)律:

(4)任何科學都是在不斷發(fā)展,不斷接近絕對真理,語法學當然也不例外(=當然,語法學也不例外。后兩例同理)。

(5)一般來說,實詞虛化的成因主要有三個方面:詞匯意義的抽象化、句法功能的定型化、表達功用的專職化。漢語副詞的語法化過程當然離不開這幾個方面。

(6)能登上雜志,尤其是那些頂尖的時尚雜志的封面是很多明星追求一生的夢想,梅甘·?？怂巩斎灰膊焕狻?/p>

第一例用“當然”引出并強調(diào)“語法學”這一個別對象,與“任何科學都是在不斷發(fā)展,不斷接近絕對真理”這個一般規(guī)律是相符的;后兩例同理。

有時,先由“當然”引出并強調(diào)“整體”現(xiàn)象或“一般”規(guī)律,再用“個別”或“局部”現(xiàn)象來論證:

(7)當然,在語言發(fā)展的整體大趨勢下面,有時也會出現(xiàn)一些局部的逆轉(zhuǎn)現(xiàn)象。譬如有少數(shù)副 2在近代漢語中還較常用,現(xiàn)代漢語中卻只有副 1還在繼續(xù)使用,副 2已經(jīng)消失了。

(8)當然,這些否定詞的虛化過程的發(fā)生和否定功能的形成是經(jīng)歷了一個相當長的歷史時期的。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階段。

首先,“素、徒、虛、空”這四個副詞在上古就已經(jīng)虛化?！?/p>

其次,“當然”具有補充功能[3]。在敘述一個話題之后,緊接著用“當然”補充或追加另一個話題或另一層意思,使語義更加完整;相當于連詞“另外”或“此外”:

(9)急性腎炎的發(fā)生與鏈球菌的感染有很大的關系,當然,其它的細菌、病毒、原蟲的感染也可以引起小兒急性腎炎。

(10)每天堅持一定量戶外散步對于治療輕度和中度抑郁癥的效果等同于服用抗抑郁癥藥物。當然,堅持體育鍛煉同樣有利于心理健康。

第一例“當然”引領的“其它的細菌、病毒、原蟲……”,是對急性腎炎原因的補充說明;第二例類推。這種補充絕不是可有可無的。這里再舉一例:

(11)我覺得我生下來就跟她在一起了,當然,這是比喻。

如果拿掉“當然,這是比喻”,便成了實有其事,而實際上只是打個比方。“當然”的補充功能充分顯示了表達者邏輯思維的縝密。

由“當然”引領的補充說明有提示作用,提醒讀者注意,可視為句子的插說成分②,通常加括號:

(12)這次發(fā)生在冀州的小小的事件 (當然不是群體性事件),卻偏偏有當?shù)孛襟w“捅婁子”……

(13)你得積極地鼓勵女孩子去做她們所有想做的事 (當然,一定要在合理范圍內(nèi))。

這進一步證明“當然 ”屬于“評注 ”(“注 ”者,“注解、注明”也)性副詞。

七、平列與升降

“當然”在許多復句或句群中連接的句子,在語義上都是平列的關系,比如第二節(jié)的 (3)、第四節(jié)的 (3)和第五節(jié)的 (7)。而在有些復句或句群中“當然”連接的句子有明顯的遞升或遞降的表現(xiàn)。比如第六節(jié)的(9)-(11)中“當然”所連接的句子,在語義上是前傾、遞降的——前面的內(nèi)容是主要的,后面補充的內(nèi)容是次要的,如 (10)所述堅持體育鍛煉對于身體健康的好處是主要的,而對于心理健康的好處則是次要的。而下面的“當然”所連接的句子在語義上則是后傾、遞升的——補充的內(nèi)容有遞進一層的意思,例 (1)中的“當然”相當于“而且”[2],其他兩個“當然”同理:

(1)她抓住他的手,是因為他拍攝的影片演出成功了,她太喜悅了。當然,除了喜悅,還有喜歡,一個少女對她的白馬王子的喜歡。

(2)他已認定穹隆山將是他的歸宿之地,當然,自己人生輝煌的一筆將在這里寫成。

(3)一種既可以表示褒義,也可以表示貶義,當然更可以表示中性義。如“很、極、多、死、壞……不行”等。

第一例由“喜悅”到“喜歡”(愛),明顯地提升了一個語義層次;第二例同理,第三例中的副詞“更”,表明語義推進了一層,“當然”對提升了的一層意思都有強調(diào)作用。“當然”的升降功能由此可見一斑。

八、推論與逆轉(zhuǎn)

“當然 ”跟“既然 ”“因為 ”“如果 ”呼應,表示由甲情況推論出結(jié)論③——乙情況,“當然”強調(diào)這一結(jié)論是毫無疑問的,如第五節(jié)的 (3)、(4)、(5),這是以因推果;在以果溯因的復句中,“當然”既強調(diào)“結(jié)果”又強調(diào)“原因”不容懷疑,如 (6)和第一節(jié)的 (5)都是先用“當然”強調(diào)“結(jié)果”,再追究“原因”。而下面的幾例則是先陳述“結(jié)果”,再用“當然”深究并強調(diào)“原因”:

(1)即便是滿腹委屈,我也必須一動不動地呆在圈內(nèi),當然這是因為懼怕挨打。

(2)一項實實在在的科研成果被渲染成荒誕不經(jīng)的花邊新聞,當然是由于小報的嘩眾取寵風格所致。

(3)宗文以“曲士”自喻,當然是出于謙虛。

“當然”還有逆轉(zhuǎn)功能[5],當敘述甲情況后,常常借助“當然”轉(zhuǎn)入與甲情況相反的乙情況,相當于“不過”“只是”等輕轉(zhuǎn)或弱轉(zhuǎn)連詞,如:

(4)現(xiàn)在大家對油價這么關注,特別是大家看著國際油價 70、68、69美元地下調(diào),當然這兩天又有所回升……。

(5)所有活動和設施都是免費開放的,每個人 15分鐘一次的放松型按摩也是不收費的。當然,臨時搭建的餐廳、酒吧等是要收費的。

(6)這個成績,算不上好,因為排在第 11位的杭州綠城,也只不過比申花少了 2分;當然,也算不上壞,因為排在第一的北京國安,也只領先申花 4分而已。

第一例先說國際油價下調(diào),接著用“當然”將語義一轉(zhuǎn),指出“這兩天又有所回升”;“當然”相當于“不過”。余例同理。

此外,“當然”還有構(gòu)詞功能。它是個基本詞,有一定的構(gòu)詞能力,比如:理所當然、想當然 (一般詞語)、當然生存權(quán)、當然解釋論 (法律)、當然退伙 (企業(yè))、所當然 (哲學 )、當然邏輯 (邏輯 )、當然被動句(語言學 )。

注 釋:

① 張誼生將“當然”劃定為“評注性副詞”。

② 北大中文系的《現(xiàn)代漢語虛詞例釋》(商務印書館,1982年)和《現(xiàn)代漢語八百詞》都認為起“補充”作用的“當然”“做插入語”,此說欠妥。我們覺得,起“補充”作用的“當然”連接了兩層或幾層意思,視為連詞為宜。

③ 張誼生認為,“當然”具有“總結(jié)”功能,屬于“表推斷性總結(jié)的”副詞。

[1]毛惜珍.“當然”與“自然”[J].中文自修,1995(1).

[2]江 艷,任海波.“自然”與“當然”的對比分析[J].齊齊哈爾師專學報,2008(6).

[3]王 敏.“當然”和“自然”的異同考察 [D].廣州:暨南大學,2006.

[4]呂叔湘.現(xiàn)代漢語八百詞 [M].增訂本.北京:商務印書館,2003:149.

[5]張誼生.現(xiàn)代漢語副詞研究[M].北京:學林出版社,2000:21.

H 04

A

1672-6219(2010)04-0058-05

2010-01-16

蕪 崧 (1959-),男,湖北江陵人,長江大學文學院教授,主要從事現(xiàn)代漢語的教學與研究。

[責任編輯:楊 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