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 蕾
(河南師范大學社會發(fā)展學院,河南新鄉(xiāng)453007)
近代英國國家建構視域中的都鐸宗教改革
蔡 蕾
(河南師范大學社會發(fā)展學院,河南新鄉(xiāng)453007)
在英國宗教改革中,都鐸君主在國家和社會兩個層面上采取了分而治之的政策:國家層面堅持毫不動搖的國家立場,樹立國家主權和公民身份;社會層面尊重臣民宗教習慣,包容社會多元宗教傾向。同時,這種分而治之的政策不是絕對的、消極的,都鐸通過將主教制度國家化,向民眾大力灌輸王權至尊思想,將國教塑造成為專制君主統(tǒng)治的思想和制度工具。由此,都鐸不僅完成了教會民族化的任務,而且避免了宗教動蕩,更通過吸收中世紀神學及教會體制強化了國家統(tǒng)治的合法性。作為現(xiàn)代化的先驅(qū),都鐸更傾向于用社會而不是政治的方式建構他們的國家。
英國;都鐸;宗教改革;國家建構
近代英國民族國家誕生于16世紀宗教改革,已經(jīng)在學界形成了基本共識。然而,對于都鐸國家的形成仍然有著諸多問題有待進一步解決。如都鐸國家何以從國家權力和宗教的相互作用中脫穎而出,其近代性體現(xiàn)在哪里,宗教在都鐸國家建構中起到了什么作用。近代國家的出現(xiàn)及其和社會的分離是現(xiàn)代化的重要特征,正是通過對傳統(tǒng)的二元政教關系的突破,都鐸王權從社會的一部分上升成為社會的絕對統(tǒng)治者。筆者試圖從“國家和社會”這一基本關系入手,考察這一時期政教關系的變動,以期有助于英國國家建構研究的進一步深入。
近代國家的建構,根本上是國家主權的建構并在此基礎上實現(xiàn)對社會統(tǒng)治的制度化,就西歐早期近代國家的產(chǎn)生而言,主要體現(xiàn)在王權需要突破中世紀封建性質(zhì)的多元權威,形成統(tǒng)一的公權力。1533年英國議會通過的《禁止上訴法案》宣布:“英格蘭為一個帝國……受最高首腦國王的統(tǒng)治。國王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能夠?qū)Πㄉ畟H和俗界在內(nèi)的所有人的一切行為進行審判……不受任何來自帝國之外勢力的干涉?!盵1]427都鐸君主在宣布英國為帝國的同時,登上了主權者的地位。1534年《至尊法案》明文規(guī)定:“國王陛下,他的后嗣和繼承者,這個王國的諸國王應取得、接受、被稱為英格蘭教會在塵世中的唯一最高首腦。”[1]492在經(jīng)歷過中都鐸的宗教和政治動蕩后,伊麗莎白女王重新確認了女王的主權者地位。1559年《至尊法》規(guī)定:“女王陛下乃本國唯一最高長官……不論在宗教及教會事務方面,或者世俗事務方面,莫不如此,在本王國境內(nèi),任何外國君主、個人、主教、國家或統(tǒng)治者,在教會或者宗教方面均不得享有,也不應享有任何管理權、統(tǒng)治權、領導權或權威。”[1]350都鐸王權由此根本打破了中世紀以來政教分離的二元政治體制,成為統(tǒng)治英格蘭社會的統(tǒng)一的公權力,國家和社會分離并統(tǒng)治社會的近代國家和社會關系基本形成,宗教改革也因此成為英國民族國家誕生的標志。
都鐸政府采取了至尊宣誓制度和叛國立法等強硬措施保證英國宗教改革的推行。1534年《宣誓法》要求國王的一切臣民都必須宣誓效忠,拒絕或以言辭攻擊王權至尊地位就構成叛國罪,應處以極刑。16世紀著名的人文主義者,時任大法官的托馬斯·莫爾就因拒絕宣誓被國王處死,表明了都鐸國家堅定的信心,震動了整個歐洲。伊麗莎白女王時期沒有對全體臣民提出宣誓要求,但1559年《叛國法》要求教俗官員及法官宣誓[1]350。1563年宣誓范圍擴大到所有的教師、大學生、律師、法庭職員以及所有下院議員這些占據(jù)敏感職位的人,第一次拒絕宣誓處以終身監(jiān)禁和沒收財產(chǎn),第二次違反以叛國罪論處,處以極刑[1]402。都鐸時期叛國立法不僅數(shù)量多(亨利八世朝出臺了12個叛國法令,在愛德華六世、瑪麗和伊麗莎白時期又出臺了17個,被阿蘭·史密斯稱為“叛國法令的洪水”)[2],而且內(nèi)容廣泛,如亨利八世用叛國法保護自己的婚姻和子嗣,瑪麗一世用叛國法保護自己的配偶——西班牙國王菲利普二世。伊麗莎白時期,為了應對國內(nèi)外尖銳的宗教矛盾,叛國法的矛頭對準了天主教,到1584年,在英國僅僅作為天主教士就是叛國!在叛國罪的審理上,都鐸君主完全能夠以指定陪審團等方式獲得絕對優(yōu)勢,甚至不通過司法直接通過議會剝奪公權法案判定叛國??梢哉f,在高度的國家、君主合而為一的體制下,君主的需要就是國家的需要,叛國法成為宗教改革中保護國王的得心應手的法律機制。
如何看待都鐸政府強行要求臣民至尊宣誓并以國家法令的形式、“叛國”的性質(zhì)進行懲罰?筆者認為,如果說《至尊法》樹立了近代英國的國家主權,那么至尊宣誓和叛國法則強行樹立了近代英國人的國家公民身份。正如政治學者莫斯卡評論的,“人們往往能夠同時遵守兩種崇拜所規(guī)定的義務,但人類并不總是能夠?qū)⒛切┘ぐl(fā)他們行動的原則充分協(xié)調(diào)起來。在實際生活中,一位忠實的天主教徒同時也可以是一位良好的德國公民、意大利公民或者法國公民……然而,只有在激情并不怎么狂熱時,我們上面所說的妥協(xié)才有可能”[3]。在16世紀宗教動蕩和激烈的國際競爭中,英國的安全實際上寄托于在多大程度上王權的安全和國內(nèi)宗教改革形勢的穩(wěn)定,或者說寄托于英國宗教改革的執(zhí)行??梢韵氲?既然國王是安立甘教會的領袖,而且每一位忠實的天主教徒都服從于教皇,那么一名忠實的天主教徒,未必會是一位合格的英國人。沒有社會的接受,立法就會流于形式;沒有立法的成功執(zhí)行,英國則會夭折在向近代的轉(zhuǎn)折中。在宗教改革打破了教會的中間權威,形成了國家脫離社會、統(tǒng)治社會的基本局面后,都鐸王權迅速以國家力量強有力地要求社會個人對于國家的直接服從。都鐸王權在從立法到執(zhí)法、從國家到社會兩個層面上,毫不動搖地完成了教會民族化的任務,堅定地將16世紀英國和英國人置放在了近代的起點上。
與國家層面改革的嚴厲不同,英國宗教改革在純粹的宗教層面上表現(xiàn)出了對于社會多元宗教信仰的寬容。這表現(xiàn)在兩點上:一方面,宗教改革引起了英國宗教的分裂。天主教繼續(xù)存在,同時,由于安利甘宗自身的不徹底性,出現(xiàn)了更為新教化的清教各派別。安立甘宗與天主教及其他新教各派并存。另一方面,就安立甘國教自身看,無論是從教義、禮儀還是制度上論,它都是16世紀歐洲新教大家庭中最為保守、內(nèi)容最為混雜的教派,這使得安立甘宗在16世紀風云動蕩的宗教時代顯得格格不入。正是由于這種“保守”面孔,不僅在16世紀英國社會中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要求對其進一步凈化的清教,而且它成為國內(nèi)都鐸宗教改革史研究中相當時間里英國宗教改革是否“徹底”的重要爭論點。
筆者認為,這種關于“徹底性”的爭論以及所暗含的“徹底”標準本身,是階級斗爭史觀的產(chǎn)物。從民族國家建構的角度看,通過宗教改革建立起來的英國國教會,“不再是國際組織的一部分而是國家機構的一部分”[4],因此,安立甘宗的確立,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英國教會的民族化,完成了英國宗教改革的基本目標。都鐸宗教層面的保守政策則表明,都鐸對國家權力的建構不僅是堅定的,而且是審慎的,是都鐸統(tǒng)治者出于國家穩(wěn)定考慮的宗教政策抉擇??梢哉f,正是安立甘宗的宗教模糊性極大地包容了臣民的宗教信仰,爭取了不同宗教英國臣民的服從,為英國教會民族化的穩(wěn)定過渡提供了極為有利的宗教環(huán)境。這一點,將宗教改革放在16世紀歐洲社會變革的大環(huán)境中,會顯得非常明顯。
宗教問題直接關系到民族國家的建立和存亡。這是因為,當中世紀后期和近代早期民族主義及其推動下的教會民族化成為歷史的潮流之后,宗教并不愿意退出政治領域。宗教改革在促成宗教權力民族化的同時,成為社會和政治變動的重要因素。如果一個國家的人民分屬于兩個或更多相互敵對的教會,統(tǒng)治者注定會被許多人民視為異端。各種教派(包括天主教)均相信唯有自己信奉的宗教勝利才能得到救贖,結(jié)果,在宗教狂熱的外衣下,造成的是異常血腥而且目無法紀的時期。一百年里,西歐因空前慘烈的宗教戰(zhàn)爭幾乎分崩離析。三十年戰(zhàn)爭消滅了中歐將近一半的人口,混亂無所不用其極[5]。從1562年到1598年的36年間,單是法國一國就發(fā)生了8次內(nèi)戰(zhàn)[6],宗教改革后的一個世紀,被稱為西方充斥著大動亂和殘暴行徑的“嚴酷世紀”[7]489。近代民族國家在脫胎于中世紀的政教合一的框架后,首先要面臨的政治動蕩就來自宗教,而且這種動蕩直接關系到近代主權統(tǒng)治的建立。英國能夠基本“和平”地實現(xiàn)宗教權力的轉(zhuǎn)移,避免社會發(fā)生根本動蕩,實為一種上乘之舉。
應該強調(diào)的是,英國宗教改革的“和平”氣質(zhì)直接來源于都鐸君主有意或者無意的個人意志,而不是宗教改革運動中的社會或者經(jīng)濟原因。眾所周知,正是由于亨利八世個人濃厚的天主教氣質(zhì),導致其改革絲毫沒有涉及宗教層面的內(nèi)容,改革后的英國宗教只是“沒有教皇的天主教”。這一行動對后來英國的政教關系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如同雪萊指出的,“在亨利的改革中,教義并無任何改變,英格蘭只是拒絕羅馬權威。但是在這一行動中,英格蘭預示了基督教在現(xiàn)代民族中的前景。她把基督教信條幾乎完全變成了私人事務,把宗教實踐看成是國家統(tǒng)治的一種手段,其后數(shù)代人稱之為國民宗教”[8]。都鐸宗教改革的方針在伊麗莎白時代得到了最為徹底的實施,即堅定的國家立場和寬容的宗教態(tài)度。如伊麗莎白的《劃一法》要求所有人應該服從一個最低標準——每周參加國家認可的教堂禮拜[1]555。每個人,無論多么不愿意,必須出現(xiàn)在當?shù)氐慕烫美?大多數(shù)后來沒有規(guī)范參加國教禮拜的不從國教者都被懲罰了。這就是在宗教問題上個人對國家服從的標志,一個人可以在心里是天主教的,但是在政治上,他已經(jīng)服從了國家。只要不涉及國家地位和臣民身份,都鐸對宗教分歧不予追究。因此,1559年重新確定的安立甘宗是新教中最為保守的一派,無論是對都鐸政治改革前的天主教,還是對社會自發(fā)出現(xiàn)的各種新教派,安立甘宗基本上全部包容了?!按_實,由于伊麗莎白的折中方案,今天英國的教會開明到包括像‘高教會派’和‘低派教會英國國教徒’這樣各種各樣的成分,前者與羅馬的天主教不同之處僅僅是抵制教皇的最高權威,后者則在新教習慣上和大多數(shù)其他近代新教派別成員一樣徹底”[7]472。查德威克更為明確地評論道:“伊麗莎白女王和她的幕僚們的目的是達成某種妥協(xié),在那些可能分裂國家的宗教派別之間尋求一條中間道路:‘明亮的折中’——就像大主教馬修·帕克所說適度的修正是明智的;或是‘晦暗的折中’,就是‘雜亂的混合主義’——瑞士的一些改革宗信徒寧愿這樣稱呼它?!盵9]宗教上的保守與折中,不僅換來了獲得國家法令的地位的統(tǒng)一的宗教,更能夠贏得多種宗教信徒(包括傳統(tǒng)的天主教教徒)的忠誠。伊麗莎白秉承亨利八世宗教改革的模式,將政治穩(wěn)定放在了宗教信仰的前頭,而且,不比亨利八世的無意之舉,伊麗莎白是有意為之,足見其英明睿智。
應該指出的是,都鐸在宗教改革上“堅定的國家立場、寬容的社會宗教政策”雖然便利了近代英國的穩(wěn)定和轉(zhuǎn)型,但仍然潛在著兩個方面的問題有待進一步解決。從國家角度說,實現(xiàn)教會權力的國家化是否意味著和傳統(tǒng)教會決裂?如果不是,如何利用?從社會角度說,包容社會多元宗教傾向是否會引起社會思想的混亂進而導致社會動蕩?如果是,如何避免?面對這些問題,都鐸君主沒有將國家和社會分而治之的政策絕對化,而是整合社會有效統(tǒng)治機制,以社會的方式強化對社會的統(tǒng)治,進一步表現(xiàn)出高超的統(tǒng)治智慧。
經(jīng)過都鐸中期的政治和宗教動蕩,伊麗莎白女王重新確立了安立甘宗的國教地位。如何理解安立甘宗的這種國教地位?“國教”是否意味著都鐸國家對安立甘宗各宗教方面毫無保留的強制性支持?筆者認為,從宗教內(nèi)部教義、禮儀和制度三個方面看,都鐸國家對于安利甘國教的支持是有選擇性的。在制度方面,安立甘宗繼承了天主教的主教制度,始終沒有改動,并且由《至尊法》重新確定;《劃一法》則在禮儀方面,在對天主教做出眾多讓步,保留大量天主教遺留后得到法令承認,可以說,在禮儀方面,體現(xiàn)出國家對于新教禮儀的部分支持;《三十九條論綱》作為國教教義,盡管由宗教會議統(tǒng)一并頒行,但是并未被國家立法支持推廣??梢?在安立甘宗的制度、教義、禮儀方面,都鐸國家從國家政治的層面重視的,就是安立甘宗的主教制度。在禮儀和教義方面不僅有著相當?shù)谋J匦?而且國家是放任這種保守和模糊的,尤其是教義方面,盡管通過了《三十九條論綱》作為國教教義,但是它根本無關于國家強制的內(nèi)容。因此,所謂安利甘宗的國教地位,并不是安利甘宗的宗教專制,而是主教制度的國家地位,或者說是主教制度的國家化。
事實上,從愛德華六世時期推動宗教新教化開始,對于“宗教”層面的改革就是有著政策選擇性的。愛德華六世時期的宗教新教化,主要集中于教義方面,禮儀改動則相當少,而主教制度根本沒有涉及。正如學者柴惠庭看到的,這是由它們和政治的密切程度決定的。相對而言,教義遠離生活,對教義作大刀闊斧的改革既不會在絕大多數(shù)是文盲的民眾中引起波動,又能夠滿足宗教改革家們的熱情,所以,教義改革最徹底。禮儀是宗教的外觀形式,普通信徒只通過禮儀和宗教發(fā)生聯(lián)系,對于禮儀的改革,必須兼顧民眾對傳統(tǒng)的依戀情緒,否則易引起社會的動蕩。在這種情況下,許多天主教舊的禮儀傳統(tǒng)被保留了下來。主教制度是安利甘宗最突出的特征[10]82。英國傳統(tǒng)的主教制度經(jīng)過長期發(fā)展,到亨利八世時期,已經(jīng)內(nèi)化為國家政治制度的一部分。主教由國王指派,主要維護王權的利益。當英國王權和羅馬教廷沖突時,坎特伯雷宗教會議和約克宗教會議宣布支持國王,指出:“在圣經(jīng)中,上帝并未給羅馬教皇較之其他國家主教更大的權力?!盵10]46英國教會的這一立場完全消除了宗教改革過程中王權對于主教制度進行改革的理由,主教制作為王權的工具,理所當然受到保護,維護主教制與教階制,就是維護王權對于教會的有效控制。于是,主教制度成了新教未能觸及的領域。
主教制度的保留對于都鐸時期宗教改革目標的實現(xiàn)、政策的執(zhí)行都起到了重要作用,這一點多為研究宗教改革的國內(nèi)學者所忽視。筆者認為,主教制度至少在以下三個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
首先,君主取代教皇成為英國主教之首,使天主教會的制度及神學直接轉(zhuǎn)變成近代國家權力的合法性基礎。作為對封建主義的繼承和超越,絕對主義發(fā)揚了君權神授原則,并將其發(fā)展為民族的黏合劑。正如一位當代政治社會學家對16世紀民族國家所評論的:“民族國家的長處是直接同當時的文化背景相聯(lián)系,當時世襲制度占有重要地位,人的等級聯(lián)系使藩屬和君主組成金字塔。國王的概念把世襲制和人的等級聯(lián)系結(jié)合在一起,這有利于最高君主,同時也符合向?qū)V萍邪l(fā)展的崇拜趨勢,即國王是上帝的象征,上帝賦予它王位和權力。君主專制主義就是在這個基礎上發(fā)展起來的。國王的神話粉碎了領土割據(jù),建立了適應經(jīng)濟需要的遼闊的民族共同體,所有居民都被忠君思想連接在一起?!盵11]換言之,絕對王權依賴神權,神權成為絕對王權的重要合法性來源之一。另外,天主教會的主教制度蘊涵著等級統(tǒng)治的制度模式,和近代早期相當時間內(nèi)等級社會的存在無疑是匹配的。正是由于英國專制制度和主教制緊密結(jié)合為一體,才有了后來詹姆斯一世“沒有主教就沒有國王”的表述。
其次,主教制度成為都鐸宗教改革中政府推動改革的喉舌。在宗教改革中,政府除了印制大量的宣傳品來宣傳改革思想外,最基本的宗教改革宣傳力量是教士。在1536年獲得教士服從的基礎上,宣傳國王權力如何被教皇篡奪和濫用的理論成為主教、教區(qū)牧師、助理牧師們的任務?!敖烫玫哪翈熼_始成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杰出的政府和臣民的中間人”[12]。當1559年英國重新回歸新教陣營后,布道的牧師一年至少要宣傳四次,內(nèi)容為女王在她的國度里擁有上帝直接賦予的最高權力。教士們不再宣傳教皇至上而是王權至尊,成為國王的宣傳工具。經(jīng)過他們的宣傳尤其是在偏遠地區(qū)的宣傳,王權至上的觀念才得以可能替代教民對教皇的忠誠。
最后,宗教會議是議員或者教會成員表達宗教不滿和建議的重要渠道,分散了議會的壓力。宗教會議是英國宗教改革中的重要機構,作為長期以來的宗教領導機構,它在宗教各內(nèi)部領域有著首要的影響。在實現(xiàn)了從改革對象到宗教變革的管理者的轉(zhuǎn)變后,宗教會議成為議會在宗教改革問題上的副手。議會對于宗教問題的法令性解決往往是對宗教會議解決的法令性認可,宗教會議的討論既可以滿足宗教改革家們的熱情,又可以是議會討論宗教問題的減壓閥??梢哉f,正是在和宗教會議的合作中,都鐸實現(xiàn)了宗教權力的政治過渡和宗教變革的最小社會影響,如同艾爾頓對伊麗莎白女王的評價,“她保持了一種堅定的教會和國家的分離,通過不同的管理渠道統(tǒng)治兩者”[13],使得女王對于下院宗教問題的管理有時踉蹌、搖擺,但是從未失敗。
近代英國國家權力產(chǎn)生于都鐸宗教改革。從國家和社會的關系來看,都鐸通過對宗教權力及內(nèi)容的調(diào)整,不僅使國家權力超越了超意識形態(tài)的封建宗教勢力,完成了教會民族化的任務,從而完成了國家和社會的分離,避免了宗教引起的社會動蕩,更通過吸收傳統(tǒng)的神學及主教制度強化了國家權力的合法性。從國家建構的視角看,英國宗教改革不僅是成功的,而且是精妙的。
民族國家是現(xiàn)代化的起點和單位,在這個起點上,英國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作為原生型現(xiàn)代化國家的特征,即國家權力的出現(xiàn)和成長沒有依賴大規(guī)模的官僚把對社會的統(tǒng)治轉(zhuǎn)變成完全的壓制,相反,國家對于社會的統(tǒng)治在很大程度上是在依賴社會、整合社會自身運作機制的基礎上實現(xiàn)的。側(cè)重用社會而不是政治的方式建構國家權力,無疑有利于英國在近代國家形成后的現(xiàn)代化道路能夠更為穩(wěn)定的展開,同時也讓我們認識到在國家建構問題上,社會不僅僅是被建構者,其本身作為國家建構的命題,也需要更加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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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Tudor Reformation in the View of State-Building of M odern England
CA I Lei
(Henan No rmal University,Xinxiang 453007,China)
Tudo rs adop ted different policies fo r political and religion questions to consolidate the state power appeared during the Refo rmation.They firm ly erected the sovereignty and citizenhood fo rmodern England and fo r the peace of the Tudo r state,they tolerated different religions if only the subjects obeyed the state and tolerant Anglican.However,Tudor’s policies are not passive and absolute,because the bishops w ho had been nationalized were commanded to p ropagandize Regalism.So,Tudo rs not only accomp lished the Refo rmation peacefully,but also strengthened the legitimacy of the new state power by abso rbing the traditional theology and Episcopacy.As the forerunners of modernization,Tudo rs p referred building their state more w ith social than political way.
England;tudo r;reformation;state-building
K561.33
A
1000-2359(2010)06-0134-05
蔡蕾(1975-),女,河南濮陽人,河南師范大學社會發(fā)展學院講師,歷史學博士,主要從事英國史研究。
2010-06-17
[責任編輯 孫景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