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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學對顏子的詮釋及其意義

2010-04-07 13:00傅秋濤
湖南科技學院學報 2010年1期
關鍵詞:顏子心學象山

傅秋濤

(湖南省社會科學院 哲學研究所,湖南 長沙 410003)

心學對顏子的詮釋及其意義

傅秋濤

(湖南省社會科學院 哲學研究所,湖南 長沙 410003)

顏子詮釋是陸、王心學的一個重要特色,通過對宋明儒學道統(tǒng)論由“軻之死”到“顏子沒”的轉換,顯示了心學的學術精神由知識到思想的不同追求的變化。即,心學通過對顏子的詮釋,要求超越傳統(tǒng)儒學知識性學問的局限,回歸到沒有現(xiàn)成知識卻無所不知的心靈本性,也即思想。道統(tǒng)在心學中本來只是一個幌子,最后卻使這種轉換的意義模糊了。

心學;顏子;思想;知識

韓愈表述他的道統(tǒng)論說,他的道是堯舜傳下來的,到孔子時傳給孟軻,“軻之死,不得其傳焉”。宋明儒者雖然都不太承認韓愈能接孟軻之傳,但都基本上肯定“軻之死”而圣人的道統(tǒng)就中絕了。承襲這一傳統(tǒng)的道統(tǒng)論述的形式,王陽明提出“顏子沒而圣人之學亡”(《王陽明集》卷七《別湛甘泉序》)。[1]的命題,卻是基于否定漢、唐、宋傳統(tǒng)儒學尤其是程朱理學的需要的。意思是說,在顏子之外的人雖然號稱儒學,卻并不能掌握孔子學術的真?zhèn)?。這一觀點,受到自稱為傳統(tǒng)儒學之繼承者特別是朱子之徒的人的反對,并以“小程氏,斥文公,嘆顏子之后無傳”來描述陽明學術的特色(崔銑《洹詞》卷十《與太宰羅整庵公書》。轉引自呂妙芬《陽明學士人社群:歷史、思想與實踐》第239頁)。[2]這從反面說明,顏子詮釋是作為心學反對以程朱理學為代表的傳統(tǒng)儒學的一個重要指標的。事實上,由王陽明所明確的這個命題是從陸象山處開端的,因此只有從整個心學的角度來討論這個問題,才能得到明確的結論。關于顏子在陽明學中的地位,有不少學者作過研究,但仍然沒有注意到由“軻之死”到“顏子沒”的轉換是針對孟子而來的,甚至把陸象山以降的心學當作“孟子學”。本文的主要論述對象也就包括作為心學起點的陸象山,作為高潮的王陽明、王龍溪,作為結束的李卓吾。①

一 對顏子的正面闡釋

心學對顏子的詮釋是緊靠經典的文本進行的。首先,心學對顏子的推崇,應該是受到了孔子對顏子的褒揚的啟發(fā)?!墩撜Z》中孔子對顏子的稱贊不遺余力,是任何其他弟子都不能相比的。而且,顏子沒而圣學亡,也完全可以從孔子的話中直接推論出來。顏子死后,孔子哭得很傷心,說:“天喪予!”見于《論語》中《雍也》以及《先進》等處,當別人問弟子中有誰好學時,對不同的人,孔子都說,以前有顏回好學,不幸短命死了,“今也則無”。心學需要對傳統(tǒng)儒學進行一次總的清算,自然就會對此產生興趣。因此,王陽明的命題,在陸象山那里就出現(xiàn)了。陸象山說:“顏子問仁之后,夫子許多事業(yè)皆分付顏子了。顏子沒,夫子哭之曰‘天喪予’,蓋夫子事業(yè)無傳矣。曾子雖能傳其脈,然‘參也魯’,豈能望顏子之素蓄!幸曾子傳之子思,子思傳之孟子。夫子之道,至孟子而一光。然夫子所分付顏子事業(yè),亦竟不復傳也。”(《陸九淵集》卷三十四《語錄上》)[3]在陸象山看來,能傳承孔子學術的只有顏子,曾子所傳的都是等而下之的學問,非孔學之最上乘。

孔子本人的話被提出來作為“顏子沒而圣人之學亡”的權威證據(jù),也是很難被人反駁的。在良知學中,不斷地重復“顏子沒而圣人之學遂亡”的,當以王龍溪為最;而結合孔子上述言論,強調顏子的獨一無二的地位的,當數(shù)李卓吾。如說:“顏子沒,微言絕,圣學亡,則儒不傳矣。故曰天喪予?!保ā独m(xù)焚書》卷二《三教歸儒說》)[4]“顏子沒而其學遂亡,故曰今也則無。是絕學也,是以哭之慟也。不然,曾子、子思等皆在,何曰今也則無乎?”(同上,卷一《答友人》)李卓吾主張不以孔子之是非為是非,在這個問題上卻絕對地尊重孔子的判斷,把他的論辯對手放到非常尷尬的境地。

既然顏子代表孔子學問的最高境界,對顏子學術進行詮釋,就顯得非常迫切。而孔子善于對顏子因材施教,所要求達到的境界,與對其他學生也有很大不同,確有值得人們回味的地方。陸象山把孔子對顏回的指點概括為“三節(jié)”,也稱“三鞭”。第一鞭:顏子問仁,孔子告訴他“克己復禮為仁”,“克己”是關鍵,只有清除各種各樣的自以為是,才能獲得正確的行為方式;第二鞭:孔子直接把克己的意義明確說出來——“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即道不在向外尋求,而在于反省自我;第三鞭說得更具體了——“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為仁是一種自作主宰的行為,不是由別人教的,不是模仿別人做得了的。這是對超越知識之外的一種更高的道的境界的啟發(fā),要求學習者直接面對自己的現(xiàn)實。這個現(xiàn)實就是人的當下存在。象山認為,就知識而言,“天下之理無窮,若以吾平生所經歷者而言之,真所謂伐南山之竹,不足以受其辭,然其會歸,總在于‘此’”。即:“道理只是眼前道理。雖見到圣人田地,亦只是眼前道理。”(《陸九淵集》卷三十四《語錄上》)這個“此”,就是事物的當下的現(xiàn)實存在如其所是的顯現(xiàn)。人們一般都不能自信此心,求之于渺渺茫茫之地,是以不能入道。顏子稱孔子循循善誘,就是善于誘導別人自信此心。孔子教育思想不是要灌輸給別人什么生活的指南,恰恰是要清除各種從外而入的主觀偏執(zhí)、知識經驗,使人發(fā)現(xiàn)真正的自我。

對孔子回答顏子“為邦”之問的解釋,尤其明顯地表現(xiàn)心學詮釋取向。《論語·衛(wèi)靈公》中記錄顏子向孔子詢問治理國家的方法,孔子回答說:“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眴为毦瓦@一段文章來看,這是一種以歷史知識來治理國家的典型的傳統(tǒng)儒學的思路。這可不與陸象山所提倡的“去故與智”的觀點相對立嗎?王陽明認為,孔子對顏子這樣說,那是因為顏子已經掌握了治理國家的根本方法,就不必再提了,這里只是補充提示,在細枝末節(jié)上也注意一下?!叭粼谒耍毟嬉詾檎谌?,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達道、九經及誠身”等等“萬世常行之道”。不然,從外在行為上去模仿古人,又哪里治得了天下呢?(《傳習錄》卷上《薛侃錄》)[5]

其次,顏回對孔子之道的理解確實有不同于孔門諸子的其獨特之處。王陽明在回答別人對“顏子沒而圣人之學亡”的質疑時,就教他們觀顏子“喟然一嘆”:“道之全體,圣人亦難以語人,須是學者自修自悟。顏子雖欲從之,未由也已,即文王望道未見意。望道未見,乃是真見。顏子沒,而圣學之正派遂不盡傳矣?!保ㄍ?,《徐愛錄》)喟然一嘆,是顏回對孔子之道的唯一留存下來的評論?!墩撜Z·子罕》一章記載顏回感嘆說:“仰之彌高,鉆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遂欲從之,末由也已。”孔子之道并不能用某一個具體概念加以表述,不是一個既有的知識系統(tǒng),也沒有固定的學術路徑。如果顏子僅僅只是接受孔子的知識灌輸,是不會發(fā)生這種恍兮忽兮的情況的。王龍溪發(fā)揮師說,道:“喟然一嘆蓋悟后語:無高堅可著,無前后可據(jù),欲罷而不能,欲從而無由。非天下之至神,何足以語此?”認為顏子達到了“忘”的境界,能夠“由乎不啟之扃,達乎無轍之境,固乎無滕之緘”。(《龍溪王先生全集》卷一《撫州擬峴臺會語》)[6]簡單地說,顏子之所以圣學正派,乃是他能掌握虛無的本體,從而使自己達到了最為自由的思想境界。

王龍溪在這里對顏子的詮釋,使用的是儒學之外的莊子的語言。尤其是所謂“忘”,來自莊子,乃是指能夠擺脫一切從外而入的經驗與知識。在《莊子·大宗師》中,顏回向孔子自述其學問的進步說“忘仁義”、“忘禮樂”,最后達到“坐忘”:“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于大通。”在此處,顏子的境界已經在孔子之上了。在根本的學術思路上接近莊學,是由心學本身的性質所決定的。心學認為,人心本明,只是為物欲所蔽而陷入了昏昧之中,因此,只要去除內心的物蔽,恢復本心自有的良知,事物的本性就自然顯現(xiàn)出來了。所謂太陽當空,而萬物畢現(xiàn);溥博淵泉,以時而出。否則,天地消而萬物隱,世界將陷入一片死寂。物蔽正是由人心對外物的執(zhí)持而產生的,正心乃是從經驗知識的支配中擺脫出來,為道日損,回到思想自身。經驗知識是人的感官在與外物的接觸中產生的,故而莊子在《刻意》一篇追求“不與物交,淡之至也”,截斷知識的源頭,當然最徹底,而孟子在《告子上》中認定“耳目之官不思,不思而蔽于物,則引之而已矣”,強調“先立乎其大者”的“心之思”,更為心學所重視和發(fā)揮。象山承認自己除了“先立乎其大者”,并無別的能耐。而這一切,又只有在清除了各種經驗知識、思為典要的前提下才有可能。由此可見,心學以學問的最高境界推崇顏子,就是因為顏子能夠理解虛無的本體,充分把握心靈無知而無不知創(chuàng)造本性。在此認知的基礎上,心學學者對孔子評論自己的“空空”、評論顏子的“屢空”,在哲學本體論的基礎上重新作出了解釋,即孔、顏都是以虛無作為自己學問追求的目標,以求能正確地對事物作出判斷?!墩撜Z·子罕》中記載孔子的話說:“吾有知乎哉?無知也。有鄙夫問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兩端而竭焉?!蓖蹶柮髡J為空空就是道體,清除了心中的知識,事物的本性就自然得到顯現(xiàn)。他說:“若夫子與鄙夫言時,留得些子知識在,便是不能竭他的良知,道體即有二了?!保ā秱髁曚洝肪砣饵S省曾錄》)《論語》中又有孔子稱贊顏子說:“回也庶乎!屢空。”一般都把屢空解釋為貧窮,而龍溪沿著陽明的思路,認為:“顏子氣質消融,渣滓渾化,心中不留一物,故能屢空。”(《龍溪王先生全集》卷三《書累語簡端錄》)龍溪認為,這不是要完全否定知識。故而當人們問顏子“屢空”是不是“廢學與聞見方可以入圣”時,龍溪回答說:“何可廢也!須有個主腦。古今事變無窮,得了主腦,隨處是學?!保ㄍ希砥摺赌嫌螘o》)清除了心靈的遮蔽,知識的建立才有主腦。

由此可見,所謂顏子詮釋的積極意義在于,對顏子虛無本體的強調,只是說明人的存在是由人自身決定的,不是受自身之外的什么絕對存在者控制,在自身之外不再有一個其他的原因,從而恢復人對世界的完全自主的創(chuàng)造能力。

二 在比較中突顯顏子

確立了顏回的最高境界,心學便以顏子為標準開始了對孔門諸子的抨擊。在心學學者看來,其余孔門諸子的錯誤主要在把知識當作真理,并且把這種錯誤的思想傳承下來,從來構成了傳統(tǒng)儒學的基本精神。

在心學看來,直接以顏子作為正面典型來批評其他學生的是孔子本人。盡管孔子的批評本身就經過了心學的詮釋,以之作為詮釋顏子的權威的依據(jù)有些不足,但是孔子的言論確實也具有進行這種詮釋的空間。《論語》中記載,孔子問子貢說,你與顏回相比,哪個更有才能一些?子貢回答說,我哪里比得上顏回呢?“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陸象山認為,子貢這是嫌在自己的知識沒有顏回多,故而孔子回答“弗如也”,不是肯定他回答得對,而是根本就不悟,白費了自己的氣力。子貢在孔門才能最高,而孔子的期望也很大,下的功夫也很多,但“子貢反為聰明所累,卒不能知德也”。(《陸九淵集》卷三十四《語錄上》)王陽明對陸象山的上述說法,自然心領神會,認為孔子確乎是對子貢沉溺于知識之中、始終不悟大道的“嘆惜”(《傳習錄》卷上《薛侃錄》),還舉出孔子另一處對子貢的教誨,鞏固陸象山上述的詮釋。孔子對子貢說:“賜也,汝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歟?非也,予一以貫之?!蓖蹶柮鞣磫柕溃骸笆拐\在于多學而識,則夫子胡乃謬為是說以欺子貢者邪?”因此,孔子所謂“一以貫之,非致其良知而何”?(同上,卷中《與顧東橋書》第十一書)《論語·先進》中,孔子在贊揚顏回“屢空”之后,接著批評子貢說:“賜不受命,而貨殖焉。億則屢中?!蓖觚埾灾容^顏子,詮釋說:“子貢不受命,以多識為學,自外而入,若貨殖然,億而屢中,不知空也。故孔子每以回、賜并舉而進之,弗如之與,欲無言之誨,所以儆之者屢矣,賜終疑而未知?!保ā洱埾跸壬肪戆恕遏拗咕恢肌罚├钭课釋ι鲜龅恼f法顯然非常熟悉,因此批評子貢之類人,見物不見人,不斷地增加知識,其實只是自加桎梏而已。他在解釋《易經·蒙卦》時說:“大抵世之蒙者,聰明日廣,往往見金而不見身。是故以聞一知十為大賢,而日貨殖焉,反以空空者為鄙夫,屢空者為貧乞。瀆之則喜,告之則喜,加之以桎梏則又喜。所謂為寇也,非御寇也?!?《九正易因·山水蒙》)[7]金,是外在物欲的象征。逐物不反,以外在的知識來規(guī)范人性,是對人性的戕賊。

如果說顏子學術的基本精神是能夠把握事物的虛無本體,那么子貢之類的學問就是只能理解具體的存在者了。對比顏子的通達,王龍溪對子貢及其思想精神所發(fā)展出來的整個傳統(tǒng)儒學進行抨擊說:“顏子從里面無處做出來,子貢、子張從外面有處做進去。無者難尋,有者易見,故子貢、子張一派學術流傳后世,而顏子之學遂亡。后之學者,沿習多學多聞多見之說,乃謂初須多學,到后方能一貫;初須多聞多見,到后方能不藉聞見而知,此相沿之弊也?!保ā洱埾跸壬肪硭摹读舳紩o》)后之學者,從這里所復述的觀點來看,就是指的朱熹。盡管這種學問一不受到孔子的嚴厲批評,可是后世以孔子為旗號的儒學抽的就全部是這種似是而非的學問?!邦佔記]而圣學亡,后世所傳者,子貢、子張支派學術,沿流至今,非一朝一夕之故?!瓭h唐以來,分門傳經,訓詁注述之徒,所謂庶孳者,昂然列于廡下,而為宗子者尚泥于紛紛之說,不得并列于俎豆之間,以承繼述之重,豈亦有似是而難明者乎?”(同上,卷九《與陶念齋》)孔子學的正統(tǒng)受到忽視和排擠,自然令每個真正的孔子之徒痛心疾首。但是孔廟并非是個真正的學術問題,而且陸、王在孔廟也是難以存身的,他們只會引發(fā)孔廟的坍塌。

曾子是孔門之中除顏子之外地位最高的弟子,而且傳統(tǒng)儒學就是經過他而成立的,那么他在心學的顏子詮釋中處于何等地位呢?據(jù)說,他把孔子的學術傳給子思,再由子思或子思的門人傳給孟子。但是,如果把顏回作為得道的標準,那么曾子的表現(xiàn)出來的態(tài)度就不能不令人懷疑?!墩撜Z·里仁》中記載,孔子說:“參乎,吾道一以貫之?!遍T人問曾子,這是什么意思呢?曾子說:“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庇谑牵宜≈谰统闪藗鹘y(tǒng)儒學的核心價值。與顏子的仰鉆瞻忽完全不同,曾子以斬釘截鐵地回答了孔子之道,兩者之間難以進行任何調和。就此,王龍溪對陸象山“夫子所分付顏子事業(yè),亦竟不復傳”的觀點加以闡明道,曾子、孟子之所以不能領會孔子學術的精神,是因為他們“猶為有一之可守”,“尚有門可入,有途可循,有繩約可守”(同上,卷一《撫州擬峴臺會語》),不能真正達到虛靈應物的境界。因此,把這一孔門授受場景作為曾子得孔子真?zhèn)鞯摹胺ɡ硪罁?jù)”,就受到李卓吾的駁斥:“此乃落下一枝告曾子語,原不是告顏回語。告顏回直告以克己。克己者,無己也。無己可克,故曰克己。嗚呼!無己,盡之矣。若曾子豈可語此,茍不告以一貫,便無可執(zhí),便無所守。”(《續(xù)焚書》卷一《答友人》)曾子學術與顏子完全不同,是不能承認為孔門正宗嫡傳的。

曾子的學問傳與孟子,陸象山對于孟子非常推崇,以為:“夫子以仁發(fā)明斯道,其言無罅縫。孟子十字打開,更無隱遁,蓋時不同也?!保ā蛾懢艤Y集》卷三十四《語錄上》)但為什么與顏子相比,仍然認為孟子略遜一疇呢?根據(jù)象山的思想進行分析,孟子“愿學孔子”,是象山不能在最高的意義上肯定孟子的原因。這從鵝湖之會象山改寫其兄九齡“孩提知愛長知欽,古圣相傳只此心”為“墟墓興哀宗廟欽,斯人千古不磨心”,(同上,卷三十六《年譜》)就可窺一斑。九齡的意思比較符合孟子思想,人固有的先驗道德理性經過圣人的發(fā)明確定無疑,后人只要學習圣人的教導就可以了。而象山認為,根本就沒有“目前”之外的道理,沒有任何先驗的東西;學問不是向古代圣人學習得來的,而是來自本心對自身生存際遇的體悟。孟子在愿學孔子之前列舉了很多其他圣人,其實都是人在不同的時代際遇中不同面目,而孟子卻只學孔子,那就完全忽視了每個人的具體生存境況。只要對陸象山的思想比較熟悉,上述的推論是很自然的。朱熹批評陸象山對克己復禮的理解,認為他所說的克己不只是要克服一般所說的忿欲,“只是有一念要做圣賢便不可”。他反問道,如孟子愿學孔子之類,難道都應該克去嗎?“人要學圣賢,此是好底念慮,有何不可?”(《朱子語類》卷一百二十四)[8]對此,王龍溪卻代陸象山作了肯定的回答:“后儒尚以為好意見不可無,將終身從事焉,反以空為異學,真所謂認賊為子,溺于弊而不自知也?!保ā洱埾跸壬肪砣锻鹆暧^復樓晤言》)心學的前輩雖然對孟子已經有所議論,但也只是點到為止,只在李卓吾完全放得開,對孟子愿學孔子進行了直率的批判,尤其是孟子愿學孔子的觀點。李卓吾把那些愿學孔子者都稱為“踐跡者”,是長不大的嬰兒。(《藏書》卷三十二《孟軻》附:《樂克論》)[9]他認為,如果只是想接受別人對自己的啟發(fā),則農、工、漁、牧等普通勞動人民都可以成為自己學習的對象,“則千圣萬賢之善,獨不可取乎?又何必專學孔子而后為正脈也”?。ā斗贂肪硪弧洞鸸⑺究堋罚10]一切學術派別都要值得學習的地方,不必指定專學孔子。

李卓吾對孟子所作的批評,算是把心學顏子詮釋的否定面發(fā)揮到了極點:沿著知識的道路走,遂物遷流,最后就是人的思想的喪失,人成為一個毫無自主決斷能力的觀場矮子,只會隨聲附和,亦步亦趨,最后連路都不會走了。

三 顏子詮釋的意義

心學的顏子詮釋事物存在的形而上學本質,從而把對真理的掌握放到人類生活的現(xiàn)實境況中來,讓事物得到如其所是的顯現(xiàn),即陸象山所謂“眼前道理”。而從否定的意義上來說,在人類生活的現(xiàn)實存在之外,并不存在一個什么超越的真理;事物的性質是后天生成的,當下顯現(xiàn)的,此外一切皆無。這樣,自然也否定了知識傳統(tǒng)的絕對性,每個人自己的思想才是第一位的,知識只有在思想之上才能運行。而心學對顏子的持久而廣泛的詮釋的,也是心學在特定的學術環(huán)境中為自己的學術思想進行定位的一次努力。一方面,他們要追求自己的獨創(chuàng)性的學術思想——這是他們立足于自身的存在進行思想的必然結果,只有在批判既有的知識傳統(tǒng)的基礎上才有可能實現(xiàn),他們要為自己獲得一種批判的權力;另一方面,在傳統(tǒng)儒學占據(jù)了絕對控制地位的學術環(huán)境中,要避免自己的學術活動受到非學術因素干擾,又需要利用傳統(tǒng)的權威為他們的學術行為進行辯護。

從思想史的角度來看,在思想自由的時代,學術門派的意識非常淡薄,一個學者只要自信確有所見,是不必證明自己一定是什么學派的。在諸子時代,有獨創(chuàng)性的思想家都能自立門戶;而在宋明以后,卻只存在儒、釋、道三家,學者必須依傍某個門戶,不在這三家中確立自己的位置,就沒有立足之地。傳統(tǒng)儒學就更加狹隘了,只有儒學是值得學習的正統(tǒng),其余就都是應該摒棄的異端;而判定儒學正統(tǒng)又只以是否符合儒學經典中的現(xiàn)成知識體系為標準。因此,具有獨創(chuàng)性的心學就不斷地受到傳統(tǒng)儒家學的攻擊,并且隨著其影響的不斷擴大而愈演愈烈。從王陽明到李卓吾就是心學不斷取得成功、逐漸達到其鼎盛的時期,這一條學術道路自然就成了主要的攻擊對象,被認為是其異端本質逐步顯露的過程。朱熹攻擊陸象山“只是禪”,起初還以儒學掩飾,后來說得痛快了,就不再遮蓋了。王學在明代盛行以后,心學受到的類似攻擊就更加嚴厲了,“陽儒陰釋”成為傳統(tǒng)儒學攻擊良知學說的一種標準說辭。通過四庫館臣的努力,成為幾百年來傳統(tǒng)儒學評價心學的定論。通過給別人扣上一個異端的帽子來徹底否定其學術的意義,也是中國學者一直盛行不衰的習慣伎倆。在這種學術心理的強大影響下,一般的學者都要為自己學術的正統(tǒng)地位進行辯護,以免受異端的攻擊。心學也不例外,尤以王陽明為最,早年甚至還編寫了《朱子晚年定論》,與朱熹進行調和。在這種情況下,心學的顏子詮釋就為自己的學術地位提供了強有力的辯護,可以站在孔子的制高點上否定其對手的正統(tǒng)性。

但是,不僅傳統(tǒng)儒學否定心學的儒學性質,即使對顏子詮釋很賣力的李卓吾,也認為心學只是打著孔、孟的旗號而已。李卓吾認為王陽明從《孟子》一書中提取“良知”二字作為自己學術的宗旨,也只是一種策略。他說,王陽明經過反覆考慮,使人人都知道“致良知”三字出于《大學》《孟子》,“則可以脫禍,而其教亦因以行,此則王先生之善巧方便,千古大圣人所當讓美,所當讓德,所當讓才者也”。他也根本不承認非儒即禪的觀點,指責王陽明乃至陸象山為禪學,是朱熹及其追隨者的攻訐之辭,目的是把心學作為一種異端邪說加以摒棄。他說:“陸子靜耳何曾聞一句禪語,目何曾見一句禪書乎?冤之甚矣,況王先生哉!”(《續(xù)焚書》卷一《答馬歷山》)李卓吾自己落發(fā)出家,也只是“因以逃名避譴于一時所謂賢圣大人者”而已。儒者循名責實的糾纏讓人不勝其煩,就干脆明確告別儒學,并不是要“真實如此”。對此,被四庫館臣稱為與李卓吾“相率而為狂禪”的焦弱侯,拒絕儒學立場的觀點,道出了心學對于歷史學派的獨立態(tài)度:“學者誠有志于道,竊以為儒、釋之短長,可置勿論,而第反諸我之心性。茍得其性,謂之梵學可也,謂之孔孟之學可也,即謂非梵學,非孔孟學,而自為一家之學,亦可也。”(《澹園集》卷十二《答耿師》)[11]這種站在自我的立場上的學問即使能夠稱為儒學,也是與孔子并列之儒,與傳統(tǒng)儒學沒有任何共同之處。焦氏對王龍溪“禪家不借禪家之路”的觀點加以引申,指出“儒家不借儒家之路”:“學者當盡掃古人之芻狗,從自己胸中辟取一片乾坤,方成真受用,何至甘心死于古人腳下?”(《支談》上)[12]其實,在王龍溪看來,“心學亦不借心學之路”。他說:“今日良知之說,人孰不聞?卻須自悟,始為自得。自得者,得自本心,非得之言也。圣人先得我心之同然,印證而已。若從言句承領,門外之寶,終非自己家珍。”(《龍溪王先生全集》卷七《南游會紀》)若只是把良知當作一種知識來領會,記住一些現(xiàn)成結論,是根本不能理解這種學說的。在此觀點之下,王陽明充分肯定了傳統(tǒng)儒學所攻擊的異端學問“猶有自得”,是攻擊者所比不上的:“其能有若墨氏之兼愛者乎?其能有若楊氏之為我者乎?其能有若老氏之清凈自守、釋氏之究心性命者乎?吾何以楊、墨、老、釋之思哉?彼于圣人之道異,然猶有自得也。”(《王陽明全集》卷七《別湛甘泉序》)自得,就是求得各人對于道的獨立理解,走一條自己的道路。

因而,對于所謂異端的攻擊就是一種完全無謂的行為。陸象山公開宣稱,東海西海,前圣后賢,此心此理,無所不同,真理從來不是被某個地方、某個人所壟斷的禁臠。在此觀點下:1、反對在學術上設立門戶,自我拘禁。他說:“后世言學者須要立個門戶。此理所在安有門戶可立?學者又要各護門戶,此尤鄙陋!”(《陸九淵集》卷三十四《語錄上》)2、同時,反對攻異端,拒絕學習。他認為,孔子雖然提出攻乎異端,但孔子時代佛教還沒有傳入中國,老子的學說也沒有流行,“卻指哪個為異端”?(同上)如果要說是異端的話,凡是不正確的思想都是異端:“吾儒自有異端,凡不循本緒,欲求藉于外者,皆異端也?!碑斢腥艘浴白约椅堇锶恕睘檗o,勸說他停止在儒學內部的批判時,他認為這種觀點非常鄙陋?!肮湃说珕柺欠切罢?,不問自家他家。”(同上,卷十三《與羅春伯》)3、研習歷史上的學問都是為了解決自己的問題,走自己的道路。因此,陸象山提出了以自我為本位的學術觀,反對他者的絕對地位:“學茍知本,六經皆我注腳?!绷浬星胰绱?,遑論其他!

通過把顏子詮釋為具有不由一定的學術路子、沒有固定的學術規(guī)則可以遵守的學術品格,首先就是對此僵化的學術格局進行挑戰(zhàn)??梢赃@么說,心學的顏子詮釋以傳統(tǒng)儒學爭儒學正統(tǒng)的習慣形式,實際上從根本上取消了一切道統(tǒng)的合法性,為自成一家之學掃清道路。

[1]王陽明全集[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

[2]呂妙芬.陽明學士人社群:歷史、思想與實踐[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6.

[3]陸九淵集[M].北京:中華書局.1980.

[4]李贄.續(xù)焚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

[5]王陽明.傳習錄[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2001.

[6]龍溪王先生全集[C].濟南:齊魯書社,1997.四庫存目叢書本.

[7]李贄.九正易因[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0.

[8]黎靖德.朱子語類[M].長沙:岳麓書社,1997.

[9]李贄.藏書[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0.

[10]李贄.焚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

[11]焦竑.澹園集[C].北京:中華書局,1999.

[12]焦竑.支談[M].濟南:齊魯書社,1997.四庫存目叢書本.

(責任編校:燕廉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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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222.3

A

1673-2219(2010)01-0014-04

2009-11-01

傅秋濤(1963-),男,湖南婁底人,哲學博士,湖南省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副研究員,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思想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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