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點奇怪，我突然跳出來？
　　哦，想給你寫寫回美國遭遇的非電影臺詞。
　　
　　北京機場咖啡廳。機械故障飛機延遲。
　　喝著啤酒，和同機延誤也在喝酒的美國小子亂扯。棒球帽妙遮早禿頂，三十多歲，專長是危機公關，住北京十年了，私下寫小說，驚怵類，故事放——“中國？”我搶猜。
　　“好多外國人在中國私下寫小說玩，”他害羞地解釋，“我觀察，中國的作家似乎更愛寫自己多苦的小說，而讀者更愛讀自戀的小說？”寫兇殺的小子能耐不俗，把《地球是平的》作者弄到中國講演過。
　　“這家伙我不喜歡！”好像我也跟那位暢銷大作家是熟人似的。
　　“為什么？”他有點驚訝。
　　“永遠正確！過去正確，賣全球經濟一體化，賣印度，賣中國，現在全球經濟出問題，他繼續(xù)正確，批判所有層面，讀他《紐約時報》專欄，想讀他自我反??！”
　　如果說啤酒灌得我有點“憤青”，棒球帽禿小子確在沉思：“嗯，我讀他現在批判銀行系統(tǒng)，批判消費者，媒體一直當啦啦隊，就沒有一張烏鴉嘴，眼下你信誰？”神色嚴肅得像要公關自我危機了。
　　
　　紐約機場大雪。全部延遲。被迫在風雪中等待機場旅館的Ｂｕｓ。
　　“這一切預料到的！”一個白發(fā)老頭憤然，“老天爺！看美國大陸航空公司的北京服務！”
　　“是啊，”我接話，“那么多顧客就兩個人慢慢磨?！?br/>　　“美國經濟是掉入抽水馬桶了，比這更快的是，航空場景在說，我們已然跌入第三世界服務！”老頭激昂。
　　老頭在中國賣避孕套，保守先鋒派，教會做后盾向東方傳授安全避孕，進中國市場是上世紀９０年代。目前遇到銷售問題。
　　“經濟危機時候都不ｆｕｃｋ了？”我的潛臺詞幾乎要出口。
　　“最大問題是中國‘８０后’、‘９０后’的尺寸長了，過去我們是按廣東男生的尺寸，現在得按東北男生，哇，這些喝牛奶的……”
　　我，東方臉小個娘們，笑噴了。
　　
　　在機場旅館早餐入口和一個單薄運動衫男孩相撞。機場送他早餐券六元，不夠旅館要的十二元。而我手里的免費餐劵數目很大，也許因為我的東方小娘們相＋對那位上年紀的男機場代理的體貼口氣，我還拿到中午餐劵。于是我給了這位俊小子。
　　“那你中午怎么辦？”
　　“還有中午嗎？”
　　坐在對面吃著。小子是和平隊志愿者，在重慶教英文，工資美國政府發(fā)的，一個月才合一千人民幣，并且不許私下教書掙錢，本來是學國際經濟的，在英國牛津和法國都讀過了，想著是在中國攢點工作經驗，兩年學成流利中文。但是國際經濟顯然不是好專業(yè)了，老同學在香港新加坡都找不到工作。
　　“不過，最大的失算是，”他微笑說，“買股票。十歲時候就買過ＩＢＭ，跟爸爸借的錢，現在漲了一百倍了……”
　　“巴菲特啊你”我笑。
　　“哈！”他樂，“告訴你，去年夏天我買了花旗銀行股票……”
　　我倆頓時哈暈了。
　　樂著，我說：“在上海給我做清潔的阿姨那一天特別跑來告訴我，花旗破產了！而那個時候，美國的朋友剛最快消息電話過來說花旗，我要跟你說的是，上海阿姨比美國精英一點都不慢！哈，哈，對不起，我不該笑，不過，哈哈……你多少進的？”
　　“哈哈，三十多，現在跌下三塊了，哈哈！”
　　“你個窮學生哪兒來的錢買股票？”
　　我笑到幾乎忘記，美國我們是不怎么打聽隱私的。
　　“我在法國學習后曾經在銀行工作過一年，攢了點錢，全部投進花旗了，居然！哈哈哈……”
　　旅館小餐廳。窗外，灰色的雪，灰色的雨。
　　哈哈哈哈哈哈——和這碧綠眼睛，光頭男孩，臉對臉狂笑。
　　
　　上世紀３０年代的美國“大蕭條”，從歷史教科書，從數字，從神話傳奇片中跳了出來，成為當下一切。在周遭的新話語里，你大可把上面的當前奏，下面是我遭遇的罕見談話。
　　
　　是上禮拜。在亞特蘭大法院地下室里我參與一件離婚案的尾聲。確切地說，開始的時候有三件離婚案，最后落到一個。
　　離婚案協調放在法院地下會議室。眼下，幾乎全美各地法院都在要求離婚盡快結案。這個州的做法是，法院指派仲裁人和雙方律師一起處理。
　　法院的地下室，墻涂著穩(wěn)重的黃色，像一般的辦公地方飄著溫和的背景音樂，挺舒服的厚墊子沙發(fā)，免費咖啡加白吃小點心。顯然，法院官僚希望離婚雙方能把這地方當做最后的樂園，和睦地，平等地，趕緊鋸開財產及孩子。因為法院實在被離婚案壓得喘不過氣了。請想像一下數字：美國人的一半婚姻以離婚結束，至少過去十年是如此。
　　別覺得我多敏感，不過，我的確發(fā)現，離婚案在出現一種全新氣象，離婚案結束為——不離婚了。雪崩似的在所有層面加速著的經濟危機，讓人承受不起離婚，反目夫妻縮回到一起過冬。
　　
　　我丈夫斯蒂夫在地下室里，我也在?？峙挛覀z是地下室里唯一不在離婚戰(zhàn)爭的夫妻？（寫到這里才想到，當時忘記顧影自戀）斯蒂夫代理一位說普通話的發(fā)型師，她需要翻譯，于是我了。如果她純說上海話，或者同是亞洲臉卻說韓國話，我也幫不上忙。跟意大利裔丈夫離婚的原因據說是，那位做房地產的先生超愛嬌小亞裔女孩兒，更愛整得女孩們渾身青紫。不錯的離婚理由。也許，你很難知道離婚的深層理由，比如，是不是還包括意大利丈夫酷愛下廚，而發(fā)型師的東方胃根本不接受通心粉，兩人除了床上再無共同語言，而意大利通心粉在床笫方面愛好廣泛而普通話發(fā)型師端莊……我凝視她和他不由神游。
　　普通話發(fā)型師是被她的新房東，一位電腦員介紹給斯蒂夫的。斯蒂夫曾經代理過電腦員的離婚案，當斯蒂夫發(fā)現那個案子的介紹人是電腦員的婚外戀情人，這造成了律師在代理人之間的“利益沖突”，斯蒂夫半路撤出那件離婚案。
　　電腦員的情人是一位絕望的家庭主婦，斯蒂夫代理她不是為離婚，是和離婚有關的案子，主婦絕望在于她被自己的離婚律師起訴了，要她支付抵押在房屋貸款上的律師費。
　　那筆還沒做完案子的離婚律師費已達八萬塊（哦，美金 × ６．８ ＝ ５５萬人民幣。順手替你算了，因為往下看還有不少鬼算）。
　　
　　八萬塊美金。你可以把這筆錢數當做畫看。它形象地表達美國離婚律師在過去十年是怎么掙大錢的。法律容許離婚案律師把律師費抵押在顧客的房屋貸款上，而律師在決定接不接案子的時候一定精心盤問了顧客資產情況，因為離婚案子需要羅列雙方所有的資產，這樣律師可以知道配偶的情況，以設計如何保護這一方的利益。
　　呵，費心發(fā)掘真相和細節(jié)的社會學記者還有職業(yè)偵探都該嫉妒離婚律師。做離婚案的時候，律師輕易得知兩口子談戀愛時的浪漫手段，分手時的骯臟技巧，跟蹤，湊集垃圾證據，屬于絕對隱私的病歷和賬單里原來藏著兩次流產（?。旑^炎癥其實是性?。ǎ。?，家庭所有開銷，信用卡賬單，心理醫(yī)生費，孩子跆拳道課，放開想像扳指頭數吧。
　　不過，糾纏羅嗦詳細經濟數字的離婚案律師高度注意的是，顧客是不是擁有高價位的房子，請注意，是“擁有”，就是說，房子的銀行貸款已經支付相當多了，就算這位顧客銀行里沒多少現金，房子＝錢。然后，一旦離婚律師接受了案子，都開出高額的律師費，看起來是長時間跟對方的律師玩命為自己顧客爭奪財產分配的細節(jié)，小到爭一個破碗——發(fā)誓沒用小說夸張筆法。律師們從不鼓勵顧客盡快和對方了結，不贊成雙方找到協調方案，律師們總是想法兒拒絕跟法院指定的協調人合作——你讀著開始費解？要不美國總統(tǒng)好多是法學院畢業(yè)的！堅持一把，你也快要成就律師了——
　　這樣，當一個離婚案完結的時候，律師就能把一張大賬單放到自己顧客的房子上做抵押贖回。離婚是撕心裂肺的情緒事件，每個人都認定自己是天下冤屈中心，奪錢／財／孩子，最后基本都精神崩潰，滿腔仇恨看世界，做顧客的太可能對律師賴債了。而律師把賬單抵押在有本金的房子上，應該是萬無一失的戰(zhàn)術手段。房子只要出售，銀行先收貸款盈利，余下的現金就到律師手上。這一招兒確保在一場離婚戰(zhàn)役里，雙方都是輸家，律師是唯一贏家。
　　
　　人算不過天算，天下大算混亂金融—經濟下，美國房屋價格普遍大跌，于是連精明狡詐的律師也無法贏了。
　　
　　好，回到三變一尾聲的離婚案故事，和讓我留神的地方。
　　那位后來接了斯蒂夫撤出的電腦員離婚案的律師，來自城中一家大律師事務所，這家名聲響亮的律師事務所只做一種業(yè)務：離婚。在律師出身的暢銷小說家約翰·格里山筆下，大事務所律師在法庭上穿戴特牛逼，兩千美金的阿曼尼戲裝——西裝（我失手打錯正好同音）。是的，我看到的大事務所離婚律師，全是衣冠楚楚上庭，雖然，要爭奪顧客被法官大人和陪審團憐憫，同時，要明確表達出自己這方正義凜然且大氣派！而這位在地下室顯身的大事務所律師，讓我感覺不尋常，牛仔褲，皺巴巴夾克，外面套著件拉鏈坎肩，一臉的疲勞。
　　當仲裁人和意大利通心粉單獨談話的時候，普通話發(fā)型師坐在那兒干等，她超想跟我傾訴。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我，卻在注意大事務所律師，他靠在咖啡壺邊上跟斯蒂夫說話，聲音很柔和，幾乎是耳語。
　　這一幅微小畫面，也許，只在我眼中有著超現實的深長意味。這些年來，我參與過的法院現場從初級法院到最高法院，當義工翻譯，或者默默純看法庭大戰(zhàn)（假如斯蒂夫出庭的事很特別），我看盡對手律師之間的談話，無論是談犯罪，談追債，談撕毀協議，律師總是像醫(yī)生似的津津樂道案件的兇險細節(jié)，并且很不乏戰(zhàn)爭吹牛，海盜般的，但是我還從沒看到過沒有聽到過律師之間交換任何離婚案子，雖然離婚案牽涉顧客的私人隱秘，不過什么案子不牽涉呢（也許是離婚案臟得特別無趣）？于是我假裝專心看報，悄悄貼近身子，豎起耳朵。
　　“你的業(yè)務慢下來了嗎？”大事務所律師問，眼中帶出恐懼感，眸子里的玩意提升輕聲的說法，“我們的業(yè)務很慢。”
　　還沒有，斯蒂夫說，業(yè)務還行。斯蒂夫涉及的法律非單一領域，所以他沒有像專長一個領域的律師被形勢傷害到，但是我手中握著的《華爾街日報》在告訴說，紐約加州東西兩邊，美國做商業(yè)并購的最大律師事務所在慘遭屠殺，誰不想想下一波輪到誰。
　　離婚大事務所律師嘆了一口氣，“要是早些年我什么都涉及就好了，現在我這一塊業(yè)務慘透了，人都呆在一起，婚姻都悠著！你說還有比這更糟的？”
　　我得忍著別“撲哧”笑了，局勢是超糟，但這臺詞挺妙。
　　“太糟了，我從你手里接的那案子……”
　　“那案子怎么啦？”斯蒂夫問。
　　他們的對話牽出斯蒂夫因為“利益沖突”撤手的電腦員離婚案。
　　
　　大事務所律師告訴斯蒂夫他自己的不幸故事，于是，把斯蒂夫丟失的那個離婚案鏈接起來。
　　那位電腦員和一位亞裔美國女人結婚（大事務所律師說時偷瞄一眼我），那是一個ＡＢＣ（Ａｍｅｒｉｃａｎ Ｂｏｒｎ Ｃｈｉｎｅｓｅ），生在加州的廣東移民后代。９０年代時候，電腦員大學上一半不上了，到加州特有的起家電腦公司打工掙錢，支持ＡＢＣ的學費，這么拖下來，他再也沒有完成學業(yè)。ＡＢＣ畢業(yè)后得到亞特蘭大一個金融事務所六位數年薪職位，于是兩口子搬到這里來，女的成了金融策劃師，筆挺西裝＋黑莓手機，電腦員在家當婦男，照看倆孩子，一個兩歲，一個四歲。在鄰里共享的游樂場里，邋遢絨線褲電腦員遇到絕望主婦，浪漫故事地點，滑梯和秋千，恰似剛得奧斯卡的凱特·溫斯萊特在《小孩子》的內容。不過我們這位絕望主婦正在復雜離婚之戰(zhàn)中期，丈夫＝對手是一位對沖基金經理，常在紐約歐洲跑，人比較陰，能算計能忽悠，絕對不是好斗的。絕望主婦贏了，理論上的，是她不沒完沒了地打，早一點了結，本來很可能從對沖基金手里贏房子，結果是，還沒打完，八萬塊律師費鏈接了她可能得的房子上！
　　
　　所有的絕望都讓她奔到善解人意的電腦員懷抱，而電腦員的ＡＢＣ妻子不素，除了擁有Ｕ．Ｃ．Ｌ．Ａ的金融碩士學位和經濟學博士學位，還刷出十一萬三千美金的信用卡債，六張卡套著刷，用這張借那張，聰明地騎著利息稍低的波浪挺進，光是翻改新房子廚房一項，就欠下房屋建材大店信用卡三萬美金（多少中國人工并航運到美國的建材讓這位沒生在中國沒繼承中國人攢錢習慣的ＡＢＣ金融策劃師狂消費欠債）?。粒拢媒鹑诓邉潕煕]有蠢到只知道花錢的學問，她足以感覺到丈夫可能有外遇，盡管丈夫不承認，她還是把他一腳踢出家門。因為斯蒂夫幫著絕望主婦從八萬塊律師費用的爭奪中減到支付一半（一項項查對律師工作時間和內容，圈兒里蒙誰啊）于是，婦人把情人介紹給斯蒂夫當顧客。絕望主婦一定欣喜若狂來著，但是嘴角緊繃一點沒露。
　　
　　默默看電腦員離婚案給我的戲劇懸念：男方家婦，女人掙錢，雖然他紅杏出墻，但他曾經秦香蓮一般奉獻。于是，不像絕大多數美國離婚案，女方往往更多得利，他，很可能從女方手里拿到贍養(yǎng)費，并且女方支付孩子撫養(yǎng)費，他還可以和女方“鋸房子”平分！一句話，在這個離婚案子里有男權！如果任何人像我一樣——眼睜睜地見過，為逃贍養(yǎng)費＋撫養(yǎng)費的爹遠逃駐德國軍事基地工作，回美國一進海關就因逃責任被送進監(jiān)獄，然后斯蒂夫去撈人——也許會像我，顛倒陰陽，同情男方？不過，電腦員和很多離婚男人一樣，經常半夜電話律師斯蒂夫，訴不公平春秋，寫ｎ多ｅｍａｉｌ描述新纏綿。而這讓斯蒂夫意識到，自己可能處在三岔口，同時遭遇著這人的情人。電腦員一來不承認，二來不承認，后來承認了，一承認，斯蒂夫趕緊撤了。作為律師，他卷在幾種潛在的利益沖突中，你不能代理一方，而其中有一位可能是另一個案子的證人。于是不僅是撤，斯蒂夫得從兩個案子都撤，請另一個律師接手絕望主婦的房子和爭奪到半價的離婚律師。也在那個時刻，電腦員的離婚案到了最后裁決時刻。
　　
　　在法院地下室，代理著發(fā)型師和意大利離婚案的兩邊，斯蒂夫和大事務所律師（加上潛聽者我），把失了關鍵時刻故事的電腦員離婚案這么鏈接起來。大事務所律師把電腦員案子接過去了，雖然，看起來這位家庭婦男沒什么錢支付律師費巨款，但是他和ＡＢＣ金融策劃師的大房子六十萬買下，房地產膨脹時期價格翻到八十五萬，買時放下百分之二十頭款，（算吧，至少十二萬）那房子擁有大量“本金”。大事務所律師不難得出把律師費壓在房子上的戰(zhàn)略目標，因為房子在兩人名下。
　　大事務所律師堅信，沒有什么可出錯的。
　　
　　大事務所律師就這件案子工作了幾百小時，給顧客的賬單記載下他每一秒的活兒，連同上廁所的時候研究案子（這是大事務所的常規(guī)，斯蒂夫早年也在大事務所開頭律師生涯，被明確教導，上廁所時手里拿顧客卷宗……呵呵呵），在亞特蘭大這樣的二等城市，大事務所離婚律師小時費可達五百美金（當然，實際活兒是二百美金／小時的助理干的），大律師為每一個扯淡小玩意廝殺奮戰(zhàn)，指點電腦員萬不要和ＡＢＣ金融策劃在任何細節(jié)上妥協。突然，有一天，大事務所律師接到一封恐怖信件：他自己被電腦員解雇了！
　　
　　電腦員回到了妻子身邊。某種程度的。在被ＡＢＣ金融策劃踢出家之后，電腦員搬進了絕望主婦的那棟房子。于是我悄眼看到故事旁支線索：斯蒂夫和后來接手律師做成的案子，讓絕望主婦從貪婪的前離婚律師八萬爭奪回一半錢，幫情人省出一截屋檐啊。而電腦員在經濟危機這時候還得到一個全職活兒！幸運男生（像中國哪個流行電視秀的名字）！
　　同時，ＡＢＣ金融策劃師被裁員了，更絕望的她攜帶著一大堆債務，祈求丈夫讓她回歸，她再也無法承受離婚之舉了。幸運男生電腦員很難攜帶著罪惡感，跟絕望主婦和她三個孩子同居在她的小房子里，他十分懷念和ＡＢＣ金融策劃師共同擁有的大房子——仍然痛恨她?。粒拢媒鹑诓邉潕熾x婚的話，還應該擁有倆孩子的撫養(yǎng)權以及費用，假如女方失去經濟來源，孩子也踢到大街上讓警察收養(yǎng)？
　　靜悄悄地，大家達成協議：撤銷離婚案，搬回來同居，不是兩方，是三方＋五孩子：電腦員，絕望主婦情人，（前）ＡＢＣ金融策劃師（準妻子），共同居住在包括欠三萬翻新廚房賬單的大房子里。
　　大事務所律師一得知自己被解雇了，立刻趕到法院，殺出萬無一失的最后一招，他遞上了律師抵押，針對電腦員小三口＋五孩子的這棟大房子！
　　
　　聯邦抵押官表情震驚，而非憤怒，看著律師的抵押，眼中有著深深的悲哀——把鏡頭放慢，給一個特寫。
　　“Ｏｈ?。危铮。危?！”
　　敘述者大事務所律師臺詞在加速：“母狗ＡＢＣ金融因為無法償還十一萬三千美金的信用卡債務，于是去年做了二次房屋貸款，因為信用卡利息百分之十九，房屋貸款利息就是再高也不過百分之九，ＡＢＣ金融把二次貸款時從房屋拿回的本金將信用卡債務沖掉了。但是房價一路下跌，這棟建在山邊的巨無霸房子，和周圍重疊擠在一起幾乎沒有綠地的巨無霸一起大跌，從高峰時的八十五萬掉下一半，欠銀行的兩次貸款要比房價高！這棟房子根本沒有任何現錢支付律師費的抵押！而眼下，這個臨時三家，丈夫，妻子，情人及五孩子，三大人需要想盡一切辦法保住頭上的臨時屋頂！一個電腦員的工資無法支付兩次貸款和八張嘴！上帝保佑保住別從房子里被踢出去！于是絕望主婦拜托電腦員出租了小房子！和ＡＢＣ金融一起當家婦看一群孩子！絕望和金融在孩子游戲場地策劃如何共同對付絕望的對沖基金來搶出租房子搶進賬！?。∵@是什么世界！還讓離婚律師活嗎？！”
　　上面的臺詞有我這個靜觀者（墻壁默花——ｗａｌｌ ｆｌｏｗｅｒ，或者ａ ｆｌｙ ｏｎ ｔｈｅ ｗａｌｌ——墻上的蒼蠅）的想像，但是基底部分絕對真實，一樣過著日子的有心遙遠的你，也許能從干巴的“本金／房屋貸款／信用卡／抵押”拉出一個個生動場景？
　　離婚大事務所在裁員，這位大律師的助理走人了，他剛從自己翻文件的狼狽中趕來。
　　沒什么好打好掙的，兩位律師當場了結交手的離婚案。于是三個離婚案里唯一得到離婚結果的是我卷入的普通話發(fā)型師和意大利通心粉。
　　當兩個離婚對手律師像情侶一樣在咖啡壺邊喃喃低語，惺惺惜惺惺著周邊大危機，“你也許試試做犯罪領域？”斯蒂夫那時進言，“這行不那么臟……”
　　
　　雷！犯罪領域！在新世紀大蕭條時期的美國也變了！
　　下個月下封信說——如果還有下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