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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板阿其

2009-12-29 00:00:00陳善壎
上海文學(xué) 2009年4期


  現(xiàn)在我說的這個人叫游其仁。我們相識該有二十年了。一般說來,這是被叫做“朋友”的。但我有時候思忖他到底算是我的一個朋友還是一個熟人。說只是一個熟人似乎疏遠了點,我們曾經(jīng)交往頻密。要說是朋友,我們之間又互不關(guān)情。因為今天我又接到他要跟我見面的電話,這樣才認(rèn)真思考了一下我跟他的來往是人際關(guān)系中的哪一種。想來想去,找到一個定位,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可用“比熟人多比朋友少”來說。
  已經(jīng)記不起究竟多久沒見過他。三年還是兩年?真的記不得了。但可以肯定,他還是那樣子,還在做白日夢。還在為他那“值幾十億”的生態(tài)旅游項目找買方。即便他跟以前真有什么不同,那也只能是情形更糟了。
  他約我晚上見面,他說“今晚我得閑”。
  出租車本可開到他的花場門口,但我提早在其園路口下了車。我想在清新的空氣中輕松地走走,同時回顧一下這條十分熟悉的路。二十年前來其園花場時,這兩邊都是甘蔗地。那時候這條鄉(xiāng)間泥路上只有他一家在做花的買賣?,F(xiàn)在兩邊擠滿了花場,不能不說有他的功勞。從前,老遠便可看到他別致的三層小屋,現(xiàn)在其園花場已淹沒在成片的大小花篷之中,我要挨家摸索著找。所幸到達其園門口,當(dāng)年格局還在,只是小花場掛著一塊好大的招牌“其仁植物園有限責(zé)任公司”。
  進門的右邊有三棵高大的油棕,左邊碩大的四季杜鵑紅艷艷的,隨遇而安的植物總是生得好。這也是其園給人印象最深的景物。要是在白天,就能看到碧綠的草地映襯天藍的屋頂,背景是遠處玉翠的幽谷險峰。三層的房子有點西歐鄉(xiāng)情,是他依照畫冊上的樣子建造的。盡管已經(jīng)破敗,還是這一帶引人矚目的小建筑。這樣的布局被幽暗的天光反襯,遮掩了陽光下的凋零襤褸,自成一幅別具趣致的構(gòu)圖。
  雖然他并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我對他卻有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欲罷不能的情感。我心里一直關(guān)心他,總是希望他能重振旗鼓。十有八九也知道他不會有出我意料之外的變化,但還是期望看到他的事業(yè)已面貌一新。遂悄然潛入,想先觀察一下其園主人獨處的神情。
  這時天色已晚,綠葉婆娑中很容易隱蔽。我朝接待客戶的辦公室里望去,看見他坐在暗處失意的模樣。知道我會來,衣著也就講究??桃獾男揎椃绰冻雎淦堑暮圹E。他穿的是十五年前在阿姆斯特丹買的漂亮襯衫,一文不名的懦怯泄露無遺。真有錢的人私下會朋友誰會這般打扮,不都是一身松松垮垮的休閑服著一雙舊布鞋。只見他猛吸一口煙,煙頭在黑暗中使勁亮一下又重歸黯然了。在煙頭閃亮的紅光指示下我看見一雙茫然的眼睛。聯(lián)想到他人前充闊的神氣,我有說不出的酸楚味,有點像英雄末路的蒼涼使我不忍久覷。我想他一定渴盼有人能真誠地安慰他,但又想他不是那種人,他從不接受安慰。你安慰他就說明看出來他沒有錢,他會立刻以格斗的架式回應(yīng)你,因此朋友們?nèi)魏魏靡庖?guī)勸對他沒有用,可能使他避免破產(chǎn)的任何建議對他沒有用。他一意孤行,盲目到不可置信,只相信自己一點判斷能力都沒有的判斷力。
  寂寞的時候他就把朋友們召來,沒有友情,不是思念,僅為了找人來聽他沒人要聽的宏偉目標(biāo)天才策劃。這“朋友”是“一般說來”的“朋友”,其實他沒有朋友。他在寂寞中想找人來向自己證明他的大老板身份,這種時候他口袋里至少有吃一餐便飯的錢。不管兩小時還是三小時,由他一個人從頭說到尾。他能叫動的人只有我和阿民,我們兩個人十年中聽他說十七個財團排隊求著跟他合作,十七個銀行行長排隊求著貸款給他的話算不清聽了多少回,每次都是“十七個”,誰也猜不出為什么,也沒必要猜,就是說慣了吧。
  現(xiàn)在看來,他今夜想見我,目的跟從前沒什么兩樣。他總是需要有人聽他說“明天幾千萬就要到賬了”。
  
  當(dāng)然他是有過錢的,在他還是一個單純豪爽的青年的時候。
  他在離大都市不遠的鄉(xiāng)間租了十畝地開花場,也就是現(xiàn)在我站著的地方。這地方風(fēng)景好,前有水后有山。兩夫妻用廢棄的包裝紙板搭成一間小屋,津津有味做生意。人們走進其園花場,常聽到他不知憂慮為何物地喊叫:藍藍的天啊,白白的云啊。然后,伸出不能緊握的右手跟你握手,他右手受過傷,被窗玻璃劃斷了一根筋,只能用小手指無名指和大拇指跟人相握。
  那時他的眼睛是干凈的,不是后來的混濁游移。
  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認(rèn)為人們不只需要柴米油鹽,生活還需要綠葉和花朵。他種的花卉,誰要夸一句,他會說你喜歡就拿吧,地里種的有什么要緊。北方來的花商有些缺資金的,他整車地賒給他們。他說,讓人們多些認(rèn)識花草,讓花草多一些喜歡它們的人,那時他有這樣樸素的知見。那時他的勞動是一個充滿花香的享受過程,在他的花場,各種花卉有如一群朝氣蓬勃的兒童給人們希望和憧憬。
  花場后面是一座大山,物種豐富。他整天在大山里攀緣,采回一些花草培養(yǎng),有陰生的也有陽生的。其園花場能供應(yīng)別的花場看不到的品種。其園花場的生意好得人眼紅,來這里的簡易公路上車如流水馬如龍,尤其是年節(jié),車龍見不到尾。兩夫妻帶著工人日夜忙不停。原來只供應(yīng)些本地品種,聰明的游其仁很是時機地把眼光轉(zhuǎn)移到荷蘭、臺灣的品種上?,F(xiàn)在還有人說,萬年青、巴西木、荷蘭鐵、鳳梨這些品種系列是他最先引進的。
  這樣辛苦了幾年,很快就發(fā)達了,人們不再叫他“其仔”、“阿其”,而叫他“其哥”、“其老板”。因他一把漂亮的胡須,也多叫他“胡須其”的。他長相像阿拉伯人,膚色棕黑,“911”事件后,就多了一個“本·拉登”的外號,不過這時他已經(jīng)不景氣了。
  從被稱為“其老板”那天起,他不再抽白沙牌香煙改抽萬寶路、三個五,不再喝石灣米酒要喝五糧液、茅臺、軒尼斯。摩托交給工人用,自己開一輛舊款奔馳——雖然費油,那氣派是出來了。也不再是“其園花場”,改稱“其仁植物園有限責(zé)任公司”。后來,他以每年區(qū)區(qū)七萬元的租金租下了后面大山的八十年使用權(quán)。山里什么植物都有,還有奇峰怪石溫泉瀑布,本來可以風(fēng)光一世的基礎(chǔ)把他搞得頭腦發(fā)熱了。
  要我說,他垮就垮在這座山上。
  有了這山,他不再安分做花場,不再把花卉放在眼里。原來用“美麗”欣賞的花朵,改用人民幣的“元”來衡量。這時有人夸他的花好,他說“是啊,兩百塊”。很輕蔑的口氣。
  他只關(guān)心將后面的大山包裝成生態(tài)旅游的項目,有限的資金不再用于再生產(chǎn),而是無節(jié)制地花在他認(rèn)為可以引來金錢的流行操作上。這時雇用的不只是廉價的湘蜀勞動力,還有昂貴的袒胸露腹的漂亮小姐。小姐們老板前老板后地陪他醉得天昏地暗,直醉到有一天忽然發(fā)現(xiàn)走進其仁植物園的客戶已寥若晨星。他睜大眼睛看著原來的甘蔗地,密密麻麻布滿了幾十家大大小小的花場。他們都在賤賣同他一樣的花卉,而他的生態(tài)旅游項目還只是一本花了大價錢的厚厚的策劃書。
  應(yīng)該說他慌了手腳。心一亂什么都亂了,花場里再也見不到和諧與協(xié)調(diào)。本來平靜聰明的游其仁,變成了狂躁的糊涂的大老板。他到處招商,拜會官員豪富,從此失去了平??鞓?。這種人們不以為然的平??鞓?,一旦丟失便永遠找不回來。
  很快,他連工資也開不出。每每有事要用人,就找我和阿民。我們兩人成了他的當(dāng)然義工。阿民一般是當(dāng)司機做跟班,給我的職位高級點,顧問或者談判代表,這樣能使他在需要的場合不顯得太寒酸。
  十年中我承他重用,參與了所有的重要談判。事前在電話里他都提醒說今天要見的是“錢多得當(dāng)紙燒的人物”,但我這人不憨厚,一見就知道是騙子,卻不能跟他說,那樣就等于罵他是傻瓜,他會跳起來跟我“朋友都沒有了”。所見這些人都只有一個姓,名是什么不知道。就是張、杜、蔡……是真是假,我也存疑。不過“楊斌”是真的,是唯一一個我知道他姓“楊”還有一個名“斌”的人,因為我在鳳凰衛(wèi)視中文臺的報道里見到他,后來又在報紙上見到過。除了楊斌,張、杜、蔡等等都有一個我提不動的裝滿文件的真皮公文包,比方說澳門的張老板吧,第一次見他時,他從公文包里拿出來的是重慶市一座大橋的種種文件,證明是他的投資項目,“現(xiàn)在已動工,三年后就收費了”。說到阿其關(guān)心的事情,就又翻出一疊某國投資銀行,諒阿其也看不明白的英文表格申請書協(xié)議書,只要阿其先交出兩百萬什么費,“十個億就歸你了”。當(dāng)然,張老板鄭重其事地說,“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是要利息的喲”。
  
  三年后又見到張老板,阿其在三年中沒找到愿意給他錢的人,一籌莫展中想起還是找張老板,張老板著實有錢,只怪自己拿不出兩百萬。這次他開著奔馳,帶著我去珠海。住好酒店才打電話去澳門,事先在廣州就聯(lián)系好了。這次張老板除了公文包,還抱了一個半歲胖娃娃,說是一個重慶女人給他生的。在酒吧坐定后,阿其問“那橋呢”?張老板輕描淡寫地,“還那橋!早收費了”。這次公文包里出來的是能證明桂林的漓江已經(jīng)有他的投資項目的文件,還有報紙,“你看,報紙,是你們的報?。‖F(xiàn)在你去桂林,喝的都是我的水”。報紙上登的消息與他有什么關(guān)系只有鬼知道。還有,那張報紙是真是假,也只有鬼才知道。張老板從不正眼望我,也許是我不屑的目光,也許是他不屑對打工仔一顧。每次這樣的會談結(jié)局都一樣,阿其除了買單不會有別的事發(fā)生。
  新加坡的蔡老板也差不多。他第一次從公文包里拿出來的是阿其已預(yù)付定金的巴西木裝箱的文件,第二次拿出來的是載有巴西木的貨輪已啟航的文件,第三次,這次阿其有點傷心,那文件證明該貨輪在風(fēng)暴中被巨浪吞沒。
  楊斌好些,他至少沒有公文包。
  楊斌野心勃勃,想把其仁植物園有限責(zé)任公司納入他的旗下,他正在組建一個叫“歐亞農(nóng)業(yè)”的大型企業(yè)。他住白天鵝賓館,談完后不夠錢結(jié)賓館的賬,阿其說這是大富者不拘小節(jié)的瀟灑,忙替他結(jié)清?;貋頃r他說,“多好的機會啊,要送禮還送不上”。那天氣溫攝氏三十四度,為省油錢車窗緊閉不開空調(diào)。我要打開窗,他不肯,說,這么熱的天開著窗,人家看見就知道為省油錢。他也怪,竟不出汗,我一身濕透衣服沒一根干紗。
  楊斌當(dāng)時是答應(yīng)有好消息給他的,那陣子他輕輕松松扎實睡著過覺。后來歐亞農(nóng)業(yè)在香港成功上市,美夢更加有根據(jù)。不久聽說楊斌去朝鮮做了新義州特區(qū)首長,不久又見他在沈陽被扣押了。我就是在這個時候從鳳凰衛(wèi)視中文臺關(guān)于香港高等法院宣布歐亞農(nóng)業(yè)正式清盤的報道中,得知“楊斌”是真名實姓。
  有這么多人找他不用說也知道,阿其名聲在外,在外的名聲也害了他。他一直認(rèn)為自己光是軟資產(chǎn)就值幾個億。說來你不信,他并不清楚一個億是多少錢,只知道那是很多錢。確實很多人都認(rèn)為他有錢,最清楚他底細的怕就是我跟阿民了。
  阿其就是這樣一步步陷入動彈不得的境地。我還記得租下那座大山第二年的中秋,他開了一個盛大的賞月晚會。地方上有頭臉的人都來了,來賓們聽完他宣布今后的主業(yè)是做生態(tài)旅游后,灌水般的恭維使他覺得自己是無冕之王。這夜不開燈,石上、樹上、路邊、屋內(nèi)處處點著含蓄溫情的紅蠟燭,幾百個吊在樹枝上的精巧的燈籠在風(fēng)中輕蕩,紅裙美酒搖曳著月光。晚會似夢非夢令人把持不住,他穿梭于客人之間,身邊緊貼著兩位手持高腳杯的小姐。他有很好的笑容,雖然抽煙多牙齒卻雪白。他是一個美髯皓齒女人見了就骨頭酥軟的男人,他天生一副實力雄厚財大氣粗的架勢,認(rèn)識他的人沒有哪個敢把他的身價往八位數(shù)以下猜的。他僅憑長相已能使人相信他腰纏萬貫。他舉杯、敬酒、握手、擁抱和哈哈大笑,要來賓算算他在山里栽的一百萬棵傘尾葵七十萬棵鳳梨五十萬株綠蘿值多少錢。來賓們不管是政府官員還是同行大戶,個個都是專家,他們隨便算算已有十幾個千萬了。
  晚會上幾乎沒有人理我,所有的贊美都澆灌到阿其一個人身上。當(dāng)時我很清楚阿其叫我來無非要我見證他的成功,因為我一路來都在提醒他,說這樣干不會長遠。他從不置固定資產(chǎn),有多少錢花多少錢。我曾在他買奔馳時就建議他把租用的土地征下來,他不聽,他要證明他的正確性。
  我現(xiàn)在想,那個奢華的酒會或許就是他的頂峰,站在頂峰上無論朝哪個方向邁出一步都是下坡路。唯有謙卑地永遠身處低位仰望目標(biāo)的人能長盛不衰,可惜他做不到也不愿做。
  
  我在樹影下想了這么多,心里也不是個滋味。一度想學(xué)雪夜訪戴那樣興盡而去,但我沒有,還是見了他。
  他見到我立刻開了一盞大燈,僵硬地笑。還是老樣子,壁上一幅不少地展出各色獎狀,與各級政要的合影相冊擺在臺上。他仍然需要聽這些東西有氣無力地嘟噥過去的光輝,“你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只有這些東西在懶洋洋地說“是”。
  我們走出戶外,零落的花場在月光下像折戟沉沙的古戰(zhàn)場,想撿一塊輝煌的碎片也撿不到。原本親和的夜,居然詭秘莫測不能理解,安詳與溫柔在他的夜里遠遁了。他可能聽到花瓣委地的嘆息,這聲音一定壓在心頭使他直不起腰來。他已經(jīng)許多年是這樣沉重的了,總想從頭再來過,掙扎了這些年,終歸還是無力回天,一切努力只是加速了衰敗。從前的好運氣像風(fēng)中黃葉不知飄散何方,回想起來,當(dāng)時的成功似乎很容易,怎么垮下去從頭來過就這般難。他很累,冰涼絕望緊隨他,須臾都不肯離開。他在想明天找哪位行長或某富豪瞎吹一通的事,因為剛才談話時他又說到了和過去差不多的人物。我本想提醒他別再做夢了,席卷全球的金融海嘯已卷走了你想要的一切可能,還是重操舊業(yè)老實種花吧。我沒開口,知道他聽不進,那我就想,他除了做夢還能做什么呢?
  我其實很關(guān)注失敗,失敗可能導(dǎo)向成功。我見到的絕對成功從不是輝煌,而是蒼白,是內(nèi)心的絕對寂寞。唯失敗有如落日,以它的血色殘霞思考明日之東升,但這只有單純?nèi)缬變旱恼嬗⑿鄄拍軐嵶C……阿其能召回年輕時的單純嗎?
  
  選自《文學(xué)界》2009年第1期
  責(zé)任編輯趙燕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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