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雯
無論是生活還是工作,不再苛求全情投入,十分力氣只使上八分,剩下的用來養(yǎng)心——這或是解決城市居民時間危機的最佳生活宣言。
在樂活和隱居時髦的時代,城市生活作為一種生活方式,往往讓人產生有害健康的聯(lián)想。但生活其中的城市人在化解這類負面影響的過程中,又生發(fā)出新的生活智慧和更多元的生活觀念。
住小城市,不排隊、不朝九晚五
從各個方面來看,洪肖萬都是geek(電腦迷),網絡不離身,目前在關注twitter這樣的微型博客。作為網站的產品設計師,他的公司在蘇州,而他工作、生活在泰州,這是江蘇的一個地級市,不夠發(fā)達,足夠安靜。洪肖萬受不了大城市,他覺得所有大城市都是一樣,很忙的人,很堵的路,很擠的車,很糟糕的空氣。在大城市見一個朋友在路上要花半天時間,而在泰州,他騎著摩托車在一天內就能把朋友拜訪個遍。
但洪肖萬的作息又不是中小城市的生物時鐘。他通常下午4點睡覺,晚上12點起床工作,大多數時間發(fā)呆、琢磨產品問題。對他來說,走路、吃飯、洗澡都可以用來工作,集中到公司上班是對公共資源以及個人精力、時間的浪費。
他從不排隊,為避免排隊,去銀行、郵局的時間通常選在上午9:30,或者下午5:30。他不想買房子,為的是兒子上學方便,“搬家只要三天,但是如果在某處定居,就要至少在三年內,在接送孩子上耗費大量時間和精力”。洪肖萬的人生跟很多人不一樣,多數人在拼命擠往大城市,為存首期奔忙,為孩子能進個好學區(qū)買房,為拿足績效獎金熬夜。他的人生按照自己感覺最好的狀態(tài)走。
目前人們最緊張的生活事項的分布,是經濟狀況、健康、事業(yè)提升,也就是說,安全感缺失和自我實現的焦慮有齊頭并進的趨勢。這大概也是城市人郁悶的原因,把大多數的時間和精力花在為稻粱謀之上,卻依然不會因為到手的物質成果心滿意足。
合理化夜生活
從愛迪生電力照明公司(通用電氣公司的前身)開始,晝夜更替對于人類的生活的影響便開始發(fā)生了變化。有極端的環(huán)保組織人士指責愛迪生這個發(fā)明投機分子對地球生活深遠的負面影響:他為人類晝伏夜出生活創(chuàng)造了物質前提,大量的煤、石油、天然氣被用來發(fā)電,用以滿足人們反自然的生活方式——睡得越來越遲,起得越來越晚。
如今生活在上海的董曉一直最討厭聽到《春江花月夜》,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他少年時期生活的小城,這是當地人民廣播電臺結束每天播音的音樂,這就意味著他要上床睡覺了。他們家的作息規(guī)定:在《春江花月夜》響起的20:30,全家都要睡覺。在他父母的意識中,廣播電臺停止播音就代表時間很晚了,是理所當然的休息時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代生活在八十年代的小城中還殘留著,生活擁有可以被叫停的信號。但是,現在生活中越來越少權威可以對人們的睡覺時間提出規(guī)定,包括董曉在內的城市人便開始失控。
據中國睡眠研究會公布的睡眠調查結果,中國成年人失眠發(fā)生率為38.2%。生產床上用品的企業(yè)現在可歸入最時髦的“睡眠產業(yè)經濟”,那些有睡眠障礙的人期待著某款凹形的枕頭或者充氣床墊能在失眠的夜晚創(chuàng)造睡眠奇跡。在許多城市的白領中,以健康之名,正在掀起一場“子時入睡”的運動。但他們面臨的共同障礙是,如何在夜幕降臨前把白天沒有做完的事情做完,如何將工作積蓄的壓力在夜晚來臨前順利釋放。
夜生活逐漸成為城市生活常態(tài),而非生活方式的標榜。廣州的細細說自己老了,其實她不過23歲。她現在已經不喜歡去那些心臟都崩噠出來的pub,但是開始于18歲的夜生活卻已經成為習慣。
細細目前的工作也是夜間活動為主,作為演出經紀,她中午1點上班,凌晨兩三點下班,帶著從香港來的歌手出沒在廣州市內的各個夜店。她覺得這個工作很自在,而且現在工作那么難找。細細的這個工作也是一起經?!叭テ选钡呐笥呀榻B的,一個喜愛且習慣夜間生活的人,做演出經紀是最合適的。晝伏夜出是生活,而不單是生活方式。城市的夜間工作者有: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的營業(yè)員、保安、夜班編輯、夜場工作者、醫(yī)生……他們的生活與城市的夜間運轉結合在了一起。
嘗試八分生活學
從1949年到1995年的40多年中,我國每年的法定假日為7天,每周公休1天?,F在,法定假日有11天,每周公休2天。但是在本次調查中依然有超過半數的人,即67.9%的人感覺假期越來越少。除了自覺或者不自覺地加班之外,人們活動能力和活動范圍的加大,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劇了假期越來越少的感覺。
輝翰就職于北京一家投資顧問公司,是朝九晚八的類型。每天下班后,他要趕很多場,作為在華工作的荷蘭第三代移民,他需要補習中文,但是他很抱歉地告訴中文老師每周4個小時的中文補習時間是不能夠保證的。作為生命至愛的音樂也是不能放棄的。他跟幾個朋友組了個樂隊,每周有兩次排練,還有偶爾的演出。如果沒有音樂“他會不高興”,工作沒有效率。朋友也是不能不見,各種新鮮和有趣的人是他生活的樂趣。每周有3天左右是要去酒吧喝一杯的。他說自己睡不夠,每天凌晨2點左右睡下,早上8點左右起床。但是讓他下班后馬上回家睡覺又是沒門的。輝翰一直在尋找一種平衡的快感,喜歡做的事情太多,但是時間又總是有限的。
與忙碌的表象相比,在觀念層面,并不是人人都想做拼命三郎。今年在日本正流行“八分生活學”,而這一觀念也逐漸被中國的一些城市人所接受。無論是生活還是工作,不再苛求全情投入,十分力氣只使上八分,剩下的可以用來養(yǎng)心,也可用來蓄銳,或者純粹只是用來浪費。那些日程表奴隸,那些將統(tǒng)籌方法使用得完美無缺的高效能人士,某種程度上是沒有緩沖地帶的人。一門心思往前趕的危險是,在某一天被證明自己屬于不可再生的枯竭型資源。
廣東江門人阿興曾經在湖南等省漂泊,做過會計,做過藝術品生意。曾經在擁擠的廣州芳村居住——他再也不想回去了?,F在在廣州近郊的小洲村開了一家私房菜館,當你爬上臨河的“危樓”準備點菜時,會遭遇最牛的招待:“不好意思,我們今天只有咖喱牛腩飯和咖啡,哦,還有檸茶,有凍的和熱的兩種?!?/p>
私房菜館本來是為小洲村的藝術家提供的一個聚會場所,沒指望它賺多少錢,主要是店主阿興覺得目前自己的生活比較有滿足感。8點左右起床,騎自行車買菜、做飯,下午就等著朋友們陸續(xù)過來喝茶聊天,晚上一起吃飯,然后又是喝茶聊天。1千塊錢的月租就能住上獨棟的房子,傍晚六七點鐘,當市區(qū)的上班族在擠地鐵、擠公交下班時,阿興可以坐到河涌邊的大榕樹下發(fā)呆,看著河水在落日下波光粼粼?!鞍朔稚顚W”最完美的時刻便出現在那時。
“八分生活學”的擁躉們在自己的愛好上所花的時間也有所保留。Alex是進出口的皮具商,同時也是廣州市的Salsa舞圈子里著名的老師,每周五會在建國賓館組織舞場。他說自己不愿放棄生意,卻又能專心教Salsa的原因是,如果將自己的愛好當成賺錢的方法,生存的壓力會轉嫁到Salsa,愛好本身的樂趣因此而大打折扣。他更愿意將自己的時間合理分配,在經濟上和精神上都獲得最大的滿足感。
猴面包摘自《新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