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紅康

1939年3月,當抗日烽火燃遍大江南北之際,創(chuàng)辦于江漢之濱的湖北私立武昌華中大學,遷到蒼山五臺峰下的云南大理喜洲,弦歌于南詔故郡,在這里辦學達8年之久,直至抗戰(zhàn)勝利后的1946年遷回武昌。

華中大學溯源于1871年美國圣公會主持創(chuàng)辦的文華書院,以1903年創(chuàng)辦的文華大學大學部為起點,由享譽世界的教會大學——耶魯大學引領全面開展大學教育,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所教會大學大學部。1922年以武昌曇華林文華大學原址為校址,由武昌的文華大學和博學、博文書院聯(lián)合成立華中大學。1926年長沙的雅禮大學、岳陽的湖濱大學北上武昌,并入華中大學。1953年華中大學與中華大學、中原大學教育學院等合并,組成華中師范學院,1985年更名為華中師范大學,校名由鄧小平同志親筆題寫,是國家教育部直屬、國家“211工程”重點綜合性大學。

“大理縣私立五臺中學”是大理二中的前身,1939年由喜洲有識之士創(chuàng)辦。喜洲,源遠流長,有重視文化教育的好傳統(tǒng),漢晉時代是葉榆縣治所在地,東漢章帝元和二年(公元85年)就“建學立師”,“葉榆之學始于此”。(李元陽《大理府志》)南詔王異牟尋曾在于興元年(公元784年)遷都于大厘城(喜洲),國號“大禮”,這里是蒼洱文明的重要發(fā)祥地,歷史上曾出現(xiàn)過楊黼、楊士云等文化名人。清末民初有參加過康有為、梁啟超的“公車上書”的趙甲南,有曾任北洋軍閥政府司法總長的張耀曾等。20世紀20年代后喜洲商業(yè)發(fā)展,出現(xiàn)了名振省內外的“喜洲商幫”。視眼的開闊,使喜洲的有識之士深刻地認識到發(fā)展教育培養(yǎng)人才的重要。1937年,董澄農、嚴燮成(嚴子珍之子)等人倡議在喜洲籌辦中學,得到喜洲各界的廣泛響應。經過醞釀,1938年大家聯(lián)合發(fā)布了籌建喜洲中學的啟事,指出“竊以地方發(fā)達與否,關系人才的有無,而人才的有無又唯教育之興衰是視?！庇谑?939年4月校董事會成立,學校于8月25日正式上課,11月11日部分學生由財神殿搬遷入新校舍。1943年開始招收高中學生,生源遍及滇西各縣。

1937年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后,大片國土淪陷,西南成了抗戰(zhàn)的大后方,不少內地各省的抗日團體、工商企業(yè)、學校遷往云南。這歷史的巨流,也為云南教育的騰飛提供了歷史的機會。華中大學與喜洲暨五臺中學的情緣也在此應運而生。

1938年7月,華中大學師生從武昌出發(fā),8月到桂林。10月25日武漢淪陷,戰(zhàn)火逼進桂林。華中大學校長韋卓民博士到昆明尋找遷校地址時,結識了喜洲開明紳士嚴子珍先生,嚴先生把喜洲推薦給韋校長,韋校長前往喜洲考察后推薦給臨時執(zhí)委會。得到同意后,1939年2月,在喜洲開明紳士的贊助下,華中大學的師生們分批起程,經越南河內、昆明,3月至喜洲。華大以大慈寺、奇觀堂、張公祠等寺廟、宗祠作校舍,借用大慈寺周邊幾處街巷、村落、祠堂、民宅等作為師生宿舍安居下來。喜洲為幾經輾轉的華大提供了一個良好靜謐的教學環(huán)境,并開始以滇西文化、淳樸民風給師生以精神的滋養(yǎng)、人格的熏陶。就這樣當時中華最先進的文化和白族先進的多元文化結合在了一起。一時間,小鎮(zhèn)上中外著名學者教授云集,如韋卓民、游國恩、包鷺賓、陰法魯、李何林、張資珙、陳伯康、胡毅、林之棠、卞松年、王玉哲、徐作和、蕭之的、黃溥、沈來秋、傅懋勣、卞彭、許烺光等。在國內外享有盛名的學者,如吳金鼎、鄭天挺、熊慶來、田汝康、馮友蘭、羅庸、羅常培、曾昭掄、費孝通、潘光旦、老舍、徐悲鴻、費正清等在華中大學講過學。一個個響亮的名字開始出現(xiàn)在喜洲這個邊陲小鎮(zhèn)上,古鎮(zhèn)上的大學者、大學生比比皆是,喜洲人的觀念開始向中華民族最先進的理念攀爬了,風氣也隨之一新。

華大到來后,剛剛創(chuàng)辦的五臺中學師資難題一下子得到了解決。華中大學韋卓民校長,教育學院院長、教育系主任黃溥教授在教學和師資等方面給予了五臺中學大力支持幫助,派教育系吳再興老師到五臺中學擔任教導主任,安排外籍教師安德森等帶領教育學院三四年級學生到五臺中學直接用英語進行教學實習,一些華大教師和優(yōu)秀學生也到五臺中學兼課。華大師生擔任了五臺中學半數(shù)以上的課程,華中大學著名教授黃溥、游國恩、包鷺賓等教職工的子女也在五臺中學就讀,華中大學學生與五臺中學學生還組織“火花社”共演抗日歌曲、話劇,當時的五臺中學已成為華中大學的附屬中學?，F(xiàn)代教育的管理,高素質的師資隊伍,加上一流的設備,使當時的五臺中學在云南省高考中飲譽滇西,名揚省內,英語單科成績更是獨占鰲頭。1946年4月17日華中大學遷回到武漢時,把一批實驗儀器、設備、藥品、圖書留給了五臺中學。華中大學對促進大理二中的發(fā)展功不可沒,時至今日,近三萬的五臺中學(大理二中)學子大都成為云南省各方面的工作骨干,其中的姣姣者沈駿、杜昆、焦善慶、黃繼溥、曉雪、趙履珠、楊敖、趙森、李伯溫、張昇、王德勛、董光漢、董啟漢、楊紹猷、李贊緒、楊定安、楊一光、李玉華、周旭東、謝獲寶、趙玉中……更是從五臺峰麓開闊通達地走向全國,走向世界。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現(xiàn)光是喜洲籍在外獲正高職稱的專業(yè)技術人員就有400多人,喜洲被譽為“四百教授一故鄉(xiāng)”。

華中大學在喜洲期間,設有文學院、理學院、教育學院三個學院十幾個系組,是當時在云南僅次于西南聯(lián)大的最高學府。華大堅強不息地承擔著培養(yǎng)國家人才的重任,師生刻苦教學,勤勉工作,積極科研;在傳承人類文明的同時,又理論聯(lián)系喜洲地區(qū)的實際,竭誠為當?shù)厣鐣?。文史哲學者以西南少數(shù)民族文化為學術方向,對白子國南詔佛教及少數(shù)民族語言等課題開展調研,撰寫了大批有價值的論著;理工科教授大顯身手,有的修舊利變,拼裝出發(fā)電系統(tǒng),被譽為“滇西第一套電力設施”,有的研究了滇西酒精、皮革和油脂工業(yè),新建了喜洲第一大酒精廠;有的帶領學生攔溪筑壩,建立了當?shù)氐谝蛔娬?有的改進了當?shù)氐逅{染料提取工藝和引進制革方法;有的研究洱海生物及浮游生物……撰寫的論文公開發(fā)表,當時就引起海內外科學界驚贊!中國文學系和歷史社會學系師生主辦的《西南邊疆問題研究報告》,成為國內國際邊疆文化資料的權威刊物。華中大學在喜洲辦學8年,招收過8屆學生(其中云南籍的學生先后有300多人)。在此期間,華大為國家培養(yǎng)出一大批水平較高的畢業(yè)生,工程院的許多院士都出自華大門下。例如為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作過翻譯的董寧川博士、工程學院應崇福院士、中山大學外語系王多恩教授等,有許多同學在各大專院校任教。這是一群不愿被日本軍國主義者屈服的民族精英,他們艱苦卓絕地在荒蕪原野辛勤耕耘承擔著培養(yǎng)國家人才的重任;這是一場對中國西部的文明開發(fā)運動,他們對大理乃至全國的社會發(fā)展產生了深遠影響。

今天,經歷過西遷喜洲的華中大學也一直沒有忘記在喜洲為國家和民族振興而度過的艱苦歲月,喜洲人也沒有忘記華大曾經給喜洲帶來的深遠影響。多年來喜洲與華中師范大學和華大學生一直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特別是近年來,當年在喜洲就讀的華大學生多次回訪喜洲,使喜洲和華中師范大學的親緣關系得到了進一步的升華。2003年華中師大百年華誕,華中師大主動來大理二中尋親,大理市委、市政府及大理二中積極回應。近年來兩校多次互訪,情誼不斷加深。2008年4月作為歷史和友誼見證的“華中大學西遷辦學紀念碑”在大理二中落成,華中師范大學的黨委書記丁烈云與大理市委書記段玠在喜洲為華中大學西遷辦學紀念碑揭幕。在揭幕儀式上,華中師大代表丁烈云書記感謝滇西人民對華中大學在最艱難時期的慷慨接納和援助,表示要在教學資源、師資培養(yǎng)等方面與大理二中再度合作,要努力把大理二中辦成華師大附中大理分校,使之成為云南省最好的中學。大理市代表大理二中校長王顯衛(wèi)回顧了當年華中大學在五臺中學教學實踐的情景,高度評價華中大學在大理的歷史業(yè)績,深情地表達了希望延續(xù)華中師大與大理進一步加強合作的愿望。2008年12月28日,華中師大副校長李向農、楊宗凱在大理市龍山國際會議中心與大理市政府簽署了《華中師范大學、大理市人民政府共建國家教師教育創(chuàng)新與服務綜合改革實驗區(qū)合作協(xié)議》。大理二中被確定為該校在我市的實驗基地,華中師大以后將每年派遣不少于50名免費師范畢業(yè)生到大理二中支教兩年。2009年華中師范大學把在西南地區(qū)自主選拔錄取復試的唯一考點設在了云南大理二中,大理二中的李冠鵬等8位同學取得了較好的成績,在自主招生復試中入圍。華中師范大學在云南招收自主選拔考生尚屬首次,招生人員表示今后將逐步擴大在云南的招生名額?，F(xiàn)在其它各項合作事宜已逐步展開,華中師范大學與我市教育共建的局面已鋪開,它將開啟大理教育發(fā)展的一個新契機。

撫今思昔,我一直為韋卓民校長(蔣介石政府曾多次請他出任教育部長,他都堅決拒絕。他在英、美學術界很有名氣,許多辦學經費是他“講出來的”,但自己卻穿著有補丁的破西服,維持著這個大學。)和嚴子珍先生等前輩的遠見卓識和為公益事業(yè)自我犧牲的精神而感慨驚嘆。2009年恰逢華中大學西遷喜洲辦學暨五臺中學建校70年,謹以此文作記念。

主要參考書:政協(xié)大理市第七屆委員會編《華中大學在喜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