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彬

今年,筆者參加了江蘇高考作文閱卷,深切感受到作文占據(jù)半壁江山、“得作文者得天下”的道理。語文分數(shù)公布后,我看到了不少歡欣激動的笑臉,但更多的同學流下了驚詫痛苦、不能承受的淚水。為此,結合幾位學生的回憶,筆者坦誠地把閱卷老師的切身體會告訴大家。

今年江蘇高考作文具有“反猜題”的性質(zhì)。以往,江蘇高考關注的是“人”,考生倘能學一學《讀者》一類雜志的筆法,余秋雨之流的散文腔調(diào),準備幾個名人材料,談談心靈的一點顫動,或者做昂首問天狀發(fā)幾聲歷史的感慨,大多是能拿高分的。今年則不行,“品味時尚”關注的是“社會生活”,這大大出乎許多數(shù)老師和考生的預料,因此,出現(xiàn)的問題和失誤也是五花八門。

一、審題不當,對“時尚”一詞理解有誤。

閱卷老師首先看文章的立意是否準確鮮明、角度的切入是否得當;若審題錯誤、角度失當、立意不明等,即平時所說的“跑題”,那你的文章也就沒戲可看,即使你的語言再有文采,事例再豐富新穎等等,亦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提示語對“時尚”一詞作了詮釋:“時尚表現(xiàn)為服飾、語言、文藝等方面的新奇事物在一定時期內(nèi)的模仿與流傳?！边@個解釋源于《辭?！?《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中把“時尚”解釋為:“當時的風尚;時興的風尚?！备鶕?jù)這樣的解讀,“時尚”應該具有新奇、時興、流行等幾個特點。把科技發(fā)明、社會變革等稱為時尚顯然不對,把善良、豁達等性情稱為時尚更顯荒唐。

不少考生把事先準備好的材料強帖上“時尚”的標簽,貌似在寫“品味時尚”,但實際上根本不懂時尚為何物,只是將“品味時尚”胡亂地貼在與時尚風馬牛不相及的地方,其內(nèi)容與題目毫無關聯(lián)。

有位考生高考語文得93分,她回憶說作文的主題是:包容是永不過時的時尚,寫了兩個例子,一個是甘地,一個是蘇軾,甘地的包容是大愛,蘇軾的包容是對生活的熱愛和包容。包容是人類優(yōu)秀的品質(zhì),是恒久而非時尚,她的問題就出在作文上,雖“下筆千言”,其實“離題萬里”。

二、思辨能力不強,對時尚未作“品味”。

“品味”一詞在題目中是動詞,①嘗試滋味;品嘗。②仔細體會;玩味。從記敘文寫作的角度來說,可以理解為“體驗”、“感悟”;從議論文寫作的角度來說,可以理解為“鑒賞”、“品評”?！捌肺稌r尚”,可以把“時尚”作為廣義的文化現(xiàn)象來“品味”,也可以選取某種“時尚”的事物來“品味”。寫作的重點應該落實在“品味”二字上。

而不少考生在文章中只是列舉了有關現(xiàn)象,未能對這些時尚進行深入的分析。這篇作文恰恰需要考生對生活有更多的理性思考,要求考生掠去浮華,探求現(xiàn)象背后的實質(zhì),用辯證的眼光去理解、分析和判斷社會生活中的問題,寫出深層意蘊。理性思辨能力的考查,符合高中階段學生心理發(fā)展、思維發(fā)展的需要,也契合高中語文新課標中“寫作要有公民意識”、“培養(yǎng)科學理性精神”的寫作教學目標。我想,這也是命題者的初衷。恩格斯說過,一個沒有理性思維的民族是一個沒有希望的民族。理性、思辨性恰恰是我們學生的弱項。

有位語文拿高分的學生,回憶了自己的作文,我認為品味得就很深刻。開頭由品味時尚談到品味時尚背后的文化。用南朝宋武帝女壽陽公主“梅花妝”引起時尚與西方鯨骨裙風行一時作引,引出中西文化的比較。然后引用張曉風關于玉與鉆石的比較,談中國時尚中審美品味的內(nèi)斂含蓄和西方時尚中蘊涵的一種略帶侵略性的美。接著,分析看到中國的梅花妝,可以想到很多關于梅花高潔美麗的詩,似乎能聞到淡淡的幽香,仿佛能聽到《梅花三弄》的曲調(diào),得出結論:有一個民族的文化支撐的時尚必能讓人回味無窮,而透過時尚能了解一個民族。再后,簡略地談論了鯨骨裙的華貴讓人想到維多利亞時代的奢侈腐化,引出西方文化物質(zhì)性的特點。最后,引用王小波關于中國精神在與人和諧中得到滿足,而西方精神在征服中獲得快感的觀點,總結在品味時尚中體味到中西方文化的差異。

三、選材粗糙單一,牽強附會。

閱卷時主要看材料是否切題、豐富、新穎;若選材不能說明觀點,則屬牽強附會;若材料單調(diào),則說理空洞無力;若材料平庸,則落入俗套?？吹贸?很多考生對這個文題準備不足,寫得最多的是小沈陽的怪腔、劉謙的魔術、周杰倫的勁歌和山寨現(xiàn)象等等,能寫到博客、百家講壇、服飾文化等較有分量的時尚的考生并不多見。寫記敘文,部分考生是瞎編故事,一般思路是:媽媽老土,跟不上時代潮流,被我嘲笑后,她不聲不響地追求時尚,改變自己,往往是燙個時髦發(fā)型,穿上流行衣服,當我打開門時,差點不認識,經(jīng)爸爸介紹之后,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媽媽!更有甚者,有考生寫奶奶追求時尚,打扮得花枝招展,我和奶奶走在大街上,同學問我:“你旁邊的是你姐姐吧?”這樣的作文讓人啼笑皆非。還有的考生關于“時尚”的選材,牽強附會,強行用“這難道不是一種時尚嗎”套近文題。對古人不加選擇和思考地引用,完全偏題,寫到了蘇軾,大意是:

品味蘇軾,樂觀者的時尚。是那個大江東去,浪淘盡,在赤壁古戰(zhàn)場慨嘆的詞人嗎?是那個被一貶再貶,卻依舊笑看人生的詞人嗎?雖然時代沒有成就你于當時,但是文章卻成就你于千古。黃州見證了你的豁達,你卻成就了黃州的輝煌。面對生命的痛苦,你沒有沉淪,沒有沮喪,你有你的瀟灑。你是智者,不然怎會在官場失意后成就了千古華章;你是樂觀者,不然怎么寫出“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如此豪邁的篇章。人們常說,世上最難走的路是轉彎的路。但是品味你,才發(fā)現(xiàn)轉彎也可以如此輕松自在。樂觀者的時尚,是不苦,不悲,不痛。品味你,品味樂觀者的時尚,品味那份別樣的自由。

這樣文章雖語言通順,文筆優(yōu)美,但材料明顯偏離題意,有硬傷。

有一位語文考了132分的高分學生,作文主體部分寫了柳永、香奈兒和張愛玲,其中柳永是這樣寫的:有一種時尚可以穿越歷史,流傳至今仍可在行吟處激蕩著我們的心扉。也許我們并不能望見那送別的長亭,但一首凄婉哀轉的《雨霖鈴》讓我感到,柳三變未能完成修身齊家平天下的心愿,卻換得了宋詞的另一番天地,從而形成了北宋“凡飲井水處皆詠柳詞”的流行,成了那個時代的時尚。

這樣的選材符合題意,表達準確,且富有文化內(nèi)涵。

四、缺乏自主構思立意過程,有圖解提示語傾向。

命題本身已經(jīng)對“時尚”有了三個方面的“品味”提示,但這僅僅是提示,優(yōu)秀考生完全可以不受這種提示語的暗示,而寫出自己的獨到、新穎的品評。然而,有不少好學生在今年作文中使不上勁,有能力發(fā)揮不出來,平時學生兩耳不聞窗外事,根本沒有關注社會,沒有思考生活,更不可能對社會的現(xiàn)狀和未來有深層的認識。他們?nèi)狈ψ约旱挠^點和深入有序的表達,敷衍提示語成文,認識不清,思維混亂。在具體論證時,分論點羅列缺乏邏輯聯(lián)系,部分判斷不合情理。例如:有考生在具體論證時,寫了品味時尚,會讓我們更好地把握時尚的方向;品味時尚,會讓我們不斷創(chuàng)新;品味時尚,會讓更多的時尚沉淀為經(jīng)典。明顯有圖解提示語傾向。還有的考生寫到:品味時尚,時尚是創(chuàng)新,是模仿;品味時尚,時尚是美丑、好壞交錯雜陳,我們要分別它們;品味時尚,有些時尚如過眼云煙,而有些時尚則會沉淀為經(jīng)典。這樣的作文比比皆是,基本沒有自己的觀點。而有的考生則寫到了“真正的時尚,不是自我標榜,不是奢侈,不是膚淺的張揚,而是一種內(nèi)涵,一種美的內(nèi)涵”,寫到了“時尚不是嘩眾取寵,不是標新立異,而是對美的理解”,分析了“為什么這些時尚可以成為經(jīng)典?因為這些時尚把握了美的共通性,或者說美不變的一面”,說理有一定的深度,讓人眼前一亮。還有的考生積極關注社會,感悟生活,對當今社會文化現(xiàn)象思考深入:“時尚也可能使傳統(tǒng)文化漸行漸遠。當我們過著“感恩節(jié)”、“圣誕節(jié)”、“愚人節(jié)”等洋節(jié)時,我們是否意識到“中秋節(jié)” 、“清明節(jié)”、“端午節(jié)”的正名將被奪去?余光中笑曰:“當你女朋友早已改名為瑪利時,你還會送她一首《菩薩蠻》嗎?”甚至還有書商宣傳買《哈利波特》送四大名著,傳統(tǒng)文化似乎漸行漸遠了……”

五、字跡潦草,語言表達重視不夠。

在電腦打字日益普及的時代,字的書寫已逐漸被人所忽視。很多學生的寫字沒有過關,寫字不規(guī)范,不整潔,不清晰,在考場作文中隨處可見。改過卷的老師都知道,這種看不清楚的作文要想得高分是不太可能的。

作文的卷面,如人的容貌,給人的印象極為重要,卷面狀況直接影響著閱卷教師的心理和情緒:字跡潦草、勾勾畫畫、涂改得難以辨認的試卷,馬上就給閱卷者一個不好的印象;而書寫工整,卷面清潔,則讓人一看心中先喜三分,你的文章即使內(nèi)容表達稍微欠缺,也會因閱卷者惜才而給出比實際水平高的分值。硬筆書法本身也是一種藝術,能給人美的享受,所以希望考生注意練字,讓卷面漂亮起來。與此相關聯(lián)的就是錯別字問題,有的同學錯別字比較多,這在新的考試“說明”的要求中,屬于嚴重的“硬傷”,一個錯字要扣1分,如果接二連三地出現(xiàn)錯別字,就會被認為語文基礎太差,作文分數(shù)也會大打折扣。

在一定程度上,寫作就是語言的藝術。一些考生基礎的語言表達不過關,亂用標點,濫用修辭,重復啰嗦,繁簡不當,語言幼稚,語句不通,表達不暢,詞不達意,東拉西扯;一些考生為了“文采”,刻意地用排比、類比開頭,用排比段舉例,拼湊一些華麗的語句;一些考生過分強調(diào)發(fā)展等級,容易導致考生為得高分而追求形式,故作驚人之語,矯揉造作。

整體說來現(xiàn)在的網(wǎng)上閱卷還是比較公平公正,每篇作文至少都有兩個老師評分,多的要進入“三評”,只要是好作文,閱卷老師們還是慧眼識珠的。希望今后的考生能從今年的江蘇高考作文中汲取經(jīng)驗教訓,在“天下第一題”上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