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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歌情調遮蔽下的悲劇本質

2009-09-27 06:10
江淮論壇 2009年4期
關鍵詞:邊城解構悲劇

宋 潔

摘要:《邊城》表面上是一首牧歌,本質上卻是一出悲劇。其悲劇性主要表現(xiàn)在:從宏觀看,作品展示了中國社會進程中傳統(tǒng)農業(yè)文明被消解的悲劇性場景,以及邊城人在這種無力阻遏又不得不直面的消解中的無奈與蒼涼。從微觀看,盡管邊城人身上充溢著傳統(tǒng)農業(yè)文明鑄就的諸多優(yōu)秀品質,但這一切與時代精神并不和諧,這種自然、健康、優(yōu)美的品質在劇烈變動的現(xiàn)實中成了一粒只發(fā)光不發(fā)熱的“遺世之珠”。作為已經走出邊地的沈從文,他深信邊城人的生命形態(tài)及人格是不完善的。從文學觀念看,作品反映了沈從文美善一體的文學追求,對善的功能的終極理解和對美的作用的理性體認與創(chuàng)作現(xiàn)實形成一對很難調和的矛盾體。由于上述三方面原因,《邊城》在牧歌式圖景背后隱藏了一出事實上的悲劇,客觀上這出悲劇又具有解構意義。

關鍵詞:《邊城》;牧歌情調;悲劇;理性;解構

中圖分類號:1206.6文獻標志碼:A

事實上,沈從文的文學觀念并不復雜,他追求美善一體,相信藝術對道德的超越性、注重文學的審美性而遠離文學的教化功能。但這一切并沒有使他走上純粹為藝術而藝術的道路,也沒有使他“遁跡山林”。沈從文畢竟是五四精神滋養(yǎng)起來的新一代作家,五四啟蒙人性、重造國民品格的時代任務始終是他執(zhí)著的方向。由僻遠的湘西邊地進入都市后,他痛感都市人道德的廢弛和精神的萎靡,目光遂轉向湘西,欲以湘西那塊“郵票大小的地方”在傳統(tǒng)農業(yè)文明中鑄就的優(yōu)秀品格改造都市人,“就是想借文字的力量,把野蠻人的血液注射到老邁龍鐘頹廢腐敗的中華民族身體里去使他興奮起來,年輕起來,好在20世紀舞臺上與別個民族爭生存權利。”結果只能使他失望,都市的紳士太太們不可能也無法理解他的用心所在,努力無果后,他開始反思湘西的存在意義。

沈從文輕視甚至反對文學的直接功利作用,但對文學與人性的關系,他取冷靜的、執(zhí)著的態(tài)度,他自己稱他凝眸人類遠景,他說:“這種功利若指的是可以使我們軟弱的變成健康,壞的變好,不美的變美……功利也仍然還有些功利的好處?!笨梢?,他并未放棄文學的功利作用。正因取遠景,文學的現(xiàn)實功利性在他的文學觀中被削弱,因此,他的文學理想與劇動的現(xiàn)實就拉開了距離,另一方面,不管遠景觀具有怎樣的終極合理性,現(xiàn)實對這種觀念的沖擊甚至排拒是明顯的,它自身的實踐在當時的社會現(xiàn)狀下也是舉步維艱。這就使他走出《龍朱》系列構筑的湘西,來到《邊城》的“湘西世界”?!哆叧恰肥巧驈奈纳顮顟B(tài)、心情較為平靜時期的作品,但這種平靜背后卻隱含著更大的不平靜,他自己說:“我要的,已經得到了。名譽或認可,友誼和愛情,全部都到了我的身邊。我從社會和別人證實了存在的意義??墒遣怀桑宜坪踹€有另外一種幻想,即從個人工作上證實個人所能希望達到的傳奇?!逼鋵?,這種不平靜已超越了現(xiàn)實層面。

在《邊城》中,作家洗去了湘西人身上的“神性”,現(xiàn)出一幅平靜自在、如詩如畫的山水長廊,如果說此前他果真想把湘西雄強的血液注入都市病態(tài)者的精神,那么,《邊城》已經部分地消解了這一現(xiàn)實意義?!哆叧恰啡∵h景鏡頭,在山美水美人美的世外桃園中,上演的并不是喜劇,而是悲劇,這就顯出《邊城》客觀上的解構意義,也隱含著作家對現(xiàn)代性的接納和主觀上對逐漸消逝的往日輝煌的無限惆悵。他沒有給這片空靈之地以生的愉悅,而是以溫婉的筆涂抹上一絲憂傷、死亡、毀滅以及等待的荒誕,作品的思想價值也由此體現(xiàn)出來。

沈從文是理性的,這種理性是五四科學民主精神對作家人格及藝術理想滲融內化的結果。于是,邊城的山水和出沒其間的人物,以及發(fā)生在這些人物身上的悲喜劇就構成了一面都市生活乃至整個處于現(xiàn)代化進程中的中國社會的鏡子,作家想用這面鏡子照出一種理想,一種回視的無望和對前景的渴求與思索。這種寫作動機雖然不像魯迅對現(xiàn)實抱有直接的改造動機,但他努力的目的相當清楚:“一個好的文學作品,照例會使人覺得在真美感覺以外,還有一種引人‘向善的力量。我說的‘向善,這個詞的意思,并不屬于社會道德那方面‘做好人的理想,我指的是這個:讀者從作品中接觸了另外一種人生,從這種人生景象中有所啟示,對‘生命能作更深一層的理解?!彼⒅亓硪环N人生及這種人生景象對讀者的啟示作用,也就是說,在改造國民性這一關鍵點上,沈從文和魯迅是相通的,只是他取了另一種方式:審美。他沒有把美附于善作為手段,而是將二者融為一體,從而產生出一種奇特的審美張力和閱讀體驗。

中國的現(xiàn)代性是“一種知識的理論附加于在其影響之下產生的對于民族國家的想象,然后變成都市文化對于現(xiàn)代生活的想象?!蓖瑫r,還應看到,中國作家在對現(xiàn)代性進行想象的同時,由于有著極為深厚的文化積淀,對所謂“前工業(yè)花園”的回眸也是必然的。事實上,不僅中國作家如此,處于文明交替期的任何國家的作家,只要對社會進步和文明更迭具有責任感和自信心,都會有意或無意地做出這種努力,這既是新生體對母體的眷戀,更是在新文明形態(tài)下自我確認的一種努力。

邊城既是地理概念,也是時間概念,更是一種文化概念。她代表了被時間潮流擠向邊緣的一種古老文化,這種文化優(yōu)美、自然、健康,但與急進的時代并不合拍。更進一步,這些生長于“農業(yè)文明花園”里的人性、人與人間的關系、社會運行模式、道德倫理規(guī)范等并非株株都是毒草,但是否能繼續(xù)在“工業(yè)文明花園”里生長就成了問題。作家正是在這一基礎上形成他對現(xiàn)代社會及傳統(tǒng)社會的焦慮和思考的;也正是立足于現(xiàn)代社會并切身感受到工業(yè)文明的強勢和促迫,才發(fā)現(xiàn)了湘西這面鏡子,以其正反兩面映照都市文化(工業(yè)文明中的畸形成分)的變態(tài)虛偽和鄉(xiāng)土文化(農業(yè)文明的遺存)的空洞蒼白。對他、對讀者,邊城永遠是一個夢:“這種(桃源的)世界雖消滅了,自然還能存在在我那故事中。這種世界即或根本沒有,也無礙于故事的真實……我本來就只求效果,不問名義;效果得到,我的事就完了。”對鄉(xiāng)土生活的回視,使他的創(chuàng)作始終懷有一種莫名的感念之情,但他并沒有沉潛于這種祥和寧靜,像陶潛一樣隱于大道,或如廢名立于彼岸遠觀此岸,而是以輕柔深刻的筆觸一點點將夢境下的真實剝離出來,以常與變的辯證邏輯理解湘西的歷史以及它與外部廣大世界的關系,進而思考民族品格重建過程中的應取與應舍。

《邊城》的故事發(fā)生在湘西茶峒,但小說以四川起筆,由川入湘,很是值得深思的,而后靠一條官路引導,茶峒實際上成了一葉風箏。這是一個封閉區(qū)域也是一個不確定區(qū)域,“一個對于詩歌圖畫稍有興味的旅客,在這小河中,蜷伏于一只小船上,做三十天的旅行,必不致于感到厭煩?!边@里風物鮮美,山青水碧,如明月、修竹、白塔、虎耳草等,在這片不被外界侵擾的土地上生活的人更是珠圓玉潤、清純光潔。人與自然和諧相處、親密無間。作品中,自然環(huán)境和人都被詩化,如渡船

老人的古道熱腸,翠翠的天真未開,二老的美貌、歌聲和詩人氣質,甚至妓女,“由于邊地的風俗淳樸,便是作妓女,也永遠那么渾厚,遇不相熟的人,做生意時得先交錢,再關門撒野,人既然相熟,錢便在可有可無之間了。”但是,這一切釀出的并不是醇酒,而是淚珠。沈從文對邊城懷著極為復雜的情感,他既懷念被時代潮流銷蝕的“美好”,又悲嘆現(xiàn)代性的遙遙無期,外部文明對邊城的影響仍停留在對洋貨的新奇階段,邊城的“?!迸c歷史的“變”形成一種不可調和的悖謬狀態(tài)。那么,什么使邊城處于如此尷尬的境地?又是什么使邊城的美最終以悲劇收場呢?

首先,邊城社會的組織結構完全建立在自然農業(yè)文明的基礎上,人和人之間的關系以宗法制社會結構及倫理道德為基礎,缺乏理性的秩序和嚴密的社會組織。實際管理邊城事務的是年高碩德的船總,盡管他公平持正、仗義疏財,深受當?shù)厝俗鹬?,但他力所能及的職責僅限于解決實際糾紛和以自己的正直來影響別人的行為。至于邊城做為現(xiàn)實存在,怎樣應對外部文明的沖擊、怎樣保住自身的優(yōu)良傳統(tǒng)、抵擋不良習尚的浸染,這一切根本不在他所能理解的范圍,甚至連兒子的婚姻大事,同樣表現(xiàn)出一派茫然。再如年及七旬的老船夫,往返清溪兩岸幾十度春秋,只知守住自己的職責和本份,壓根兒就沒想過自己在邊城的處境、自己做為人在邊城社會人際關系中的位置。沈從文執(zhí)著于“生活”和“生命”的不同,老船夫身上確有他所崇尚的生命因素,但老船夫的行為卻穩(wěn)實地落人他所不屑的生活老套。至于邊城社會的運行機制與外界的關系,作品更是將這塊水晶般明凈的天地置于絕境。從社會運作模式上看,邊城幾乎是純粹的世外桃園,不僅與更先進的社會形態(tài)無關,甚至有停滯不動的感覺,只要剔除小洋貨,邊城的生活狀態(tài)即可放至王維時代或是陶潛時代。其次,邊城處于被主流文化遺棄的邊緣地位,邊城屬苗漢雜居之地,千百年的封建統(tǒng)治和“王化”、“歸化”使這片土地對外界文化形成了一種弱者對強者的戒備姿態(tài),這種戒備姿態(tài)在強化自身文化內蘊的同時,不可避免地將異質文化拒于門外。沈從文對湘西的歷史了然于懷,更由于他身上流淌著苗民族的血液,對邊地文化生存的困境和被銷蝕的悲壯他不可能不產生理性上的思考和情感上的失落或眷顧,反映在作品中,就不是美與丑的對照,而是美與悲劇的同根共生。于是,《邊城》客觀上就成了一個解構性文本,即把美與悲劇同構并進而解構美的虛妄和悲劇的真實,其終極旨歸同樣是對現(xiàn)代性的呼喚。

人的存在是自然存在物、社會存在物和精神存在物的統(tǒng)一體,因而人必然具有自然屬性、社會屬性和精神屬性。人在創(chuàng)造歷史的同時也在創(chuàng)造著自身,人類社會發(fā)展史實際上是人的本質力量發(fā)展史,也是人性發(fā)展完善史。沈從文把邊城人自然屬性和精神屬性中的優(yōu)美部分以極悠揚的調子唱出來,二者越是突出,其社會屬性的空缺就越明顯。做為完善的人,三者都不可缺,但在邊城人身上卻無法看到三者的統(tǒng)一。如果用馬克思人的發(fā)展“三形態(tài)”理論來考察邊城個體人的存在狀態(tài),問題就會更加明白,馬克思把人的發(fā)展分為三種形態(tài):第一:以“人的依賴關系”為特征的“群體本位形態(tài)”;第二:“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為特征的“個體本位形態(tài)”;第三:“建立在個人全面發(fā)展和他們的共同的社會生產能力成為他們的社會財富這一基礎上的自由個性”為特征的“類本位特征”。邊城人的生存以第一、即群體本位形態(tài)為主,至多向第二形態(tài)過渡,即邊城人依然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個體獨立性。

邊城人生活在如詩如畫、風光旖旎的山水長卷中,但與人的個體發(fā)展尚有相當距離。因此,在邊城,地緣血緣情感、風俗習慣、以及經驗常識就成為規(guī)范人們日常行為的主要力量。這種生活表面上平靜安祥、純樸自然,但由于缺乏組織計劃、缺乏有機的秩序和制度,在他們的生活中,就會出現(xiàn)許多自身無法解決的困惑,這種困惑反復出現(xiàn),最終固化至性格中,形成行為方式的缺陷,如老水手無法表達內心情感及想法的為難狀態(tài),倘若他的想法能及時說出,很多誤解、或作者所稱的不湊巧都會消釋,至少不會由一個誤解導致另一個誤解,讓誤解以滾雪球方式發(fā)展,以至釀成悲劇。這種“群體本位形態(tài)”決定了邊城人面對人和事時,情感作用大于理性作用,也決定了邊城人個體發(fā)展的基本特征:其一,基本不存在獨立的個體意識,他們只體現(xiàn)宗法等級框架中的身份、或群體本位形態(tài)中的身份,沒有社會形態(tài)意義上的身份認同,這使他們依賴環(huán)境、依賴人和人的關系,人事關系始終處于被動狀態(tài)。其二,就整體邊城人而言,由于缺乏有機的組織結構,對邊城存在狀態(tài)的“?!迸c外部世界的“變”沒有明確感知。盡管邊城人身上有著極美好的品質,但這一切無法給他們帶來真正的幸福,仿佛一粒粒珍珠,散亂地閃爍在青山綠水間,卻構不成一件完整的藝術品。

翠翠似乎自由自在,小獸物一樣出沒于竹林溪畔,事實上,她和二老的悲劇并未受到過多外界因素的影響,即使有碾坊,他們也完全能夠通過努力達到自己的目的,但這一切都沒有,最后形成所謂“無惡的悲劇”。翠翠熱情純樸、勤快溫柔,二老聰明善良、健壯美麗,似乎是天生的一對,況且,自始至終兩人都是真心相愛。問題出在哪里呢?面對終生大事,翠翠和二老一樣,都沒有做出任何主動選擇,被動等待導致一連串不幸發(fā)生。作家認為二老有詩人氣質,二老的詩人氣質同樣沒有給他的愛情帶來益處,反將大老推至尷尬境地,如果說愛情是心有靈犀的東西,他卻用他的詩人氣質將這種靈犀攪作一團渾水,大老與翠翠均成了犧牲品。大老在《邊城》中屬次要人物,作為船總長子,盡管長相略遜二老,但作為年輕人的其它優(yōu)點他均具備且不遜于二老,面對心愛的女孩,他選擇了二老替他唱歌這樣一個近乎游戲的解決方式。老船夫一顆懸著的心從未落地,他想發(fā)生的沒有發(fā)生,不想發(fā)生的卻接二連三,在各種打擊下疲憊不堪、郁郁而終。作為浪尖上往來多年的老人,他一生恪守職份,其為人的優(yōu)點遠大于缺點。盡管老人對女兒的悲劇應付多少責任不得而知,但他做為翠翠惟一的監(jiān)護者,可以說并沒有盡到職責,他的吞吞吐吐同樣出于他對自我身份的不確定?!哆叧恰分谢顒拥娜宋锊环ι埔膊环γ溃@片遠離城市的土地不乏純樸也不乏寧靜,可在這樣一個表面上沒有任何悲劇生成可能性的時空中悲劇卻在不斷上演,值得深思。沈從文并不直接批判邊城人人性的不健全,也沒有如魯迅一樣對這一切執(zhí)戟相向,而是以中國山水畫的抒情筆致將這一切點染出來,不以思想的雄強直刺讀者的心,而是以藝術的滲融使讀者思考悲劇的根源。

沈從文理想的人性是融古典熱忱與現(xiàn)代理性為一體的、堅韌樸實的人生。從湘西步入都市,使他深感古典熱忱的隕落,那渾金璞玉般的人性閃光點就成了缺乏古典熱忱的都市的鏡像,同時,現(xiàn)代理性也應成為古典熱忱能夠參與人性完善的理性指導,在他的人性觀念中,古典熱忱和

現(xiàn)代理性是人性完善的兩翼。不管是古典熱忱或現(xiàn)代理性,如果不能達到完美的結合,都將是殘缺的。因此,在他筆下,情感與理性常處于沖突狀態(tài),情感使他把邊城人的美善以夢幻形式表達出來,理性卻讓這種美善以悲劇收場。此外,“美善悲劇”似乎還具有著更為普遍性的意義,第一,作家把邊城安置在一個與外界幾乎絕緣的地理環(huán)境中,這本身就有某種象征意義,有論者認為象征了苗族文化的孤獨,其實,這種象征還可以擴展至傳統(tǒng)農業(yè)文明的封閉性。第二,《邊城》的悲劇結局事實上是對邊城人生活形態(tài)的解構,盡管一切盡美,但合情未必合理,社會形態(tài)和人性的不完善導致悲劇一次次重演,個體的人無法進入社會關系之中,不能充任準確的社會角色,他們在蝸牛般漸進的社會結構中“人為”地制造著悲劇。第三,作為走出湘西的作家,從創(chuàng)作心態(tài)看,身處都市,對故鄉(xiāng)溫馨的回憶會把故鄉(xiāng)理想化、會把那片土地上的美有意或無意地打磨得更加晶瑩剔透、光燭照人。第四,不可否認,邊城在都市生活的沈從文眼里,已經具備了“異域”特征,在這點上,“異域”情調的邊城生活成為城市生活的參照,以前者的潔凈映照后者的污濁。

有論者認為《邊城》“表現(xiàn)的是人性的貧困和簡陋”,表面上看,這種判斷自有其合理的一面,但是,這只是表面現(xiàn)象,就悲劇本質而言,作家出于解構目的并非出于維護目的,倘若《邊城》以傳統(tǒng)大團圓結局收尾,那么這一作品的所有張力將會消失殆盡。

在改造國民性上,沈從文與魯迅是相通的,但在對現(xiàn)實的觀照態(tài)度上,兩人卻有著相異的“審美選擇”。魯迅因對數(shù)千年封建社會吃人歷史和現(xiàn)實吃人場景的揭示,在他的現(xiàn)實觀照視野中,歷史和現(xiàn)實始終頑強地糾纏在一起,他直面現(xiàn)實、提倡韌的戰(zhàn)斗。沈從文不同,他生于湘西,深受楚風巫雨文化的滋潤,在歷史和現(xiàn)實之間,他始終保持著一定的“審美”距離,他不滿于現(xiàn)實,不滿于都市人的失血狀態(tài),也不滿于湘西人對“?!迸c“變”、“今天”與“明天”的模糊和感知不清,但他并不正面出擊。

沈從文固執(zhí)地以鄉(xiāng)下人自居,這是文化身份認同的恐慌感,也成為他觀照都市文化的優(yōu)勢所在。對城市的污濁現(xiàn)象,他抱著從文化角度俯瞰的批判姿態(tài)。與此同時,他并沒有因此把湘西世界完全理想化,湘西世界在他筆下大體以三種方式呈現(xiàn)出來:(一)兵火戰(zhàn)亂和原始野蠻文化蹂躪下的苦難場景。他“太與那些愚暗、粗野”接近了,那里有野蠻、污血和暴力,在《石子船》、《從文自傳》、《還鄉(xiāng)》、《節(jié)日》等作品中,他反對泯滅人性。毀壞善美的行為。(二)原始的、雄強的、古風樸樸的湘西,在這里人性以最自然最優(yōu)美的方式展示出來,愛和恨交織成火一樣的激情,這也是他生命哲學最集中的體現(xiàn),如《龍朱》、《阿金》、《在別一個國度》、《媚金,豹子與那羊》、《虎雛》等作品。(三)《邊城》可看作極致化產物,與前兩種湘西形象都有一定距離,不僅濾凈了血腥成分,同時,在邊城活動的人物也缺少了原始的強悍、沒有了傳說的離奇,而是平實樸凈、純美如玉。第一個湘西,出于對那片原始封閉土地上非人道行為的撻伐和批判,似乎更接近他現(xiàn)實中的湘西;第二個湘西,本質上成為都市社會的鏡像,當沈從文對都市人性的萎縮和畸變有了深切的感觸后,湘西人性中強健閃光的成分便做為對照物突顯出來,但他想用來注入都市人靈魂中的這種精神并非全屬現(xiàn)實湘西所有,而是歷史上曾有、或對他來說記憶中曾有過的東西;至于邊城所代表的湘西,多少摻入了作家的理想,與第二類湘西接近,但他對這個湘西和第二類湘西的態(tài)度是完全不同的。

在解構意義上,沈從文有著清醒的超越意識,《邊城》的悲劇本質在這種解構中得到了完整體現(xiàn)。如果說《龍朱》系列湘西的出現(xiàn)是為了城市人,那么,《邊城》的湘西就完全出于他對那片土地的熱愛。邊城人身上的美、善是否一定會給他們帶來真正的幸福和自由?回答是否定的。這就使《邊城》沉浸在淡淡的憂傷中。出于審美追求,他不能像魯迅一樣用殘酷的筆解剖現(xiàn)實,就只能溫婉地、以挽歌形式唱出,但悲劇結果同樣殘酷無情。如此,怎樣將湘西具有永恒價值的“古典文明”與“現(xiàn)代文明”結合,就成了作家不得不思考卻無法立即得到答案的難題,他曾問過:用甚么方法,就可以使這些人心中感覺一種對明天的惶恐,且放棄過去對自然和平的態(tài)度,重新來一股勁兒,用劃龍船的精神活下去?但對沈從文這位與政治無信仰對生命極關心的“鄉(xiāng)下人”,這似乎成了一個永遠無法解開的結。在《(邊城)題記》中他說:“我將把這個民族為歷史所帶走向一個不可知的命運中前進時,一些小人物在變動中的憂患,與由于營養(yǎng)不足所產生的‘活下去以及‘怎樣活下去的觀念,來作樸素的敘述?!彼幕c很扎實,他的心性卻極高極遠。

沈從文相信人性的基石作用,相信文學具有改造人心的作用,并且,他也相信這種改造比政治更長遠、更持久。以他對人類取遠景的態(tài)度、或美善一體的終極關懷看,他始終執(zhí)著于民族精神重建的現(xiàn)實目的,但面對苦難黑暗的現(xiàn)實、面對血肉橫飛的民族圖存戰(zhàn)場,這種遠景就淡化甚至失去了現(xiàn)實意義。但由于他取遠景姿態(tài),他所選擇的方式的生命力就更長久,這也就能夠說明為什么他的作品至今仍在被解讀且能頻出新意,甚至在80年代那樣一個特定時期再起高潮。這是他的悲哀,同樣是他的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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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岳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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