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長萬

2009屆江蘇百校聯(lián)考的作文題是”后勁”，筆者參加了作文的批閱，發(fā)現(xiàn)80%以上的學生寫的是議論文，談的是如何發(fā)揮后勁，純粹的記敘文只占10%左右。近來雖然許多教授和老師多次倡導學生寫記敘文，認為記敘文便于抒發(fā)真情實感，也容易通過精巧的情節(jié)構思、生動的細節(jié)描寫出彩，還舉出高考閱卷中發(fā)現(xiàn)的高分記敘文加以評點，但言者摯摯，應者寥寥。下面選取本次考試的兩篇記敘文加以比較分析，再聯(lián)系閱卷中發(fā)現(xiàn)的問題，談談記敘文寫作應該注意的幾個方面。

后勁（甲）

“……特等獎第三名，江蘇省金湖中學，戴禮雯……”

我正與朋友發(fā)短信的手僵住了，剛想好的玩笑話消失得無影無蹤，腦海里一片空白，眼前仿佛顯現(xiàn)出一個大大的問號，代表著我心中對自己的質疑：“我沒聽錯吧？”

這是07年12月的某一天，首屆江蘇省“高考作文杯”現(xiàn)場作文大賽的頒獎典禮上的一幕。

當然，我一向健康的耳朵并沒有在關鍵時候掉鏈子——我得獎了?？墒牵鳛橐粋€理科生，戴上奧賽的獎牌應該才是名正言順，登上作文比賽的領獎臺，該說我是不經意間躥出的黑馬，還是說這樣的獎是我積蓄已久的后勁的爆發(fā)呢？

還是讓我從最初的最初說起吧。

不知道我是從幾歲開始認的字，也不知道我是從哪一年開始看的書，只記得我從小時候便對所有帶字的紙充滿了狂熱，不管紙上的字認不認得全，也不管自己能不能理解這些字連成的一句句話，更不管這紙究竟是一本書、一份報紙或僅僅只是一張廣告?zhèn)鲉?。于是，看書就開始成了我人生的一大樂事。

先說說雜志吧。因為家里收藏著從85年創(chuàng)刊號開始就有的《讀者》，小學時候我每年暑假都要把它們從柜子搬出來，坐在地板上沒日沒夜地看。舅舅小時候看的九十年代的《童話大王》，也很快成了我的收藏。至于我自己，從剛開始的《童話大王》到后來的《少年文藝》再到現(xiàn)在的《萌芽》，每個月的期待從來都沒有少過。

而關于書，從家里各個不知名的角落里搜羅來的連環(huán)畫且不必說，原本這就是小孩子的最愛，看不懂字時好歹還有畫可以去欣賞。記得我有過不少“紐伯瑞兒童文學獎”的書，都是每年買幾本積累起來的，印象最深的是一本《海上小勇士》，現(xiàn)在提起來似乎還能想起主人公在海上漂泊的場景?？ǚ蚩ǖ摹蹲冃斡洝肥俏倚W的時候看的，而《格林童話》、《伊索寓言》之類的書，那是真正被我翻爛的了。提到名著，《紅樓夢》確實是過兩年就要看一遍的，因為隨著年齡的增長，閱讀能力也在提高，每次看它總能發(fā)現(xiàn)以前遺漏的東西。

這些大都只是小時候看的，長大看過的書和雜志更多，豈是三言兩語能說完的呢？回頭看看，也確實為自己感到驕傲。有了廣泛的閱讀，才刺激了我對未知領域的好奇心，也提升了我各方面的能力。高一通過競選成為校學生會主席，高二參加省計算機奧賽獲一等獎，應該都得益于我平時多方面的積累吧？

回到頒獎典禮的前一天，正是比賽現(xiàn)場。12月，天很冷，我原本以為手會凍僵寫不出字來，卻洋洋灑灑地在三個小時內寫了近三千字，滿紙滿篇都是自己的真情實感、所思所想。這樣看來，拿獎，也許既是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說到底，就算是黑馬，也須有長久累積的后勁才可跑得又快又穩(wěn)吧！

后勁（乙）

奶奶老了，雖然她才七十歲，但是站在她面前，我不再覺得她是那樣高大了，而是低下頭去凝視她那張飽經滄桑的臉頰，她那顆日益衰老的心。

奶奶是長女。從小在家吃盡了苦頭，照看弟弟妹妹、燒飯、打掃、喂豬、砍柴……無一不是奶奶獨自承擔，家里的大船也是她在滿布石頭、玻璃碎片的岸邊拉纖的。瘦小的身體遍是傷痕，腳底戳破了，任它流血，一步一個血印。肩頭拉著船的粗繩，將本應嬌嫩的皮膚磨破、生繭……她無怨無悔、任勞任怨地承擔起整個家庭的重擔。又在父親的逼迫下嫁給了自己并不愛的人，他是壞得出名的地痞，結婚之后奶奶受得不再僅僅只是皮肉之苦，更多的是心靈的摧殘。他整日不歸，終日漂泊海上，作為船長，并沒有提供給他富足的生活。偶爾回來，奶奶便拿出一直悄悄瞞著四個兒女的油、糖、糧食……像伺候老太爺一般，但這并沒有換來他的溫情。他在外面荒淫無度，娶了小老婆。她被他們打的住進了醫(yī)院，多虧了兒女的照顧，才能保住一條命，可身體畢竟不如從前的健壯。接著，她的大兒子查出了癌癥晚期，聰明絕頂的大兒子在半年之后去世，她悲痛得一年不出家門，她的孫女才兩歲，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痛怕是沒幾個人能夠承受得了的吧。接著，又是她的長女，我的媽媽，也因秉承父命而與并不愛的男人結婚，婚后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架。媽媽常常被打得跑回奶奶家。奶奶看媽媽可憐的樣子，也陪著媽媽痛哭流涕。她的心比誰都苦，媽媽離婚了，她日夜為我們操勞，我們寄人籬下，她日日跑來看我們過得好不好?，F(xiàn)在她的小兒子也離了婚，她的心肝寶貝的離異使她精神崩潰了，我知道我可敬可憐的奶奶再也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了。她的身體還算健康，但她的精神時而正常，時而糊涂，這讓我們一家人很是擔憂，看見奶奶常常做錯事被媽媽訓斥的時候像個小孩一樣偷偷抹眼淚、罵自己無能的時候，我的心就狠狠地疼了。

奶奶的確老了，老得前一分鐘說得話她都記不得了，老得連一雙襪子都洗不干凈了，老得連我站在兩米之外都認不得我了……但她還在用她幾百塊的養(yǎng)老金補貼我們，自己天天吃面條青菜，卻每次帶來雞蛋、肉包子、蘋果給我們……用攢了幾個月的錢讓舅舅哥哥回來過新年。我知道，奶奶老了，不知道還能再陪伴我們幾年。但我知道，她正在用她僅剩的力氣、她的后勁，來愛我們，一直，一直……

通過比較，我們不難看出，上面兩篇文章有著明顯的高下優(yōu)劣之分。

首先，從審題立意上看，后勁應該是經過長期的知識積累和能力培養(yǎng)之后的一種勃發(fā)，沒有過程的積累，就沒有后勁的發(fā)揮。甲文正是敘述自己有了長期的讀書積累和多項能力的培養(yǎng)，才有了作文及奧賽的獲獎；而乙文卻把奶奶歷經苦難之后用養(yǎng)老金補貼家人當作后勁，明顯誤解了后勁的含義。錯誤的審題還包括把喝了紅酒難醒當后勁，把父母溺愛子女造成后果當后勁，把自己長期進網吧養(yǎng)成不良習慣當后勁等等。

其次，從選材剪裁上看，高中生應該選擇自己熟悉的題材來寫，而最熟悉的題材莫過于自己的生活，這樣既不要搜腸刮肚，又能使文章真切感人。選好題材后還要注意剪裁得當，圍繞主題突出重點。否則，容易出現(xiàn)羅列材料的現(xiàn)象，像一本流水帳，使人讀了索然無味。上面兩篇文章的優(yōu)劣高下與其選材的熟與疏、剪裁的巧與拙不無關系。甲文詳寫自己愛書、讀書的經歷，略寫其他能力的培養(yǎng)過程，突出了重點；乙文在敘述奶奶坎坷經歷的同時，又寫了爺爺的壞、媽媽的苦，筆力分散。

第三，從情節(jié)結構上看，好的記敘文應該既首尾呼應，結構完整；又曲折起伏，設懸激趣。甲文運用倒敘手法，從得獎的結果開始寫，設置懸念，再用自己平時的日積月累去解疑，末段點題，首尾圓合。乙文雖然也從奶奶現(xiàn)在的衰老開篇，但主體部分平鋪直敘，東拉西扯，毫無起伏可言。文末用“她僅剩的力氣、她的后勁”來點題，離題何止千里？另外，議論文都杜絕老三段了，更何況是記敘文！

一篇好的記敘文，還應該有表現(xiàn)人物個性的肖像描寫、語言描寫、動作描寫以及精彩生動的細節(jié)描寫，但由于受題目和選材的限制，甲文的描寫稍有不足。當然，在一篇文章里不可能集中某類文體的所有優(yōu)點，否則就可能成了王熙鳳身上的首飾了。

人們有這樣一種共識：小學生的記敘文寫得比初中生有味，初中生的記敘文寫得比高中生有味。這里所說的“味”，非指詞匯量和文字基本功，而是指文章給讀者帶來的真實感、親切感和生活美感。高中生由于年齡的增長、生活經驗的豐富，往往容易說“套話”，在不知不覺之中犯了作文的一大忌：做作，不自然。這就要求我們端正寫作態(tài)度，順乎自然，本色為文，以真動人。

看來，要想真正發(fā)揮記敘文寫作的后勁，還得細觀察，多積累，勤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