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振芳

《二泉映月》寫了阿炳創(chuàng)作《二泉映月》的過程。課文開頭寫道——一個中秋夜，阿炳跟著師父來到二泉邊。師父問小阿炳：“你聽到了什么聲音?”小阿炳搖了搖頭，因為除了淙淙的流水聲，他什么聲音也沒有聽見。十多年以后的又一個中秋夜，阿炳在鄰家少年的攙扶下，來到了二泉。那淙淙的流水聲縈繞在他的耳畔，他想起了師父說過的話，想到了自己的坎坷經(jīng)歷，漸漸地，漸漸地，他似乎聽到了深沉的嘆息，傷心的哭泣，激憤的傾訴，倔犟的吶喊……他禁不住拿起二胡，把心中積淀已久的情懷傾吐給茫茫月夜。就這樣，一部不朽之作——《二泉映月》誕生了。

泉水聲沒有變，然而人變了。十多年的時間里發(fā)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師父早已離開人世，阿炳因患眼疾而雙目失明，整天戴著墨鏡，操著胡琴，賣藝度日。生活的經(jīng)歷和磨難使阿炳由一個單純快樂的少年變成了一個背負身心重負的成年人，他的內(nèi)心有太多的感慨要向人傾訴。面對二泉，聽著淙淙的流水聲，他聽到“奇妙的聲音”，他禁不住拿起二胡，把心中的感受表達出來，一切都這樣自然而然地發(fā)生。

聯(lián)系到我們的語文教學，教材中一篇篇文質(zhì)兼美的課文有如晶瑩剔透的藝術(shù)珍品，是作者的人生感悟和思想情感的結(jié)晶，凝聚了作者豐富的人生閱歷和感悟，它是一泓清泉，里面包含著各種“美妙的聲音”——發(fā)人深省的思想意義，真切動人的內(nèi)心情感，準確精妙的語言文字……會“聽”的人能走進語言文字構(gòu)成的意義世界，感受到其中的美妙，享受語言文字帶來的美好，獲得思想上的啟迪和情感上的熏陶，以此滋養(yǎng)自己人生的底蘊，使生命質(zhì)量得到改善。

然而，對于小學生來說，當我們讓他們?nèi)ジ形蛭谋镜膬?nèi)涵時常感到困難，常常會出現(xiàn)“為賦新辭強說愁”的尷尬，學生難以真正進入文本，體會其中的思想意義。不難理解，這是因為他們經(jīng)驗閱歷尚淺，認識能力有限所致。（準確地說，他們的認知特點跟我們成人是有別的）他們年齡還小，他們還不那么“深刻”，更無法“沉重”起來。就像小阿炳，當師父問他聽到什么聲音時，除了“淙淙的流水，他什么聲音也沒有聽見”。對此，非要讓他們“聽”出什么“聲音”，硬要他們從文本中挖掘出微言大義，并變著法子讓學生去揣摩作者的寫作意圖，會把本來簡單的語文教學往復雜的路上趕。語文教學一旦搞得“復雜”了，會變得枯燥乏味，一段輕松的精神旅歷會變成背著沉重思想包袱的苦役。若是這樣，學生的語文學習就會感到很困難，甚至會感到很痛苦，語文學習的興趣也會日漸喪失。

“你年紀還小，等你長大了，就會從二泉的流水中聽到許多奇妙的聲音。”——師父的話給我們的啟示是：聽不到“聲外之聲”沒有關系，等長大了自然會明白。是啊!有些東西必須要到長大以后才會明白。不是嗎?不經(jīng)歷生死離別之痛、孤寂貧困之苦就難以理解李清照的“尋尋覓覓”；沒有壯志難酬的經(jīng)歷同樣難以真切感受辛棄疾“欄桿拍遍”的力量。有些東西是在成長的過程中漸漸領悟的。小時候閱讀“床前明月光”，感受到的是月光的美好，長大后再讀“床前明月光”，一定會有新的感受。由此看來，有些事情還不能著急，必須“等”一下。

當然，“等”不是空耗時間，因為“長大以后”的事跟“長大之前”的事是有聯(lián)系的。小阿炳常跟父親聽泉，受到師父的影響和教導，所以后來當聽到二泉流水聲時，自然“想起師父說過的話”，加上自己的豐富的人生經(jīng)歷，聽到的泉水聲不再是自然的聲音了，思想和認識產(chǎn)生了質(zhì)的飛躍。沒有之前的積累，那么到長大以后，“泉水聲”還是“泉水聲”。所以說，既不要太在乎學生“聽”到了什么，又不能不讓孩子“聽”。首先要“多聽”，不僅要讀語文課本上的文章，更多的還要讀課外書上的作品；不僅要讀童話類的作品，還要讀幻想類的作品；不僅要讀有字的書，還要讀讀生活這本無字的大書?！帮L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有了這么多的“聲音”，才會有一個寬厚扎實的閱讀基礎，就能“厚積薄發(fā)”，有所感悟。其次要“真聽”，要讓學生自主感悟，多問問學生：“你感悟到了些什么?”“你讀懂了什么?”“你的理解是什么?”或許學生的回答會讓我們感到失望，他們是那么的“膚淺”，那么的“幼稚”，聽到的只是自然的“泉水聲”，沒有“聲外之聲”。但這不要緊，就讓他們?nèi)ジ惺?，去言說，這是聽到“奇妙聲音”的基礎。只有通過大量積累，通過自主感捂，隨著認識能力的提高，情感世界的豐富，經(jīng)驗閱歷的增加，他們自然會有新的感悟，并在感悟的基礎上產(chǎn)生創(chuàng)作的沖動。有了這樣的認識，我們的閱讀教學就能從一種標準的聲音中“離心”而出，獲得廣闊的閱讀空間；閱讀才能成為“悅讀”，帶給學生快樂的現(xiàn)在和充滿希望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