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作者簡介：高國藩（1933― ），男，漢，江蘇南京人，南京大學(xué)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南京大學(xué)中國語言文學(xué)博士后科研流動站合作導(dǎo)師，三江學(xué)院東亞文化研究中心主任、教授，南京大學(xué)中韓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南京大學(xué)海外教育學(xué)院兼職教授，韓國國立安東大學(xué)客座教授，中國俗文學(xué)會副會長，江蘇省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副主席，“改革開放三十周年百名文化貢獻人物”，國務(wù)院“國家有突出貢獻專家”，享受國務(wù)院政府特殊津貼專家。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xué)，民俗文化學(xué)，敦煌學(xué)。)

（1.三江學(xué)院 東亞文化研究中心，江蘇 南京 210012；2.南京大學(xué) 中文系，江蘇 南京 210093）

摘 要：本文論述了敦煌三危山旅游文化中的古代民俗資源，對一批詩文原文作了細心的闡釋，有助于歷史文化的研究和現(xiàn)實旅游文化的開發(fā)利用。

關(guān)鍵詞:敦煌；三危山；旅游；俗文化

中圖分類號：G112文獻標識碼：A

一、敦煌三危山道教遺跡與旅游風(fēng)俗的傳統(tǒng)

敦煌三危山又名卑羽山，或作升雨山，現(xiàn)在民間又呼為火焰山。西起莫高窟前大泉河?xùn)|岸，向東綿延六十里，西面是鳴沙山，東面有無窮山，主峰在敦煌城東南四十里，莫高窟東北十里，海拔1778米。從莫高窟遠望，三峰危峙，故稱“三危山”。敦煌三危山因在唐代就著名而有深厚的文化淵源。

斯五四四八《燉煌錄》曰：“次東入瓜州界?！鋿|即三危山?！彼苟寰湃渡持迗D經(jīng)》曰：“又三危山古跡事、樂僔事，投龍事，在沙井?！薄吨匦廾C州新志?沙州景致》云：“山在城南，與雪山相接，四時積雪不消?！痹诿鞔驯幻麨槁糜我痪?，但實際在敦煌唐人中就已經(jīng)很有名了。故敦煌本《敦煌二十詠》中就有《三危山詠》一詩，而且也提到四時含雪。詩云：

三危鎮(zhèn)群望，岫（xiu）崿凌穹蒼。

萬古不毛發(fā)，四時含雪霜。

巖連九隴崄，地竄三苗鄉(xiāng)。

風(fēng)雨暗溪谷，令人心自傷。

在唐人筆下，當(dāng)時三危山這里仍然是不毛之地，所以令人心傷。但是，卻與泉水養(yǎng)生和飲酒養(yǎng)生兩種風(fēng)俗有關(guān)。唐代三危山下也流行佛教。斯五四四八《燉煌録》曰：“南山，有觀音菩薩曾現(xiàn)之處，郡人每詣彼，必徒行來往，其恭敬如是?！比藗儊砟仙綗闶丘B(yǎng)生需要，祈求平安。南山就在莫高窟對面三危山的南端，那里至今仍然有佛寺，香火很盛。廟宇不遠有“觀音井”，原來是在沙灘和山中，這一口井實為養(yǎng)生井，井水甘甜，井沿上有一道指印，相傳為觀音菩薩現(xiàn)身的地方，所以當(dāng)?shù)厝苏J為養(yǎng)生井成了神井，喝了能長壽，更具養(yǎng)生價值。斯一三九八3《酒帳》殘卷有“十月四日迎賽南山酒一斗?！边@種祈賽民俗就是三危山下南山民眾的以酒養(yǎng)生的風(fēng)俗。

再看看以下三危山先秦漢代及以后相關(guān)記載?！渡袝?禹貢》曰：“三危既宅，三苗丕敘”是也。意思是：“三危山已經(jīng)可以居住了，三苗獲得了安定?！薄渡胶＝?jīng)?西次三經(jīng)》曰：“又西二百二十里曰三危之山，三青鳥居之。”郭璞注：“今在敦煌郡。“《淮南子?主術(shù)訓(xùn)》曰：“東至?xí)D（yang）谷，西至三危?！备哒T注：“三危，西極之山。”《史記?五帝本紀》曰：“三苗在江淮荊州，舜遷三苗于三危”是也。（畢）沅曰：山在今甘肅肅州北塞外?！睗h劉向《九嘆?遠游》曰：“馳六龍于三危兮，朝西靈于九濱?！庇帧独ǖ刂尽吩唬骸吧皆谏持荻鼗涂h東南三十里，山有三峰，故名，亦名卑羽山?！薄端鍟?地理志上》曰：“大業(yè)置敦煌郡，改鳴沙為敦煌。有神沙山、三危山，有流沙。”《都司志》曰：“三危為沙州望山，俗名升雨山，今在城東南三十里，三峰聳峙，如危欲墜，故名?！薄对涂たh圖志》曰：“燉煌縣，三危山，在縣南三十里。山有三峰，故曰三危?！边@些記載說明敦煌三危山是在沙漠中，先秦以來是極為有名的地方。

中國古代舜的神話與三危山和道教也有特殊關(guān)系?！逗鬂h書?西羌傳》載：“及舜流四兇，徙之三危，河關(guān)之西南羌地是也?！弊ⅲ骸敖裆持荻鼗涂h。”這四兇指的是三苗，本《尚書?舜典》舜“竄三苗于三危”之說?！犊装矅鴤鳌吩唬骸叭?，西裔之山，舜竄三苗于三危?！比?，古國名，據(jù)《史記?五帝本紀》載，三苗國其地在江、淮、荊州（今河南南部，江西西部，湖南北部）。這座三危山，原來是道教遺址。自先秦以來也傳播有古代舜的神話傳說。道教所尊崇的黃帝即是中華民族最崇拜的始祖，而堯舜禹都是黃帝的后裔，也是道教尊崇的對象。道教在這里立三危山景，認為這里是養(yǎng)生之地，象征中華民族歷史的悠遠。說明敦煌遠在佛教傳入我國以前民間乃自流傳著道教的信仰。

在漢代，敦煌有一位矯慎，也是一個修黃老的道教仙人?！吨匦廾C州新志?沙州衛(wèi)?仙釋》曰：“矯慎，字仲彥，扶風(fēng)茂陵人，少學(xué)黃老，隱遁山谷，因穴為室，仰慕松喬引導(dǎo)之術(shù)，馬融、蘇章咸鄉(xiāng)里，幷時皆推尊之。年七十余不娶。忽歸，自言死日，至期而逝，后有人見慎于敦煌。故前世異之，傳為神仙云?！?/p>

他在這里修道養(yǎng)生，經(jīng)過七十年而成神仙，所以證明敦煌是一個養(yǎng)生之地。

在魏晉，敦煌龍勒人索靖(239-303)信奉道教，惠帝時拜為對策第一，又拜為駙馬都尉，伯四〇一〇卷記載他為酒泉郡太守。據(jù)伯三七二〇卷以及莫高窟第156窟前室《莫高窟記》曰：他曾游三危山和鳴沙山，所以在后世的莫高窟址題壁曰“仙巖寺”，用道教寺廟名稱。這說明在古代敦煌，信奉道教在這里養(yǎng)生修道已成傳統(tǒng)。

據(jù)《晉書?隱逸傳》載，西晉十六國時期，有一位索襲，字偉祖，敦煌人也。碩德名儒，虛靖好學(xué)，無心入仕，卻好修道教陰陽之術(shù)，尊道崇教，又著天文地理十多篇，年79卒于鄉(xiāng)里①。也證明敦煌是一個養(yǎng)生的好去處。

又據(jù)《晉書?藝術(shù)傳》載，索紞(dan)字叔徹，敦煌人也。既博經(jīng)通儒，亦好道教陰陽之術(shù),善術(shù)數(shù)占候，常為鄉(xiāng)人占夢，年七十五卒于家②。

又見羅福長《沙州文録補?康再榮條》曰，康再榮，唐代敦煌人，亦信奉道教，他以道教四靈和八卦思想作咒祈福。這些實例都證明信仰道教養(yǎng)生是敦煌的傳統(tǒng)。

民國年間仍有敦煌道觀廢墟，稱為“老君堂”，在三危山主峰東南麓，西距觀音井五里，原有古廟廢墟，時見道觀的古瓦和龍鳳磗等等古物。今存敦煌研究院之內(nèi)有一塊鐵碑，記載了這個道觀1918年修葺的情景。魏晉以后，佛教傳入敦煌，遂喧賓奪主矣。

秉承敦煌唐人的傳統(tǒng)，清朝道光年間敦煌縣縣太爺蘇履吉寫有《敦煌八景》八首七律詩，其中第一景《危峰東峙》就是寫三危山的，詩曰：

矗立三峰碧漢間，相看積雪接天山。

朝暾初上高如掌，暮靄微凝翠若鬟。

是處排空還聳峙，幾回憑眺欲躋攀。

停車道左頻翹首，云自無心岀岫間。

詩中“三峰”寫的就是三危山。這詩是在整個西域大地理背景下寫的，因此，三危山接天山，從朝暾到暮靄，寫出了三危山排空而來的氣勢。

總之，以上考述說明，從先秦至唐代，三危山——敦煌第一景乃是中華本土道家神仙的養(yǎng)生景觀。三危山綿延昆侖山，蘊含的是東王公和西王母的神話世界。古跡在這里雖然沒有完整留下，但是古董和遺跡卻有蛛絲馬跡可尋。唐張彥遠《歷代名畫記》記載，晉明帝司馬紹曾經(jīng)畫過《東王公西王母圖》，衛(wèi)恊畫過《穆天子宴瑤池圖》。離敦煌不遠的河西走廊過去也存在過西王母石室。特別是1972年考古發(fā)現(xiàn)了酒泉丁家閘十六國墓中，保存著東王公和西王母壁畫，繪在覆斗形的墓頂，東王公和西王母兩兩相對，坐于昆侖山上養(yǎng)生，下面畫著山巒、樹林、野牛、麋鹿、野羊、九尾狐等，非常精彩，它是道教的養(yǎng)生俗文化遺存，和莫高窟249窟的東王公和西王母在佛教的背景下的養(yǎng)生畫面迥然不同。

二、三危山道教女神西王母與

陶淵明道教詩之比較

三危山的西王母遺址，因為道教女神西王母而名聞遐彌。故而1928年道士王永金在三危山重修王母宮。至今峰頂原有的寺塔已廢。山上可見有小草以及樹木的化石，可知古時這里有草木生長，益于養(yǎng)生。這里西王母的神話養(yǎng)生境界可與晉代陶淵明的道教詩歌互相比較，又別有一番和平的天地。

陶淵明有關(guān)《山海經(jīng)》的詩，最強調(diào)三青鳥，故而先來談?wù)勅帏B，它們是為西王母養(yǎng)生而存在的?！渡胶＝?jīng)?西山經(jīng)》曰：“又西二百二十里曰三危之山，三青鳥居之。是山也，廣員百里?！惫弊ⅲ骸叭帏B主為西王母取食者，別自棲息于此山也?！薄渡胶＝?jīng)?海內(nèi)北經(jīng)》曰：“西王母梯幾而戴勝杖，其南有三青鳥，為西王母取食?！蔽魍跄敢埠涂鬃又v的一樣“民以食為天”。即有食物她才能在這里生存，而三青鳥是三只神鳥，又《山海經(jīng)?大荒西經(jīng)》曰：“沃之野有三青鳥，赤眉黑目，一名曰大鵹（li），一名曰少鵹，一名曰青鳥?！惫弊ⅲ骸敖晕魍跄杆挂病！惫屎笫廊私粤w之，隋代薛道衡《豫章行》詩曰：“愿作王母三青鳥，飛來飛去傳消息。”《淮南子?主術(shù)訓(xùn)》曰：“東至?xí)D(yang)谷，西至三危?！备哒T注：“三危，西極之山?！敝溉帏B由旸谷至三危往返取食。漢代劉向《九嘆?遠游》曰：“馳六龍于三危兮，朝西靈于九濱?！币嘀肝魍跄甘?。唐代段成式《戲高侍御七首》其二曰：“曾城自有三青鳥，不要蓮東雙鯉魚。”后世多用于作愛情的信使。唐代李白《相逢行》曰：“愿因三青鳥，更報長相思?！比帏B正是愛情信使?？梢赃@樣說，三青鳥神話核心是養(yǎng)生取食，這是生命之源。

其次，講陶淵明有關(guān)《山海經(jīng)》的詩以前，也先介紹一下河西走廊的西王母古跡。清初《重修肅州新志》西王母古跡，有西王母“仙釋”。北周庾信《入道士館》詩曰：“金花開八景，玉洞上三危?！庇纱丝芍?，三危山上有玉洞，就是美玉做成的洞子，是為道士古傳說，表現(xiàn)了道教養(yǎng)生的幻想?！吨匦廾C州新志?沙州衛(wèi)?仙釋》曰：

“西王母，史漢云，《安息長老傳》：‘聞條支有弱水，西王母未嘗見。而《列子》在史、漢之前已云：‘周穆王升昆侖之丘，遂賓于西王母，觴于瑤池之上。故晉太守馬岌以肅州西南山當(dāng)之?！渡胶＝?jīng)》又云：‘三危之山，有青鳥居之，為王母使者，傳書，取食。要之流沙之境，洵為仙靈窟宅，神人往來棲息之鄉(xiāng)。爰著之于此焉?！雹?/p>

這三青鳥伴隨西王母對三危山來說那是太重要了，他成了中國本土道教以及民間信仰熱愛鳥類的文化標志。以上整個來說就是道教養(yǎng)生的文化背景。一有水，二有瑤池宴，三有三青鳥取食。而西王母的意境從單一神的居處擴大到了“神人往來褄息之鄉(xiāng)”，有眾神相互溝通的環(huán)境，所以已經(jīng)不是一個神在瑤池和在三危山養(yǎng)生，而是許多神來瑤池和三危山養(yǎng)生了，也就是說，三青鳥不僅為西王母一神送食和養(yǎng)生，也為眾神送食和養(yǎng)生。鳥類和養(yǎng)生文化便有了密切的關(guān)系。

魏晉南北朝時代，在遠古作為中國古代神話的昆侖山和西王母神話，還有穆天子神話，已經(jīng)演變?yōu)榈澜碳捌涿耖g信仰的神仙養(yǎng)生之境和道教的女神養(yǎng)生。晉代大詩人陶淵明著名的《讀山海經(jīng)十三首》詩，其實這一組詩可看成道教養(yǎng)生詩，它的特點就是：其中昆侖山，西王母，三青鳥以及穆天子是作為道教一個養(yǎng)生的神仙境界的整體提出的。十三首詩中有五首是依次涉及穆天子，西王母、昆侖山、和三青鳥的，真可以說這一組詩是以西王母養(yǎng)生神話為軸心展開絢麗多彩的神話藝術(shù)意境的，與敦煌三危山和河西走廊一帶西王母神話傳說的道教養(yǎng)生文化背景是一致的。今即選其中五首重點講述其養(yǎng)生。

其中第一首是歌詠穆天子的，隱含三青鳥送食西王母養(yǎng)生到昆侖山會穆天子之事，詩曰：

歡然酌春酒，摘我園中蔬。

微雨從東來，好風(fēng)與之俱。

泛覽周王傳，流觀山海圖。

俯仰終宇宙，不樂復(fù)何如？

意思是：

歡歡喜喜斟上一杯美酒，

又從后園里摘來了蔬菜。

微微的雨從東面飄過來，

和順的風(fēng)讓人寬舒心懷。

于是翻看起穆天子傳記，

瀏覽山海經(jīng)神仙的風(fēng)彩。

俯仰間宇宙萬物收眼底，

這日子不快樂又將如何？

這首詩陶淵明首先揭示飲春酒和食素菜的養(yǎng)生背景。所謂“春酒“就是冬釀春熟之酒。先秦制春酒是非?？季康??！对?豳風(fēng)?七月》曰：”為此春酒，以介眉壽?！币馑际牵横勗旆枷愦壕疲瑩Q求長生不老?？纯?，是在強調(diào)飲酒養(yǎng)生。詩里的“周王傳”，那“周王”就是指周穆王；所謂“周王傳”就是指《穆天子傳》。那就是晉人說的從魏襄王墓中得到的那本書。書中記述了周穆王登昆侖養(yǎng)生觀四荒，西游作賓于西王母的養(yǎng)生民俗故事。晉代郭璞為之作注。這一首詩是冩陶淵明在歷經(jīng)耕田、讀書和養(yǎng)生之樂以后，周穆王的神話將他引入無限廓大的宇宙中遨游，樂趣無窮。詩中所記山海經(jīng)圖，晉代郭璞曾為《山海經(jīng)》作注，有圖及贊。陶淵明所見恐即原書。今原圖已失，為清人補畫之圖。

其中第二首又換了一個角度，是歌詠西王母養(yǎng)生的，隱含三青鳥送她在昆侖山會見穆天子之事。詩曰：

玉臺凌霞秀，王母怡妙顏。

天地共俱生，不知幾何年。

靈化無窮已，館宇非一山。

高酣發(fā)新謠，寧效俗中言。

意思是：

玉山瑤臺越出云霞秀美，

王母仙姿綽約美妙容顏。

她與天地同生死共命運，

不知已經(jīng)度過幾千萬年？

所有神靈變化無窮無盡，

樓臺館舍不止一座山澗

歡宴穆王唱首新的歌謠，

那意蘊絕不同世俗語言。

欲了解西王母如何養(yǎng)生，讀了這一首詩，可知：第一，西王母居處是養(yǎng)生最佳的處所。這一首詩中的“玉臺”，是指玉山的瑤臺，就是西王母的居處?！渡胶＝?jīng)?西山經(jīng)》曰：“又西三百五十里，曰玉山，是西王母所居也。”而所謂“瑤臺”，則是瑤玉建成的臺?！峨x騷》曰：“望瑤臺之偃蹇（jian）兮”。在玉的世界里生活，是養(yǎng)生最佳的地方。因為玉文化的本質(zhì)就是養(yǎng)生。

第二，西王母容顏好是美玉的功勞。這一首詩說西王母有“妙顏”，會是指《山海經(jīng)?西山經(jīng)》所說：“其狀如人，豹尾虎齒而善嘯，蓬發(fā)戴勝?！币矐?yīng)該是指《漢武帝內(nèi)傳》說的：“頭上大華髻，戴太真晨嬰之冠，履玄璚（qiong）鳯文之舄（xi）；際之年可卅，修短得中，天姿庵靄，云顏絕世。”這兩者并不矛盾，因前者不過是特殊藝術(shù)裝扮。這還說明西王母故事在漢代以后已經(jīng)在民間勝傳，而陶淵明所據(jù)也應(yīng)當(dāng)是《漢武帝內(nèi)傳》。而重要的是西王母妙顏從何而來，當(dāng)然是用玉來養(yǎng)生的結(jié)果。你看她全身上下珠光寶玉，才使得她顯得那樣年輕。

第三 ，西王母與天地同壽，是養(yǎng)生的結(jié)果。晉代陶淵明認為西王母“天地共俱生，不知幾何年？”與他同時代的人，顯然支持他的觀點，晉代張華《博物志》卷八說了一個更為有趣的故事：

“漢武帝好仙道，祭祀名山大澤以求神仙之道。時西王母遣使乘白鹿告帝當(dāng)來，乃供幛九華殿以待之。七月七日夜漏三刻，王母乘紫云車而至于殿西南面東向，頭上戴七種玉勝，青氣郁郁如云。有三青鳥，如烏大，使侍母勞。時設(shè)九微燈。帝東面西向，王母索七桃，大如彈丸，以五枚與帝，母食二枚。帝食桃輒以核著膝（xi）前。母曰：‘取此核將何為？帝曰：‘此桃甘美，欲種之。母笑曰：‘此桃三千年一生實。唯帝與母對坐，其從者皆不得進。時東方朔竊從殿南廂朱鳥牅中窺母，母顧之謂帝曰：‘此窺牅小兒，嘗三來盜吾此桃。帝乃大怪之。由此世人謂方朔神仙也?！雹?/p>

請看，這是第一次西王母與樹結(jié)合的神話意境。西王母多么會養(yǎng)生，有紫云車代步，有三青鳥送食，有七種玉勝裝扮，有七顆仙桃美餐。受他的影響，漢武帝也會安排神仙養(yǎng)生的待遇，接受乘白鹿使者的傳信，設(shè)九微燈照明，又五顆仙桃嘗鮮。古人認為，西王母其所以長壽，那是因為與她吃了長壽桃有關(guān)。民間遂把大桃子命名為“王母桃”，或“壽桃”，或“蟠桃”。這是道教養(yǎng)生學(xué)導(dǎo)致的飲食養(yǎng)生風(fēng)俗。后世遂有《蟠桃會》之曲，見《曲?？偰刻嵋肪砣?，曰“陳摶生日，東方朔偷桃祝壽為名”，這里東方朔偷桃顯然是漢武故事衍化，與以上所引張華《博物志》所述相合。在后世戲曲中延續(xù)了壽桃養(yǎng)生風(fēng)俗的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