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登明 王文鴿
一部《秦腔》,讓很多人記住了棣花鎮(zhèn),記住了清風街。
3月15日,陜南商州春意漸濃。往日寧靜的清風街上,一群闖入者引起村民的注意,但是,人們很快在人群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平娃回來了!
是的,賈平凹回家了,回到了《秦腔》故事發(fā)生的地方——棣花鎮(zhèn)清風街。
走在清風街上,賈平凹顯得很興奮。盡管從小在這里長大,離開家鄉(xiāng)后又不知多少次回到過這個地方,可每次踏上這塊土地,賈平凹總是很興奮。
其實這一點兒也不奇怪,因為在賈平凹的心里,他人生最初19年“透明和快樂”的日子都在這里度過,而“憂傷和煩惱在我離開棣花的那一時起就伴隨我了”(賈平凹自傳《我是農民》)。況且,“故鄉(xiāng)幾十年來一直是我寫作的根據地”。
走在清風街上,賈平凹一會兒瞧瞧這家的窗戶,一會兒摸摸那家的門板,不知在他的腦海里,是否會浮現(xiàn)出《秦腔》中白雪、引生、狗剩、夏天智的影子?看到幾個人走過來,其中一個中年人抱了一個孩子,平凹趕緊打招呼說:“怎么,每次回來都要在這兒見到你,來給我們照張相。”于是,記者們端起相機,便“咔、咔、咔”地拍個不停。賈平凹一高興,把他的好煙散出了好幾根。
當年的小伙伴,如今都成了村里半大的老頭,卻饒有興致地諞起兒時的故事:誰爬樹爬得最快,一起割柴草,一起上苗溝水庫……劉高興(賈平凹長篇小說《高興》原型)更是高喉嚨大嗓子講起他與平凹過去在村子里玩耍時發(fā)生的趣事兒以及后來他們在西安城里的來往,“他寫煩了就到我那達,聽我講古經,我們小時候一起玩,現(xiàn)在他成了大作家,他是魯迅,我是閏土?!辟Z平凹笑瞇瞇地聽著大家神侃。
在自家的老宅院里,賈平凹久久地凝視一棵老梨樹。這棵樹是當年蓋這座房子時父親栽下的。40多年了,父母親都不在了,老梨樹卻年年開花。賈平凹說,現(xiàn)在老宅門上的鑰匙是他小時的老隊長拿著,定時打掃院落,擺放花盆。平時也會有一些外地的來訪者,開門也方便。
賈平凹走進院墻根的一片小菜地,小心翼翼地拔起嫩閃閃的青菜說:“這才是真正的好菜,城里是買不到的?!?/p>
看見二郎廟,賈平凹又想起當年耍社火時用的那把大刀??醋o院子的老人從廟里取來了那把刀,賈平凹接過刀,立于廟前,興奮地說:“小時候耍社火,把我綁在芯子上,總害怕握不牢刀,會掉下去,想不到這把刀還在!”大家慫恿他舞一下刀,他指著關帝像說:“關公面前可不敢耍大刀!”
雖說已進城幾十年,但賈平凹的生活習慣并沒有多少改變。在棣花街,他就著酸菜吃糊湯,邊吃邊說:“這糊湯熬得粘糊,地道可口?!彼€熱情地向一起來的客人介紹家鄉(xiāng)的小吃橡子涼粉,“這東西好,是純天然的,你們北京沒有吧!”一個記者剛要將鏡頭對準他。他趕緊說:“甭照,我吃相難看?!?/p>
在距棣花鎮(zhèn)不遠的牛頭嶺下,賈平凹來到了父母的墳前,“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賈平凹此次回家的一個重要目的,就是要將自己的《秦腔》獻給父母。
賈平凹每次回鄉(xiāng)。都是帶著收獲和感恩去的。而這一次,這種收獲和感恩卻有了更豐富的內容——因為《秦腔》。
賈平凹說過,“《秦腔》動用了我所有素材的最后一塊寶藏,傾注了我生命和靈魂中的東西?!碑敵酰肚厍弧穭庸P時,賈平凹無法預知這本書將會是什么命運,“但我在家鄉(xiāng)的山上和在我父親的墳頭發(fā)誓,我要以此書為故鄉(xiāng)的過去而立一塊紀念的碑子”。
顯然,賈平凹做到了。2008年10月,《秦腔》榮獲第七屆茅盾文學獎。這是賈平凹作品第一次獲得這個獎項。
跪在雙親墓前,賈平凹拿出一本《秦腔》,緩緩點燃……
在賈平凹的記憶中,教師出身的父親“為人誠實而熱情,業(yè)余生活又喜歡唱幾句秦腔”,但一生不得志,正因如此,父親對兒子寄予了很高的期望。當年賈平凹上初中時,父親送他到校門口,還特意給他買了一把水果糖。“父親說:‘糖甜不甜?我說:‘甜!父親說:‘將來上大學了,我給你買一筐糖!”(《我是農民》)
父親用一把水果糖換來一個“賈家榮宗耀祖的人物”,如今,兒子又給父親送來了一份更珍貴的禮物,此情此景,怎不讓人感慨萬千!
火苗漸漸騰起時,賈平凹將快要燃盡的《秦腔》畢恭畢敬地敬獻在雙親的墳前?;鹧嬖礁Z越高,一只只黑蝴蝶從火中飛出,飛舞在碧綠的麥田上空……
站在高高的山坡上,賈平凹凝望著遠處一簇簇盛開的桃花,還有村莊上空裊裊升起的炊煙,深情地說:“還是故鄉(xiāng)好啊!”
賈平凹告訴記者,目前他正在寫一部與自己少年記憶有關的長篇小說??磥恚谒墓P下,“根據地”的故事還沒有講完。大家紛紛猜測,誰又會是他新故事中的主要人物呢?
永遠的鄉(xiāng)音,永遠的鄉(xiāng)情,這就是永遠的賈平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