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森

摘要：董汝瀚、董李父子墓志為探討明代青州望族董氏家族歷史及葬地提供了珍貴金石文獻資料。兩篇志文不僅可補董應舉《崇相集》和鐘羽正《崇雅堂集》的缺佚，而且關(guān)涉到多位《明史》有傳或名見《明史》的歷史人物，具有重要學術(shù)研究價值。

關(guān)鍵詞：明代；青州；董汝瀚；董李；墓志

中圖分類號：K248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0559－8095(2009)01－0037－07

明代董汝瀚、董李父子墓志分別刊刻于萬歷四十三年(1615)和四十六年，現(xiàn)藏于山東青州市博物館。這兩方墓志均未見著錄，屬于第一手金石文獻資料。由于董氏父子墓志在內(nèi)容上聯(lián)系密切，因而將它們放在一起考證分析。

董汝瀚墓志

墓志一合，石灰石質(zhì)。志蓋長、寬均59，5厘米，厚8厘米，左上角殘缺，上刻篆書“明奉政大夫南京戶部郎中西嶼董公暨配封安人徐氏次配欽旌貞節(jié)丘氏合葬墓志銘”35字。志石長、寬、厚同志蓋，右上角殘損。志文楷書，滿行45字，共36行。志文如下(“」表轉(zhuǎn)行；“……”表缺多字；“□”表缺一字)：

“……西嶼董公暨配封安人徐氏、次配欽旌貞節(jié)丘氏合葬墓志銘」……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福閩董應舉撰」……湖廣布政使司右參政臨朐馮瑗書」……夫戶部江西清吏司郎中邑人邢慎言篆」……月二十九日卒，己未二月十七日葬于郡城西南祖塋之后。配安人徐氏，后公四十有一月而卒，是」□辛酉五月。再逾歲，癸亥三月七日隨葬于公。時公同年友靳君學顏銘而志之。公次配丘氏，茹荼五十有七年，萬死」一生，以存藐諸孤，而復光大之。茲萬歷甲寅正月二十日而卒。逾歲，乙卯二月十三日開壙榭于公而合葬焉。公子李、」孫可威來請銘。敢掇拾前志，而嗣入之。按公諱汝瀚，字子匯。公與徐安人俱青州益都人。四世祖曰奉先，生翔，翔生彝，」彝生魁，即杰庵公，配劉氏實生。董氏世治星歷、堪輿學。公生數(shù)歲慕儒術(shù)，治《胡氏春秋》。甫長，遭杰庵公喪，喪之如成人。」時山東言《春秋》者，有郡曹給事，見公深器異之，乃以其經(jīng)授公，公盡得曹氏學。復以學授諸生，今青州言《春秋》者，多出」董氏。甲午舉于鄉(xiāng)，歸塾事母劉。劉病，公事湯藥，日夜衣不解。劉卒，哭毀無時，里巷哀焉。甲辰試春宮，不中，謁選授直隸」建平知縣。安人病且革，弗克從。公至，乃以六禮聘金陵衛(wèi)舍人英女襄內(nèi)事，是為丘氏。建平適歲不登，公悉除諸苛擾J民者，民乃生。巨猾宗桌，抉富結(jié)貴人，凌轢柔善，舊令多首鼠浮與之，不則為所中，公按置之汰。既乃為民筑石堤，蓄泄」水利，得田萬三千畝，名其塍曰‘董公圩云。在事七年，升太仆寺丞。庚戍，北虜內(nèi)訌，議倍征民馬。民懼，當事者莫敢言。公」奏減三分一，而騎用饒，時共壯之。甲寅，以治績，予」敕褒美杰庵公，贈如其官。劉氏贈太安人，而徐安人受封。尋升南京戶部員外郎、郎中，榷鈔淮關(guān)兼攝諸司事，成有政便?！管娒裣救眨瑒t出游諸名勝賦詩，若未嘗為吏者。居久之，郁郁思東土，遂移病歸。公歸四閱月，而痰作卒。安人祖弼用縣」令擒盜，擢福建參議。父經(jīng)，驛丞，有參議風。安人既名家子，而又知學。以故□瘁拮據(jù)相公于諸生時。佐公立朝，在所令」聞。公性孝友，安人強力襄之其事，劉安人最得其志。劉安人李子早亡，有遺孤□，公及安人撫教，為縣學生。安人以丘」世祿家閑，內(nèi)則孝經(jīng)大義，居相睦甚。公卒之日，安人悲不欲獨生。是年□□□年二十有四，封公方孩，投繯殉者數(shù)矣。」安人提封公而力譬解之，丘乃強起，斷發(fā)毀容，鐍戶垂幌。奉徐于床褥中，湯藥譴粥，如安人意。而安人競不起，臥三歲」余亦卒。時宗族有利丘橐者，百計窘丘，欲嫁之作使。豪奴悍婢，共相侵侮，丘煢煢家在千里外，誰因誰極?仰天泣曰：‘是」無難，一訖以殉死者，獨計安人言謂：何受以孤，復重遺之孤?而□□□負夫也!孤與貲產(chǎn)其兼有之難，于是傾橐與之，」析得污邪數(shù)畝。勤紡績?yōu)榛?，和九畫獲而課封公成也，封公有至行。既考功生八年，有弟六年失母，丘復收而鞠養(yǎng)之。j是時，安人之子已前死，無血胤矣。丙午冬，直指奏其事。」天子下璽書旌之。表識其門。應舉聞公少時負奇抱期，大樹立而十厄于位，弗究厥施，乃其蒞官厲行，得自無憾，以至蓋」棺而保完名。安人生相好，而死相從也。丘顧不死而難于死，假令慷慨溝瀆，公幾不血食矣!安人以死殉公，死賢于生；」丘以不死報公，生賢于死。公之內(nèi)德如此，董氏其克昌矣。公距其生之弘治丁巳，安人距其生之弘治庚申，俱得壽六」十二歲。丘距其生之嘉靖甲午，得壽八十一歲。公有《西嶼稿》、《郎川小稿》、《兩都宦游稿》行于世。子二人：曰楠，安人出，考中」禮部儒士，郡志列父學；日李，丘出，即封公。孫四人：長可威，即考功君；次有威，府庠廩生，先丘卒；養(yǎng)威，府庠生；取威，早卒?！箤O女五人。曾孫三人：佑。府庫生；偏、僖俱幼。曾孫女六人。銘曰：‘」誰謂學以為己?我公經(jīng)明而人以起。誰謂仕以為人?我公志行而已以伸。社稷民人，日計曰牧。公于其間，以莫不谷。優(yōu)j哉游哉，登高能賦。人吏而家，公鑒其足。歸與歸與，我憶先人。冠蓋奕如，省其墓墳。于斯踟躕，于斯宴語。公亦首丘，于斯」泉處，。懿哉徐媛，夫君是比。皇皇以從，恐后其死。丘死不得，保世亢宗。嬰難日易，何去何從。泉深壤高，穹窿其宇。異時同」歸，含笑而語。士行婦誼，」皇恩于赫。于萬斯年，惟后之澤。吳郡吳尚端刻?！?/p>

志主董汝瀚，《明史》無傳。據(jù)志文，董氏字子匯，號西嶼，青州益都人，自幼治《春秋》學，嘉靖十三年(1534)中舉。選授直隸建平知縣，在任七年，廢除侵擾百姓的苛捐雜稅，打擊欺壓良善的豪猾大族。修筑石堤，蓄泄水利，獲得良田一萬三千畝，人稱“董公圩”。董汝瀚頻施惠政，造福一方黎民?！耙似涑P為首令第一，而撫、按獎薦四十余次”。因而被擢升為太仆寺丞。嘉靖二十九年，朝廷擬加倍征發(fā)民間馬匹，以備北方韃靼戰(zhàn)事，一時民心憂懼。面對此情，董汝瀚挺身而出，奏請嘉靖帝減征馬匹三分之一。結(jié)果軍用不饋，受到朝野稱贊。尋遷南京戶部員外郎、郎中。后乞歸卒。著有《西嶼稿》、《郎川小稿》和《兩都宦游稿》。

志云：“公距其生之弘治丁巳，……得壽六十二歲。”可知，董汝瀚生于弘治十年(1497年)，卒于嘉靖三十七年。董汝瀚夫人有二：原配安人徐氏、次配丘氏。徐氏出身官宦之家，知書達禮，“佐公立朝，在所令聞”。侍奉婆母，操持家務，乃賢內(nèi)助。董汝瀚死后，徐氏痛不欲生。丘氏更是多次要投繯殉夫，都被徐氏以孩子幼小、無人扶養(yǎng)為由勸阻。三年后，徐氏在思念丈夫的悲痛中辭世。丘氏則以紡織為業(yè)，教養(yǎng)兒子成人。她“茹荼五十有七年，萬死一生，以存藐諸孤，而復光大之”，以致“天子下璽書旌之，表識其門”。真所謂：“安人以死殉公，死賢于生；丘以不死報公，生賢于死?！毙焓仙诤胫问?，卒于嘉靖四十年，享年62歲。丘氏生于嘉靖十三年，卒于萬歷四十二年，享年81歲。

志云：董汝瀚“己未(1559)二月十七日葬于郡城西南祖塋。”李開先《奉政大夫南京戶部郎中西嶼董君墓志銘》則謂：“葬之日，己未二月十六”。靳學顏《明故奉政大夫南京戶部河南清吏司郎中西嶼董君配安人徐氏合葬墓志銘》又作：“己未二月二十六日葬郡城西南祖塋?！倍赍略崛掌诰褂腥N不

同記載，如此狀況，顯然應以原始資料墓志“二月十七日”為是。

志云：“時山東言《春秋》者，有郡曹給事，見公深器異之，乃以其經(jīng)授公，公盡得曹氏學。復以學授諸生，今青州言《春秋》者，多出董氏?！辈芙o事，名曹倚。據(jù)李開先《奉政大夫南京戶部郎中西嶼董君墓志銘》載：董汝瀚當年曾“從游于曹倚之門”。曹倚事跡不詳，應是一位任過“給事中”官職的青州經(jīng)學家。董汝瀚新婚后，從師曹倚，“去(青州)城四五十里，不顧其家久之”。他如此用功求學，終“盡得曹氏學”，成為一方《春秋》學名師。致使“西士聞西嶼先生名，輒慕向之”。

志云：董汝瀚著有“《兩都宦游稿》”，《光緒益都縣圖志》則作“《西都宦游稿》。”很明顯，“西都”不講，“兩都”指明代的北京和南京?！豆饩w益都縣圖志》載董氏：“嘉靖十三年(1534)舉人，游太學，高陵呂柟大器之。”呂楠官拜國子監(jiān)祭酒，董汝瀚在北京與他有過從關(guān)系。后來，董汝瀚又任京官太仆寺丞。志云：董氏還曾做過“南京戶部員外郎、郎中”。因此，其著作當以墓志《兩都宦游稿》為是。

志云：董汝瀚、徐氏相繼過世后，“同年友靳君學顏銘而志之”。靳學顏(1514－1571)，字子愚，號兩城，濟寧人。《明史》有傳。嘉靖十四年進士，授南陽府推官，以廉平稱。累遷山西巡撫。應詔陳理財事務，凡萬余言。人為工部侍郎，改吏部侍郎。因不滿首輔高拱專橫，謝病歸。著有《靳兩城先生集》。靳學顏與董汝瀚是同年舉人。志云：董汝瀚“甲午(1534)舉于鄉(xiāng)”?！睹魇贰份d靳學顏：“嘉靖十三年舉鄉(xiāng)試第一”。靳氏所撰董徐夫婦墓志——《明故奉政大夫南京戶部河南清吏司郎中西嶼董君配安人徐氏合葬墓志銘》見于《靳兩城先生集》。需要指出的是，這篇志文存在著兩點錯誤，即董汝瀚，“字子涯……四世祖日奉”。由董汝瀚墓志知，“涯”為“匯”之訛。《光緒益都縣圖志》亦稱董氏“字子匯”。關(guān)于董汝瀚四世祖名字，董汝瀚及其子董李墓志皆作“奉先”，這里又漏掉了“先”字。這二處錯誤未必出自靳學顏之手，很可能是后世傳抄致誤。

志云：董汝瀚長子“曰楠，……考中禮部儒士”。董楠，字孟才，王士禎《池北偶談》載：“工部尚書可威之叔也，嘗撰《古今聯(lián)句詩集》六卷，……不可少之書?！庇赡怪局硕赏?，而非叔?！豆饩w益都縣圖志》謂董楠：“博學好古，厭習舉業(yè)，好歌詩。嘉靖間府志多出其手?！苯鶎W顏《明故奉政大夫南京戶部河南清吏司郎中西嶼董君配安人徐氏合葬墓志銘》亦稱其：“有文，知書法。”董楠考中的“儒士”為明代薦舉名目之一。洪武時即已選薦儒士授官，永樂后重科舉，遂不多行。

撰文者董應舉，字崇相，福州閩縣人?！睹魇贰酚袀?。萬歷二十六年進士。天啟間累遷右副都御史。經(jīng)理天津至山海關(guān)屯務，開田十八萬畝，積谷無算。后任工部侍郎兼戶部侍郎。因遭魏忠賢黨羽彈劾，罷官閑居，崇禎初復官，著有《崇相集》。志云：董應舉曾任“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這與《明史》所載“考功郎中”一職相合。由志文知，董應舉是應董汝瀚子李、孫可威之請，為董汝瀚、徐氏和丘氏夫婦撰寫《明奉政大夫南京戶部郎中西嶼董公暨配封安人徐氏次配欽旌貞節(jié)丘氏合葬墓志銘》。這篇志文在《崇相集》中未收，正可補其缺佚。董應舉在志文中稱：“敢掇拾前志，而嗣入之。”這里說的“前志”有二：即靳學顏為董汝瀚、徐氏所撰《明故奉政大夫南京戶部河南清吏司郎中西嶼董君配安人徐氏合葬墓志銘》和著名文學家李開先為董汝瀚所撰《奉政大夫南京戶部郎中西嶼董君墓志銘》。董應舉為董、徐、丘夫婦撰寫的這篇志文實際上已經(jīng)是董汝瀚的第三篇墓志了。值得注意的是，董應舉在墓志中并未提及李開先，只說到了靳學顏。不知是疏忽了，還是有意為之。

篆額者邢慎言，字養(yǎng)敏，青州益都人?！豆饩w益都縣圖志》有傳。萬歷三十五年進士，授戶部主事。歷任員外郎、郎中，寧泉道僉事、參議、參政等職。其父是兵部尚書邢玠。墓志記邢慎言曾任“戶部江西清吏司郎中”，這與《光緒益都縣圖志》所載“郎中”一職相契。邢慎言在后金攻打遼陽時作為明朝的監(jiān)軍，與高出、胡嘉棟、韓初命、牛象乾等人率先逃入山海關(guān)，造成明軍軍心動搖。兵部尚書孫承宗為此“斥逃臣慎言等”。當時戲稱他們?yōu)椤巴游灞O(jiān)軍”。據(jù)董汝瀚子董李墓志云：“孫女八人：……一適山西參議邢公慎言男官生常吉?！笨芍畹膶O女嫁給了邢慎言之子邢常吉，邢、董兩家是姻親關(guān)系。

刻志者吳尚端，蘇州人。他與父吳應祁、兄吳士端并稱“江南吳氏”，為當時鐫刻世家，聞名全國。筆者在此提請注意的是，吳尚端石刻作品在今山東地區(qū)多有發(fā)現(xiàn)。青州市博物館藏萬歷三十四年兵部尚書邢玠父母墓志——《明誥贈光祿大夫太子太保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西岡邢公暨配累封一品太夫人鄭氏合葬墓志銘》和萬歷四十一年《白衣大悲五印心陀羅尼經(jīng)》碑分別署款“吳門吳尚端摹上并鐫”、“吳門吳尚端臨摹上石并刻”。而且，五蓮縣叩官鎮(zhèn)丁家樓子村萬歷三十六年所建柱史丁公祠內(nèi)鑲嵌的10方石碑中有2方為吳尚端鐫刻。一為萬歷四十年“吳郡吳尚端摹上并鐫”的《柱史丁公石祠記》碑；二為年代不明的“姑蘇吳尚端刻”《題少濱丁憲副公祖石祠四首》碑?，F(xiàn)存臨邑縣邢侗紀念館的萬歷三十八年由晚明四大書法家之一邢侗臨摹的米芾小楷《西園雅集圖記》碑上赫然題有“吳門吳尚端摹上石并鐫”款署。臨朐縣沂山東鎮(zhèn)廟由萬歷二十六年狀元、禮部尚書趙秉忠撰文的殘碑后也署有“姑蘇吳尚端鐫”。這樣，山東境內(nèi)的青州、五蓮、臨邑、臨朐四縣市都有吳氏作品發(fā)現(xiàn)，總數(shù)竟達7件之多。需加以說明的是，上述聘請吳尚端鐫刻碑志者，無一為尋常百姓，全是社會地位較高的官宦名流。種種跡象顯示，他確是一位頗具影響力的蘇州籍鐫刻大師，其在明后期于山東一帶的創(chuàng)作活動相當活躍，推測山東各地還應有不少出其之手的石刻作品存世，今后很有必要留意搜尋，以便作進一步深入研究。

董李墓志

墓志一合，石灰石質(zhì)。志蓋長、寬均75.5厘米，厚13厘米，上刻篆書“明敕封承德郎南京吏部文選司署郎中事主事三川董公暨配贈安人劉氏合葬墓志銘”35字。志石長、寬、厚同志蓋。志文楷書，滿行44至46字不等，共46行，志文無一字缺佚。志文如下：

“贈敕封承德郎、南京吏部文選司署郎中事、主事三川董公暨配J贈安人劉氏合葬墓志銘。J賜進士、中順大夫、太仆寺少卿、前吏科都給事中、侍經(jīng)筵、眷侍教生鐘羽正撰。」賜進士、中憲大夫、四川布政使司分守川西道參政、眷晚生楊邦憲篆額?！官n進士、中憲大夫、前整飭遼東、開原等處兵備兼管屯田、河南布政使司右參政、請告年家、眷晚生馮瑗書丹?！构欧Q世家，匪獨名住重也。詩美翼子，易尚嚴君，惟敬與嚴。施于有政清白，義方之式所操持。蓋兢兢矣，無憂無逸二」乎哉。若董公者，于作述間，其可志也。公之父日司徒公，諱汝翰，號西嶼。祖日魁，曾祖日彝，高祖日奉先。家世益都疇」官，典訓不隳。其職至司徒，以儒顯。中甲午鄉(xiāng)試，令建平，有異績。擢太仆寺丞，晉戶部郎中。室徐氏生子楠；二室以丘」氏，生子李，是為封吏部公。司徒卒也，丘母年二十二，欲以死殉者數(shù)矣。徐母力解之：‘先大夫以藐孤屬子也，曰興董」氏者孤乎。子也死，孤孰與成

之?于是遂弗死。日撫孤泣室中，足不逾開。封公能讀，教之讀；能綜家事，訓之事。終身顧」復，如一日也。厥后兄楠故，無子。而封公子姓盛大，長孫中丞賢而貴，亢其宗。蓋自司徒公志之系丘母，功弘大矣。封」公生端重，不茍笑言，在母不憂。司徒之喪，方七歲，哀毀如成人。母子幼弱，有狡睨其室者，公毅然曰：‘此尺寸非先大」夫命耶!吾敢以孱愚墮家之緒，以忝先人益檢飭不少懈。聞者瞿然。孺子犬夫也，(齒奇)(齒乞)之念息矣。公幼嗜學，十五通」經(jīng)史百家言。尤善濂洛書，奉為矩蠖。不喜纖趨章句，以釣時名。至督諸子讀，正襟危坐，以禮度繩之肅如也。奉母盡」色養(yǎng)，呼之未嘗不在側(cè)，衣食非母先之不敢用。歲時稱觴，備禮事長兄，盡敬鞠鞠如畏然。時以吟誦無迕色，卒為喪」葬，盡禮奉寡嫂，不克不見也。治家嚴飾，子姓凜然。出入斤斤不茍。至姻朋有惠，則傾囊周之，不吝也。中丞既登第為」司理，勉以哀矜明?。粸殂尣?。勉以甄品進賢。先是，辛丑，當」封公奉」救命，泫然曰：‘董氏有今日，系母德也。母茹荼五十年名未旌，而吾先服寵，忍乎?嗣是，中丞具疏陳情，言極悲懇。得」詔旌其廬，再有銓郎之命。乃克裳稱觴，上母日：‘庶少報，罔極矣。人謂封公純孝也，褒其親而后及其身；中丞純孝也，褒其」親以及親之親。孝子不匱，公父子有焉。母年八十余卒。公艾矣，猶孺慕焉。人蓋以為難。先是，婿崔都尉故。已而，次子」有威、四子取威相繼故。公戚戚撫孤寡，治喪事，心獨苦也，蓋稍稍衰悴矣。當中丞郎南考功，主京察，所斥或強梗有」氣力，睊睊危中。公則謂：‘甄品黜幽，職也。惡直丑正，實繁有徒。心茍無瑕，又何恤乎?已而，中外成稱功郎考公正，賢聲」益起。屢轉(zhuǎn)至中丞。撫上谷時，公已病脾，尚促中丞行，中丞不忍。上疏請告未允，而公逝矣。公性方格，重然諾。有所不」可，義形于色。與人變，生死不易。州守卜公且卒，以子屬公。卜歿，撫其子如已子，扶獎入龐序。侍御蔣公卒，人多跆藉」之，公為護持，得不至涂地。人稱公‘義烈，皺然曰：‘吾非俠骨，愧世無死友耳!閑居與故舊為雅會，卮酒盤蔬不厭，尤好」召掌故。投閑者以為此宿儒濩落，可與道古，若供張磬折，吾弗堪也。公性少許可，乃數(shù)道羽正與之言，似不棄者。中」丞命不敢辭，謹僭志之。論公者皆曰：‘父作子述，無憂耳!夫作孰承之，述孰啟之，不事乎?一孤童依孀母，拮據(jù)卒痔，底」于成立。復值多戚，寡嫂寡女，子之寡室，室之孤幼，息斯勤斯，憂乎逸乎?翼有嚴匪爵而重賢矣哉。公配」贈安人劉氏，樂安南溪劉公女。劉公與司徒同鄉(xiāng)榜，奇封公儀度，妻以女。安人歸董氏，克處婦職，事姑盡孝敬，姑亦昵就」之。衣裳飲膳，唯安人手所調(diào)維是悅。安人方病，在母家。及病劇，自禱曰：‘不惜即死，即一見姑，目瞑矣。疾果愈，歸見姑，」泣以喜。久之，乃卒。繼室卜氏，能繼安人之矩。公字君植，號三川居士。生于嘉靖壬子，卒于萬歷戊午七月九日，享年」六十有七。安人生于嘉靖庚戌，卒于萬歷己卯十月十有五日，享年三十。安人劉氏，泰興縣知縣劉公時彥女。繼娶」卜氏，封翼城知縣卜公相女。男四：可威，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娶贈戶部主事劉公相男把總指揮有孚女。繼娶貴州」按察司副使高公桂女；有威，庠生，卒。先娶庠生馮公采女，繼娶寧陵縣知縣劉公度男序班雛旖女，劉安人出；養(yǎng)威，」庠生，娶江西布政使黃公卿孫懋德女；取威，卒，卜出。女二：一適青州衛(wèi)指揮崔君顯宗，劉安人出；一適庠生蔣君如」范，卜出。孫男六人：佑，庠生，卒。先娶四川參政楊公邦憲女；倆，卒。先聘贈禮部尚書馮公子履男國子生珂女；佶，俱可」威出；僖，有威出；伉、侃，養(yǎng)威出。孫女八人：一適河南參政馮公瑗男庠生士份；一適山西參議邢公慎言男官生常吉；」一許聘戶部檢校石公惜次男之柏，俱可威出；一適余侄庠生詵，養(yǎng)威出；余未許聘。曾孫女一人。未許聘。卜以是年」嘉平十七日歸窆云山之麓，奉劉安人柩合焉。銘曰：‘」緬矣董氏，系自馴龍。節(jié)標良史，業(yè)擅儒宗。晉也周材，入揆出帥。矯矣召南，隱居行義。族甲莊岳，奧闡天人。經(jīng)術(shù)疇官，」幽明是甄。奕奕司徒，云逵奮翼。綜賦藝民，式是南國。貞允淑亮，運促道悠。堂構(gòu)肇茲，胎厥孫謀。封公幼孤，煢煢在疚。」艱涸啕濡，痛心疾首。白萃絳趺，夕膳晨餐。鞠跽中饋，爰娛親歡。既纘丕基，亦弘啟佑。荇藻交馨，菁莪兢茂。仁懷淑問，」銓鏡品流。」帝命重申，寵貢優(yōu)優(yōu)。孝貫蒼曼，忠孚舟闕。望重鈞衡，任隆節(jié)鉞。金昆玉大。喬木梓材。素輛斯阻，未紱方來。新阡兆隆，憑山J隱郭。佇疾褒崇，刻靈永托?！?/p>

志主董李，字君植，號三川居士。其名已見董汝瀚墓志，系董汝瀚次子。董李七歲而孤，“嗜學，十五通經(jīng)史百家言”。一生經(jīng)明行修，但未出仕，因長子董可威中進士入仕而獲贈封承德郎、南京吏部文選司署郎中事、主事。董李勤儉治家，課子讀書。侍母丘氏，五十年如一日。為人一諾千金，慷慨仗義?！爸菔夭饭易洌宰訉俟?。卜歿，撫其子如己子，扶獎入庠序。侍御蔣公卒，人多跆藉之，公為護持，得不至涂地”。董李生于嘉靖壬子(1552)，卒于萬歷戊午(1618)，享年67歲。原配劉氏生于嘉靖庚戌(1550)，卒于萬歷己卯(1579)，享年30歲。繼室卜氏。

關(guān)于董李之字，《光緒益都縣圖志》載：“字仲直?！倍钅怪緞t作“君植”，應以墓志為是。

鐘羽正，字叔濂，青州益都人?！睹魇贰酚袀鳌Ｈf歷八年進士，授滑縣知縣，升禮科給事中、吏科都給事中，屢劾不職官員。后因敦請皇長子出閣豫教，被斥為民。光宗立，復起。天啟三年(1623)，官工部尚書。以恨群閹用事辭歸。卒贈太子太保。著有《崇雅堂集》、《青州風土記》。董李墓志在《崇雅堂集》中未收錄，墓志正可補此缺佚。墓志鐘羽正結(jié)銜“賜進士、中順大夫、太仆寺少卿、前吏科都給事中、侍經(jīng)筵”除“太仆少卿”、“吏科都給事中”二職外，其余均為《明史》本傳不載，可補其仕履。志云：董李“性少許可，乃數(shù)道羽正與之言，似不棄者。中丞命不敢辭，謹僭志之”。志云：董李“孫女八人：……一適余侄庠生詵”?？芍?，董李的孫女嫁給了鐘羽正的侄子鐘詵。鐘、董兩家存在著姻親關(guān)系。

篆額者楊邦憲，字孝征，青州益都人?！豆饩w益都縣圖志》有傳。萬歷三十五年進士，授戶部主事。歷為西安知府、四川參政、右僉都御史、江西巡撫等職。墓志楊邦憲結(jié)銜“賜進士、中憲大夫、四川布政使司分守川西道參政”中的“中憲大夫”為《光緒益都縣圖志》不載，可補其仕履。楊氏事跡在《明史》中有一見：“巡撫楊邦憲(為魏忠賢)建祠南昌”，這是他人生的一個污點。志云：董李“孫男六人：佑，……娶四川參政楊公邦憲女”?？芍?，董李的孫子董佑娶了楊邦憲的女兒。楊、董兩家也是姻親關(guān)系。

書丹者馮瑗(1572－1627)，字德韞，號粟庵，青州臨朐人?！恶T氏家乘》有傳。董氏父子墓志均由其書丹。馮瑗系著名的北海文學世家成員。萬歷二十三年進士。歷知茶陵、澤州，擢戶部員外郎、郎中。出為山西參政、湖廣參政、河南參政兼僉事、遼東開原兵備道，著有《開原圖說》?！睹魇贰分羞€記有其“戶部主事”一職。馮瑗在董汝瀚、董李墓志中的結(jié)銜“湖廣布政使司右參政”、“賜進士、中憲大夫、前整飭

遼東、開原等處兵備兼管屯田、河南布政使司右參政”，俱于《馮氏家乘》可證。筆者查見，鐘羽正《崇雅堂集》雖然收有《明中大夫整飭遼東開原兵備道河南布政使司右參政兼按察司僉事栗庵馮公墓志銘》題目，但是志文已佚。而且題目內(nèi)的“中大夫”，由董李墓志馮瑗結(jié)銜知，遺漏了“憲”字。志云：董李“孫女八人：一適河南參政馮公瑗男庠生士份”?？芍T、董兩家亦為姻親關(guān)系。

志云：董李長子“可威，都察院右僉都御史”。董可威，字嚴甫。《光緒益都縣圖志》有傳。萬歷二十三年進士，授衛(wèi)輝推官，升南京吏部考功主事，歷光祿寺少卿、順天府丞，天啟六年官工部尚書。董可威“性和平坦易，不露鋒芒，詩文宏博、典麗”。其事跡在《明史》中有一見：“董可威(天啟六年)正月任(工部尚書)，五月致仕。”董可威工部尚書任期雖僅五個月，但他是明代青州人在朝為官者中職位較高者之一。墓志載其“都察院右僉都御史”一職為《光緒益都縣圖志》不載，可補其仕履。值得一提的是。董可威與馮瑗是同年進士。這應是他兩度請托馮氏為祖、父墓志書丹的主要原因。

志云：董李三子“養(yǎng)威，庠生，娶江西布政使黃公卿孫懋德女?！秉S卿，字時庸，號海亭，青州益都人?！豆饩w益都縣圖志》有傳。正德三年(1508)進士，歷武進、涉縣令，遷知應州，所至皆有能名。后擢太原知府，累官江西左布政使?！凹尉父?1540)歲饑，發(fā)帑賑之，全活萬眾”。是年，黃卿病卒于入覲途中。黃氏嗜學，老而彌篤，著有《編苕集》、《編苕詩話》等。董李三子董養(yǎng)威既娶黃卿重孫女為妻，則黃、董兩家亦為姻親關(guān)系。

志云：董李孫“倆，卒。先聘贈禮部尚書馮公子履男國子生珂女”。馮子履(1539－1596)，字禮甫，號仰芹，青州臨朐人?！豆饩w益都縣圖志》有傳。隆慶二年(1568)進士，授固安令，歷任兵部車駕司主事、山西按察司僉事及參議、河南布政司參政等職。后因子馮琦官至禮部尚書而獲贈官。馮子履為官多治績，有政聲。他是北海文學世家成員，曾參與纂修《嘉靖青州府志》。董李亡孫董倆與馮子履孫女曾有過婚聘關(guān)系。

志云：董李“孫女八人：……一許聘戶部檢校石公愔次男之柏?！笔?，字鐘歧，青州益都人。《光緒益都縣圖志》有傳。其父石茂華萬歷年間官居兵部尚書。石倍“以蔭授戶部檢校，轉(zhuǎn)工部郎中，……尋升平樂府知府?！〉V徒，哨聚千余，逼近富川。倍時署兵備，即選練將士，授方略，擒渠魁，散其黨羽，遠近以安，郡人為建生祠”。董李孫女與石情次子石之柏存在著婚聘關(guān)系。

董氏家族世系及葬地

根據(jù)董汝瀚、董李父子墓志記載，我們可以排列出董氏家族世系：董奉先一董翔一董彝一董魁一董汝瀚一董楠、董李一董可威(一董佑、董倆、董佶)、董有威(一董僖)、董養(yǎng)威(一董伉、董侃)、董取威。

董氏父子墓志是20世紀50年代青州市博物館從民間征集來的，兩方墓志的具體出土時間、地點不詳。關(guān)于董氏祖塋所在地，董汝瀚墓志載：董汝瀚“葬于(青州)郡城西南祖塋”。這與李開先《奉政大夫南京戶部郎中西嶼董君墓志銘》和靳學顏《明故奉政大夫南京戶部河南清吏司郎中西嶼董君配安人徐氏合葬墓志銘》所記相合——“葬地則在(青州)城西南祖塋”、“葬(青州)郡城西南祖塋”?？芍献鎵L在青州城西南方一帶。需要加以說明的是，董李墓志稱：董李“窆云山之麓”，“云山”乃青州云門山的略稱。該山位于青州城南5公里，海拔421米?！洱R乘》載：云門山“上方號大云頂，有通穴如門，可容百余人，遠望如懸鏡”。《光緒益都縣圖志》贊云：“誠近郡之名山也”。董氏祖塋所在的青州城西南方一帶，地處云門山西麓，正是所謂的“云山之麓”。這里山環(huán)水繞，風景秀麗，是一處典型的風水寶地。由董汝瀚墓志知，董氏家族“世治星歷、堪輿學”，是一個精通風水之道的世家。董氏先人辟塋于青州城西南方的云門山西麓附近，實在是頗具慧眼的高明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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