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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特根斯坦語言游戲概念新探

2009-04-13 06:58
學術(shù)月刊 2009年3期
關鍵詞:維特根斯坦哈克貝克

馬 琳

[摘要]貝克與哈克在對維特根斯坦《哲學研究》的評注中把語言游戲區(qū)分為創(chuàng)建的與自然的兩種類型。他們認為,創(chuàng)建的語言游戲是真正的語言游戲,是他們所謂的“語言游戲方法”的真正展示,而自然的語言游戲則是后起的,是語言游戲方法向我們實際上所使用的語言的擴展。事實上,這種分類法不符合維特根斯坦哲學的基本導向,與其外在地把語言游戲劃分為這兩種類型,不如把自然性與創(chuàng)建性視為內(nèi)在于語言游戲這一富于生命力的哲學概念中兩個不可分割的要素。貝克與哈克的這種分類法具有誤導性,它是引起對維特根斯坦哲學的概念主義與實證主義兩種闡釋取向及其紛爭的根源之一。

[關鍵詞]語言游戲自然性創(chuàng)建性建筑者語言完備性

[作者簡介]馬琳(1970-),女,云南省鹽津縣人,比利時魯汶大學哲學博士,中國人民大學哲學院副教授,主要從事歐洲大陸哲學、中西比較哲學、維特根斯坦哲學研究。

[中圖分類號]B51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439—8041(2009)03—0048—08

牛津大學圣約翰學院的貝克(G.P.Baker)與哈克(P.M.S.Hacker)對維特根斯坦的《哲學研究》所作的多卷評注長期以來被視為維特根斯坦研究中的經(jīng)典著述。在題為《維特根斯坦:意義與理解——(哲學研究)論文》這部評注集中,貝克與哈克把語言游戲(Sprachspiele)區(qū)分為創(chuàng)建的(invented)與自然的(natural)兩種類型。根據(jù)他們的解讀。語言游戲就其本質(zhì)而言是創(chuàng)建的,它們是設計出來的“比較對象”(Vergleichsobjek-te),我們通過比較它們與我們的語言之間的相似與差異之處,從而認識我們語言的特性。貝克與哈克也時常使用“語言游戲方法”這種說法,他們認為,自然的語言游戲是當這種語言游戲方法被運用于“我們實際語言實踐的碎片”之時產(chǎn)生的,這是真正的語言游戲向我們實際上所使用的語言的擴展。貝克與哈克關于語言游戲的這種分類法在大多數(shù)維特根斯坦學者中頗有影響。例如,斯蒂芬·希爾密(stephen Hilmy)相似地提出在《褐皮書》中常見的“假設的”(hypothetical)或是“建構(gòu)的”(constructed)的語言游戲與“作為實際存在的語言實踐之場所的語言游戲”(lan-guage-games qua loci of extant linguistic prac-tice);大衛(wèi)·斯特因(David Stern)則似乎自然而然地把“真實的”(real)語言游戲區(qū)別于“想象的”(imaginary)語言游戲。

貝克與哈克所提出的這種分類法不符合維特根斯坦哲學的基本導向。與其外在地把語言游戲劃分為這兩種類型,不如把自然性與創(chuàng)建性視為內(nèi)在于語言游戲這一富于生命力的哲學概念中的兩個不可分割的要素。自然性是設計、運用語言游戲的依據(jù)與前提條件,我們生活的自然事實(Naturtatsachen)為多種多樣的語言游戲提供了必要的素材與靈感,許多語言游戲十分明顯地體現(xiàn)為對日常生活事實的擇選,例如,一個談論夢境的語言游戲,一個談論疼痛的語言游戲,等等。而另一方面,語言游戲的創(chuàng)建性則提示著:我們所運用的語言游戲涵括著想象加工的因素,它們永遠不可能完全地等同于所涉及的生活事實,它們不是固定不變的,而是可以變化、可以修訂的,因此,不能用實證主義的方式把它們固定為語言的必然事實。

把語言游戲區(qū)別為涇渭分明的自然的與創(chuàng)建的、實際的與假設的或是真實的與想象的兩種類型,這使得我們無法清楚地認識語言游戲中自然性與創(chuàng)建性的統(tǒng)一性,這兩個要素互相依存,缺一不可,共同構(gòu)成語言游戲成為維特根斯坦哲學核心概念的前提條件。把這兩個相互滲透、相互勾連的要素割裂開來,使其外在化為兩種不同類型的語言游戲,這種做法不能彰顯自然性與創(chuàng)建性之融通的重要意義,因而也不能使我們準確地把握維特根斯坦哲學運思的獨特性。

首先需要注意的是,維特根斯坦本人從未明確提出、亦未曾暗示這樣一種類型區(qū)分。即使是在《哲學研究》中“比較對象”一語出現(xiàn)的那一節(jié)中也沒有這樣的暗示,而這一節(jié)正是貝克與哈克論證創(chuàng)建的與自然的語言游戲之區(qū)分的主要依據(jù)之一。斯特因在提出真實的與想象的語言游戲之分時亦征引了這一節(jié):

我們清晰而簡單的語言游戲并不是為將來給語言制定規(guī)則而作的準備性研究——仿佛它們是暫不考慮摩擦與空氣阻力的第一步。毋寧說這些語言游戲作為比較對象站立在那里(Vielmehr stehen die Sprachspiele da sis Vergleichsobjekte stehen),它們通過相似性與不相似性而揭示我們語言的情形。維特根斯坦的學生、著名哲學家安斯康伯(G.E.M.Anscombe,1919—2001)在《哲學研究》英譯文中把其中的一句翻譯為:"The lan-guage-games are rather set up as objects of com-parison."這里所使用的被動語態(tài)比維特根斯坦的原文“da……stehen”顯然隱含著更大的虛構(gòu)性,仿佛語言游戲完全是人為地創(chuàng)建出來的0。芬奇(H.L.R.Finch)提出,"[to be]set up"應當理解為“當作”(taken as),而不是“創(chuàng)建”(in-vented)。盡管他沒有提及德文原文,但這說明他也注意到把語言游戲解釋為純粹虛構(gòu)的有悖于維特根斯坦的原意。

維特根斯坦指出:我們不能把語言游戲視為某種免于平凡語言實踐中常見的“摩擦與空氣阻力”的純粹概念工具,與此相反,它們包含著我們每一個人都能夠見證的實際上所使用語言的不合規(guī)則性與流動性,它們站立在人們豐富多彩的生活與語言實踐之中,而不屬于獨立于日常語言的高一級概念層次。在上引的一節(jié)之后,維特根斯坦接著講道:

要使我們的論斷免于失當或是空洞,唯有把樣本(Vorbild)作為它所是的東西,作為比較對象——即作為尺子——放在那里;而不是把它作為現(xiàn)實必須與之相應的前見(Vorurteil)(獨斷主義,我們從事哲學時如此容易陷入其彀中)。

可見,維特根斯坦并沒有在語言游戲與我們的日常語言之間劃分出一條嚴格的界線。此處,他把作為“比較對象”的語言游戲比擬為樣本、尺子,語言游戲與日常語言的基本區(qū)別在于我們對它們特別的擇選與使用。這可比擬于一塊紅色的木板,我們通常只是把它當作一塊木板,然而,當我們把它用作一個表示紅顏色的樣本時,它扮演著一種不同的角色,相似地,當一根木棍被用于度量之時,它變成了一種衡量標準。在維特根斯坦看來,把語言游戲視為某種必然的規(guī)范,這容易導向哲學研究中的獨斷主義。

在魏斯曼(Friedrieh Waismann,1896—

1959)所記錄的維特根斯坦于20世紀30年代初的一次談話中,他講道:

然而[認識到語言概念的流動性]卻會使我們的自由走向極端,似乎可以說:如果你把這樣的東西稱作語言,為何不把那樣的東西也稱作語言?因此,我們可以把語言游戲分離開來(isolieren)(此記錄的另一版本為:我們可以特意創(chuàng)建出語言游戲)從而想象,例如,某個部落只知道如此這樣一個[語言]游戲,或者說多種語言游戲某種特定的結(jié)合。

魏斯曼記錄中措詞的另種版本通常來自維特根斯坦早些時候的用語,因而他可能是先使用了“創(chuàng)建”而后改用“分離”來描述語言游戲的產(chǎn)生。但我們可以說,語言游戲是同時通過分離與創(chuàng)建而出現(xiàn)的,這兩個詞語恰好揭示了語言游戲中自然性與創(chuàng)建性雙重因素。一方面,維特根斯坦考慮到我們?nèi)粘I钪惺褂谜Z言的實際情形,由于語言實踐是如此多樣,因而在特定時刻注重于特定的碎片有助于探討語言的特性,設計語言游戲是便利于探究我們稱為語言的東西在實際生活所扮演的多種多樣角色的“實用主義”步驟。正是對平常的“自然事實”的觀察與體會才使得這樣一種實用主義步驟成為可能,通過這一步驟,我們把語言游戲與多姿多彩的語言事件分離開來,把注意力傾注于其中特定的一部分,從而得以對我們的語言進行有效的探究。因此,語言游戲具有自然性,它根植于人類生活之中,我們平常所觀察到的自然而然的語言實踐滋養(yǎng)著語言游戲的生命力。

另一方面,語言游戲具有創(chuàng)建性。通過設計語言游戲,語言實踐活動的某一方面得到聚焦、放大,以至于某些語言游戲所描繪的某些場面顯得十分奇特怪異,研究者們經(jīng)常列舉的一個例子是《哲學研究》中的建筑者語言游戲(The builders'language game)。在《維特根斯坦的建筑者》一文中,若什·瑞斯(Rush Rhees)辯論道,這個語言游戲過于怪誕,因而不能當作我們實際上所使用的語言的事例。筆者以為,瑞斯的論點預設了一種未加充分審思的語言觀,他未能體會到維特根斯坦運用這個語言游戲的動機與宗旨,我們應當聯(lián)系語言游戲在實際生活中的根源來體會其創(chuàng)建性,從而避免對它們的曲解。相似地,喬基姆·舒爾特(Joaehim Schulte)認為,維特根斯坦把這個語言游戲稱為語言二[language(2)],這是一種夸張的策略,其目的是使我們看到這種原始的語言與真正的語言之間的差距。

語言游戲的創(chuàng)建性應當在此意義上來加以把握:它們是旨在消解我們關于語言的停滯的成見與想當然的預設的啟發(fā)式的設置(heurisdcs)。語言游戲的創(chuàng)建性提示著:我們在哲學研究中使用語言游戲出于特定的目的,它們依賴于我們構(gòu)建語言游戲之時特定的目的與所能夠掌握的“我們”的語言,因而,語言游戲不是封閉不變的,它所呈現(xiàn)的原初而簡單的場景不能用實證主義的做法一勞永逸地確定為關于語言特性凝定不變的證據(jù)。

在不同的情形下,語言游戲的某一因素會顯得尤其引人注目。當自然性,也即語言游戲中的實際性因素占據(jù)主要地位之時,語言游戲猶如一幅真實的生活圖景;而當創(chuàng)建性,也即語言游戲中的想象性因素占據(jù)主要地位之時,語言游戲中的主角顯得像未可知的火星人。貝克、哈克、希爾密、斯特因等評注者從表面上來看待這兩種情形,以致于主張把語言游戲區(qū)別為自然的與創(chuàng)建的兩種類型。筆者認為,自然性、真實性與創(chuàng)建性、想象性彼此關聯(lián),不可或缺,維特根斯坦絕對不會同意外在地把語言游戲劃分為創(chuàng)建的與自然的兩種類型,因為這意味著我們可以脫離語言游戲的自然性或是創(chuàng)建性來考察語言的特性。

為了進一步說明我的觀點,我們對建筑者語言游戲作一探討。評注者從創(chuàng)建的與自然的語言游戲之分類出發(fā),通常把它當作創(chuàng)建的語言游戲。前文提到的瑞斯以及牛津大學的穆荷(Stephen Mulhall),把它描繪為某些建筑者發(fā)出機械的呼叫、而某些建筑者則機械地搬來石頭這樣的場景。由于建筑者語言游戲出現(xiàn)在《哲學研究》的第二節(jié),它也被稱為語言游戲二(language game2)。在《紙條集》中,維特根斯坦對這個語言游戲有一則補充性的說明,其文如下:

(關于語言游戲二)“你只是隱含地假設這些人會思考;假設在那方面他們與我們所了解的人們一樣;假設他們并非僅是機械式地來完成這個語言游戲。因為如果你真的設想他們的行為是機械式的,那么你自己并不會把它[指語言游戲二]稱為一種原初語言的使用?!?/p>

我應當如何作答?當然,那些人的生活在許多方面一定與我們的生活確實相似,而我未曾提及這種相似性。然而重要的是,他們的語言以及他們的思維可能是原初的,存在著一種“原始思維”,它需要通過原始行為加以描述。言談的背景并非“思想伴侶”。

這則說明的第一段是維特根斯坦想象的對話者向他提出的詰難。我們暫且不考慮這段話對其他諸多方面詮釋問題的重要意義,此處,我們只需要注意,維特根斯坦并沒有把語言游戲二特意設計為一種純屬虛構(gòu)性的活動場景,其中的活動主體并非與我們毫無相似之處的異族;相反,我們之所以能夠設想出這樣一種語言游戲,正是因為我們明白人之為人所為何物,明白人類生活所為何物,明白建筑活動所為何物。明白它是人類生活中常見的一種活動。正是以豐富多彩的人類生活為前提,某種特定的建筑場景才被分離出來,被構(gòu)建為一種語言游戲。

貝克與哈克同樣把建筑者語言游戲當作典型的創(chuàng)建的語言游戲(即他們所謂的真正的語言游戲),但不同于瑞斯與穆荷,他們沒有把它視為不可理喻的場景。他們認為,維特根斯坦在《藍皮書》中首次提出的語言游戲概念是一種所謂“分析一發(fā)生式”(an analytic-genetic conception)的概念,而后來他摒棄了這種概念模式。

在《藍皮書》中,維特根斯坦是在兒童學說話的情境中提出語言游戲概念的:

以后我將一次再一次地提醒您注意我稱為語言游戲的東西。它們是使用較之我們所使用的高度復雜的日常語言而簡單的符號的方式。語言游戲是兒童開始使用詞語時的語言形式。對語言游戲的研究即是對語言的原始形式或者說原始語言的研究?!斘覀冇^注到簡單的語言形式之時,籠罩著我們普通的語言用法之思想迷霧就消失了。我們看到清晰而透明的活動與反應。另一方面,我們在這些簡單的過程中識別出并非與我們更為復雜的語言形式截然分離的語言形式。我們看到,通過逐漸地增添新的形式,我們在原始的形式上建立起復雜的形式。貝克與哈克反對這種“分析一發(fā)生式”的語言游戲概念的理由有二:第一,對語言游戲概念的這種闡釋牽涉到一種“扶手椅式”的語言習得觀,因而后來維特根斯坦放棄了對兒童學習語言的關注,轉(zhuǎn)向純屬創(chuàng)建出來的原始語言。第二,這種闡釋包含著這樣的思想:兒童所學習的語言是外延更大

的語言整體(即我們的語言)不完備的一部分,我們不能通過這些語言形式來探究我們的語言,因而在《褐皮書》與《哲學研究》中,維特根斯坦不再注重于這類語言片段,而是面向完備的創(chuàng)建的原始語言,諸如建筑者語言。

筆者以為,貝克與哈克把《藍皮書》中提出的語言游戲概念與他們認為后來成熟的語言游戲概念嚴格區(qū)分開來,這是不恰當?shù)?。他們所舉出的兩個理由表明他們在語言游戲與“我們的”語言之間劃分了深刻的界限,這不符合維特根斯坦的思想。在《哲學研究》中,維特根斯坦確實駁斥了兒童學習語言的一種“發(fā)生式”的闡釋模式,即奧古斯丁模式,根據(jù)這種模式,兒童天才般地獨自猜測出單個詞語各自的含義,并試著運用這些詞語表達其愿望。然而,維特根斯坦并沒有放棄對這個問題的思考,他提出了根本區(qū)別于這種圖景的另外一種學習模式?!墩軐W研究》第五節(jié)中的言論與上述《藍皮書》的引文非常相似:

如果我們看第一節(jié)的例子,我們也許能感覺到,這種關于詞語含義的一般想法在語言的運作周圍籠罩了多么濃厚的霧氣,使得清晰的觀照無法實現(xiàn)。當我們在詞語的原始運用中來研究語言,這層霧氣就會散去,如此,人們可以獲得對詞語的目的與功能清晰的觀照。

兒童學習說話時運用這種原始的語言形式。此處語言的傳授與解釋無關,它是一種訓練。

奧古斯丁模式把詞語的含義設想為一種隱藏著的思想實體,這是維特根斯坦所駁斥的“關于詞語含義的一般想法”,然而,在上述引文的第二段,他提出另外一種語言學習模式,根據(jù)這種模式,兒童學習語言不是通過理解成人的解釋,而是通過訓練。眾所周知,建筑者語言游戲在《褐皮書》中已提出,在那里,維特根斯坦請讀者設想建筑者語言是其全部語言的一個部落,兒童通過訓練而學會這種語言。此時,他對“訓練”一詞解釋道:“我使用的‘訓練一詞,其意義與訓練動物作某些事情完全相同。訓練是通過舉例、獎賞、懲罰,等等?!本S特根斯坦認為,兒童學習語言不是通過純粹的思想灌輸,而是通過被引導著完成某些事情的具體行為。

在《哲學研究》中,維特根斯坦保留了把建筑者語言設想為一個部落全部語言的建議,在這個部落中,人們教兒童如同語言游戲二中的A和B一樣,一個喊出石頭的名字,一個搬來石頭(第六節(jié))。當在《哲學研究》第七節(jié)引入語言游戲這一術(shù)語之時,維特根斯坦的原話是:“我們也可以把在第二節(jié)中使用詞語的整個過程視作兒童借以學習第一語言的游戲之一。我將把這些游戲稱為‘語言游戲,并且有時把一種原始語言稱為一個語言游戲?!敝档米⒁獾氖?,維特根斯坦并沒有把《哲學研究》第二節(jié)中所描繪的建筑活動直接稱為語言游戲,而是把它設想為兒童借以學習第一語言的游戲之一,然后才引入了語言游戲概念。

貝克與哈克肯定不會沒有讀到上述這些段落,然而,他們把建筑者語言游戲解釋為完全是人為創(chuàng)立出來以說明某個問題的非人類生活的虛假場景。他們說:“《哲學研究》中的語言游戲概念絕對沒有包含它們是兒童開始使用詞語的語言形式的思想,盡管某些創(chuàng)建出來的語言游戲可能會是(參見《哲學研究》§7b)?!庇捎诰S特根斯坦非常明確地把建筑者語言與兒童借以學習第一語言的游戲相關聯(lián),因而貝克與哈克所說的第二句話顯得模棱兩可,但是,他們始終堅決地否認這種語言游戲中的自然因素。

事實上,人類實際生活的因素在關聯(lián)于建筑者語言游戲的段落中都十分突出。在《哲學研究》第六節(jié)中,維特根斯坦講道,“詞語的指示教法”(hinweisendes Lehren der Worter)是訓練兒童學習建筑者語言的重要方法,即,教師指著石頭,把學生的注意力引向石頭,然后學生說出石頭的名字。此時維特根斯坦說,這是“因為人們的生活情形就是如此;而不是因為我們不能把它想象為另外一種樣子”。兒童通過做游戲來學習詞語確實是我們平凡生活中常見的現(xiàn)象。當語言游戲二被擴大,包含了數(shù)字之后,維特根斯坦指出,把數(shù)字當作物品組的名稱比直接傳授數(shù)數(shù)更接近于用指示教法教“方石”、“柱石”等詞語。此時他強調(diào):“兒童的確是通過這種方式而學會頭五個或六個基數(shù)詞的?!蔽覀兛吹?,維特根斯坦對語言習得的實際方式十分關注,語言游戲想象之羽翼的展開是以人類實際生活為前提的。維特根斯坦絕對沒有、也無意完全脫離日常語言現(xiàn)象而任意構(gòu)建語言游戲。

貝克與哈克反對《藍皮書》中提出的語言游戲概念的一個主要原因是認為它包含了一種類似于奧古斯丁模式的“扶手椅式”的語言習得觀。筆者已經(jīng)表明,維特根斯坦批判了孤立的、靜止的語言習得觀及其所暗示的把詞語的含義當作某種思想實體的觀念,但是,從《藍皮書》到《褐皮書》到《哲學研究》,他對我們習得語言的實際方式與過程一直具有持續(xù)的熱情關心,而不是如同貝克與哈克所說,《藍皮書》呈現(xiàn)的是一種“分析一發(fā)生式”語言游戲概念,而后來呈現(xiàn)的是純粹創(chuàng)建的、與人類自然語言毫不相干的語言游戲概念。

貝克與哈克反對《藍皮書》中提出的語言游戲概念的另外一個原因是,那里所指涉的語言形式是完備(complete)的人類語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哲學研究》中成熟的語言游戲其本身就是完備的。在《哲學研究》第二節(jié)最后一句話中,維特根斯坦確實邀請讀者把建筑者語言設想為一種完備的原始語言。然而,筆者以為,貝克與哈克的這個論斷包含著兩個具有誤導性的預設。第一,它預設我們的語言是完備的,而兒童的語言與之相比是其斷篇,貝克與哈克寫道,“我們一般是從我們宗旨所在的對語言的完全(complete)掌握的視野來看待兒童對語言的學習的”。然而,貝克與哈克一定不會沒有讀到,維特根斯坦在《哲學研究》第十八節(jié)中寫道:

毋需為語言(2)與語言(8)只包含有命令而困惑。倘若你想說,這表明它們是不完備的(vollstaindig),那么請自問我們的語言是否完備;在化學符號與微積分符號發(fā)明之前它是否完備,因為這些符號猶如我們語言的郊區(qū)(要有多少房舍與街道,一個小鎮(zhèn)才成為小鎮(zhèn))。我們的語言可以被看作一座古城,它有錯綜的小巷與小廣場,老的與新的房舍,在不同時代添加的房舍,而它們周圍環(huán)繞著眾多的新城區(qū),街道筆直規(guī)則,房舍整齊劃一。

顯而易見,維特根斯坦并沒有把我們的語言設想為一個完備的整體,而與之相對兒童習得的語言是不完備的,需要進一步發(fā)展到這樣一個完備的階段。在《藍皮書》中,維特根斯坦已經(jīng)把“語言的原始形式或者說原始語言”與兒童的語言關聯(lián)起來,這與他在《哲學研究》中把語言游戲稱為原始語言相一致,兒童的語言不能被看作對我們語言不充分、不完備的掌握。第二,貝克與哈克所謂的“對語言的完全掌握”究竟有無切實的含義?真的有完全掌握語言這么一回事嗎?貝克與哈克把語言的習得視為在“具有不變內(nèi)核”的基本形式

上,更為復雜的形式逐漸增加進來,兒童學到的語言“并不為后來的學習所改變”。他們所表述的這種語言觀有悖于維特根斯坦思想,維特根斯坦不會同意語言有一個不變內(nèi)核的說法。正如一座古城的房舍會有興衰蛻變,語言亦是流動的,隨著生活而變化。

另外一個問題是:如何理解維特根斯坦所謂語言游戲是“完備”的?貝克與哈克似乎把完備性等同于語言游戲作為一種概念工具的意義,然而,維特根斯坦所謂的完備顯然并不局限于工具性。大衛(wèi)·布洛(David Bloor)就這個問題提出了一個值得深思的闡釋,他說,“如果某個東西是完備的,那么它就沒有使得它[必然]以如此這般的方式而發(fā)展的內(nèi)在規(guī)律”,一種語言的“擴展與移變不是由已經(jīng)存在的東西所決定的”。這意味著,我們不能把語言視為一個獨立的、具有其內(nèi)在存在與發(fā)展規(guī)律的生物體。舒爾特提出,語言游戲可以被稱為完備的,這是因為它們是某種語言用法的模型,而語言本身則不能說成是完備的。不過,布洛與舒爾特的闡釋缺乏足夠的文本支持。以下筆者根據(jù)維特根斯坦自己的言論,提出完備說的兩個含義。

完備說的第一個含義是:語言游戲的可理解性不依賴于更多的解釋。在《哲學研究》第86節(jié),維特根斯坦描繪了相似于語言游戲二的另外一個語言游戲:

借用圖表來想象相仿于(2)的一個語言游戲。現(xiàn)在,A傳遞給B的是書寫符號。B有一張圖表;其第一列是游戲中所用的符號,第二列是建筑所用石頭的圖畫。A傳遞給B其中一個書寫符號;B在圖表中找到這個符號,然后看相應的圖畫,如此等等。因此這個圖表是他執(zhí)行命令所遵循的規(guī)則。——在圖表中找到圖畫是通過訓練學會的,訓練的一部分內(nèi)容是學生學著用手指在圖表上自左至右水平移動;于是也學會了在圖表上畫一系列水平線。

設想現(xiàn)在采用了不同的讀表方式;其中一種如上所述,它的格式如下:

或是另外一種?!@樣的格式是圖表的使用規(guī)則。

現(xiàn)在我們不能想出進一步的規(guī)則來解釋這一個嗎?另一方面,第一張圖表沒有這個帶箭頭的格式就不完備嗎?其他的圖表沒有它們的格式就不完備嗎?

這個語言游戲具有兩個層次的規(guī)則使得B知道對A的呼喊如何反應。第一層規(guī)則是以“方石”、“柱石”、“板石”和“條石”為第一列,以石頭的圖畫為第二列的圖表;第二層規(guī)則是指示如何解讀圖表的帶箭頭的格式?,F(xiàn)在的問題是,第二層規(guī)則是否必要,如果沒有它,圖表是否是完備的。隱含的答案當然是肯定的,這個語言游戲中的圖表與語言游戲二同樣是一套完備的語言,進言之,即使沒有這個圖表,B經(jīng)過訓練同樣能夠完成所要求的任務,而當他對這個圖表非常熟悉之后,他不再需要使用它。引文最后一段中維特根斯坦的反問想要說明的是:在語言活動中,重要的是人們?nèi)绾涡袆优c反應,我們對語言的使用所需要明白的東西呈現(xiàn)在相關的語言游戲之中。

完備說的第二個含義與維特根斯坦反對當時對新發(fā)現(xiàn)的民族或部落語言的偏見有關,他認為那些在形式與內(nèi)容上顯得簡單的語言不能被認為是不完備的、因而是低一等的。在《藍皮書》中引入語言游戲概念之后,維特根斯坦緊接著指出,我們經(jīng)常錯誤地確立一種完備性的標準,這種做法源自“對普遍性的渴求”,他認為這種渴求是“對待具體情況輕蔑的態(tài)度”,因為一種只含有基數(shù)詞的算術(shù)并不是不完備的,正如一盤沒有兵卒的棋戲不能說是不完備的。在與魏斯曼的一次談話中,維特根斯坦設想某個部落使用“1,2,3,4,5,……”這樣一種數(shù)字系列。他說,即使我們沒有接觸過這樣一個部落,這種數(shù)字系列“絕對不是不完備的”,“我們也不是擁有一個更為完備的數(shù)字系列,而只是擁有另外一種更復雜的數(shù)字系列,而那個原始的系列完全有權(quán)利與它平起平坐”。他進一步講道,由此可見,我們的自然數(shù)字系列不是獨一無二的,不是某種上帝所賜的禮物從而成為某種基礎直觀的基石,從數(shù)學的觀點看,像“1,3,5,7,……”這樣的系列,其基礎性并不會有些許減少。語言不會因為某種語言游戲增添進來而變得完備,也不會因為其付諸闕如而變得不完備。

由此可見,貝克與哈克用以反對《藍皮書》中提出的語言游戲概念的第二個理由是站不住腳的。維特根斯坦絕對不會認為我們的語言是完備的而兒童的語言與之相比是其斷篇。在《哲學研究》第二節(jié),他之所以把一種原始語言[游戲]說成是完備的,主要原因有二:其一,這種語言游戲的成立、起作用不依賴于高一級的解釋方式;其二,相異于我們所熟知的語言的民族或部落語言并非是低劣、次等、不完善的。由于貝克與哈克把語言游戲的本性理解為首要是創(chuàng)建的,這對他們抗拒《藍皮書》中提出的語言游戲概念不無影響,因為在那里,維特根斯坦更為直接地把語言游戲關聯(lián)于日常生活中兒童牙牙學語的現(xiàn)象。

把語言游戲劃分為涇渭分明的全然是自然的、真實的語言游戲與全然是創(chuàng)建的、假設的語言游戲,這種分類法令人難以領會、甚至曲解維特根斯坦創(chuàng)立語言游戲的用意所在,它把語言游戲視為或是自然的、或是創(chuàng)建的,讓我們把“我們的”自然語言絕對地對立于純屬想象的語言,這種思路導致了對語言游戲兩種相反的闡釋路徑及其論爭。例如,大衛(wèi)·塞本(David Cerbone)認為,語言游戲之主旨是“語法研究”,是“想象的情節(jié)演示”(imaginary scenarios),主張維特根斯坦哲學的精髓是“不要看,而要想”(這正是他的文章標題);布洛則注重于語言游戲的自然性一面,認為維特根斯坦提供了知識社會學的開端,主張用具體的社會場景與民族學資料來替代語言游戲。在本文中,筆者針對貝克與哈克的概念主義傾向而更多地強調(diào)了語言游戲的自然性。然而,如果我們忽略了語言游戲的創(chuàng)建性一面,那么我們會易于忽視語言游戲的開放性、流動性,結(jié)果便可能導致對維特根斯坦思想的實證主義、相對主義的闡釋。

(責任編輯:盛丹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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