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漢魏六朝,出現(xiàn)了一系列以海為主要意象的賦作:班彪《覽海賦》,王粲《游海賦》,曹丕《滄海賦》,木華《海賦》,潘岳《滄海賦》,庾闡《海賦》,孫綽《望海賦》,張融《海賦》,蕭綱《海賦》等。而以木、張二賦為重點,木賦成就最高??傆^歷代海賦寫作的趨勢,隨著人們對海的熟悉,其神話色彩越來越淡。海賦保持了傳統(tǒng)辭賦體物寫實的基本美學(xué)取向而有所變化。以海入賦,拓展了賦的題材,體現(xiàn)了漢魏以降人的自我意識的增強。
關(guān)鍵詞:漢魏六朝 海賦 木華《海賦》 張融《海賦》 自我意識
東漢以來,隨著個人主體意識的覺醒,自然山水逐漸進入文人的視野。漢魏六朝出現(xiàn)了一系列以海為主要意象的賦作,這些賦作家以馳騁想象,充分發(fā)揮賦體鋪張揚厲之優(yōu)勢,凸顯大海波瀾壯闊的氣勢及海上的奇聞異見,向人們展示了一個完全嶄新的審美世界。
一
在中國文學(xué)中以海入文最早當(dāng)追溯到先秦時期?!对娊?jīng)·小雅·沔水》首先提到海:“沔彼流水,朝宗于海。”《論語·公治長》中孔子說:“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薄肚f子》也多處寫到海的壯觀。中國古人在探討人與自然的關(guān)系時,往往將自然審美活動與人格道德修養(yǎng)相聯(lián)系?!独献印吩唬骸吧仙迫缢保八评f物而不爭”;《論語·壅也篇》言:“智者樂水;仁智者樂山。智者動,仁者靜。智者樂,仁者壽。”(南懷瑾《論語別裁》)關(guān)于這一點,中外哲人的見解驚人地相似。在西方,康德說:“有兩種東西,我對它們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們在我心中喚起的驚奇和敬畏就會日新月異,不斷增長,這就是我頭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1]所以,先秦文學(xué)中的海意象僅作為自然的一部分受到注意,或用于“比德”,或作為比興,海意象本身并無獨立的審美價值。
到了漢代,經(jīng)濟繁榮,國力強盛,賦體文學(xué)蔚為大觀。但漢賦中海意象僅僅是鋪陳大漢氣象、展示“苞括宇宙,總覽人物”之胸襟的陪襯,具有濃重的社會功利色彩。直到漢末,以班彪的《覽海賦》為標(biāo)志,海意象才正式踏入賦體文學(xué)的殿堂。
《覽海賦》采用游覽賦體之寫法,先介紹覽海之緣起,“余有事于淮浦,覽滄海之茫茫。悟仲尼之乘桴,聊從容而遂行?!彼麑5目傮w印象是:“……風(fēng)波薄其裔裔,邈浩浩以湯湯。指日月以為表,索方瀛與壺梁?!泵枥L海上仙境:以金玉為堂,列靈芝于路,醴泉涌出,明珠夜光。作者想象和列仙一道暢游太空,“騁飛龍之驂駕,歷八極而回周,遂竦節(jié)而響應(yīng),忽輕舉以神浮。”并且進入天庭,“通王謁于紫宮,拜太一而受符”。此賦有感而發(fā),虛實結(jié)合,想象瑰麗。
三國時期,魏王粲有《游海賦》,其思路大致遵循漢大賦格局,旨在輔陳。同時代的曹丕作《滄海賦》。作者高瞻遠(yuǎn)矚,贊揚大?!懊腊俅ㄖ氉冢瑝褱婧V?,經(jīng)扶桑而遐逝,跨天涯而托身”。接著寫驚濤澎湃,魚鱉橫奔,鳥類飛鳴,載沉載浮,泛濫淫游。或大或小,都在他的俯瞰之下。角度上下、遠(yuǎn)近靈活變化,抓住了海的主要特征。作者不但不畏懼海洋,而且要利用它,探索其奧秘?!盃柲酸灤筘?,采明珠,搴懸黎,收武夫,窺大麓之潛林、睹搖木之羅生?!鳖H有百川獨宗之氣概。[2]
海賦極盛是在兩晉。除了眾所周知的木華的《海賦》,其間還有潘岳的《滄海賦》,其開門見山:“徒觀其狀也,則湯湯蕩蕩,爛漫形成,流傳千里,懸水萬丈,測之莫量其深,望之不見其廣,無遠(yuǎn)不集,靡幽不通。群溪俱息,萬流來同?!崩^而寫海的變化:“陰霖則興云降雨,陽霧則吐霞曜日?!睂懞V兄畭u、之山、之魚蟲鳥獸,“怪體異名,不可勝圖”。此賦基本沿用漢大賦格局,比王粲《游海賦》稍有擴充,但不及木賦之規(guī)模宏大,色羅萬象。[3]
東晉庾闡《海賦》對大海風(fēng)起云涌之勢的描寫頗下功夫:“若夫長風(fēng)鼓怒,涌浪碎礚,飏波于萬里之間,漂沫于扶桑之外,于是百川輻湊,四瀆橫通……”有些句子如寫海上日出日落的景色:“映曉云而色暗,照落景而俱紅”,清爽可喜。與庾闡同時的孫綽有《望海賦》,缺少新創(chuàng)。齊梁之間,出現(xiàn)了謝朓的《楚江賦》,張融的《海賦》和梁簡文帝的《海賦》。謝朓賦篇幅短小,江中景象雖與前人類似,但與沙、霧、月等景象相配也不乏清新之感。蕭綱的《海賦》與庾闡的大同小異。他的《大壑賦》前面寫大海為眾水所歸,“渤海之東,不知幾億,大壑在焉,其深無極,悠悠既湊,滔滔不息,……江出濯錦,漢吐珠瑛”,后則隱含歌頌梁朝太平盛世之意,“……嗟乎!使乎懷山之水積,天漢之流駛,彭潛與渭涇俱臻,四瀆與九河同至,余乃知巨壑之難滿,尾閭之為異”,顯示出與曹賦殊異的風(fēng)格。三人中張融賦作稍有真情實感。
張融的《海賦》據(jù)說作于航海途中,是他的親身經(jīng)歷。其《海賦序》云:“吾遠(yuǎn)職荒官,將海得地,行關(guān)人浪……壯哉!水之奇也,奇哉!水之壯也。故古人以之頌其所見,吾問翰而賦之焉。當(dāng)其濟興絕感,豈覺人在我外。木生之作,君自居矣?!睆堎x另辟蹊徑,沒有全方位鋪陳羅列,不著力于海中神話和物產(chǎn),而以濃墨重彩表現(xiàn)海洋的變化,遣詞造句刻意求新。如形容狂風(fēng)巨浪:“浮天擬遠(yuǎn),灌日飛高。縱撞則八浤摧潰,鼓怒則九紐折裂……湍轉(zhuǎn)則日月似驚,浪動而星河如覆。既裂泰山與昆侖相壓而共潰,又盛雷車震漢破天以折轂?!本S系天地的八浤九紐都斷裂了,整個宇宙被攪得動蕩破碎。日月受驚,銀河倒翻。想象大膽夸張,感受描繪淋漓盡致。以泰山壓昆侖形容巨浪相傾,以“獸斗象逸”比擬小浪相逐。以“電戰(zhàn)雷奔,水劇龍魂,陸振虎魄”形容聲音之震撼,頗有身臨其境之感。描寫船只遇風(fēng)無法前進,迷失方向:“卻瞻無后,向望何前”,“或如前而未進,乍非遷而已卻”,體驗可謂真切。然而,大海并非一味兇暴,有時渾沌平靜:“夜?jié)M深霧,晝密長云,高河滅景,萬里無文”,“長尋高眺,唯水與天?!庇袝r也媚嫵柔和:“若乃春代秋緒,歲去冬歸,柔風(fēng)麗景,晴云積暉……增云不氣,流風(fēng)欲聲,瀾文復(fù)動,波色不驚”,“合日開夜,舒月解陽”,“籠麗色以拂煙,鏡懸暈以照雪?!贝丝蹋髡吖P下的大海又是意境幽雅,富于詩情畫意的。
張融為文自負(fù)。他在《門律序》中言:“……政以屬辭多出,比事不羈,不阡不陌,非途非路耳……吾無師無支,不文不句,頗有孤神逸句耳?!痹凇督渥印分幸蔡岬剑骸拔嵛捏w英絕,變而屢奇。既不能遠(yuǎn)至漢魏,故無取嗟晉宋?!钡M管其賦有某些創(chuàng)新和貢獻,還是被認(rèn)為趕不上木華。[4]正如錢鐘書先生指出的:張雖“我用我法,不人云亦云。顧刻意揣稱,實無以過木華賦也。”[5]
二
在眾多海賦中,最負(fù)盛名的當(dāng)推木華的《海賦》。木華擅長辭賦,他的《海賦》在六朝享有盛名,并被梁昭明太子蕭統(tǒng)選入《昭明文選》。其賦從“禹啟龍門”的神話傳說寫起,對大海的形成作了描述:早在堯舜時代,洪水泛濫,長波萬里,乃命禹疏九河,啟龍門之隘,斬陵巒之高,“萬穴俱流”,“莫不來注”,匯合成為大海。文章發(fā)端落落大方,“筆力流動跌宕,讀之固自快然”?!叮ㄔu注昭明文選)》段末以“其為廣也”、“其為怪也”、“其為大也”來總領(lǐng)全文。
從“爾其為狀也”始,寫大海風(fēng)貌。先著力形容波濤洶涌之狀,特別是月落日出之時:“于是鼓怒,溢浪揚浮,更相觸搏,飛沫起濤,狀如天輪,膠戾而激轉(zhuǎn);又似地軸,挺拔而爭回?!贝斤L(fēng)力稍靜,猶自余波吞吐,在高峻不平的巖石中澎湃有聲。一些入海岔流,出而復(fù)入,動搖不已,呀呷獨涌。海水的動態(tài)和海岸線的情狀被描繪得惟妙惟肖,表現(xiàn)了海的多姿多采的一面。
接著以泛舟海上的不同情景,顯示大海風(fēng)云變幻威力無窮的特征。先敘海之遼闊,照應(yīng)“其為廣也”句。設(shè)想蠻夷之地與中央王朝隔海相連,如有急事上傳下達,可以通過海路交通?!肮孕U隔夷,迥至萬里,若乃偏荒速告,王命急宣,飛駿鼓楫,泛海凌山”。如果趕上好的風(fēng)勢,揭起百尺桅檣,掛起長帆,那就快速之極?!巴麧h(yuǎn)決,迥然鳥逝,鷸如驚鳧之失侶,倏如六龍之所掣,一越三千,不終朝而濟所屆?!惫P勢流動跌宕,一幅茫茫海上揚帆迅航的圖畫栩栩如生地躍然紙上。
以下筆鋒一轉(zhuǎn),寫海上風(fēng)云驟變之險惡,融神話傳說與擬人手法于一體,突出大海不容惡穢、虛偽的品格。對“負(fù)穢臨深,虛誓愆祈”者,則有“海童邀路,馬銜當(dāng)蹊”,并施之以“決帆摧橦”的懲罰。海上有各種險象:海神吐氣如云密布,千奇百怪的妖精紛紛露面逞威,雷電交加,崩云撤雨,變幻莫測。于是,漁人舟子,欲南卻東,有的淹沒于黿鼉之穴,有的掛擱在碓石之端,有的被沖刷到裸人之國,有的漂泊于黑齒之邦,有的如浮萍飄來飄去,也有的碰上順風(fēng)僥幸返回陸地。清人何義門評點說:“此言人所歷,一安一危,兩兩相較,然著意在危一邊,以著其多怪也。”
從“爾其為大也”開始鋪陳海中珍寶之奇,物產(chǎn)之富。在大海的深處,有許多島嶼、仙靈和奇異之物,有些是世間收藏家聽說過的,有些見所未見,聞所未聞,難以為名,甚至弄不清究竟是什么。以下幾段分述海底、海邊、海中、島嶼之物,次序井然,表現(xiàn)方法借鑒漢大賦而又革除漢人堆垛羅列之弊。如寫海邊景物,只捕捉沙岸貝殼熠熠閃光的繽紛色彩:“若乃云錦散文于沙汭之際,綾羅被光于螺蚌之節(jié),繁采揚花,萬色隱鮮”。寫海中之魚,只注目于大得驚人的“橫海之鯨”:“茹鱗甲,吞龍舟,吸波則洪漣踧蹜,吹澇則百川倒流”。寫島嶼洲渚景觀,只選擇初生小鳥生趣盎然的活動情景予以刻畫:鳥兒種類繁雜,在海灣的岸邊,沙面的頂部“毛翼產(chǎn)彀,剖孵成禽……群飛侶浴,戲廣浮深。翔霧連軒,泄泄淫淫。翻動成雷,擾翰為林,更相叫嘯,詭色殊音”。都寫得形象生動,妙趣橫生,可謂神來之筆。這方面的內(nèi)容,王粲《游海賦》曾簡單涉及,遠(yuǎn)不如木華之具體詳細(xì)。曹道衡指出其中寫鳥的一段,與后來鮑照《登大雷岸與妹書》相似,可能有所借鑒。[6]接下來表達對海上神仙的向往和感慨:“昔乃三光既清,天地融朗”,“覿安期于蓬萊,見喬山之帝像,群仙縹眇,餐玉清涯?!毕M蜕裣梢黄鹕睿骸罢缬行斡跓o欲,永悠悠以長生?!?/p>
文章末尾從大海無所不包聯(lián)系人生處世?!扒移錇槠饕?,包乾之奧,括坤之區(qū)。惟神是宅,亦祗是廬。何奇不有,何怪不儲?茫茫積流,含形內(nèi)虛。曠哉坎德,卑以自居。宏往納來,以宗以都。品物類生,何有何無”?這些富于哲理的語言,主旨是希望人們像大海那樣寬宏大量,能夠接納萬物,謙虛卑下,永遠(yuǎn)富足無窮。此乃作者自勵,言簡意賅,耐人尋味。
木華《海賦》,顯示出獨到的藝術(shù)魅力。其運用鋪陳、渲雜、比擬、夸張等眾多手法,全方位超時空描繪了大海的各個方面,文筆清麗流暢,音節(jié)自然和諧,克服了漢大賦呆滯板重之嫌和堆砌辭藻、極盡侈麗、刻意夸張之弊。所以歷代學(xué)者給予很高的評價。南朝劉宋時傅亮在其《文章志》中說:“廣川木玄虛為《海賦》,文甚雋麗,足繼前良?!泵魅藢O月峰說:“氣概宏壯,居然有吞云浴日之勢,不拘拘垛堆裝點,固是高手?!庇腥诉€把稍后的東晉郭璞《江賦》拿來比較。孫月峰認(rèn)為郭賦“典麗有之,不及《海賦》之壯”。俞犀月說:“海無定形,江可實指,故詳略異。二賦才力懸絕?!碑?dāng)代學(xué)者錢鐘書先生也稱贊木華《海賦》:“遠(yuǎn)在郭璞《江賦》之上?!盵7]的確,以大賦體制寫景之作,著眼整體視之,能達到木之水平的極為罕見,清人何焯言其“奇之又奇,相如、子云無以復(fù)加”,實不過分。[8]
三
總觀歷代海賦寫作的趨勢,隨著人們對海洋了解的加深,前期的神話色彩在后期越來越淡。傳統(tǒng)辭賦體物寫實的基本美學(xué)取向一直被作家們堅持著[9]。漢魏六朝海賦寫海將寫實與神話傳說結(jié)合,陳述大海氣勢及其物產(chǎn)的豐饒,在虛與實之間進行超俗性的暢神。魏晉時代懷才不遇、生存困頓的士人,在同大海仙境融為一體的暢想中宣泄著對現(xiàn)存秩序的不滿,傾訴著對理想人生的渴望。海,在一定程度上成為宣泄文人內(nèi)心郁悶的一個窗口。賦中之海雖不乏壯觀之色,但更多是優(yōu)美、神奇而令人向往。[10]
漢魏六朝,大量的海賦篇章出現(xiàn)。尤是兩晉,堪稱海賦創(chuàng)作的黃金時期。個中緣由,除與賦體流行的自身因素有關(guān)外,還有以下幾點。其一、與時代風(fēng)尚有關(guān)。宗白華曾說:“漢末魏晉六朝是中國政治上最混亂,社會上最苦痛的時代,然而卻是精神史上極自由、極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濃于熱情的一個時代”[11]。東漢以降,社會昏暗,民生凋敝,“過去視為神圣的儒家思想價值觀念,受到懷疑和沖擊;而玄學(xué)佛學(xué)則大放異彩,受到尊崇。這種思想的多元,使得人們思考宇宙人生問題有了多角度、多方位的可能,由此而帶來歷史的大解放和人性的大覺醒?!倍靶W(xué)的核心是追求超越當(dāng)下現(xiàn)實的一種玄遠(yuǎn)之境界?!盵12]于是,漢魏六朝人崇尚自然,放情山水,從大自然中找尋心靈的慰藉。孫綽在《庾亮碑文》中言:“公雅好所托,常在塵垢之外,雖柔心應(yīng)世,蠖屈其跡,而方寸湛然,固以玄對山水?!薄耙孕ι剿保瞧鋹酆蒙剿幕痉绞?。“(王羲之)既去官,與東土人盡山水之游,弋釣為娛”,“不遠(yuǎn)千里,遍游東中諸郡,窮諸名山,泛滄海,嘆曰:‘我卒當(dāng)樂死!”(《晉書》)故而自然山水成為魏晉人怡情娛意之所在,其成為獨立的審美對象。他們就順理成章地以藝術(shù)美的形式加以表現(xiàn)。自然而然作文以寄托生命情感、表現(xiàn)自己的個性。海,就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他們的審美需要。其二、當(dāng)時社會動亂,群雄割據(jù)。北方沿海航海活動受阻的同時,東南沿海一帶相對穩(wěn)定,經(jīng)濟重心與航海中心開始南移,國內(nèi)外航海活動皆頻繁興盛,晉統(tǒng)一三國后,南遷人民到長江流域一線總數(shù)至少達到70萬。來自文化中心的中原人,面對浙、皖、閩、粵的大海風(fēng)光,耳濡目染,大海自然就成為當(dāng)時文人新的創(chuàng)作題材。[13]其三、東晉后文人萃集會稽一帶,對大海風(fēng)情有較深切的審美體察?!妒勒f新語·雅量》載謝安“時與孫興公諸人泛海戲”;謝靈運《郡東山望溟海》謂:“蕩志將愉樂,瞰海庶忘憂”;《南齊書》本傳載張融“浮海至交州,于海中作《海賦》”。其四、魏晉時期戰(zhàn)亂紛起,不愿看到國家四分五裂的愛國文人便會尋求象征華夏正統(tǒng)文化的人文,而歷史悠久,氣勢宏偉的海洋景觀必然會成為歌詠的對象。[14]
以海入賦,拓展了賦體文學(xué)的創(chuàng)作領(lǐng)域,是漢魏六朝人“將欣賞自然,轉(zhuǎn)化為一種自覺、普遍的精神生活方式,轉(zhuǎn)化為一種自覺的審美趣味、行為者”的結(jié)果,“自然山水實乃魏晉士人的精神家園”。[15]這是漢魏六朝文人,在政治環(huán)境變化后,伴隨著自身“命運多舛”、“少有全者”(《晉書》卷49《阮籍傳》)的生存狀態(tài)從而自我主體意識不斷強化的表現(xiàn)。
注釋:
[1]李艷輝:《說不盡的康德》,光明日報,2004年4月15日第三版。
[2][3][4][7][9]參譚家?。骸稘h魏六朝時期的海賦》,聊城師范學(xué)院學(xué)報(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版),2000年,第2期,第84-89頁.
[5]錢鐘書:《管錐編》四冊,北京:中華書局,1979年版,第1344頁。
[6]曹道衡:《漢魏六朝辭賦》,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140頁。
[8]王琳:《六朝辭賦史》,黑龍江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170頁。
[10]王立:《海意象與中西方民族文化精神略論》,大連理工大學(xué)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00年,第4期,第63頁。
[11]宗白華:《美學(xué)散步》,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208頁。
[12]辛剛國:《六朝文采理論研究》,北京: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2005年版,103頁。
[13]李劍亮:《中國古典詩賦中的“?!币庀蟆罚憬Q髮W(xué)院學(xué)報(人文科學(xué)版),1999年,第3期,第23頁。
[14]馬凌云:《唐前江海賦》,柳州師專學(xué)報,2006年,第1期,第36頁。
[15]薛富興:《魏晉自然審美概觀》,西北師大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05年,第3期,第20頁。
(張小虎 甘肅成縣隴南師范高等??茖W(xué)校 742500)
現(xiàn)代語文(學(xué)術(shù)綜合) 2009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