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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哲學人生

2009-03-24 05:30張世英
中國大學教學 2009年2期
關鍵詞:哲學史黑格爾西南聯(lián)大

我所經(jīng)歷的時代,是中國現(xiàn)代史上劇烈變化的時代。如果把新中國成立后的60年分為改革開放前30年和后30年兩個時代,那我這一生就可以說經(jīng)歷了三個時代。第一個時代是新中國成立前的二十七八年。

我這一生,平淡無奇,沒有什么可歌可泣的事跡值得寫。這里主要是想抒發(fā)一點對個人學術經(jīng)歷的反思,特別是想通過我個人的哲學生涯折射一下我這一輩知識分子的共同命運。此其一。其二,是想簡略談談改革開放以來30年里我的哲學追求的歷程和一些屬于我個人的哲學觀點。如果讀者能從我的經(jīng)歷和我的哲學思想中得到某種感悟,那將是我莫大的榮幸。

一、我人生中的兩次大轉折

我出生在農(nóng)村,“性本愛丘山”。小時受父親——一個普通的中小學語文教師的思想影響,喜愛老莊和陶淵明,養(yǎng)成了“少無適俗韻”、自命清高的性格。念初中時,便以父親的教導為座右銘:不求聞達,要做學問中人。

1937年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1938年武漢淪陷,我離開家庭,只身到鄂西山區(qū)念高中。流浪時期的彷徨,使我悟到了一些讀書救亡的道理。高中畢業(yè)后,我懷著濟世救民的宏愿,考入國立西南聯(lián)合大學。在抗日戰(zhàn)爭的大形勢和昆明學生運動蓬勃發(fā)展的影響下,我一向不問政治、自命清高、向往道家境界的思想受到了直接的沖擊。特別是在念聯(lián)大的后期,因結識我的夫人彭蘭,并通過她,與聞一多先生有了較密切的接觸,我逐漸走向現(xiàn)實,走向革命。與聞先生第一次見面時,他告誡我最重要的一句話就是“走出象牙之塔”。從此以后,我一步步踏上了“走出象牙之塔”之后的旅程。1949年,全國解放,一些原先安心躲在“象牙之塔”內的老書生、老學者也一個個自愿地或不自愿地走出了“象牙之塔”,我那時剛近而立之年,算是先走出一步的青年“進步分子”。

從1949年新中國成立到1978年改革開放30年的時間,是一個政治運動接連不斷,以政治壓倒學術的年代。在當時“要求進步”的思想指導下,我經(jīng)常接受黨組織交下的任務,在所謂“學術研究”的名義下寫“大批判”的文章。我從“象牙之塔”走出之后,長期誤入了一條“左”的教條主義的歧途。

“文化大革命”以后,我逐漸地從政治獨斷和教條主義迷夢中清醒過來。我仿佛一個飄蕩在外、“一去三十年”的游子,踏上了返回自己思想家園的歸途。從此以后,我回到了真正的學術研究的道路。

改革開放以來30年的時間里,前八、九年我仍以西方哲學史特別是德國古典哲學、黑格爾哲學為主要研究方向,在這方面做了一些真正的學術性研究。

“文化大革命”結束后,我多次出國參加國際學術討論會,或應邀到國外講學,我所講的內容也多以西方哲學史、德國古典哲學、黑格爾哲學為主題。我的學術視野大大地開闊了,這與改革開放的總的形勢是分不開的。

80年代中后期以來,我的研究范圍逐漸由西方哲學史、德國古典哲學、黑格爾哲學轉向現(xiàn)當代西方哲學與中國古代哲學,致力于中西哲學如何結合的問題,特別是關于哲學何為與中國哲學向何處去等問題的研究。

改革開放30年以來,我個人在浪跡天涯30年之后踏上返回自我思想家園的歸途中所取得的一系列學術成果,都是與改革開放的形勢分不開的。撇開這些成果的質量不說,即使就數(shù)量而言,我在改革開放后30年所寫的字數(shù)就幾乎六倍于改革開放以前30年。而這后30年,已是我的老邁之年。改革開放把先前套在哲學脖子上的繩索松綁以后,的確煥發(fā)了我的青春活力,使我深感慶幸。

總括起來看,我這一生經(jīng)歷了兩次大轉折:第一次是新中國成立,它是我“走出象牙之塔”的轉折點;第二次是改革開放,它是我“迷途知返”的轉折點。

二、沐浴在西南聯(lián)大自由的陽光雨露下

1941年秋,我和一位同時考取西南聯(lián)大經(jīng)濟系的中學同學同坐一輛封閉型大貨車,從重慶出發(fā),途經(jīng)貴陽、經(jīng)過七天七夜,到達昆明。

西南聯(lián)大,政治氣氛和學術氣氛一樣濃重。進校不久,就碰上由聯(lián)大學生帶頭的倒孔運動。據(jù)說,身為行政院長的孔祥熙從香港帶洋狗乘飛機到重慶,國難期間,這種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行為自然引起學生的憤怒??墒俏髂下?lián)大的學生,白天游行示威,晚上卻照樣自學到深夜。白天在大街上高喊“打倒孔祥熙”,“要民主”,晚上在宿舍里照樣交談數(shù)學方程式和“邊際效用”。劉文典講《紅樓夢》,從傍晚講到深夜,還有人向他不斷提問,探討一些文學甚至佛學的問題。西南聯(lián)大,就是這樣一座春風化雨、弦歌不絕的學術殿堂。在西南聯(lián)大,德先生與賽先生這兩位北大舊交,似乎友情依舊,往往攜手同行。這是西南聯(lián)大自由學風的一個重要特征。

一年級念完后,我休學一年,到昆明附近的縣城中學教書,貼補一點生活費用。當時聯(lián)大學生大多來自淪陷區(qū),經(jīng)濟來源斷絕,靠政府以“貸金”名義維持最低生活,所以很多同學都在外面“兼差”。深夜歸來,還伴著一盞油燈,復習功課或讀些課外讀物。第二天清晨,照樣“聞雞起舞”,吃點稀飯加咸菜,便夾著書上圖書館。

我原以為經(jīng)濟系講的是經(jīng)世濟民之道,不料經(jīng)濟系一些課程盡是什么貨幣、銀行、會計之類的“生意經(jīng)”,覺得太庸俗,便轉入了社會系。可是社會系的“人口調查”之類的課程,特別是其中一門課是老師帶領我們同學去妓院搞調查,令我厭煩。正好這一年選修了賀麟先生的哲學概論,這是一個轉機,我在初進大學的那種“望盡天涯路”的迷惘中,終于追尋到了一條我終生以之的道路。

賀先生講課,從不念講搞,語言生動活潑,通俗易懂。印象最深的是,賀先生講“荷出污泥而不染”。他對“荷出污泥而不染”的哲理分析,為我從小就崇奉的清高品格提供了一種理論上的說明和根據(jù)。學了他的哲學概論之后,我以為比起社會學、經(jīng)濟學來,哲學最能觸及人的靈魂,我于1944年秋又由社會系轉入了哲學系。從此,我在學習和研究的大方向上就算終生無悔了。一個人的才智和興趣往往相伴而生,但對才智和興趣的自知之明又往往需要經(jīng)歷一個過程,不是一下子就能清楚的,何況人生的探索追尋本來是一個長遠的道路。西南聯(lián)大允許自由轉系的教學制度,為培養(yǎng)人才大開方便之門,為我的志愿選擇提供了廣闊的空間和良好的機緣。我覺得我們現(xiàn)在的大學教育應該向當年的西南聯(lián)大學習。

我經(jīng)常到賀先生家當面請教一些哲學問題,賀先生熱情接待我。賀先生欣賞陸象山、王陽明的“心外無理”說,反對理在心外。我后來聽了馮友蘭先生的中國哲學史課程,才知道他的思想觀點和馮友蘭在這方面正好是對立的。在西南聯(lián)大,對立的觀點爭奇斗艷,已成為風氣。

賀先生當時主持西洋哲學名著編譯委員會,但他給我留下印象最深的一句話卻是:“我雖然重翻譯,但做學問,最終還是要依據(jù)原文,不能單靠翻譯?!?/p>

轉入哲學系后,我在哲學的海洋里隨意翻騰,碰巧看到了一本英國經(jīng)驗論哲學家巴克萊的《人類知識原理》的英文原著,翻了頭幾頁,便被吸引住了,于是經(jīng)常從圖書館借閱。我當時自學這本書的地點,既不是圖書館,也不是宿舍或教室,而是茶館??谷諔?zhàn)爭期間,從淪陷

區(qū)遷往后方的學校,校舍太簡陋,同學絕大部分都把茶館當作自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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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入哲學系后念的第二本原著是柏拉圖的《理想國》,這是南開大學文學院長、美學家馮文潛先生(字柳漪)在講授西洋哲學史課程時要求我們必讀的書。柳漪師特別囑咐我:“要熟讀柏拉圖的《理想國》,這是西方哲學史上最最重要的必讀之書,要像讀《論語》一樣地讀。”做學問,首先要打好基礎,熟悉原著,西南聯(lián)大的老師們似乎都強調這一條。

柳漪師了解到我因經(jīng)濟困難在外“兼差”,由于時間沖突,常常不能聽他講授的“美學”課,便破例允許我可以不上課,以讀書筆記和學年考試成績結業(yè)。還說“學習不一定非得圍著老師轉不可”。我的“美學”課成績居然得了92分。

在聯(lián)大學習期間,我特別愛旁聽一些必修課以外的課程。有一天,上課鈴聲正響,我趕著要去上本系的一門什么課,途經(jīng)一個大教室,見窗外站滿了人,便擠上前去探頭看窗里,原來是吳宓正在上“英詩”課。一看黑板,滿滿地都是大大小小的One(一)和Many(多)。有點像魔術,頓時吸引住了我,足足站了50分鐘,本系的課也就放棄了。吳先生的“英詩”課是一個學期,我旁聽了幾乎大半個學期。他講的內容,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多離不開一,一也離不開多,美就是講的多樣性的統(tǒng)一,即多中之一,亦即和諧。

吳先生為人耿直,放蕩不羈??墒牵瑓窍壬鷤湔n之認真,也廣為英語系同學所傳誦。聽說,他每次講課前一夜,都要寫出詳細的講授提綱,哪些先講,哪些后講,哪些多講,哪些少講,他都要仔細斟酌。臨到講課的那天清晨,他還要找一個僻靜的地方,默想一遍當天講課的內容。他的講課效果很好。我親身看到,他講課不看講稿,偶爾瞟一眼,馬上又面對學生,即便是引文,他也背得很熟,極少拿起書本照念。

吳先生是一個性格多方面的人:為人不拘小節(jié),教學卻嚴謹認真;講西洋文學史,卻重中國經(jīng)典;愛《紅樓》,卻崇奉孔子。吳先生本人就是一個“一中有多,多中有一”之人。

像吳先生這樣的人,在西南聯(lián)大尚不乏其例。西南聯(lián)大很贊賞這樣的人,這也許是西南聯(lián)大自由之風的一個標志。西南聯(lián)大這個學校也是一座“一中有多,多中有一”的學府。政治思想方面:進步的,保守的,中間的,左中右都有,各得其所。學術派別和學術觀點方面,僅以哲學系為例,有信奉陸王心學的賀麟,也有信奉程朱理學的馮友蘭;有信奉大陸理性主義和佛學的湯用彤,也有維也納學派的洪謙。風格方面:湯用彤,雍容大度,成竹在胸;馮友蘭,博古通今,意在天下;馮文潛,精雕細刻,入木三分;賀麟,出中入西,儒家本色;金岳霖,游刃數(shù)理,逍遙方外。總之,名家薈萃,各有千秋。西南聯(lián)大是百花園,學子在這里可以任意采摘;西南聯(lián)大是萬神廟,學子在這里可以傾心跪拜。我和我的聯(lián)大同學們就是在這樣自由的學術雨露中成長起來的。

旁聽在西南聯(lián)大蔚然成風,不僅學生旁聽老師的課,而且老師之間互相旁聽之事,也經(jīng)常有之。我親身經(jīng)歷的是,聞一多與沈有鼎,兩人同開“易經(jīng)”課,經(jīng)常互相旁聽。旁聽意味著自由選擇,意味著開闊視野,意味著學術對話。我在聯(lián)大幾年時間,共旁聽了四、五種課程。從旁聽中學到的東西似乎更牢固、更多啟發(fā)性。

中西融合是西南聯(lián)大哲學系老師們治學的共同特點。僅以馮友蘭為例。馮先生講中國哲學史,總是聯(lián)系西方哲學史來考察。他講中國哲學史,卻把我的興趣引向了西方哲學史。通過馮先生“講的”中國哲學史,我覺得中國傳統(tǒng)思想缺乏分析和邏輯論證,許多內蘊很深的東西都被掩藏了起來,可以玩昧,卻難于解說。我當時心想,要學哲學就要學西方哲學,中國傳統(tǒng)里太少邏輯。

如果說馮先生的哲學最高原則是“有”,那么,湯用彤先生的哲學最高原則就可以說是“無”。馮先生的講課給人以現(xiàn)實感,湯先生的講課則把我?guī)肓艘粋€“玄遠之境”。馮先生與湯先生,一個說“有”,一個說“無”。雙峰并峙,各顯神通。我們作為聯(lián)大哲學系的學生正好可以在雙峰之間飛躍。湯先生融合古今,博貫中西,連通梵華,其開設的課程幾乎遍及哲學和哲學史各部門。湯先生之重史料,是我所聽各門課中之最突出者。他的論斷似乎都有史料上的依據(jù)。

我所聽湯先生三門課中,印象最深的是魏晉玄學。他在課堂上講得最多的是“物我兩忘”、“即世而出世”。湯先生說:“笛卡爾明主客,乃科學之道,但做人做學問還需要進而達到物我兩忘之境,才有大家氣象?!彼鶑娬{的“大家氣象”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湯先生講課著力于王弼。王弼主張“有之所始,以無為本”。湯先生把我引入了一個既要面對現(xiàn)實又能超脫現(xiàn)實的境界。

我剛入西南聯(lián)大不久,就知道當時同學中流傳的一種看法,說北大是“學而不思”派,清華是“思而不學”派。我覺得這樣說,未免太片面,太簡單化了。盡管如此,“重史”與“重論”(“重思”)兩種傾向,在北大與清華之間,確實各有所長。我們作為聯(lián)大的學生,能受惠于兩方面的優(yōu)點,真可謂得天獨厚。

我選修金先生的課有“知識論”與“形而上學”兩種。金先生的課給我留下的最深印象是對古希臘科學“自由精神”的贊賞。這種“自由”就是不計較金錢、名譽,專心致志于純粹的理性思維、科學探索,這就叫做“為求知識而求知識”。我們今天講發(fā)展科學,需要提倡像金岳霖這樣的哲學家的“純粹性”。金先生講課,有他獨特的風格。他一進教室,首先是一陣閉目凝思,然后說兩句又停一停,他似乎是要把我們都引入他所設計的瑤林仙境之中,與他同呼吸、同思維。偶爾他會突然叫起一個同學的名字:“啊!這個問題,你說說你的看法?!蔽揖捅唤鹣壬衅疬^好多次,有時,他干脆讓我在課堂上講上10多分鐘,他邊聽邊問,或自問自答,同學們也不時插話。一時間,課堂變成了七嘴八舌的茶館,師生之問變成了平等對話的伙伴。更有甚者,個別不懂事的同學竟敢當面頂撞金先生:“您的看法有矛盾,不對。”金先生不以為忤,不斷地說:“晤!晤!”金先生之大度,全班同學無不敬重。

1945-1946我大學畢業(yè)那一年,是昆明學生運動蓬勃發(fā)展的高潮時期。西南聯(lián)大被譽為當時的“民主堡壘”,我的不問政治、自命清高、向往道家境界的思想,不能不受到直接的沖擊。是繼續(xù)孤芳自賞,還是投入現(xiàn)實,這是我當時面臨的重大問題。就在這個時期之前不久,我結識了中文系同學、聞一多的信徒和高足彭蘭女士。我們是在聯(lián)大校舍旁邊云林街的茶館里念書時相識的。她是屬于聯(lián)大進步學生之列。當時的聯(lián)大同學之間,政治思想分野比較明顯,左中右往往各人心中有數(shù)。她屬“左”,我屬“中”,彼此心照不宣。她把我的思想情況告訴了聞一多。一天,她說,聞先生約我到他家聊天,我知道這是一次“面試”。聞先生先問了我一些家庭情況,接著說:“聽說你很有哲學頭腦,我很愿意你能常來我家聊聊?,F(xiàn)在的形勢,我想,你也清楚,希望你走出象牙之塔?!薄白叱鱿笱乐?,這是聯(lián)大同學中早已流傳的進步呼聲,聞先生似乎是這個呼聲的領唱者。我第一次從

聞先生口中親自聽到這個呼聲,更感到其意義之沉重。

在西南聯(lián)大,國民黨黨部及其下屬的三青團本來就遭人白眼,學運高潮期間,國民黨、三青團稍有蠢動,更遭唾罵,“反對一黨專政”和“黨團退出學校”的呼聲不絕于耳。我曾親自聽到聞一多在一次課堂上憤激地說:“國民黨成年累月地講統(tǒng)一,都統(tǒng)一于它,還有什么學術自由可言!哪有黨干涉學術的道理?他們懂什么學術?”聯(lián)大同學一般尊重的是學者,而不是以官階高低衡量人。倚仗權勢,非西南聯(lián)大校風所能容。當時的教育部部長,大家都不屑一談。聯(lián)大是教授治校。在學校里,學術是衡量一切的最高標準,這也是學術得以自由的前提。有人問我,西南聯(lián)大是怎么成就人才的?我說“學術自由,如此而已!”惟有自由才有學術。獨立思考,見由己出,斯有真心真言與真才實學。倚仗政治之權勢,謀一唱億和之效應,乃不學無術、踐踏人才之源。

我在西南聯(lián)大這種學術自由空氣的感染下,對國民黨、三青團越來越厭棄。聞一多之被刺,更成了我追求進步的動力。

在我的哲學生涯中,聞先生影響我最深遠的一句話,莫過于“走出象牙之塔”一語。我大學畢業(yè)時,已臨近全國解放前夕,從那段時期起,我開始了走出“象牙之塔”以后的道路。

1946年秋,我到南開大學任助教。在進步同學的影響下,加上通過彭蘭和聞一多烈屬的來往,受他們的熏染和啟發(fā),我積極參加了反內戰(zhàn)反饑餓的游行示威活動。

三、蹉跎三十年

天津解放后,南開大學哲學系被取消,我的教學工作則是給全校師生講政治課。我內心深處不免矛盾,有時苦悶。我想辭去政治課教師的職務,但大的形勢已不允許我改行。彭蘭在解放后一年離職回武漢,我勉強在南開大學多留了一年,便以夫妻不宜長期分居為由,辭去了南開大學的教席,于1951年夏回到武漢。

1951年秋到1952年夏,我任武漢大學哲學系講師。原想在這里專門研究西方哲學,不料那一年正值思想改造和三反五反運動,主要時間都是參加各種批判會、斗爭會。

1952年秋,院系調整,全國高等院校哲學系的師生齊集北京大學,名家薈萃之盛況遠遠超過昔日西南聯(lián)大三校之聯(lián)合。然而時過境遷,這么多名家聚集一堂,不是為了切磋學問,而是為了便于批判和自我批判,改造思想。老教授絕大多數(shù)不得登臺講課,只能做點翻譯,主要是做思想檢查或接受批判。年輕人中的多數(shù)是“要求進步”的“積極分子”,被團結在系的黨支部周圍,“聽黨的話”,做一些“團結”老教師的工作,其中包括幫助老教師寫批判文章,督促其思想進步之類的工作。我就是這樣的“積極分子”。在那個年代里,老教授做批判和自我批判,由年輕人幫助,其中包括對老教授的批判,幾乎成了常規(guī)。

院系調整后第一年,我給學生講授“馬列主義基礎”課程。1953年秋,黨組織把我從馬列主義教研室調到外國哲學教研室,從此,我開始以西方哲學史特別是德國古典哲學、黑格爾哲學為專業(yè)方向??蒲蟹矫嬷饕性谖鞣秸軐W史上一些主要問題的綜合論述和黑格爾哲學兩個方面。但由于政治運動接踵而至,從事專業(yè)研究的時間實在太少。從1953年到1966“文化大革命”開始這10余年的時間里,就有反右斗爭、大躍進、人民公社、反右傾、四清等幾次大的運動,完全不上課,不做科研。

我的第一本書是《論黑格爾的哲學》。從這本小書以后到1962年,還出版了《黑格爾精神現(xiàn)象學述評》和《論黑格爾的邏輯學》兩本主要著作,與同行合編了《歐洲哲學史》。

截至1964年,我共在《光明日報》、《人民日報》、《哲學研究》、《新建設》、《紅旗》等報刊上發(fā)表文章約40余篇。主題和內容同我當時的科研方向相對應,大多是對西方哲學史上一些主要問題的綜合論述和黑格爾哲學兩個方面。

回顧這一時期的學術成果,不勝愧汗。那是一個以政治壓倒學術的年代。我的上述有關西方哲學史的論文和評述黑格爾的著作,都是在各種政治運動的夾縫中寫作的,因而也都打上了當時的政治烙印。大批判是當時政治對學術研究的最高指導原則。對一切非馬克思主義的東西,首先是批判,批判其中的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然后才是根據(jù)具體情況,適當?shù)匚∑渲械摹昂侠韮群恕薄_@已經(jīng)成了當時研究一切非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固定公式。我對于西方哲學史和黑格爾哲學的“研究”,也是按照這樣一個公式進行的。我在論述西方哲學史的發(fā)展線索和內在邏輯,以及介紹、講解黑格爾哲學的內涵方面,誠然做了一些細致的工作。但我的主要“研究”是著力于劃清這些非馬克思主義哲學與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界限,對一切非馬克思主義的東西做出批判。為了服務于當時的政治,這些批判,現(xiàn)在看來,大多過頭,少有對哲學史的原作原義做出切實的、深刻的分析。

我對黑格爾哲學的研究和論文著作,一直到“文化大革命”,也都是以批判黑格爾的唯心主義為主旋律,還夾雜一些對我國著名黑格爾哲學專家賀麟先生的唯心主義觀點的批判。前不久偶爾翻閱到那些文章的相關段落,其中一些借當時之政治氣勢壓制學術思想的語言,令我深感愧疚。

1957年初的中國哲學史討論會是一次唯心論與唯物論直接交鋒的盛會。那次討論會的總導演是學術權威胡繩和潘梓年兩同志,北大哲學系的黨政負責人是具體指揮者。我以“維護馬克思主義哲學”自居,作了題為《略談對唯心主義的評價問題》的發(fā)言,強調“唯心主義思想體系里面的確包含有不少合理的東西,但唯心主義的原則本身是不正確的、不好的”。還從政治上把歷史上的唯心主義同反動階級聯(lián)系在一起。那篇文章在當時曾受到胡繩、潘梓年兩同志的贊賞,發(fā)表在《人民日報》上,但顯然是極“左”的教條主義的產(chǎn)物,思之赧然。

我在那段時期內發(fā)表的文章,常常得到社會上的好評和領導上的賞識?,F(xiàn)在看來,對我的那些贊譽,適足以說明,我的那部分“大批判”文字不過是在政治形勢指導下的“一唱億和”之作。那個時代從事哲學專業(yè)的人,只能叫做“哲學工作者”,不能心存“哲學家”之想,意思就是不能有自己獨立的思想,只能做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的詮釋者。

我在50年代中到60年代中那一段時期的“學術研究”,既是與各種政治運動同行的過程,也是與批判我個人不問政治、自命清高的思想檢查同行的過程。兩者同行的結果無非是以政治代替學術、壓制學術。我今天仍然認為學術應“走出象牙之塔”,但我從象牙之塔走出以后,卻長期誤入了一條左的教條主義的歧途。“既自以心為形役”,夫復何言!

“文化大革命”十年大動亂,不能不使我長期告別了我的專業(yè)。我借養(yǎng)病期間熟讀了唐詩三百首和宋詞三百首,書齋成了我怡然自得的“桃花源”。這段時期里,我個人的哲學追求似乎主要都寄托在詩興之中。

回顧解放后到“文化大革命”結束、改革開放開始約30年的歲月,感慨萬端,賦七絕一首以自況:

三十年華轉眼過,

天涯浪跡歲蹉跎。

故園別久思歸去,

猶盼日西揮魯戈。

四、在歸途中

“文化大革命”的十年動亂已常常促使我對“走出象牙之塔”之后約30年所走過的道路進行反思。而“文化大革命”結束以后,隨著改革開放浪潮的推進,我的思想更是逐漸地從政治獨斷和教條主義束縛下解放出來。我仿佛一個在外飄蕩了幾十年的游子,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家園。從此,我的學術研究和寫作開始進入了一個真正做學問的時期。在一種相對寬松的形勢下,我個人的業(yè)務進展也比較大,青年時期就已萌發(fā)的哲學追求也似乎找到了一點邊際。但“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文化大革命結束、改革開放的80年代初,我已是60歲的老人了。蘇老泉二十七發(fā)奮已恨晚,我和我的同輩同行們到花甲之年才認真為學,未免可笑亦可悲。然而我為了找回和補償已丟失的盛年,仍以“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的精神,勤耕至今。

在前八、九年的時間里,科研方面仍以德國哲學、黑格爾哲學為主,但已不是以“大批判”為指歸,而是純正的學術性研究。這些研究成果主要體現(xiàn)在已出版的《黑格爾(小邏輯)繹注》、《論黑格爾的精神哲學》、《康德的(純粹理性批判)》、《自我實現(xiàn)的歷程——解讀黑格爾的(精神現(xiàn)象學)》等著作和幾篇相關論文中。還主編了《黑格爾辭典》,其中本人親筆撰寫10萬余字。又從德文原文翻譯了德國著名哲學史家Kuno Fischer的《近代哲學史》一書的部分章節(jié),定名為《青年黑格爾的哲學思想》。我在《黑格爾<小邏輯>繹注》中,對《小邏輯》一書,除逐節(jié)逐段作了較通俗的講解外,還特別在“注釋”部分下了一番苦功。我對黑格爾哲學的整體把握和評價,在這段時期里,也有一個新的轉變。

80年代中后期以來,我的研究范圍逐漸由黑格爾哲學、德國古典哲學轉向現(xiàn)當代西方哲學特別是德國現(xiàn)當代哲學與中國古代哲學的研究。具體地說,是轉向以中西哲學之結合為背景,致力于哲學何為、中國哲學走向何方等問題之研究。我的志向是要探索追尋到一條哲學的新路子、新方向。

80年代前期,在改革開放的新形勢下,中國哲學界興起了一股討論“主體性”的熱潮,我也有興趣讀了其中不少文章,“主體性”這個概念幾乎都被解釋為主觀、獨斷、片面、任性之類。實際上,“主體性”(subjectivitySubjektivitaet)這個術語來自西方,這引起了我重溫自笛卡爾以來的近代“主體性哲學”的興趣,同時又進一步把我引領到黑格爾死后以批判“主體性哲學”為主要特點之一的西方現(xiàn)當代哲學(如尼采、海德格爾、伽達默爾)的思想領域。我感到歐洲大陸的現(xiàn)當代人文主義思潮特別是海德格爾的思想與中國古代的哲學特別是老莊哲學,雖不相同,卻又有許多相通之處,中國古代哲學似乎閃現(xiàn)了西方現(xiàn)當代人文主義思潮的某些火花。我于是又重新?lián)炱鹎嗄陼r期比較熟悉的中國古典哲學著作特別是老莊的經(jīng)典。我著重把中國哲學與西方哲學都放在整個人類思想發(fā)展的歷史長河中去評價其地位、作用和意義。試圖會通中西,找出中國哲學以至哲學本身的出路,為中國人、也為人本身,尋找“安身立命”之所。

我近一二十年來讀海德格爾,讀后現(xiàn)代主義的書,每愛與中國的道家、陶淵明相聯(lián)系,我似乎又回到了童年和青年時代的個性和思想愛好。我從黑格爾轉向海德格爾等西方現(xiàn)當代人文主義思想家和中國的道家與陶淵明,恍惚間又看到了自己的家。

關于中西哲學史方面的探索,我的第一部研究成果集中體現(xiàn)在《天人之際——中西哲學的困惑與選擇》一書中。與此同時,還寫了《北窗囈語——張世英隨筆》的小冊子,以隨筆、散文的形式凝結了我那段時期的哲學思想。

隨后的幾年里,我按新的哲學方向繼續(xù)探索,寫了《進入澄明之境——哲學的新方向》一書,逐漸形成了一系列屬于我個人的思想觀點。其所涉及的領域除哲學本身所講的本體論和認識論之外,還包括美學、倫理學、歷史哲學,我越來越萌發(fā)了一點清理自己的哲學思想的打算。正好這時北京大學哲學系的負責同志要我以老教授身份為一年級本科生開設哲學導論課程。教學相長。我借此良機,把原先打算清理自己的哲學思想的意愿貫穿其中,完成了《哲學導論》一書。這是一本能代表我晚年哲學思想基本觀點的著作。此書把我的哲學明確概括為“萬有相通的哲學”,亦即“新的‘萬物一體的哲學”。它更系統(tǒng)地回答了《天人之際》與《進入澄明之境》兩書中所提出的哲學何為與中國哲學向何處去的問題。“萬物一體”(或“天人合一”)是中國本土文化的兩大支柱儒家和道家的哲學思想之核心,為人與人、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提供了理論基礎。但無論是儒家的還是道家的“萬物一體”、“天人合一”,都缺乏西方“主體——客體”關系式的思想環(huán)節(jié)。旬子的“天人相分”有些類似“主體——客體”關系式,但“天人相分”始終沒有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思想中占主導地位。我把中國思想史上占主導地位的“萬物一體”、“天人合一”稱作“前主客關系的萬物一體”或“前主客關系的天人合一”。這種古舊的“萬物一體”、“天人合一”思想,因其不以區(qū)分主客為哲學原則,不重物我之分,不重認識論,不重作為主體的人對作為客體之自然物的認識與征服,因而也不能為發(fā)展科學提供哲學理論上的根據(jù),徒有與自然和諧相處之主觀精神境界,而缺乏認識自然、征服自然以達到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具體途徑。我由此而主張會通中西,提倡一種“新的‘萬物一體的哲學”,把萬物一體、天人合一與主客關系結合起來。具體地說,就是把主客關系納入萬物一體、天人合一的思想指導之下,我稱這種超越主客關系的萬物一體、天人合一為“后主客關系的萬物一體”或“后主客關系的天人合一”。這也就是我所謂“新的‘萬物一體的哲學”之“新”的含義。我以為中國哲學向何處去的問題可以從這里找到具體答案。在這種思想指導下,我以為哲學就是提高境界之學,即提高到一種超越主客關系的萬物一體或天人合一的境界。

但《哲學導論》一書中所講的東西,主要是從個人精神修養(yǎng)方面看問題,缺少社會維度的思考。我在《哲學導論》出版后,逐漸認識到,提高人的精神境界,與繼承和弘揚一個民族的歷史文化傳統(tǒng)有深切的聯(lián)系。我在剛剛由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境界與文化》一書中,集中探討了這個問題。我著重講了弘揚傳統(tǒng)文化必須與吸取西方文化的優(yōu)點相結合而不能故步自封的觀點。我認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有精華與糟粕兩個方面,但欲思前進,則需要我們多思考一點如何去其糟粕的問題。

80年代中后期以來,我的這些具有一定體系的哲學思想,是在會通中西哲學研究基礎上獨立思考的產(chǎn)物,有我自己的個性。這是我近30年來在返回自己思想家園歸途中的成果,也是改革開放在我個人身上的體現(xiàn)。這在先前那種只準千篇一律、做“哲學工作者”,不能獨立創(chuàng)新、心存“哲學家”之想的年代里,是不可想象的。

改革開放,我把它理解為一場反封建專制主義的新文化運動。中華文化長期受累于封建專制主義,釋負不易。我殷切地盼望改革開放的步伐再大一些。

五、哲學之美

我國在改革開放以前所廣為宣傳的哲學主要屬于“主體——客體”式的框架,認為哲學的最高任務就是把客觀存在當作獨立于作為主體的人以外的東西,通過人的認識,掌握客觀存在的普遍規(guī)律,以征服客體、利用客體,達到“主客的對立統(tǒng)一”。哲學于是被界定為追求普遍規(guī)律或“最”普遍規(guī)律的學問。我以為哲學需要講普遍規(guī)律或“最”普遍的規(guī)律,這是毫無疑義的。但人之一生,在找到了事物的最普遍規(guī)律以后,還有一個如何對待最普遍的規(guī)律的問題,那就是人生態(tài)度問題(對此,我在許多論著中已有詳細闡述,這里不再重復)。亦即人生的精神境界問題,這才是哲學應當探索的最高任務。所以哲學的含義應該超越舊有的界定。我認為,哲學乃提高人生境界之學。一個人或一個群體有什么樣的精神境界,他或他們就有什么樣的哲學。那種只有個人功利境界、把一切(包括他人在內)都看成是為我所用的工具的人,他或他們的哲學就是極端個人主義的哲學。那種具有以仁愛之心待人接物的精神境界的人,其哲學就是“民胞物與”的哲學。

我把人生境界分為高低四個層次:最低的境界,是“欲求的境界”,人在這種境界中,只知道滿足個人生存所必需的最低欲望。孟子所謂“食色性也”,大概就是指的這種境界。這種境界,其去禽獸也幾希。第二是“求實的境界”,人在這種境界中,不再只是滿足于最低的生存欲望,而是進而要求理解外在的客觀事物的秩序——規(guī)律。這種要求就是一種科學追求的精神,也可以說是一種求實的精神。隨著科學追求的進展,也隨著個人的日益社會化(socialization),人同時逐漸領悟到天地萬物的相互聯(lián)系、相互作用、相互影響,簡言之,領悟到“萬有相通”。其中不僅包括領悟到人與自然物之間的相通,而且包括領悟到人與人之間的相通。而對于人與人之間的相通的領悟,很自然地使人產(chǎn)生了“同類感”,從而也產(chǎn)生了道德意識。人就這樣由第二境界進入了第三境界——“道德的境界”。人在這種境界中,以對萬物一體相通的領悟作為自己精神追求的最高目標,作為自己所“應該”做之事而為之奮斗不已。但“道德境界”以現(xiàn)實與理想之間存在著一定距離為前提,以主客尚未達到最終的融合為一為前提。道德的實現(xiàn)與完成,既是道德境界的極致,也是道德境界的結束,這就開始進入了第四境界,即“審美的境界”?!皩徝赖木辰纭卑鼣z道德而又超越道德,高于道德。在“審美境界”中,人不再只是出于道德義務的強制(盡管這是一種自愿的強制)而做某事,不再只是為了“應該”而做某事,而是完全處于一種人與世界融合為一的自然而然的境界之中?!白匀欢弧辈煌凇皯欢弧?,后者尚有不自由的因素,前者則是完全的自由。“審美境界”中的人必然合乎道德,必然做道德上應該之事,但他是自然地做應該之事,而無任何強制之意:自然在這里就是自由。

我特別強調審美又有高低價值之分。和諧、勻稱、比例恰當?shù)鹊?,乃美之所以能悅人耳目的必要條件,但僅僅符合這個必要條件,還不足以窮盡美的深層內涵。美玉、美目之美只不過是平常靛的“漂亮”而已,遠不足以涵蓋天人合一、萬物一體、物我兩忘那種高遠的人生境界之美,后者才是美之極致。我稱之為崇高之美,哲學應以追求此種美為最高任務,此乃哲學之美之所在。我們的藝術品如果僅有悅人耳目之外觀,而無高遠的精神境界之內蘊,則不可能具有較高的審美價值。被稱為“后現(xiàn)代藝術之父”的法國畫家杜尚(Marcel Duchamp)對此有值得黃賞的獨創(chuàng)性見解。他主張生活藝術化、藝術生活化的后現(xiàn)代藝術觀,一心要把藝術之美擴大到生活領域,讓我們領悟到生活之美、精神境界之美。為此,他甚至偏激地把便池倒轉過來作為“現(xiàn)成品”的藝術品送到展覽會上,以表示日常生活用品只要從去功利的角度來觀看,亦有美的藝術價值?!八囆g為思想服務”,而非為視覺、為悅人耳目服務。所以杜尚的作品具有思想性,其所表現(xiàn)的是人生哲理。為此,他竟引機械繪圖入畫以“對抗感性美”。例如他的畫作《從處女到新娘的變遷》中,完全沒有一般藝術那種取悅于視覺而引起性感的肉體形象,而盡是些機器般的線條。然而這幅畫面從左到右,卻表現(xiàn)了一個女性從少女的形體一步一步發(fā)育到成為少婦的形體的“變遷”過程,以至在最右邊出現(xiàn)了一個男人窺看的“瞬間”畫面。處女就在這一“瞬間”成了“新娘”。沒有悅人耳目的性感形象,卻把一般為人所羞于言說的人生旅程中最神秘的一幕描繪得淋漓盡致。欣賞者從這里所能享受到的,的確不是什么一般的藝術之美——取悅于視覺之美,而是一種有深遠意義的精神境界之美。杜尚甚至既不做“現(xiàn)成品”的藝術品,也不作畫,而是長時期下棋為樂。他認為只要生活在高尚的生活境界中,那種生活就是最好的藝術品?!拔易詈玫淖髌肪褪俏业纳睢?。杜尚曾明白表示,他的人生哲學是:正反相成,彼此無別。杜尚為人,超然物外,淡泊名利,樂于助人,從不張揚個人,周圍的人都很喜歡他。中國莊子的“齊物”和“逍遙游”的思想,禪宗的擔水砍柴皆有禪意的思想。一句話,萬有相通,亦此亦彼,圓融無礙,似乎可以作為杜尚生活境界的寫照。而這正是藝術和美的真諦之所在。杜尚所謂“反藝術”、“反美”(反取悅于視覺之藝術與美)的生活,實際上是最真實的藝術生活與美的生活。杜尚是藝術家,也是思想家、哲學家。哲學以提高精神境界為己任。只要我們能通過哲學的追求,達到萬物一體、圓融無礙的生活境界,那就有了藝術化的生活,那種生活就是“最好的作品”。這樣的哲學追求該是多么美妙啊!我希望好學深思之士都能分享一點哲學之美。

責任編輯:陳立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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