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紅芳
[摘要]柯羅連科是俄羅斯一位切實為勞苦大眾呼號、戰(zhàn)斗的作家,其代表作《盲音樂家》講述了一位盲童從天性出發(fā),受美好人性的熏陶與培養(yǎng),終于成為一名性格健全的音樂家。小說是一曲殘疾人勵志的凱歌,具有“到人民中去,為了人民”的深刻主題和培養(yǎng)完美人性的豐富內(nèi)涵。本文從宗教性與反抗性、民族性與他者性、個體性與社會性三個方面詮釋作品的深刻內(nèi)涵。
[關(guān)鍵詞]柯羅連科,民粹主義,為人民
柯羅連科(1853-1921)是俄羅斯偉大的批判現(xiàn)實主義作家。他受民粹思想影響,以新聞為職業(yè),不斷揭露沙皇政府的專橫暴虐,對勞動人民特別是農(nóng)民則充滿同情、熱愛和信任。他以優(yōu)美的文筆,著力表現(xiàn)了“對人的愛和惻隱之心。對那些作踐人的勢力的憤慨”并同時“表達了美好的人道主義思想”。柯氏的小說《盲音樂家》是一曲殘疾人勵志的凱歌,具有“到人民中去,為了人民”的深刻主題和培養(yǎng)完美人性的豐富內(nèi)涵。
一、宗教性與反抗性
受基督教的影響,俄羅斯民族的性格和心理具有恭順、忍讓和順從的特征。東正教認(rèn)為,人的貧富、貴賤及命運是上帝賦予的。因此;大多數(shù)俄羅斯人從宗教教義中首先學(xué)會了順從和溫順。那些被認(rèn)為是異教徒的人,思想和行為被看成是“異端邪說”,與宗教教義背道而馳,但正是這些人的“離經(jīng)叛道”才改變了歷史的進程和人類的前途命運。柯氏的《盲音樂家》始終貫穿了宗教性和反抗性這一主題,具體表現(xiàn)在母親和舅舅之間對盲童彼得羅的態(tài)度上。“母親像一只受了傷的小鳥那樣顫抖著,把孩子緊緊地抱在懷中,抽泣著……”母親每次見到盲童,就因為兒子的殘障而痛苦,沉重地預(yù)示著深深的悲哀將籠罩著她的一生。母親以為“他的不幸的原因在于賦予他生命的人的某種潛在的罪孽,她把這樣的現(xiàn)實的痛苦深深地埋在心里”,所以只能“低下了頭,眼淚滾滾流在她的針線活上”。盲童留給母親的只有自責(zé),痛苦和眼淚,因為母親是一位虔誠的教徒。
而舅舅馬克西姆就完全不同了。舅舅“與一個像他一樣愛打架的異教徒結(jié)為一伙,這個人發(fā)誓要與魔鬼稱兄道弟,根本不在乎什么教皇不教皇”。他的叛教魄力是永恒的。面臨不公平的命運,他的右腿沒了,沒有拐杖就不能行走;他的右臂也傷殘了,除了拿棍棒以外,什么事情也不能做。但這位殘疾勇士認(rèn)為:“生命就是斗爭,生命沒有弱者的空間?!彼?jīng)是一名騎士,在馬鞍上升華了他的生命?!八苍凰ぴ诘厣希核纳粫翘稍诘厣系哪懶」恚粫衽吭诘厣显馊僳`踏的蟲子吧?他的生命不會懦弱到要揪住勝利者的馬蹬,乞求一些殘羹剩飯而茍且偷生吧?”就是這樣一位舅舅在盲童的生命中起了無可替代的作用。他感到,發(fā)展這孩子的才能是他的使命,要竭盡自己的智力和影響力去抵消命運對這孩子的不公;以一名新戰(zhàn)士的畢生事業(yè)去填補他的空缺。正是以自己的反叛精神,獨到思想和觀念引導(dǎo)彼得羅獨立生活,擺脫個人的狹小天地。在人民大眾中間去理解生活的意義,追求真正的幸福。
二、民族性和他者性
每一個民族都有其固有的特性,其實質(zhì)類似于一個人的個性。人的本質(zhì)對應(yīng)于文化,文化的本質(zhì)表現(xiàn)為民族性。任何一種文化由于各民族生存環(huán)境不同,自身發(fā)展階段的差異,形成了各具特色的文化形態(tài),進而構(gòu)成了鮮明的民族性。但是一個民族的自我意識和文化記憶在一次又一次與外來文化的接觸:碰撞、沖突中,逐漸聚集起來并日益成熟。因此,每個民族的文化記憶中都有某種他者性??率显谛≌f中就充分描述了民族文化和外來文化的碰撞,說明了民族文化是根,是生命中最可貴的東西,在某種情況下是不可替代和戰(zhàn)勝的。
鋼琴是從維也納運來的,但是它一點沒有烏克蘭柳樹的氣息。鋼琴優(yōu)點是不少:昂貴的木料,最優(yōu)質(zhì)的琴弦,維也納工匠完美的工藝,寬闊的音域。但在小彼得羅的內(nèi)心卻敵不過一只烏克蘭笛子?!暗炎佑凶约旱膬?yōu)點:因為它扎根于自己的土地,是在這片烏克蘭鄉(xiāng)村土生土長的。在馬夫伊奧齊姆用小刀割下樹枝,用燒紅的鐵絲燒穿之前,它還是在小孩喜愛的小河邊搖擺著”。它和他一樣共同沐浴著烏克蘭陽光的溫暖,分享著烏克蘭清風(fēng)的涼意。看來,像鋼琴那樣的外國樂器要戰(zhàn)勝這種純樸簡陋的鄉(xiāng)村笛子是完全不可能的。在這里。那得到過“上流社會”雷鳴般掌聲的琴音當(dāng)然敵不過帶著烏克蘭大自然氣息的笛聲。母親。纖細的手指的確比他敏捷,比他靈活,她演奏的旋律也更為豐富多彩。可是馬夫(伊奧其姆)具有的音樂的本土的感情,他愛過,悲傷過,他以愛和悲傷的感情向大自然尋慰藉。教會他淳樸旋律的是大自然“這種詩意的神秘之處在于他與大自然的悠久的歲月神奇的結(jié)合。它見證了大自然的歲月。從不消失,從不停止,為人們的心靈,歌唱”。馬夫雖然是個手上長繭。腳穿笨拙馬靴的粗俗農(nóng)民,可他的心里卻蘊藏著這種和諧而神奇的音樂,以及對大自然真實的情感。小說清楚表明了民粹主義思想,只有自己的國家才是人賴以生存的土地,只有自己的民族文化才具有持久的魅方,只有普通大眾才是偉大而不可戰(zhàn)勝的。
三、個體性與社會性
作為社會的一分子。各人都有各自的喜怒哀樂,如果只局限于自己的生活圈子。就會越來越痛苦只有融入社會或團體,到人民中去,才能認(rèn)識社會的中堅力量,才能體會他們的痛苦,觀察到他們的困難。個人只有與人民共命運,并為之獻出自己的力量,才有幸??裳?。
自從彼得羅第一次認(rèn)識他的愛情以及被喚醒的天賦所具有的能力的那個夜晚起,他似乎很少退避于外部世界,退避于黑暗的、未知的景象之中。舅舅馬克西姆盡力去開拓這盲童對外部世界的印象,甚至冒著各種可能的震撼與精神的劇變的風(fēng)險。當(dāng)他與兩個敲鐘盲人相遇之后,其中一位羅曼7歲時失明,他對彼得羅說:“但愿你能夠想得到世界還有比你的苦惱糟一百倍的事?!绷硪粋€盲人耶格爾,盡管他的手已刺骨的冷,還是拉著系著鐘的繩子……后來,彼得羅故意流落街頭,參加討飯瞎子的隊伍,感受他們的苦樂哀愁,“他們沒有什么東西可以遮蔽從曠野吹來的冷風(fēng),他們不能像別人那樣地走動,暖暖腳,只是互相偎依的在人群中御寒。他們不是凄慘地哼唱,由于肉體遭受的痛苦以及陷入極端無助的境地慘狀而發(fā)出口齒不清的抱怨聲”。起初哼,唱的調(diào)子,變?yōu)閼n郁的、低低的咕嚕聲,最后變?yōu)橐魂囬L長的、顫抖的嘆息聲,仿佛乞丐們可憐的慟哭聲喚醒了彼得羅的自我記憶。他的胸襟開闊了,在他的心靈里找到了容納這些憂傷和不幸的空間。他的心靈在漫游中得到了恢復(fù)。了解了別人的憂愁、不幸和哀傷,也了解了別人的歡樂。找到了生活的真諦。
從貴族少爺?shù)接戯埾棺?,彼得羅跨越了身份和地位造成的拘囿,超越了生之不幸、命運帶來的不公、黑暗與光明的界線。他終于超越了自我,融入了社會,并以自己的努力得到了社會的承認(rèn)和贊賞??吹搅巳嗣竦耐纯?,他才意識到自己僅僅考慮個人的不幸而產(chǎn)生的自私和悲哀,他才開始理解生活的意義——要為不幸的人們服務(wù),以自己的音樂向幸福的人們提醒人間還有許多不幸的人??率贤ㄟ^盲音樂家的形象指出,他的“復(fù)明”是通過接近和理解人民而獲得的,因為在他的心靈里,對生活的感覺代替了盲目的個人主義的痛苦,他感覺到了他人的痛苦,感覺到了人間的悲哀還有人間的歡樂,更感覺到了愛情,享受到了通過努力而取得的成功。
總而言之,柯羅連科是一位切實為勞苦大眾呼號、戰(zhàn)斗的作家,其文學(xué)觀是為人生、為人民的。高爾基曾這樣評價他“喚起了不少俄羅斯人的沉睡未醒的正義感”。的確,他是一名真的勇士,他憑著一顆正直而強烈的愛國之心,以筆代戈,猛烈抨擊了專制統(tǒng)治者的兇殘與墮落,而對農(nóng)民及下層勞動人民的困難和不幸表達了強烈的同情。讀他的作品,不僅能喚起人們對祖國、對人民的愛,更能激發(fā)那些身處逆境中的人們努力奮斗、爭取幸福與快樂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