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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在明清文學寶庫中,沈復的《浮生六記》是一部奇書。這是一本“兼談生活藝術(shù),閑情逸趣,山水景色,文評藝評”(林語堂譯本《浮生六記》序言)的書。其中,作者的妻子蕓更是給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關(guān)鍵詞:《浮生六記》蕓形象分析
《浮生六記》是清朝長洲人沈復(字三白,號梅逸)的自傳體小說。作者寫其愛妻蕓與之相伴相愛十數(shù)年間的恩愛,直至生離死別的情狀,那種攝魂奪魄的悲情日月,今日讀來猶在眼前。其中女主角蕓之美麗嫻淑,也令人懷想。
蕓生于乾隆癸未(1763年),卒于嘉慶癸亥(1803年),在盛世的乾嘉年代,匆匆走完了她四十載人生。蕓的早逝驗證了“才女不凡,才女不幸,才女不壽”這句話,但她除了“不能目睹逢森(其子)娶婦,此心實覺耿耿”外,應可說“不昧今生”了。因為她尋到了一生的唯一,并與之心心相印,情意交融。雖然“中道相離,忽焉長別”,但她曾有過那么美好契合的愛情與婚姻,作為女人,她的生命己精彩萬分。
林語堂是蕓現(xiàn)世的知己,他稱她為“中國文學上一個雖可愛的女人”,并浮想聯(lián)翩“她只是我們有時在朋友家中遇見的有風韻的麗人,因與其夫伉儷情篤,令人盡絕傾慕之念?!銈兇蝾?,她可以放一條毛氈把你的腳腿蓋上?!毙蕾p喜愛之情,溢于言表。胡蘭成稱張愛玲“水晶心肝玻璃人”,蕓亦是一位“玲瓏兒”,心思聰巧,秀外慧中。文中卷二記錄:夏月荷花初開時,晚含而曉放。蕓用小紗囊撮茶葉少許,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韻尤絕。還有一則:靜室焚香,閑中雅趣。蕓嘗以沉速等香,于飯鑊蒸透,在爐上設(shè)一銅絲架,離火半寸許,徐徐烘之;其香幽韻而無煙。讀后只有感嘆蕓的奇思妙想,她并非煞費苦心想出,而是天生對于自然,對于生活有著超出一般人的領(lǐng)悟力和洞察力。
蕓的那份“省儉而雅潔”的靈心慧思時時處處體現(xiàn),在她與三白生活拮據(jù)時,蕓亦能巧妙地把起居環(huán)境收拾得素樸而幽雅。在蕭爽樓時“以白紙糊壁”亮室,以舊竹簾“遮攔飾觀”;居華氏宅時,蕓“教其家作活花屏法”,使藤本香草盤延其上以遮暑氣,“恍如綠陰滿窗,透風蔽日,迂回曲折,隨時可更”;寓揚州時仿效船家之臺級間隔以增加小屋的空間感等等,不一而足。
在愛情中的蕓,有著一個逐步成長的過程?!笆|作新婦,初甚緘默,終日無怒容,與之言,微笑而已。事上以敬,處小以和,井井然未嘗稍失”,完全是一位賢德淑婉的傳統(tǒng)意義上的賢妻良母。而且在與三白的最初相處中,蕓亦是“初緘默,喜聽余議論。余調(diào)其言,如蟋蟀之用纖草,漸能發(fā)議”。后來文中蕓與三白談文論詩之時,已能直白明了地道出她的所愛;“格律謹嚴,詞旨老當,誠杜所獨擅;但李氏宛如姑射仙子,有一種落花流水之趣,令人可愛。非杜亞于李,不過妾之私心宗杜心淺,愛李心深?!睏l分縷析,直截了當,其中三白的引導與鼓勵功不可沒。從書中所記兩人對話可見兩人的相處已沒有禮教的尊卑之分,心靈絕對平等,蕓沒有新婚“甚緘默”的靦腆,更沒有以夫為天的唯唯諾諾。
更有一次,三白與蕓遐想“相與訪名山,搜勝跡,遨游。天下”,三白慨嘆待蕓“鬢斑之日”恐“步履已艱”。蕓道:“今世不能,期以來世”,三白答以“來世卿當作男,我為女子想從”,蕓又說:“必得不昧今生,方覺有情趣”。由此可見,蕓已是一位有獨立思想并敢于表達出來的妻子,即使有時她的想法與其夫不盡相同。
有人說,蕓為情所累,最終為情所傷。我不同意這種說法。拜倫說:“死亡讓所有的悲劇完美,婚姻讓所有的喜劇終結(jié)。”用之于蕓卻并非如此,而且蕓的一生也不能稱之為悲劇,因為生命的意義不僅僅在于它的長度,它的寬度同樣是,有時甚至才是衡量生命有價值與否的唯一標準。蕓在婚后完成了個性的解放,心靈在完全自由自在的狀態(tài)下度過了余生,那才是人活著的最高境界。這就好比上帝其實賦予了每個人一雙隱形的翅膀,大部分人一生沒有意識到或者忽略了它的存在,漸漸地,翅膀退化不見了。蕓在三白的啟發(fā)和鼓勵下,終于與之展翅起飛,過上了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神仙眷侶生活。
蕓的一生仿佛煙花,絢爛而短暫,所有人都因為它綻放時攝人心魄的美麗而贊嘆不已,也因為它轉(zhuǎn)瞬即逝的湮滅而惋惜惆悵。其實,這就是人之常情,“魚與熊掌”永遠“不可得兼”,緣生緣滅,只可萬事隨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