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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民工社會排斥的社會建構初探

2008-11-18 08:38楊云娟
關鍵詞:弱勢群體農民工

楊云娟

[摘要]隨著中國改革的深入和社會轉型機制的發(fā)展,特別是進入90年代以后,大量農民的流動及其在非轄區(qū)(非戶籍地)的生存與發(fā)展,進城農民工在城市社區(qū)隊伍的壯大及其對城市建設作用不斷顯現(xiàn),農民工城市生存能力及其生活現(xiàn)狀也產生了極大的變化。從發(fā)展的視角出發(fā),筆者認為,理論研究視角如何定位今天的農民工群體?是我們將農民工真正市民化、公民化首要思考的問題,本文試圖從社會建構視角探討對農民工的社會排斥問題。

(關鍵詞]農民工;社會建構;社會排斥;弱勢群體

[中圖分類號]C9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8-2689(2008)03-0015-06

中國體制轉型造就了農民工這樣一個社會階層,農民工群體的出現(xiàn)成為了推動中國城市化進程不可或缺的力量,以往理論界對這個群體的研究視角,更多的是從農民工進城初期的那個歷史時刻,其權益與傳統(tǒng)二元結構下形成的制度政策、主流意識等相碰撞下給農民工造成的邊緣化而將其定位為弱勢群體的,從歷史的審視看,這種研究視角及其成果無疑對改善農民工的社會處域是有貢獻的。然而,被社會主流的聲音呼喊了20年弱勢群體的城市農民工,仍以一股不可阻擋的力量在發(fā)展,城市農民工現(xiàn)實力量提醒了我們,是否應該重新審視以往對農民工的研究取向?重新審視的意義不在于批判與推翻,而是試圖與同仁嘗試從當下及未來的視野重構對農民工研究取向的探索。筆者認為這種研究取向的探索和發(fā)展會有利于引導社會主流對農民工新的認識和社會定位,從而影響政府及其相關機構對農民工政策的制定及執(zhí)行。

一、社會排斥視角下的農民工的界定及其研究

社會排斥是在理論界研究貧困問題的過程中逐漸形成的概念,社會排斥理論被中外學者廣泛應用于政治、社會變遷及社會政策、貧困群體、弱勢群體等多問題的研究中,并成為這些研究領域的核心概念。眾多學者對社會排斥概念賦予了不同的定義:認為“社會排斥”(social exclusion)本意是大民族完全或部分排斥少數(shù)民族的種族歧視和偏見,這種偏見和歧視是“主導群體已經(jīng)握有社會權力,不愿意別人分享之”(戴維,1999);社會排斥指的是某些社會群體因政治、經(jīng)濟、社會和文化等因素的影響被排斥于社會認可的一般生活狀況之外,從而處于邊緣和劣勢的社會處境(古學彬,2003);社會排斥主要是指弱勢群體如何在勞動力市場以及社會保障體系中受到主流社會的排擠,而日益成為孤獨、無援的群體(李斌,2002)。社會排斥可說是某一個人、家庭或群體缺乏機會參與一些社會普遍認同的社會活動,這些活動包括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各領域??梢钥闯霾煌难芯咳∠蛸x予了社會排斥概念不同的內涵。

國內很多學者對農民工群體更多的是在社會排斥視角下的研究和界定,鄭功成曾指出,進城務工的農村勞動者之所以被稱為農民工,則是他們在現(xiàn)行制度框架下不能取得與擁有城鎮(zhèn)戶口身份的勞動者平等地位并享受相應權益的標記,它揭示著傳統(tǒng)戶籍制度及附加在這種制度之上的其他相關政策所具有的非公平性乃至歧視性。盡管這種非公平性是計劃經(jīng)濟時代典型的二元社會經(jīng)濟結構的一種延續(xù),但在市場經(jīng)濟條件下卻顯得格外引人注目。學者盧海元在對農民工的分析中也曾提出,社會歧視祖抑了農民工與城市社會的認同和靠攏,農民工在求職、生活、交往、教育等許多方面都常常受到來自城市的歧視。他認為,各地時常發(fā)生的對農民工合法權益的侵害都是緣于城市的社會歧視?!稗r民工遭受的歧視不僅來自一般的城市居民群體,也來自于制度性的歧視”;學者丁開杰認為,農民工進城受到嚴重的社會排斥,包括就業(yè)崗位方面的歧視;勞動報酬和社會福利、生活待遇上的歧視、執(zhí)法歧視;日常生活與社會交往中的歧視等等。他從社會分層的視角提出城市對農民工的歧視性。他說,“城市對農民工實際上是‘經(jīng)濟吸納,社會拒入,從而使農民工形成了城市中的‘無根社會階層”;王星認為農民工來到城市里,但是無法擺脫早已內化了的與城市主流文化格格不入的價值觀念和生活方式,他們的生活方式、行為習慣等等都達不到城市人的規(guī)范要求,因此會受到城市主流群體文化的歧視和排斥。他同時引用何乘材等學者的觀點指出:“歧視的存在阻礙了農民工經(jīng)濟、社會地位的提升,歧視行為是城市主體對農民工的排斥行為,這既是城市主體和農民工行為方式、價值體系沖突的產物,同時也根源于城市主體獨占城市資源而農民工無權享受的權利不平等意識”。學者們研究中的一個共性:即農民工來到城市受到了城市及其制度意識的排擠和歧視。因此,理論界對農民工界定達成的一貫共識是:農民工,即是農民工人,從身份說并未脫離農民而又暫時離開土地進入城市(或城鎮(zhèn))從事工人職業(yè)、通過勞動取得工資收入的勞動者。農民工的顯著特征,在于他們的身份和職業(yè)的雙重性。具體說:從職業(yè)看,農民工從事著城鎮(zhèn)工人的勞動,但他們的戶籍身份地卻是在農村,這種傳統(tǒng)的身份阻礙著農民工真正融入城鎮(zhèn)社會和工業(yè)勞動者群體,并被面向城鎮(zhèn)居民的相關制度(主要包括戶籍制度及與其相關的社會保障制度等)所排斥;從身份看,農民工并未擺脫農民特性,他們大多數(shù)仍擁有土地卻又離開土地甚至居住地而在城鎮(zhèn)從事著非農產業(yè)的職業(yè)人群,從而亦形成了與傳統(tǒng)的、真正的農民群體日益加深的隔閡。因此,農民工事實上處于游離或邊緣狀態(tài),既非傳統(tǒng)意義上的城鎮(zhèn)居民,亦非傳統(tǒng)意義上的農村居民。

理論界對農民工的研究視角更多的是運用社會排斥的理論來分析農民工群體自身特征以及社會制度、社會城市主體對農民工在政治權利、國民待遇、市民生存權利、就業(yè)權利、教育權利、社會保障、衛(wèi)生服務、住房、教育、政治參與權利等方面是被排斥、甚至是被剝奪。城市農民工雖然人數(shù)眾多,但是他們在城市社會整體上是處于被社會排斥的地位,國家在一些最基本的社會、政治、經(jīng)濟、保障、服務等政策上沒有給予農民工與城市居民同等的對待,反而卻往往給予農民工不公平的待遇,因此農民工在城市里缺乏進入主流社會生活空間的資源、能力和獲得相應的社會權力,呈現(xiàn)著被邊緣化的狀態(tài)。他們在城市里從事著臟、亂、累的、城里人不愿干的工作類別,面對的卻是城市繁榮的誘惑,而又體會著被戶籍等制度及由此帶來的身份差別的拒斥。社會排斥理論研究的視角無疑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改革開放初期為農民在城市呼吁權益、爭取資源、適應城市生活并在相對緩解農民工在城市尷尬的處遇方面做出了貢獻,這種理論呼聲帶領了社會主流始終將農民工放在了社會弱勢群體的分層中,因此,倡導社會各界對遭受社會排斥的農民工群體給予關懷和幫助。

二、社會建構視角下的農民工的社會排斥

從社會建構的研究視角看農民工群體在城市的被排斥的社會處遇,其實是一種社會建構。

社會建構的基礎主要來自于兩個層面,一個是物質層面的,一個是意識層面的。從物質層面來看,主要

是城市社會資源缺乏,資源的人均擁有量及其有限,在這種情勢下,城市社會資源的分配只有通過一定的手段來實現(xiàn),即建構資源分配;從意識層面看,意識層面的社會建構主要是指我們對某些事物的看法是由社會形成的,例如,本地人、城市人、農民工、農民工懶散甚至文化水平低等很多時都是被[社會建構]出來的形象。當然,這些概念是有其在特定歷史條件下建構的沿用。從物質和意識兩個層面的關系來看,如何將城市有限的物質資源發(fā)揮所謂優(yōu)效的作用,只有依靠社會現(xiàn)實的主體意識所體現(xiàn)出的一系列的制度和法規(guī)條件來判定社會各階層誰能夠享有城市社會資源,誰被排斥在城市資源享有權之外,體現(xiàn)了意識層面對物質層面的一種社會建構。因而,在建構資源分配的制度法規(guī)的過程中,為了照顧一部分資源享有者的權益,必然會犧牲另一部分資源匱乏者的權益,因此,資源分配制度本身就是一種社會建構,又由于資源分配的制度建構往往是來自地域轄治的主體意識,難免會存在制度制定者的主觀偏頗于制度建構之中,即首先要保證所轄地域居民的資源享有權,為避免地域居民權益被剝奪,排斥外來人對本地域的資源享有權。從這個意義上說,資源享有者及排斥者都是一種社會建構。

在已有的社會制度的建構中,建構了城市人及農村人不同的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農民是靠土地吃飯,土地的收成好壞很大程度上依賴著自然氣候的條件,因此逢自然災害年份,旱澇不保收,就會給農民帶來衣食上的困難,如果莊稼無收成,農民在享受國家少許救濟的同時還因欠繳國家的公糧(當時實施的是上繳公糧的農業(yè)政策)而負債,由此帶給農民的壓力是很大的,農民的生活背負了靠天吃飯的風險,緊緊依靠土地收益來提高生活水平顯然是非常困難的。而當時生活在城市的居民卻無此擔憂,城市是國家保障的中心,在國家資源有限的情況下,國家首先是保障城市的供應,在城市內實施的是計劃供應。同時城市對居民實施的是“兩高政策”,即高就業(yè)和高福利,城市居民只要學業(yè)結束就可分配到企業(yè)等單位就業(yè),只要就業(yè)了,就可以享受到每個月的工資受益和醫(yī)療、住房等福利內容。因此,城市居民的生活是旱澇保收的。城市制度使居民生活不用背負風險而卻能享有一定保障。計劃經(jīng)濟時期的這種制度的建構,造成了城鄉(xiāng)居民生活的巨大差別,長期以來在城鄉(xiāng)生活方式的差異中形成了農民對城市的向往,盡管改革開放后,城市的兩高的福利政策也有所改變,部分城市居民在經(jīng)濟結構的調整中也承擔了無保障或失業(yè)的風險,但是農民對城市美好的憧憬已經(jīng)由來已久,能夠到城市是自己久已的夢想,終于在可以進入城市的今天實現(xiàn)了這個夢。他們?yōu)榱诉@個夢想,在社會建構出的各種排斥的壓力中艱難卻大膽的創(chuàng)造著自己的城市生活,同時也將自己的力量貢獻給了城市建設。

已往對農民工的社會建構實際上仍然只依據(jù)了社會外界的作用,在我國社會發(fā)展戰(zhàn)略的系列結構制度中,一定程度上剝奪了農民的資源享有權,而當農民進入城市,盡管從事著城市工人的職業(yè),但其特殊的農民身份,仍然享受不到相關的資源及其權益。這種資源制度的建構又引導了社會主流意識對農民工的社會階層定位的建構,即他們是弱勢群體,需要社會所謂強勢群體的幫助。

面對這不爭的事實,我們有責任反思和解讀農民工的社會排斥問題,即農民工的社會排斥是如何在制度及其社會意識中形成和建構起來的。這種研究不是僅僅考察和計量哪些制度對他們的歧視,哪些權益被剝奪,社會強勢怎樣去救助其困境的層面,而是要呈現(xiàn)農民工這個群體被邊緣化處遇的形成過程和在社會制度的歧視下他們的抗爭努力的奮斗過程,從而能夠更加適時地發(fā)展農民工群體的社會定位及其制度建構。因此,筆者也曾訪談了若干來自農村的進城打工人員,隨著對他們在城市奮斗歷程的了解,也引發(fā)了一些思考。

三、關于農民工社會排斥的社會建構的幾點思考

如果將城市農民工作為一個整體始終放在一個弱勢群體的社會定位中,那么我們僅僅是看到了他們的身份的卑微和資源的貧瘠及其待遇的不公,去強化他們面臨的困境,卻忽略了他們自身的抗爭和獲取資源、爭取權益的能力及其成效,也就不能從根本上消除對這個群體的歧視性。因此,從社會建構的視角,探討的是揭示他們的處遇是如何被建構以及需要重新建構的問題。這里值得思考和重構的問題包括:

(一)關于農民工的概念界定:

關于這個問題的討論,是筆者在訪談中受到的啟發(fā),正如訪談對象劉某在訪談中所表白的對農民工概念的感慨:“人家都這么叫,你也不能不讓人家這么叫,……反正這個詞感覺不好聽,……這個詞本身就有歧視……沒文化,……窮……”。在當下的主流意識層面很多時已經(jīng)將農民工與弱勢群體、貧困相聯(lián)接,盡管一定程度有著現(xiàn)實性的反應,但是更多的是來自歷史的延承性,即中國的農民長久以來由于資源的限定一直處于貧困的狀態(tài),農民工是農民的城市轉化體,因此無疑對農民整體特性及其認識轉嫁給了農民工。農民工稱謂本身就是一種社會排斥的建構,雖然建構的過程不乏歷史的現(xiàn)實性,但是對這個群體的恒定概念卻烙上了社會排斥的符號。農民工的概念,理論界給予的界定,首先是從他們作為農民的身份出發(fā)的,然后按照他們在城市的職業(yè),又賦予了“城市工”的含義。概念本身是強調了這個群體的身份認定的,按照二元結構的制度體系,他們的農民身份就帶有被城市制度排斥的標定,即使工作在城市,仍然突顯的是被城市排斥的農民身份,農民的身份使得他們在城市的生活和工作帶上了一個無形的枷鎖,“農村來的,……容易讓城市人瞧不起”,這是帶有中國特色的。雖然近年來,理論界和政策制定者也有很多有識之士在近期的研究和政策實施中敏感的回避這個帶有歧視的概念,更多的是以“進城務工人員”取代“農民工”,但筆者認為還不足已,“進城務工人員”的概念仍然沒有徹底改變對其原有身份的強化。當然,最重要的不是改變一個名稱,而是要改變建構這個名稱的社會制度、社會政策和社會意識。

改革開放后中國人口流動的主體實際上就是以農民工為主體的流動,他們在流入城市就是流動人口群體,城市的流動人口無論其原有身份是否是農民還是市民(其他城市的市民),他們在流入城市享有及占有的資源分配以及就業(yè)、保障等待遇沒有實質性的區(qū)別,但是我們將占流動人員主體的農民工獨立出來并概念化這個群體,無疑是更加強調了他們的農民身份性,客觀上有嫌引導了城市人對他們的歧視。如果我們面對這個群體的研究和政策制定將他們鎖定在流動人員群體視角,則更多強調的是對這個群體的職業(yè)性現(xiàn)狀及其待遇的考察,而不是凸現(xiàn)他們的原有身份,在研究的視角層面和城市資源分配領域引導城市主流意識減少很多本來是對農民的身份偏見轉嫁于農民工的身份歧視。盡管社會的所謂強勢群體一再呼吁不要排斥農民工,要給予農民工群體合法權益和社會支持,但是呼吁本身卻又在客觀上強化了這個概念,無疑也就強化了對他們的社會排斥,這也是社會

排斥的一個建構,概念建構了這個群體與城市人之間的隔膜,阻礙了農民工與城市的融合。因此,理論研究和政策制定實施的向度應更多強調的是城市流動群體的職業(yè)現(xiàn)狀,淡化他們的身份,則會在根本上引導社會主流意識層面帶給這個農民工群體的來自概念的壓力,農民工是帶有身份特征的概念,而不是一個職業(yè)概念,我們對這個群體更應該逐漸向職業(yè)概念轉變,特別是面對這個群體的政策制定如果能夠啟動流動人群(人口)的概念,可以隱去他們原有的身份性,有利于消除對農民工的身份歧視,這將有助于歸還農民工作為公民權利的尊嚴性、公平性。因此,我們針對這個群體的制度政策如果不去凸現(xiàn)他們的身份,則會在很大程度上是建構消除歧視的一個巨大進步。

(二)關于農民工群體的社會階層定位及其能力界定

不同的社會發(fā)展階段構成不同的社會階層結構,隨著中國經(jīng)濟社會的轉型,原有的社會階層結構已經(jīng)發(fā)生了深刻的變化。當代中國社會,階層的分化越來越趨向于表現(xiàn)為職業(yè)的分化(陸學藝,2001)。原來的農民階層有了新的分化,進城的農民由于職業(yè)的改變,使得他們大批涌入了產業(yè)工人階層,他們成為產業(yè)工人階層中的重要組成部分。進入產業(yè)階層的城市農民工依據(jù)其勞動特性,已經(jīng)完全符合工人階層的勞動特征了。有統(tǒng)計顯示,城市農民工已占產業(yè)工人總數(shù)的30%左右,特別是城市的建筑行業(yè),農民工人已經(jīng)是主體。從階層意義上說,農民工的社會階層定位應屬工人階層。同時,不可忽視的事實是:農村剩余勞動力不僅進入城市的產業(yè)階層,也還有進入城市的商業(yè)服務業(yè)員工階層,城市個體工商戶階層,甚至是專業(yè)技術人員階層,也更有在此基礎上發(fā)展起來的私營企業(yè)主階層,無論是在城市里的哪個階層,他們同是背負著農民的身份但卻根據(jù)自身的愿望和依靠自己的能力從事著自己的工作。從訪談中,我們已經(jīng)了解到他們在經(jīng)濟資源方面,都擁有最基本的體力和操作技能。例如,訪談對象邢某、蔡某靠著自己強壯的體魄和裝修行業(yè)的手藝在城市撐起了自己的一片事業(yè)的天地,他們比很多的城市固有居民擁有更多的資本。也有的農民工經(jīng)過自己的學習和努力用自己的技術服務著城市人群,同時獲取的收益改善著自己的境遇,他們的職業(yè)歷程也已經(jīng)說明,他們可以憑借著自己擁有的資源實現(xiàn)著自己的夢想,體現(xiàn)著自己的能力,提升著自己的生活水平,在當今發(fā)生了巨大變化的社會制度的空間里釋放著他們的能量。如果我們看不到后者,只看到他們的農民身份,仍然按照他們原有的階層特征將他們整體性的概念到貧困階層,去強化他們的困境,殊不知在強化他們困境的同時也會削弱他們的能力。當然,我們不否認在產業(yè)階層的某些農民工人的困難處境,比如有些調查文章里呈現(xiàn)的拖欠農民工資的現(xiàn)象,但是我們也更應該看到改革開放后,變化了的社會制度已經(jīng)使得產業(yè)工人階層和商業(yè)服務業(yè)員工階層從原來帶有異質性特征,即同處于工人崗位、具有同樣資源的人被分割為不同的亞群,其中,包括以戶口類別和社會身份劃分的城鎮(zhèn)工人和農民工人向同質性特征發(fā)展了,即擁有同樣崗位和資源的人的亞群界限趨于消失,城鎮(zhèn)工人和農民工人的身份標簽趨于模糊,特權基本消失……農民工人的收入與城鎮(zhèn)工人的收入基本接近(陸學藝,2001)。農民工應該處于一種什么樣的位置,并沒有一個客觀尺度,但一個階層的地位并非是他人認為其“應該處于何種地位”的問題,而是該階層認為自己處于這種位置是否合理的問題。在當代開放的社會中,某種角色與身份的獲得,起決定作用的是個人的能力。一位法國社會學家曾指出,人們?yōu)榱双@得較高社會地位,進入某種向往的階層,會把愿望與向往化為培養(yǎng)能力的訓練與發(fā)揮能力的實際行動,反之,由于某些強制性的力量把人們固定在某種位置上,以先賦與承襲的形式接受某種身份與角色,其結果會使這些角色對這種不公平的賦予進行反抗。農民源源不斷地涌入城市并在城市生存和發(fā)展,實際上也是對長期以來被體制束縛的自我身份和角色的強有力地反抗。進入城市的農民工,在經(jīng)過了20余年的磨合與歷練,他們已經(jīng)從進入城市初期的弱小勢群體不斷的壯大和成長起來,他們與城市及城市人正在不斷的融合,他們依靠自身的能力奮斗在城市的經(jīng)濟建設大軍中,并已經(jīng)成為城市發(fā)展中的生力軍,農民工在城市的力量已經(jīng)是城市社會不可或缺的,他們以自身的能力獲取了城市社會對他們的信任和依賴,城市生活和發(fā)展對這一群體已產生了強烈的需求,他們活躍在城市的不同生產服務領域,他們靠勤勞的勞動提升了城市人的生活水平,同時也換取了自己生存發(fā)展所需要的工資收益、住房、技術水平及其等級證書等等,在他們的努力和成就里,我們看到的是他們自身的能力和創(chuàng)造性及強有力的職業(yè)生命力。筆者曾訪談過的農民工在進入城市后,并沒有享受城市的什么保障,都是依靠自身的奮斗獲取了城市的生存資源,他們也從來沒有因為享受不到城市的權益而放棄了自己的城市追求,這個過程不但沒有顯示其力量的微弱,反而展示了他們不屈的力量。從這個意義上說,如果仍將農民工以整體的視角放在一個弱勢群體的社會階層加以保護,是否會埋沒了農民工群體自身的創(chuàng)造力和發(fā)展力?是否將農民工應享有的權益也被看作是社會給予弱勢群體的恩賜?這樣是否有失農民工作為公民的尊嚴的平等性?農民工要的是公平,而不是恩賜,比如,拖欠農民工的工資是城市用工及勞資監(jiān)督制度不完善造成的,解決這個問題不是靠行政性的一次指令,而是要靠建立公平的長效監(jiān)督機制來保障他們的合法權益。如果鎖定他們是被排斥的弱勢就會引導社會的支持走向是對他們的憐憫和恩賜,不但消除不了對他們的排斥,還會深化排斥和歧視,也會淡化農民工自身的能力,會是一種惡性循環(huán)。當然現(xiàn)實中城市農民工的貧困層仍存在,我們可以將他們與城市貧困群體放在城市救助體系中一視同仁的去對待。而不應該將它們作為一個獨立的弱勢群體去呼救,這樣只會強化城市人對他們的歧視而不利于他們境遇的真正改善。筆者認為,更理性的做法是從職業(yè)特性出發(fā),合理定位城市農民工的社會階層,正視他們的自身能力,理論界及政策層對他們的支持更多的是應將他們放在城市公民的視角,回歸他們的城市職業(yè)階層,消除職業(yè)內的二元結構。特別是在保險保障等制度上建構規(guī)范他們與城市人的同等待遇,對農民工不是賦予群體性幫助,而是在職業(yè)階層內建構與城市人享有同等的權益,歸還規(guī)范他們作為公民或市民的權益性。

(三)關于農民工身份的制度建構

不可否認,農民工的職業(yè)選擇和流動,并沒有改變他們的身份,他們的社會地位獲得以及合理的社會階層的界定仍然受到以戶籍身份制為依據(jù)的評價標準的影響。訪談中,被訪談對象在城市中生活的困惑很多都是來自戶籍制度的瓶頸,例如進城務工人員張某因為身份證的丟失不能參加在其流入地的技術培訓和考級,而補辦身份證則必須要回到戶籍所在地的遙遠的家鄉(xiāng)。還有訪談對象邢某的女兒的升學必須要回到戶籍原籍去進行,讓現(xiàn)今生活在城市的一家人為

此傷透腦筋,訪談對象項某的醫(yī)療保障是戶籍原因而在家鄉(xiāng),讓他在天津的生活無從保障,更有的被訪談對象正是顧慮了戶籍而不敢定位城市的發(fā)展??梢钥闯?,農民工在城市的很多尷尬是源于城市的戶籍制度以及由此派生的相關保障制度。我們知道,中國戶籍制度的建立,是源于我國新中國建國以后的治國謀略。中央曾嘗試打破階級的試驗,消滅私有制,社會各群體之間的關系不再具有經(jīng)濟意義上的階級劃分,財產資源有限而又集中于全民或集體所有。在這種情況下,如何分配資源和維持社會經(jīng)濟政治的有序性,需要建立一種社會屏蔽機制,于是戶籍制度產生。從本質上看,戶籍制度也是一種社會屏蔽制度,通過戶籍制度將社會上一部分人屏蔽在分享城市的社會資源之外。中國的戶籍制度就是將大多數(shù)人口限制在農村,少數(shù)人在城市,城市的社會基礎設施僅為城市的少數(shù)人所享用,形成了中國特有的社會農工分層。這一社會屏蔽機制在80年代之前維持國民經(jīng)濟秩序方面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是,改革開放后,整個社會的財產集中化程度有所降低,民間財產的數(shù)量明顯增長,財產所有權制度已經(jīng)逐漸上升為新的維持秩序的首要制度。此外,依靠個人能力所獲取的產權、文憑、技術證書作為社會屏蔽和篩選的功能越來越突出。但是,戶籍制度仍作為城市的重要制度一定程度屏蔽著城鄉(xiāng)人口的流動和界限。戶籍制度是根據(jù)人的先天指標確定人們地位的制度,人一出生就被賦予了戶籍身份。農民工的出生身份就是農民,即使后天有了新的職業(yè)選擇和流動,也不能改變戶籍給以他們的身份和社會地位的影響,隨著城市流動人口的增多,特別是來自農村的流動人員,他們的現(xiàn)實性選擇和生存空間已經(jīng)發(fā)生了很大變化,僅僅依據(jù)戶籍制度的社會屏蔽將他們所定在農民身份以及由此帶來他們在城市中的弱勢和被排斥層面是不公平的,是對一個公民權力的剝奪,會阻礙他們實現(xiàn)公民權利和市民化的進程的。

因此,現(xiàn)代社會里,社會的屏蔽制度不能再以戶籍制度為本,應強調后天努力所獲取的產權、文憑、技術證書新的制度體系更加符合人性,因為產權、文憑、技術證書等是通過個人后天的努力、奮斗才能獲取,而這些才是他們職業(yè)現(xiàn)狀的依據(jù)。西方市場型國家是以職業(yè)確定身份,而我國是以戶籍確定身份,從與國際接軌的角度,也是從以人為本的視角出發(fā),建立以職業(yè)確定身份的社會屏蔽機制在現(xiàn)代社會里更具公平性。同時,取消戶籍制度,由此帶給農民工的保障歧視也就消失了,同時還可以促進城市社會保障覆蓋體系的公平和完善。更加有利于歸還農民工作為公民應該享有的權力。雖然在一些經(jīng)濟發(fā)達的地區(qū),已經(jīng)開始不同程度地推進戶籍制度改革,比如上海,規(guī)定郊區(qū)新生嬰兒可以上城市戶口,浙江等地則早就規(guī)定了購房即可轉戶口的政策,并且取消了指標限制。但是,戶籍改革的步伐仍顯緩慢,建構一種有利于城市流動人口身份界定的制度和措施,仍是理論界和政策研究者一項艱巨的任務,戶籍制度的徹底取消,才可以消除制度建構帶給農民工的社會排斥,從而為他們建構一個新的實現(xiàn)平等的平臺。

(責任編輯: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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