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玉章
十九、重慶軍政府的軍事裁判會
重慶蜀軍政府成立后,立即組織軍隊,準備西上討伐成都。這時,在全國和全省革命潮流的襲擊下,成都發(fā)生了一系列的政變。
自從端方在資州被殺、內(nèi)江起義成功,進攻自流井的民軍,因此也取得了勝利。于是,成都四周的民軍,勢力大振。這時被民軍圍困了幾個月的趙爾豐,眼看救兵已經(jīng)絕望,成都早晚要被打開,他便作這樣的考慮:與其被革命黨推翻,不如將政權(quán)交給立憲派,便于保存實力。就這樣,11月27日,在立憲黨人和趙爾豐的勾結(jié)下,成都扮演了一出“獨立”的滑稽戲,成立了所副“大漢四川軍政府”。由立憲派頭于蒲殿俊擔任都督,趙爾豐的心腹新軍統(tǒng)制朱慶瀾擔任副都督。至于趙爾豐,仍被委以辦理邊防的重任,實際上操縱著軍政大權(quán)。對于這樣的“獨立”,人民當然不會滿意。各地民軍都以“索趙”為號召,繼續(xù)向成都進攻。這時,趙爾豐已確知消朝中央政權(quán)尚未垮臺,于是叉陰謀復辟。12月8日,蒲殿俊到校場點兵。巡防軍在趙爾豐的唆使下,發(fā)生喲變。蒲殿俊從此躲藏起來,連都督也不敢當了。四郊民軍看到這種情形,非常憤慨,便相率入城,將趙爾豐圍困在督署里面。趙爾豐的復辟陰謀 終未得逞。經(jīng)過這一錫事變,成都罩政府為了欺騙人民和敷衍民軍,不得不實行一番改組。于是,曾經(jīng)留學日本的前陸軍學堂思辦尹昌衡當上了都督,與哥老會有聯(lián)系的羅綸當上了副都督,同時還拉了幾個革命黨人來當部長,以資點綴。但是,人民對趙爾豐的仇恨,始路不能平息下來。立憲黨人看到不殺趙爾豐,不足以平民憤,將會引起深刻的革命,因此,才不得不借趙爾豐的頭來緩和群眾情緒 。12月22日,尹昌衡和立憲黨人依靠著民軍的力量,解決了督署的武裝,捕殺了趙爾豐。立憲黨人在捕殺趙爾豐之后,便馬上回過頭來對付民軍。在他們軟硬兼施的進攻下,缺乏正確思想領(lǐng)導的民軍首領(lǐng),有的被腐化收買,有的被殘酷殺害。于是。轟轟烈烈的起義運動,竟被瓦解,人民艱苦斗爭的果實,寬被立憲黨人竊奪去了。
從這一系列的事變中,可以清楚地看到:趙爾豐是清朝反動統(tǒng)治在四川最頑固的代表者,他曾經(jīng)用盡一切辦法,來挽救清朝反動政府在四川所遭遇的危機,他自始至終沒有動搖過對清朝政府的忠心,以至最后和清朝政府的反動統(tǒng)治同歸于盡。以蒲殿俊、羅綸等為首的立憲黨人,則代表著四川地主階極和上層資產(chǎn)階極的利益,雖然他們也曾假借革命群眾的力量,向清朝反動統(tǒng)治者作過一定程度的斗爭,但是,他們最害怕的是群眾真的革起命來,動搖了封建統(tǒng)治的社會基礎(chǔ),所以,他們對趙爾豐等清朝反動統(tǒng)治的代表者總是特別“寬大”,而對起義群眾卻格外的殘忍無情。至于起義的民軍,它基本上是由自發(fā)參加斗爭的廣大下層群眾所組成的,其領(lǐng)導成員多半為會黨首領(lǐng),只有少數(shù)是革命黨人,他們當中有不少的優(yōu)秀分子(如龍嗚劍等)大多在殘酷的斗爭中犧牲了,而剩下來的人后來卻上了立憲黨人的圈套,無形中成了替他們爭奪江山的工具。但是,無論是爭路運動和推翻清朝的功勞,都應(yīng)該歸之于這般下層群眾和他倆的領(lǐng)導者身上。趙爾豐是屠戶、立憲黨人人部分都是騙子、超義民軍大部分都是好人,這并不是什么高論,而是廣大人民群眾早已作出的歷史定評。但是。劇善培卻不同意這種論斷,為此,他特地寫了一本“辛亥四川爭路親歷記”,把趙爾豐描寫成實行禪讓的堯舜,把立憲黨人視為彬彬有扎之士,而把革命黨人和起義群眾則看作大逆不道的匪徒。但是,事實畢黨是事實,周善培的無恥妄說,有誰能相信呢?其實,周善培在這次運動中,擔負了一個頗不光彩的角色,他曾經(jīng)以提法使的地位參與了趙爾豐鎮(zhèn)壓和破壞人民革命斗爭的一切殘暴行為和陰謀活動。當然,平心而論,他和趙爾豐還是有所不同的,他雖然在他的大帥(趙爾豐)的那只船上,但他一看風頭不對,就把一只腳踏到立憲黨人的那只船上去了。因此,他比他的大帥總算要開明些。不過若與他的采帥(王人文)比較起來,他就未免有些遜色了。因為他的這位采帥,曾經(jīng)為庇護立憲黨人而丟掉了官職,他就是說,當他看到清朝政府這只破船快要沉沒的時候,就從船上跳了下來,而不象周善培那樣猶豫不決地踏在兩只船上。因此,周善培根本就沒有資格寫什么“辛亥四川爭路親歷記”,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親歷過四川人民的爭路斗爭。他如果為人老實,肯把他們那幫人如何反對四川人民爭路的親身經(jīng)歷寫出來,倒一定會有許多非常精彩的內(nèi)容。但他不肯如此,卻硬著頭皮把他反對爭路的親歷寫作學路的親歷,因此就不免要大鬧笑話了。讀者只要翻開他的書一看,滿紙都是大帥、采帥之類的稱呼,他的反動立錫就怎么也掩蓋不住了。
當重慶蜀軍政府正在組織軍隊準備討伐成都的時候,它的內(nèi)部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一次嚴重的危機。這次軍事行動,原定由夏之時以副都督的身分親自領(lǐng)兵出征,而以總司令林畏生兼任北路支隊長。林對此發(fā)生誤會,以為摘掉了他的總司令職權(quán),大為不滿。本來林的參加革命就是出于被迫,根本沒有什么覺悟,及至當了蜀軍總司令,他自以知過去在新軍中的地位比夏要高,因此,對夏常出不遜之言,態(tài)度非常傲慢。現(xiàn)在又誤認夏在故意壓抑他,一怒之下,即將支隊長的委任文書和一切印印信當眾撕毀,并且破口大罵,持槍握拳,闖進軍政府,聲言要找夏之時拚命。而且林手下有一兩個團長,更橫行不法,縱容著士兵四出擾民。我到重慶的時候,正碰到這種情形,當時重慶到處街談巷議,人心惶惶不安。而張培爵和夏之時對此卻毫無辦法。剛剛成立不久的蜀軍政府,差不多陷入了無政府的狀態(tài)中。張培爵見我來到,非常高興,連忙要我想個辦法。我嚴正地貌:“只有嚴明紀律,才能維護革命政權(quán),現(xiàn)在必須召開一個緊急會議來討論題件事情,并準備實行軍事裁判,整頓軍紀?!?/p>
張培爵很同意我的意見。這時雖已深夜,但他仍立刻下令召集全體負置軍政人員開會,不許攜帶武器,并令守衛(wèi)妥為戒備。一會,人們到齊,會議開始。夏之時首先報告事情發(fā)生的經(jīng)過,請全體討論解決。這時林畏生毫不在意地起來大聲說道:“我林畏生罪多得很!砍官防,其罪一也;撕委任狀,其罪二也;辱罵都督,其罪三也;鬧軍政府,其罪四也??茨銈兏野盐伊治飞趺礃?!”他氣勢洶洶,說完就坐下。過了許久,沒有一個人敢起來發(fā)言。
我看見這種情形,非常氣憤,心想既為革命黨人,對清朝反動政府鄙敢起來革命,為什么對這樣一員悍將就不敢斗爭了呢?于是抑制著憤怒,從容地起來說道:“我們革命的宗旨是推翻清朝專制政府,實行民主政治,解除人民痛苦,并不是以暴易暴。我們革命黨人是不侮鰥寡,不畏強暴的。扶正義,打抱不平,正是我們革命黨人的本色。如果我們今天剛一勝利,就橫行霸道,和清朝官吏一樣,實在違反革命初衷?!?/p>
我沉痛地講了兩個小時,最后主張執(zhí)行革命紀律,把這個會議變?yōu)檐娛虏门?。全場熱烈鼓掌,表示同意。這時林畏生才不時地看我,對我這樣一個陌生人的講話,感到驚異。
接著夏之時說:“我是當事人,不便主持裁判。我提議請最近由同盟會總部派來的、孫中山先生親密的朋友哭玉章同志作裁判長?!贝蠹冶硎举澇?。這完全出于我的意外。我想:由于我的提議才召開這次會議,現(xiàn)在要我來主持裁判,豈不是故意把殺人的事情推給我作嗎?但接著又想:如果推辭,旁人也是一定不干的,事情又怎么解決呢?于是,便毅然接受了大家的推舉,并且問大家說道:“第一,我說明犯罪的行為時必須得眾人的同意;第二,我判決的處罰也必須得眾人的同意;第三,判決后犯罪人得申訴或聲明不服,并稅明不服的理由;第四,判決后一定要遵照實行。必須大家都贊成這四個條件,我才能就職?!?/p>
大家都說:“這是最公平的裁判法,我們贊成。”
于是,軍事裁判就立即嚴肅地開始了。我詳細地說明林畏生的犯罪行為違背了革命宗旨,危害了人民利益,無異企圖推翻革命罩政府,應(yīng)照罩政府規(guī)定的軍法處以死刑。問大家同不同意,大家表示贊成。于是叉問林是否服罪?限他二分鐘以內(nèi)講話。林卻沉默著。又延長五分鐘,他仍不講琵。經(jīng)再四催促,他才說:“說我想推翻軍政府,我沒有這個心思?!?/p>
我說:“我不能知道你有沒有這個心思。但判斷犯罪以客觀行動為標準,你的行動是危害軍政府的?!?/p>
他再也沒有話講了。于是我就請夏之時執(zhí)行判決。夏卻猶豫起來了。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了幾句應(yīng)該特設(shè)什么什么的話。他的意思是說,裁判既是特殷的,執(zhí)行也應(yīng)該特設(shè)。因為他說得不清楚,有些人就以為是“特赦”。于是他們又反過來為林畏生辯護,說林也是參加了超義的人,應(yīng)該從寬處理,赦免他。
我堅決反對,認為大家剛才約定的條件,不應(yīng)該馬上就自己推翻。辯論了一小時,還是沒有結(jié)果。有一個激烈的革命黨人憤溉地說:“象你們這樣懦弱畏
縮,我就拿炸彈來把大家炸死算了?!贝蠹矣旨娂姺磳λN艺f:“不必性急;我試問林畏生這樣蠻不講理的人,誰能保他以后再不作亂事呢?”
這時有一位姓舒的團長起來說:“我保他,我們四團人保他?!?/p>
他話猶未了,衛(wèi)隊中幾個士兵就齊聲說:“就是這個家伙最壞!”因為士兵們說話時過于激動,擠得刀槍碰擊作晌,那位舒團長恐怕有人打他,急忙把頭低下去躲藏,猛地一下碰到桌子角上,流出血來。大家以為士兵開了槍,都趕快逃避。石青陽尤為可笑,竟把茶幾頂在頭上,跑了出去。這時會場上就只剩下我和張培爵、夏之時、林畏生四個人。林也和張、夏兩人一同勸士兵們歸于安靜。衛(wèi)兵說:“就是那舒團長勸林司令做壞事?!蔽艺f:“現(xiàn)在暫把舒團長扣下,另案辦理。今晚還是要把這個案子結(jié)柬?!?/p>
接著又把大家都請了回來。好在軍政府戒備很嚴,沒有一個人逃得出去。大家坐定后,我看林畏生并未趁這次擾亂逃走或者有什么不好的表現(xiàn),也就有從輕處罰的意思了。因此我就和大家商量:“有人說要特赦他,但是誰能替他保證呢?”謝持、朱之洪說他們愿意擔保。最后決定立副解除他的職務(wù),并且派人送胞回湖北原籍。
這件事情充分地表現(xiàn)了當時蜀軍政府的軟弱無力,也表現(xiàn)了當時這些革命黨人的畏縮、愛協(xié)。然而,經(jīng)過了這一次嚴重的斗爭,蜀軍政府總算得到了暫時的鞏固,更重要的是重慶人民鄙高興為他們除去了一個禍害。這時已是1911年的12月了,南京已被民軍攻克,中華民國臨時政府正醞釀在南京成立。孫中山先生也已經(jīng)從國外回來,首途前往南京。因此,我也準備到南京去。于是,重慶蜀軍政府就讓我和楊庶堪作為它的代表到南京去參加監(jiān)時政府的工作。
二十、南京臨時政府
武昌起義爆發(fā)后,清朝政府非常驚慌,連忙派陸軍大臣蔭昌率領(lǐng)北洋軍兩鎮(zhèn)前往撲滅。但北洋軍的將領(lǐng),都是袁世凱的爪牙,蔭昌指揮不動。當時一切外國帝國主義者和中國封建統(tǒng)治階極中的許多有力人物都認為袁世凱是個“人才”,只有他才能挽救中國反動勢力的滅亡。清朝政府不得已,只好再度起用袁世凱。袁自從1908年被清朝政府解除職務(wù)以后,即在彰德“養(yǎng)病”,而實際上仍然控制著他自己所培植起來的北洋軍隊。現(xiàn)在,革命興起,清朝垂危,正是他玩弄權(quán)術(shù)的絕好機會。清朝政府發(fā)表他作湖廣總督,他故意堅辭不就。一直等到清朝政府答應(yīng)了他的全部條件,付予了他以至都權(quán)力,并且任命他為內(nèi)閣總理大臣以后,他才出來組轍力量,對革命展開進攻。
有一個名叫朱芾煌的川籍同盟會員,在武昌超義以后,佑計到袁世凱一定會得勢,梗跑到袁那里去進行投機。他去到彰德,看見袁世凱布衣草帽,成天在那里釣角,裝作不問國事的樣子。朱于是勸袁趁機把清朝政府的罩政權(quán)力奪取過來,然后投效革命,那么革命方面一定會推袁出來統(tǒng)一中國;并表示他愿意為袁在革命方面進行疏通。袁聽了以后,表面上雖然沒有什么表示,暗地里卻非常喜歡。因此,他把朱芾煌留作策士,待以上賓之札。不過,袁從清朝政府那里取得大權(quán)以后,并不是去投效革命,而是要革命投效他,由他來作中國的獨裁者。在袁世凱還未北上組閣之前,清朝政府迫于形勢,已經(jīng)把汪精衛(wèi)、黃復生等革命黨人釋放出來了。汪出獄以后,便和北方大官僚、大地主、大買辦的代表李石曾等結(jié)合在一起,組成了一個京津同盟會。在京津同盟會里面,雖然也有不少真誠的革命分子(如彭家珍等);但它的主要成員如汪精衛(wèi)、李石曾等,則專門為袁世凱捧場。他們和中外許多反動分子一樣,認為只有袁世凱才能收拾當時中國的時局。汪精衛(wèi)為了巴結(jié)袁世凱,還與他的長了袁克定結(jié)為兄弟。
袁世凱既從反革命方面取得了權(quán)力,又與革命方面的不肖分子有了勾結(jié),他就可以在革命和反革命之間操縱自如,而對革命也既可以打又可以拉了。袁世凱奉命組閣以后,看到革命正在迅速發(fā)展,便決定對革命實行進攻。他一方面用計刺殺了準備在石家莊起義的革命黨人清軍等六鎮(zhèn)統(tǒng)制吳祿貞,使反革命的中心直隸和北京得到鞏固;一方面集中兵力,從革命軍手中奪去了漢口和漢陽,并隔江炮擊武昌,使武昌的軍政府受到嚴重的服脅。但是,他并沒有乘虛渡江進擊武昌,因為他需要養(yǎng)敵自重。他于展開罩事進攻的同時,又勸革命方面展開了和平攻勢。于是,12月中旬,在帝國主義的干涉和壓迫下,民軍代表伍廷勞與清朝政府(實際上是袁世凱)的代表唐紹儀達成了臨時性的停戰(zhàn)協(xié)定。自此以后,雙方就沒有再發(fā)生什么大的戰(zhàn)事。
本來,武昌起義爆發(fā)以后,全國人民的革命情緒空前高漲。在革命黨人的鎮(zhèn)導和影響下,各省的新軍和會黨紛紛發(fā)動起義。到11月下旬,全國二十四個省區(qū),就已經(jīng)有十五個省宣布獨立。若把邊遠地區(qū)除外,這時清朝反動政府能直接控制的地方已經(jīng)很少。就是這些地區(qū),也在醞釀著革命。甚至它肘腋之下的直隸省,也曾經(jīng)爆發(fā)過起義。而且,廣大農(nóng)民還掀起了反封建的斗爭。例如江蘇、廣東和湖南等省,即有很多農(nóng)民自動武裝超來。懲辦土豪劣紳,反對封建壓迫。其他各省也都發(fā)生過大小不同的農(nóng)民起義。至于四川的農(nóng)民斗爭,其規(guī)模之大,除了太平天國運動以外,近代史上再沒有可以和它比擬的。為了保衛(wèi)武昌起義,起義各省特別是湖北人民曾經(jīng)作了英勇的斗爭。無數(shù)工人、農(nóng)民乃至一些知識分子,都紛紛參加起義軍隊,并且在戰(zhàn)斗中表現(xiàn)非常勇敢。當民軍和清軍作戰(zhàn)的時候。廣大人民更是極力支援民軍,打擊清軍。這說明革命思想已經(jīng)深入人心,清朝政府的反動統(tǒng)治,再也無法繼續(xù)維持下去了。但是,這樣高漲的革命斗爭,卻沒有一個堅強的政黨來領(lǐng)導。同盟會自廣州起義失敗以后,即已趨于渙散;而至武昌起義以后,幾乎陷于瓦解的狀態(tài)。章太炎說:“革命軍起,革命黨消”,這兩句話雖是極端錯誤的,但用來形容當時的情況,倒很合乎事實。而立憲黨人這時卻很活躍。他們搖身一變,鉆入革命陣營,并把革命的領(lǐng)導權(quán)竊取而去.昨天還在擁護君主,今天忽然“贊成共和”,許多立憲黨人就這樣成了“開國元勛”。由于他們的混跡革命,革命方面的矛盾和糾粉更為增加了。因此,武昌起義后,各省雖然紛紛響應(yīng),但好久也建立不起一個統(tǒng)一的領(lǐng)導機關(guān)來。當時,武漢和上海之間為了建立中央政權(quán)就發(fā)生過很大的爭執(zhí)。后來,上海方面讓步了,起義各省代表才由上海轉(zhuǎn)赴漢口開會。就在這個時候,袁世凱的反革命軍隊占領(lǐng)了漢口、漢陽。于是這批代表就跑到漢口的外國租界里去開會。他們不敢討論如何組織力量,打退袁世凱的進攻;如何推進革命,爭取全國的勝利;卻在那里咬文嚼字地討論什么臨時政府組織法,把注意力集中在如何獵取官位的上面。更可怪的是?他們竟在袁世凱的炮火下通過了一個“如袁世凱反正,當公舉為大總統(tǒng)”的決議,充分地暴露了他們在革命初起的時候,就早已作好妥協(xié)投降的準備了。
12月2日,江浙方面的革命軍隊攻克了南京,于是各省代表決定以南京為臨時政府所在地。在南京臨時政府的籌備過程中,各派勢力之間又因為爭奪權(quán)勢,鬧得不可開交。直到孫中山先生于12月末回到上海,才打開了僵局。接著,孫中山先生被推為臨時大總統(tǒng),中華民國臨時政府于1912年元旦正式宣告成立。但是,根據(jù)臨時政府組織大綱的規(guī)定,臨時政府只設(shè)立五個部。粥少僧多,怎能容納這么多要作官的人呢?這時,有一個叫李肇甫的同盟會員,在總統(tǒng)府秘書處工作,他出身于官僚家庭,懂得舊式官府的那一套組織,于是由他提出一個擴大政府組織的辦法來,把差不多所有的人都安置下來了,因此大家都很滿意。這個臨時政府,既有立憲黨人,也有官僚軍閥,但革命黨人還是占著主要的地位。它是一個以資產(chǎn)階極為主體的政權(quán)。因此,它極力想在中國實現(xiàn)資產(chǎn)階級的民主政治。但是,由于中國的資產(chǎn)階級的軟弱性,資產(chǎn)階級民主政治在中國是沒有實現(xiàn)的條件的。而且,當時南京臨時政府本身就處在風雨飄搖中。孫中山先生當選后,根據(jù)事前的規(guī)定,立即致電袁世凱,表示和議成功,即當避席。孫中山先生這個總統(tǒng),實際上只不過是一個主持和議的總統(tǒng)罷了。
1912年初。我到達南京。這時,南京臨時政府和參議院都已經(jīng)組織起來了。當我們還在途中的時候,重慶蜀軍政府即已和成都大漢軍政府達成協(xié)議:由雙方共同派遣黃復生、李肇甫、熊成章三人為四川省的參議員。因此我們到南京后,即沒有再作蜀軍政府代表的必要了。內(nèi)務(wù)部次長居正和秘書長田桐看見我沒有作官,感到非常抱歉。忙對我說:“你來晚了一步,若早來點,怎么也有一個次長當?shù)?。因在部長、次長都安置完了,內(nèi)務(wù)部的司長、局長或是參事,你任便選一個吧!”我說:“我們革命不是為了作官,你們且不談這些吧?!钡S后他倆就給我送來了一張疆理局(即土地局)局長的委任狀,我馬上退了回去;接著,他們又換來了參事的委任狀,我還是給退回去了。后來,孫中山先生要我在總統(tǒng)府秘書處工作,他對我說:“你來得好,現(xiàn)在正要收拾殘局,很需要你來幫忙。”我于是接受了他的邀請。這時,原來在總統(tǒng)府秘書處負責總務(wù)工作的李肇甫已經(jīng)當參議員去了,我于是接替了他的工作。當時南北和議已成定局。很明顯,和議一成,總統(tǒng)府秘書處就要取消。因此,開始很紅的秘書處,現(xiàn)在變成了冷門。從前有很多人到秘書處鉆營,現(xiàn)在卻誰也不愿來這里工作了。甚至秘書處也有人另作打算,有的干脆到袁世凱那里去找官做。有個叫程明超的,他本來是個舊官僚,南京臨時政府成立后在秘書處弄到了一個高位,這時即抱著五日京兆的心理,根本不來辦事了。還有一個叫秦毓鎏的,他偷著為自己填寫了一張委任狀,準備回到他的家鄉(xiāng)無錫去做知縣,一時傳為笑談。從這些事情當中可以看出:在南京臨時政府中,不僅原來的官僚政客,毫無生氣;并且有些革命黨人也在他們的影響下,開始蛻化,逐漸地喪失革命意志,而一味追求個人的官職和利祿去了。(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