鱷 魚
鱷魚的煩惱是一直想穿一雙鱷魚皮鞋,他從小的夢想就是能擁有自己的一雙鱷魚皮鞋。然而,其他動物都能穿鱷魚皮鞋,只有作為鱷魚的他被禁止穿,否則會背負傷害同類的罪名。
后來,鱷魚想到了一個辦法,便是每天從自己身上割下一小塊皮,晾曬、風干,最后將一塊塊皮縫紉起來。他用自己的皮膚做出了自己的鱷魚皮鞋。他不敢在眾人面前展示自己的皮鞋,只有獨自在深夜里,他才會悄悄拿出珍藏的用自己的皮做成的皮鞋,穿上它,在黑暗的房間里獨自舞蹈。
漢堡人
漢堡人的大腦由許多夾層構(gòu)成,他們從小到大的成長過程中,需要在腦中夾入各種夾層,所以頭越來越大。
他們已經(jīng)遺忘了許多祖先曾經(jīng)夾過的層次,例如芝士。因為據(jù)說芝士不健康,所以政府沒收了所有幼年漢堡人腦中夾著的芝士層,漢堡人慢慢遺忘了自己以前曾經(jīng)夾過芝士。
有極少數(shù)漢堡人,會始終覺得自己的身體缺少某種未知的事物。他們在生活中游蕩,妄圖尋找到自己遺失的大腦夾層,不過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所以永遠在找,也永遠無法確認找到了。
回形針人
回形針人的意識由他夾過的文件內(nèi)容構(gòu)成:夾過政治公文的回形針人扮演官員,夾過經(jīng)濟報表的回形針人扮演商人,夾過藝術(shù)材料的回形針人扮演藝術(shù)家……
有一個回形針人會在自己原本應該夾的文件里偷偷夾其他東西,在一行行代碼里、在超級計算機運行的字符串里、在監(jiān)控日志里、在無人注意的新聞下滾動的字幕里……偷偷藏入自己喜歡的一句詩。
他一直想找到一個由回形針人自己書寫的句子,然而回形針人的歷史中只有“夾”這個動作,沒有關(guān)于“寫”的記載。
為了找到那個關(guān)于回形針的句子,他日復一日地繼續(xù)偷偷在自己原本該夾的文件里,夾進各種來自童謠、流言、怪談的句子。
直到某天,他偷夾異文的行為被發(fā)現(xiàn)了。為了阻止他破壞各類文件內(nèi)容的規(guī)范,人們只能讓他再也無法夾任何文件——一群回形針人合力將他掰直了。
他的身體在逐漸扭曲變形中投影出了一連串姿態(tài)。那時,他發(fā)現(xiàn)了那個句子?!@是回形針人寫詩的唯一方式。
毛線人
毛線人說話時,舌頭如一臺拆線機,在體內(nèi)不停拆解全身毛線,將自身記憶、經(jīng)驗吐出。輕盈的毛線從嘴邊漂浮上升,在空中懸浮為一條毛茸茸的文字對話框。
毛線人如果話說太多,吐出大量知識與記憶,身體會變瘦變小,回復為一個童年狀態(tài)的幼小毛線人,并依靠傾聽其他人說話來生長,將其他毛線人吐出的、懸浮在空中的文字對話框吃下去,同時逐漸變大變胖變老。
毛線人們在彼此交談中生長、衰老與變小,他們通過互相說話維持永生,在交談中交換各自的身體,編織組合出新的自我;在彼此的毛線交織出的新顏色與圖案中,更新記憶、經(jīng)驗與知識。
沒人愿意對他說話的毛線人,如果自己率先把一生的話說完了,便會徹底消失不見。
[責任編輯 王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