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請問,您知道魚市街該怎么走嗎?”
被那個小孩兒攔住時,我有些愣神。
現(xiàn)在這個時代,人人都抱著手機(jī),手指輕輕一點(diǎn)就能查看地圖,因此很少有直接當(dāng)面問路的了。
不過,我也幫不上什么忙。因為——
“抱歉,我對這里的路也不太熟?!?/p>
雖然我目前正在南山市上學(xué),但在之前的十幾年歲月里,我一直都是生活在漪川鎮(zhèn)的。所以,我對于南山市的認(rèn)知,并不比一位游客更多。
“這樣啊……”
那小孩兒嘴角微微下撇,琉璃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失望。
“怎么辦?我已經(jīng)問了好多人都沒有結(jié)果。假如天黑之前還沒找到魚市街,我可能就沒法回家了……”
他低下頭嘟囔了一句,白皙的手指絞著衣角,看起來沮喪極了。
我突然心頭一軟。
剛來南山市時,面對著陌生的高樓大廈、車水馬龍,我也和現(xiàn)在的他一樣,手足無措。那會兒我還沒有手機(jī),迷失方向簡直是家常便飯。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問路,有些好心人會幫忙指出大概的方向,有些人則干脆擺擺手,連讓我開口的機(jī)會都不給。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眼下正是晚高峰,人們行色匆匆,匯成擁擠的河流,一齊擁入地鐵站。這種情況下,的確很難找到什么人問個明白。
我思索了一下,開口道:“這附近好像是有個叫‘魚市街’的地方,我?guī)闳タ纯窗?!?/p>
這句話剛一出口,那小孩兒立刻眼睛一亮,好似寶石般閃閃發(fā)光。
“那就拜托您了!”小孩兒歡快地說,“您可真是個好心的人類!”
我趕緊擺擺手,告訴他不必用“您”這么客氣的稱呼,同時有些無奈地聳聳肩——這話說的,難道他自己不是人類嗎?
不過,小孩兒那燦爛的笑容仿佛擁有某種魔力,讓我也不禁咧開嘴角——就好像,當(dāng)年那個站在十字路口一臉茫然的自己,也得到了他人的幫助一樣。
②
然而,盡管知道了目的地,前進(jìn)的路途卻并不順利。
“你確定那是一條街道嗎?”
我再三向小孩兒確認(rèn)。
“沒錯,那是一條很長很長的街道,兩旁都是賣魚或者水產(chǎn)相關(guān)的店鋪,我肯定沒記錯!”
他一臉篤定,我卻對著手機(jī)地圖一籌莫展。
不論怎么搜索,我也只能搜到一個小區(qū)名叫“魚市街”,根本沒查到任何一條叫“魚市街”的街道啊。
而且,南山市的老城區(qū),每個路口都可能通往不同的街道。但我們七拐八繞走了半個小時,符合他描述的街道,卻一點(diǎn)蹤影也沒瞧見。
我偷偷看了眼小孩兒。他滿臉歡喜,仿佛已經(jīng)確信自己能夠到達(dá)目的地。
“咳咳,我好像有點(diǎn)渴,先去買點(diǎn)水吧!”
我不忍打擊他的信心,只好趁買水的工夫,向小賣部的店老板打聽情況。
“什么魚市街?沒聽過!”中年大叔揮揮手,一臉不耐煩。
我的心一沉。住在這兒的當(dāng)?shù)厝?,都不曉得有這么一條街!
“哎呀,那是你太年輕啦——許多年前,這里的確是有條魚市街!”坐在店門口小竹凳上歇腳的老人開了口,“不過,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自從搞了拆遷,蓋了新小區(qū),附近早就沒有這條老街啦!”
這句話,直接將我的希望打入谷底。
“咱們是不是快到了呀?”
就在這時,小孩兒抱著選好的飲料向我走來。
我含糊地應(yīng)付著,一邊付款一邊思考,究竟該如何告訴他“魚市街已然不存在”這一事實。
“謝謝你請我喝飲料,你真是個大好人!”
剛走出店門,小孩兒便擰開汽水喝了一大口,又舒適地打了個嗝。
“等到了魚市街,我也請你喝那兒的特色飲品吧!”
我清清嗓子,終于下定決心開口:“其實,你說的魚市街……或許已經(jīng)不在了……”
“不可能!”小孩兒瞪大了眼睛,“或許其他的街道喜歡到處游蕩,但魚市街可不一樣,幾千幾百年來,它都沒有挪動過一塊磚的!”
“但是,我查了地圖,也問了旁人,好像都沒找到這條街呢……”我耐心地向他解釋,“你也看到了,我只搜到了一個叫‘魚市街’的小區(qū),其他任何一條街都沒有叫這個名字的?!?/p>
“反正,魚市街肯定不會跑的?!?/p>
小孩兒搖搖頭,仍然堅持自己的觀點(diǎn)。
“那,咱們就先去小區(qū)附近看看吧?!?/p>
盡管小孩兒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這個提議,但我仍然相當(dāng)懷疑:我們真的能夠到達(dá)他所說的“魚市街”嗎?
③
“魚市街可是一直都存在的哦?!壁s路時,小孩兒不忘和我介紹起那條街道,“我就是在那里買到了我最喜歡的一片湖——啊,對了,因為太喜歡那片湖,我把自己的名字也改成了‘阿湖’呢!”
“買……一片湖?”我頓時懷疑起自己的耳朵,“魚市街不是只賣魚嗎?”
“不不不,我要去的魚市街,可不只有魚!你能在那兒找到所有和魚有關(guān)的事物,不論是湖泊還是島嶼?!?/p>
名叫“阿湖”的小孩兒,語氣里滿是理所當(dāng)然。
“呃,我還以為魚市街只是個普通的地名呢?!?/p>
我悄悄擦了擦汗。
這個小孩兒,該說是吹牛不打草稿還是什么……一片湖怎么能被交易嘛!
“名字可是很重要的!”阿湖一字一頓地強(qiáng)調(diào),“名字隱藏著一條街道最關(guān)鍵的秘密?!⒒ㄏ镂蔡趑⒒ǎ上冀诸^摘彩霞。’魚市街,自然也是開魚市的地方啦?!?/p>
他說的魚市,和我所知道的魚市,看來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而且,簪花巷、采霞街,都是我曾匆匆路過的地點(diǎn)。在我的記憶中,它們看起來與其他街道并沒什么不同。
望著街道兩旁那些老城區(qū)特有的、爬滿歲月痕跡的建筑,我越來越覺得,阿湖僅僅是在描述一些獨(dú)屬于孩童的幻想。
“不過嘛,想要前往這些街道,還得滿足特殊的條件。比如,去青龍街拜訪住在那里的老青龍,必須挑個雷雨天;又或者心血來潮想去海風(fēng)路聽海,就要等到刮大風(fēng)的日子,因為海風(fēng)只有在大風(fēng)天才會到城里旅行嘛?!?/p>
“至于魚市街……”說到這里,阿湖抬頭沖我笑了笑,俏皮地露出小虎牙,“就需要在夜幕來臨前,邀請一位好心人帶路——不然,可沒法找到入口哦!”
此時此刻,天色終于完完全全黑下來。
是我的錯覺嗎?阿湖的眼中似乎閃過一抹奇妙的金光。
我揉揉眼,正想仔細(xì)再看一遍,阿湖卻伸手往前一指。
“到啦!”
我下意識地看過去,頓時瞪大了雙眼。
④
這、這……這真的是魚市街嗎?
就在我們的面前,矗立著一座高大的木制牌樓。
昏暗的夜色中,隱約可見牌樓上的彩繪木刻,或碧綠,或朱紅。雕刻精美的魚龍栩栩如生,正穿行于祥云之間,仿佛下一秒就要從柱子上游曳而出。
在牌樓的正中央,端端正正掛著一塊三字牌匾:“魚市街”。
以這座牌樓為界,似乎劃分出了兩個世界。
牌樓后方的街道人聲鼎沸,和著濃郁的水汽撲面而來。而我和阿湖所站立的街道則保持著寂靜,即使偶爾路過了三兩行人,也并未往牌樓這里多看一眼,視若無睹地自行離去。
阿湖牽著已然驚呆的我,就這么走進(jìn)了魚市街。
“魚市街,原來真的有魚市啊。”
我喃喃道,眼睛不住地往四周打量。
踏上濕漉漉的青石板路,我才發(fā)覺,這街道的實際寬度,比外面看上去更加寬敞。路兩旁的店鋪,點(diǎn)綴著花花綠綠的招牌,有的打著古樸的竹編燈籠,有的架上了時髦的霓虹燈牌,卻也并不讓人覺得突兀。
即便是夜晚,街上店鋪的生意也好得令人吃驚——我原以為魚市都要趁早的。來往的行人里,有些目的明確,徑直走向某家店鋪;有些則像我和阿湖一樣信步閑逛,這里看看,那兒瞧瞧。
“喏,那家是魚市街最大的魚鋪,不管是尋常的魚還是不尋常的魚,是生于深山老林還是汪洋大海,在他家都能找到!”
順著阿湖的手指,我看到那家水族館似的店鋪。大小不一、模樣各異的魚,在裝滿水的店鋪里,怡然自得地游來游去。
沒等我多看兩眼,阿湖已經(jīng)嫻熟地帶著我爬上店外的樓梯,來到店鋪的最頂層。
這兒有一個圓形的缺口,露出底下店鋪的湛藍(lán)水面。旁邊還有兩位店員,看到我們,便用托盤遞來了兩顆水藍(lán)色的透明珠子。
阿湖示意我像他那樣將珠子含在舌下,然后他一個猛子扎入水中,只留下我一個人對著水面呆若木雞——我、我不會游泳??!
猶豫再三之后,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趴下來,探頭想要往深邃的水下看去。可也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巨大力量,居然將我直接吸入水中——
“救、救……咦?”
我正要張嘴呼喊,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一點(diǎn)兒也沒被嗆到。阿湖浮在一旁,笑瞇瞇地看向我,還用手指了指嘴巴。我這才明白,剛才的珠子,原來是幫助我們在水中自由呼吸的。當(dāng)然,說話也完全不成問題。
就這樣,我含著珠子,在阿湖的帶領(lǐng)下,逛起了這家開在水中的魚鋪。大大小小的魚群時不時從我倆身邊穿行而過,阿湖則像個最專業(yè)的買家,如數(shù)家珍般一一介紹:“這是緣木魚,那是龍門鯉,不遠(yuǎn)處那枚瑩白的圓球,就是價值連城的魚目珠……”
“呃,魚目……不是一點(diǎn)也不值錢嗎?”我撓撓頭,感到十分不解——畢竟我只聽說過“魚目混珠”。
“普通的魚眼睛,肯定不值錢啦!可這兒的魚目珠,來自月光海的珍珠魚呢!”
阿湖拉著我游近了瞧,我才看清,那巨大的球體表面,浮動著月色般柔美的光暈,像一枚月亮做的眼睛,溫和地凝視著清澈的水底。
當(dāng)五顏六色的魚群游過,便有無數(shù)細(xì)小的鱗片折射出點(diǎn)點(diǎn)光輝,像在水中撒下一大把細(xì)碎的星星,比最明媚的霓虹還要絢爛。
⑤
然而,雖然魚鋪的“商品”叫人目不暇接,阿湖卻什么也沒買。陪我逛了一圈,他便領(lǐng)著我從另一扇門離開。
將珠子歸還給店員后,我還在回味那波光粼粼的夢幻場景,阿湖倒是滿不在乎地拍拍我的肩膀:“哎呀,魚鋪還是老樣子,和幾百年前……呃,和以前一樣!其實,逛多了的話,也不覺得有多神奇啦?!?/p>
先不論他年紀(jì)輕輕,是怎么知道幾百年前的事情的;光是那后半句,就已經(jīng)叫我咋舌——這樣美麗的店鋪,我怕是逛個幾百次都不會膩吧!
我還在遺憾這家魚鋪不能像游樂園一樣辦年卡,阿湖已經(jīng)興致勃勃地將我拉去了另一家店。
“真走運(yùn),水伯的水店今天開門!”他高興地指向那間玻璃瓶似的店鋪,“我說過會請你喝飲料的——水伯家有世界上最全的‘水’,你喜歡什么口味都有哦!”
我倆剛靠近店門口,突然從屋里傳來一聲洪亮的吆喝:“勞駕讓一讓,小心濕衣裳啦!”
接著,一位中年人走出來,一手拿著一只玻璃瓶,一手牽著一道銀白色的水流。
——我使勁兒眨了眨眼。
那確實是一道銀色絲帶般的水流,一端被那中年人握在手中,并一點(diǎn)點(diǎn)塞入瓶內(nèi);另一端則藏于店鋪的深處,一眼竟望不到頭。
“看看這水質(zhì),多清澈!看看這線條,多細(xì)長!每次展開這條溪流,店里都放不下,打包回去的話也要花上不少工夫……喏,要是養(yǎng)在松山腳下的林子里,簡直再合適不過!”
中年人一邊忙著“打包”,一邊樂呵呵地向店內(nèi)招呼著。
他的話音剛落,門里便走出一位身穿翠綠衣衫的少女。
“好吧,就買它啦!”少女的聲音如松針般纖細(xì)輕盈,“您知道,我住的那片松林,安靜得過頭啦,所以我才想著買上一條長長的溪流……最好是從林子這頭一直到林子那頭,都能聽見水聲才好呢!”
說到這里,少女又抿唇微笑:“對了,我已經(jīng)用月光一樣潔白的石子鋪成了一條小路,假如用它當(dāng)作床鋪,不知道這小溪流喜歡不喜歡。”
似乎是聽懂了少女的話,那溪流猛然綻放出一連串“叮叮咚咚”的水聲,如歌聲般清脆動聽,接著一口氣鉆進(jìn)了瓶子里,還不忘從中年人手中卷過瓶塞,自個兒堵住了瓶口。
“哎喲,它可喜歡得緊!”中年人哈哈大笑,將裝滿溪流的玻璃瓶遞過去。
“謝謝水伯啦,請收下這個!”少女歡喜地接過沉甸甸的玻璃瓶,又從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荷包,“是我精挑細(xì)選的上好松濤呢?!?/p>
中年人稍稍解開荷包,往里一瞧。于是趁著這個空當(dāng)兒,就連我和阿湖都能聽見一陣波濤般澎湃的聲響涌出,仿佛眼前忽然生出一座長滿松林的山丘,明月高懸時,會有清風(fēng)掠過。
“好,好,好!真是筆不錯的買賣呀!”
他笑呵呵地送走了少女,又轉(zhuǎn)身看向我倆。
“客人們想要什么樣的‘水’呢?小店應(yīng)有盡有,包您滿意!”
⑥
水伯的話,并非是自我吹噓。
走出水店時,我和阿湖已經(jīng)人手一只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闹窆?jié)大杯。
“不愧是水伯??!這種冷山露,可是用無數(shù)滴來自深山的清澈露水凝結(jié)而成,每一口都能品嘗到山林間最純粹的清新滋味,真是名不虛傳呀!”
阿湖邊喝邊感慨。我則小口啜著露水,只覺得飲下的似乎并非一滴滴清露,而是濃縮了涼風(fēng)、浮云與寒星的山中歲月。
待山露飲盡,阿湖又帶我去了家名叫“魚味鮮”的小店。
店里招牌的魚丸面,據(jù)說是以雪山中的冷水魚為食材,肉質(zhì)無比細(xì)嫩鮮甜。
當(dāng)我喝下第一口魚湯,便果真如阿湖所言,差點(diǎn)鮮掉了兩條眉毛。
等到吃飽喝足,阿湖領(lǐng)著我走向了魚市街的更深處。
“接下來才是今天的重頭戲!”他神秘兮兮地說,“我們?nèi)ヴ~市街8號碰碰運(yùn)氣!”
說是魚市街8號,但那招牌上的“8”字,看起來更像是歪斜過來的一條魚。
“其實招牌寫的就是‘魚’店啦,不過大伙兒都習(xí)慣叫它8號店?!?/p>
阿湖推開了店門。
“因為,這兒賣的魚,可一點(diǎn)兒也不簡單哦?!?/p>
隨著沉重的大門緩緩打開,我望著店鋪內(nèi)部,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所有——所有的魚,都是懸停著的。
不知道這兒是不是也使用了什么法術(shù),店里的空間寬敞到令人吃驚。明明外面看上去只是個兩層來高的小樓——或者說飛艇,而內(nèi)部則如古老的博物館一般,陳列著大大小小的魚群。那些魚群沉默地停在半空中,如同一只只陷入沉睡的飛鳥。它們形狀各異,反正我是一條也認(rèn)不出來。
并且,或許是受到店內(nèi)照明的影響,魚群身上鍍著一層幽暗的金屬光澤,散發(fā)出一種神秘而令人心潮澎湃的氣息。
“聽說,上回有人買到了北冥鯤呢!”阿湖一邊仔細(xì)打量著身邊的魚,一邊自顧自說著,“在這之前,我只聽家里人提起過,那是遠(yuǎn)古時才能見到的大魚……”
他的語氣里滿是期待,但黑暗中走出的一個人,打斷了他的自言自語。
“真不巧,小店自開業(yè)以來,也就只上架過那么一回北冥鯤——”
來者的模樣很奇特,我猜他是戴了個魚形的頭套。聽那說話的口氣,估計是這家“魚店”的店主。
“那還是由一群高原登山隊碰巧發(fā)現(xiàn)的,若不是我們及時得知消息并且迅速轉(zhuǎn)移,怕是早讓人類窺見了神話傳說中掩藏的秘密……”
那店主原本是朝著我們這個方向走來的,可當(dāng)他的目光瞥向我時,腳步明顯一頓。
接著,他話鋒一轉(zhuǎn),客氣地沖阿湖一抱拳:“那個,最近店里新來了一條龍門鯉,您要不要瞧瞧?”
阿湖撇撇嘴,似乎有些不滿。店主又補(bǔ)充了一句:“和前頭魚鋪不一樣,這條是過了龍門的。”
聽到這話,阿湖的眉頭總算舒展開。
“也好,畢竟我從水伯那兒領(lǐng)養(yǎng)的湖也不是很大,看樣子不夠北冥鯤居住……但是,供一條龍門鯉生活,還是綽綽有余的。”
于是,阿湖又走過去,和店主嘀嘀咕咕講了會兒價錢。
我站得有些遠(yuǎn),并不大清楚他們的對話內(nèi)容,只隱約聽見什么“既然是狐族老主顧,那就一口價,百年壽數(shù)”“五十年吧,我修煉的時間也不長,而且這魚還沒化龍形呢”云云。
沒過多久,阿湖便喜氣洋洋地牽來一條巨大的青色鯉魚。
“嘿嘿,有了它,咱們便不虛此行,可以快點(diǎn)兒回家啦!”
他又在我耳邊悄悄補(bǔ)充了一句:“最后我用六十年光陰成交的,賺了賺了!”
雖然不太明白阿湖究竟進(jìn)行了怎樣的交易,但看他那彎彎的笑眼,我就知道這趟并沒有白來。
事實也果真如此:當(dāng)我和阿湖在青鯉的后背上坐定,這條巨大的鯉魚便騰空而起,載著我倆飛往天際。
幾乎是眨眼的工夫,我們已經(jīng)身處澄澈的夜空中,從月光蕩漾的連綿云海中游過。
當(dāng)我低頭看向被云縷沾濕的衣角時,還隱約瞧見,鯉魚的青色鱗片間,有點(diǎn)點(diǎn)金光閃爍。
⑦
將我送回家之后,阿湖便瀟灑地同我揮手道別。
“我家住在春喜街,有空來找我玩兒啊!”
接著,他騎上那即將化龍的青鯉,往天空中遠(yuǎn)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似乎看到他的頭上豎起了一對尖尖的耳朵,身后也冒出一條蓬松的大尾巴,就好像……狐貍一樣。
可直到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我才猛然想起:阿湖忘記告訴我,如何前往春喜街。
當(dāng)然,這也是一條地圖上找不著的街道。
在這之后,我曾經(jīng)多次前往老城區(qū),想要再次找到魚市街。
但不論我轉(zhuǎn)悠了多少圈,那條神秘的街道都再未出現(xiàn)。
只有來自水伯店鋪的那只竹節(jié)杯子提醒著我,這一切都并非幻覺。
現(xiàn)在,我養(yǎng)成了一個新的習(xí)慣:每到一個新地方,都會仔細(xì)研究那些街道的名稱。
遇到問路的人,我也會更加熱心地幫忙指路。
只是,望著那些陌生的面龐,我總會一陣恍惚:
不知道,我還有機(jī)會再次見到那個人嗎?
他是否會再次微笑著看向我,對我說出那句——
“請問,您知道魚市街該怎么走嗎?”
發(fā)稿/莊眉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