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放學后,雨澤喜歡一頭扎進學校對面的超市。和別的孩子不一樣,雨澤去超市不是因為嘴饞,而是因為雨澤覺得,超市是一個小社會,可以看盡人生百態(tài),每天能來逛一圈,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呢。這里有一張張不同的臉,黑的、白的,胖的、瘦的,方的、圓的,丑的、俊的……
比如:
游戲區(qū)的老板高蹺二郎腿,右腳有節(jié)奏地抖動,每個孩子仿佛都是他眼中的獵物。
收銀臺的胖姐姐涂著指甲油,得空就吃一片薯片,像一只永遠吃不飽的鼴鼠。
賣豬肉的胡子叔叔手握蒼蠅拍,一動不動地坐在案板后。他眼疾手快,總是百發(fā)百中。
水產(chǎn)區(qū)的婆婆五大三粗,穿42碼的鞋子,單看背影像男人,轉過臉來,其實也差不多。
拐杖爺爺每天逛一次超市,只買最好最貴的。他有花不完的退休金,不能帶進墳墓里。
……
在超市轉一圈,差不多十分鐘。每次經(jīng)過稱重區(qū),雨澤總要多停留一會兒,因為這里非常解壓。電子秤的后面站著一位扎馬尾的阿姨,皮膚白皙,總是笑瞇瞇的。
看得出來,這不是職業(yè)性的假笑,而是發(fā)自肺腑的。雨澤已經(jīng)很久沒笑了,哪怕只是敷衍地笑。
不管是水果還是蔬菜,只要放上電子秤,阿姨就能飛快地打出價格,從不出錯。她仿佛一臺精密的計算機,將每個代碼都刻在腦海。雨澤心想:阿姨小時候數(shù)學一定很強。
“嘀嘀……”才發(fā)呆一會兒,智能手表就不合時宜地響了。雨澤背著書包,慵懶地走向出口。此時,散學的孩子早走光了,街上空蕩蕩的,媽媽騎著電瓶車,已經(jīng)等在超市門口。
一路上,雨澤機械地抱著媽媽的腰,一聲也不吭?;秀遍g,街邊的樹在一棵棵倒退,時間也在倒退……
2
雨澤是在一周前發(fā)現(xiàn)狀況的。
剛開始,只是胸口有些脹痛,也沒放在心上。“也許,睡一晚就好了!”雨澤安慰自己。
爸爸說過,人的自我調(diào)節(jié)能力是很強的,不要徒增煩惱。爸爸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每次頭疼腦熱,爸爸從不去醫(yī)院。他要是病倒了,公司幾十個員工怎么辦?
媽媽又何嘗不這樣呢?她仿佛一只不停旋轉的陀螺,將服裝店經(jīng)營得如火如荼。聽說,明年還要開分店呢。
雨澤覺得,爸爸媽媽真般配,一樣風風火火,一樣忙忙碌碌。雨澤很慶幸,他們很少關心自己的學習。從廚房到客廳,從臥室到陽臺,他們時刻在談工作,空氣中都飄浮著金錢的味道。
那晚洗澡時,雨澤在胸口摸到了腫塊。原本,他想說的,但很快打消了念頭。怎么能占用他們的時間呢?也許,這會讓爸爸少簽一份合同,讓媽媽少賣一件衣服。
“你說,男……男生會不會得乳腺癌?”隔天上午,雨澤問同桌俊昊,聲音輕得像蚊子。
“你說什么?”當時,俊昊正糾結于一道數(shù)學題,沒聽清楚,“說什么?再說一遍?”
雨澤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再也不敢問第二遍。雨澤問俊昊,是因為俊昊爸爸是醫(yī)生。醫(yī)生的兒子,應該懂得多一點吧。但也不一定,像自己,就對做生意毫無興趣。
“最近你怎么一放學就跑?也不等等我?!卑?,俊昊一邊收拾書包,一邊好奇地問。
“等你又怎樣?一出校門就各奔東西了!”
其實,雨澤害怕看見俊昊爸爸,不管他穿不穿白大褂,雨澤都害怕。好幾次,雨澤夢見自己躺在手術臺上,俊昊爸爸握著手術刀站在邊上。雨澤想喊,卻怎么也發(fā)不出聲音。
“就算從教室走到校門口,也可以聊很多呢!”俊昊嬉皮笑臉,站起了身,“對了,今天的作文《那一刻,我長大了》怎么寫?”
雨澤目光呆滯:“誰知道呢?也許,有人永遠也長不大。”
俊昊會錯了意,捏捏他的臉頰:“好吧,祝你永遠長不大,永遠像現(xiàn)在一樣可愛!”
3
那天,雨澤是帶著任務去超市的。媽媽說,既然你喜歡逛,就買點豆芽回家吧。豆芽炒肉絲,是雨澤愛吃的菜。
熟門熟路地走到蔬菜區(qū),卻發(fā)現(xiàn)豆芽都斷了根。沒辦法,總有人覺得下面的豆芽比上面的好,喜歡翻個底朝天。
“炒一盤應該夠了吧!”于是,雨澤隨便裝了些。
“阿姨,請幫我稱一下!”雨澤將袋子放在電子秤上。雨澤第一次和她說話,卻仿佛認識了很久。
阿姨搖了搖頭:“你先等一下!”
是雨澤想象中的聲音,溫柔親切,很配她的長相。
阿姨走進倉庫,不一會兒,搬出了滿滿一筐豆芽:“你買這個,新鮮!”
雨澤恍然大悟,重新裝了一袋:“謝謝阿姨!”
阿姨一邊過秤,一邊說:“我兒子小時候也喜歡逛超市,和你一樣,幾乎什么都不買?!?/p>
原來,阿姨也注意到他了。雨澤有些尷尬,同時,又有些歡喜。
“你兒子的數(shù)學是不是很好?”
“你怎么知道的?”阿姨笑眼彎彎,“他學理科的,工作三年了……”
話音未落,旁邊有人插嘴:“而且,國慶節(jié)就要結婚啦!”
雨澤回頭,是超市的VIP顧客——拐杖爺爺。他總將超市當成家,一逛大半天。
“兒子結了婚,就要生孩子,你很快要當奶奶嘍!再過些年,還要當太奶奶,就像現(xiàn)在我當太爺爺一樣,哈哈……”拐杖爺爺?shù)拈T牙掉了一顆,笑起來有些滑稽。
“您又說笑了……”阿姨有些羞澀,仿佛真的當了奶奶、太奶奶。這時,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彎腰拿起一個袋子:“給,這是最新鮮的荔枝,剛下貨就幫您挑好了!”
“謝謝喔!今晚,我可以荔枝下酒嘍……”拐杖爺爺拎著袋子,蹣跚著走了。
望著拐杖爺爺?shù)谋秤?,雨澤有些羨慕。當然,不是羨慕他有花不完的錢,而是羨慕他可以活這么久?;钸@么久,每天還笑嘻嘻的,有多少人希望活成這個樣子啊……
4
“跟俊昊出去玩吧!有空多運動,沒有強健的體魄,將來怎么繼承我和你媽的事業(yè)?”
周六下午,爸爸坐在沙發(fā)上一邊刷微信,一邊發(fā)號施令??£槐е@球,站在旁邊一臉壞笑。
雨澤瞅了一眼爸爸的大肚腩,覺得非常諷刺。爸爸的運動只在嘴上,怪不得嘴唇薄得像紙片。不過,整天在家也不好,也許 ,酣暢淋漓地打場球,心情會好一點。
深秋季節(jié),烈日卻絲毫沒有收斂。才打了十分鐘的三對三,雨澤就大汗淋漓了。
瘦得像竹竿的俊昊第一個脫掉短袖上衣,露出了根根肋骨,雨澤覺得,他躺下來能當搓衣板。其他幾個男生紛紛效仿,一起赤膊上陣。于是,全副武裝的雨澤顯得格格不入起來。
樹蔭下,大家中場休息。
俊昊有些好奇:“天這么熱,你干嗎不脫?”
雨澤十分拘謹:“我不熱?!?/p>
俊昊斜了他一眼:“都像水里撈出來的了,還說不熱?都是男生,有什么難為情的?”說罷,伸手去掀他衣服。
雨澤護住胸口,下意識地后退兩步。
俊昊故作驚訝:“難道有難言之隱?讓我來瞧一瞧?!?/p>
雨澤撒腿就跑,兩人在球場上繞起了圈。雨澤哪跑得過俊昊,不一會兒就束手就擒。
“快,大家一起動手……”雨澤拼命反抗,一切只是徒勞。幾個男生七手八腳,合力掀起他的上衣。
“也沒啥兩樣嘛,哈哈……”俊昊笑得前仰后合。
雨澤掙扎著起身,咬牙切齒:“我恨你……”說完穿好衣服,跑得無影無蹤。
眾人面面相覷。
這只是男生間開的玩笑,再平常不過。雨澤的過激反應,讓這件事變得不平常起來。
5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雨澤差點和媽媽撞個滿懷。媽媽靈巧地躲開,換上了一雙高跟鞋:“晚上我們有應酬,你自己點外賣……”
雨澤呆在原地。
屋子里靜得可怕,仿佛一個密封的盒子,讓他漸漸窒息?!鞍 庇隄纱蠼幸宦?,摔門而去。
沖出小區(qū),跳上公交車,后排靠窗坐下。20分鐘后,雨澤愣愣地站在學校對面。
“今天周六,我干嗎來這里?”雨澤看了看超市,心中豁然開朗—原來,他不是來上學的,而是來逛超市的。確切地說,是來找扎馬尾辮的阿姨的。雨澤喜歡聽她侃侃而談,那么快樂滿足。
“兒子很孝順的,每月給我寄錢,當然,我會一分不少地存起來。我有工資,能養(yǎng)活自己。”
“兒子說,等房子裝修完,就接我去城里。我有點不想去,在城里誰也不認識,多冷清呀!還是在超市上班好,每天看見一幫老朋友,熱鬧!”
“兒子將來要生一男一女,湊成一個‘好’字。哎呀,那我豈不是要忙壞啦?左一個右一個,非得生出三頭六臂才行。不過,忙一點也很好呢,他們的虎頭鞋我都繡好了……”
……
每次,阿姨的話題總離不開兒子,兒子是她最大的驕傲。
走到稱重區(qū),阿姨正在電子秤旁邊貼代碼表,上面密密麻麻,用紅黑藍三種顏色標注,仿佛一本天書。
“阿姨,貼這個干嗎?你都已經(jīng)記得滾瓜爛熟了!”
“現(xiàn)在是挺熟的,以后誰知道呢?”阿姨淡淡地笑,“也許有一天,我老眼昏花,什么都不記得了……”
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老眼昏花,什么都不記得,那該多好??刹⒉皇敲總€人都能變老。
雨澤突然想起,俊昊說過一件事—醫(yī)院有個嬰兒,剛出生就死了??£徽f,其實那么小離開人世,并沒有痛苦。因為,他什么都不懂,也沒什么記憶。
可是,雨澤已經(jīng)懂太多,并且有了太多的記憶。
6
連著兩個星期,雨澤都把俊昊當空氣,這讓他很解氣。不過,俊昊并沒放在心上,仍舊每天談笑風生。
雨澤并不知道,那天他離開球場后,俊昊讓每個人發(fā)誓:“這事誰也別說起,不然我翻臉……”幾個球友也覺得自己的行為不光彩,點頭答應后,不歡而散。
雨澤原以為,和俊昊結下梁子,老死都不相往來。直到,那個涼風習習的周五……
家長課堂是學校的固定活動,每個班級定期舉行。去年,雨澤媽媽就曾閃亮登場,不過,成了一個笑話。
雨澤媽媽是開服裝店的,班主任覺得,她可以談談中學生的穿衣審美,給青春抹上一縷色彩。不料,那次家長課堂成了她的商品推廣大會。
短短45分鐘,雨澤媽媽就換了三套衣服,時刻在為自己的服裝店促銷。臨走前,還不忘提醒大家關注公眾號,恨不得讓每個家長買走一件衣服,氣得班主任臉色發(fā)青。
今天,主持家長課堂的是誰呢?男女生被要求分班坐了,好神秘!
“丁零零……”上課鈴響起,男生們坐在臺下,翹首以盼。
走廊里傳來沉穩(wěn)的腳步聲,讓人聽著心里很踏實。很快,教室門口出現(xiàn)一個熟悉的身影,板寸頭,金邊眼鏡,深邃的目光似乎洞察一切。雨澤張大嘴巴,表情僵在了那里——來人正是俊昊爸爸,一位出色的外科醫(yī)生。
“同學們好!”俊昊爸爸的嗓音充滿磁性,他笑容可掬地走上講臺,“今天,我很榮幸來到學校,和大家分享青春期的身體密碼……”
此時,雨澤想躲已經(jīng)來不及了,只能硬著頭皮坐在臺下,仿佛聆聽一場宣判大會??£话职种v了什么,雨澤完全沒印象,只記得大家不時地鼓掌,不時地大笑。
突然,雨澤聽見一個敏感的詞語,仿佛一粒石子投進平靜的湖面,在心中激起了水花。
7
“有的男生可能很困惑,為什么乳頭有腫塊?摸上去還有些疼……”俊昊爸爸頓了頓,朝臺下掃視一番。
幾個男生下意識地抬頭,神情有些慌亂。雨澤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沒錯,他就是這個癥狀。
俊昊爸爸喝了一口礦泉水,笑容舒展開了:“大家放心,這絕對不是乳腺癌……”
和雨澤一樣,幾個男生長舒一口氣,表情輕松起來。剎那間,窗外的天空也明朗起來,和他們的眼睛一樣清澈。
“當然,男人也會得乳腺癌,但概率很低。不過,青春期乳頭的腫脹,是因為乳腺開始發(fā)育。大家不要去擠壓,以免引發(fā)炎癥。等過段時間,癥狀自然會消失……”
雨澤覺得,這是世界上最悅耳的聲音,剎那間,所有的疑惑得到了解答。想想自己真傻。倘若俊昊爸爸早點來,他就不會胡思亂想了。同時,雨澤心生愧疚,上次在籃球場自己太不合群了。
“你之前心情不好,就因為這個?”放學后,俊昊又嬉皮笑臉地湊上來,似乎忘了之前的不快。
原來,剛才的一舉一動,都沒逃過俊昊的眼睛。
雨澤低下頭,結結巴巴地說:“沒……沒錯,我以為自己活不長了……”
俊昊哈哈大笑,壓低了聲音:“不就是乳頭上的腫塊嘛,我也有呀!不信你摸!”俊昊佯裝要脫衣服。
雨澤嚇了一跳:“不,還……還是算了!”
“是你自己不摸的,過期作廢!”俊昊扁了扁嘴,“所以,咱倆就算扯平啦!”
雨澤默不作聲。
“你呀,真是一個大傻瓜!男人得乳腺癌,就像買彩票中五百萬一樣難,你有這樣的好運氣?”
雨澤搖了搖頭:“沒有!我從不買彩票,我爸媽也不買?!?/p>
俊昊一臉壞笑,掏出了兩枚硬幣:“要不要現(xiàn)在去買?沒準真能中呢!”
雨澤連連躲閃:“我才不呢!”
俊昊笑得前仰后合,雙肩不停地抖動。
8
走出校門,雨澤神清氣爽,歡快地哼起了歌。熟門熟路地,他朝超市走去。
今天,他們都在干什么呢?
游戲區(qū)的老板、收銀臺的胖姐姐、賣豬肉的叔叔、水產(chǎn)區(qū)的婆婆,還有拐杖爺爺……生活總是千變?nèi)f化,難道不是嗎?
走進超市,雨澤捕捉到了奇怪的氣息,莫名有些壓抑。今天,好像每個人都心不在焉。
游戲區(qū)的老板忘了開背景音樂;收銀臺的胖姐姐薯片掉在地上;賣豬肉的叔叔沒拿蒼蠅拍;水產(chǎn)區(qū)的婆婆將大蝦混進了魚池;拐杖爺爺目光游離,正坐在休息區(qū)發(fā)呆……
“咦,今天怎么了?”雨澤搖了搖頭,想起兜里還有幾塊錢,便去蔬菜區(qū)裝了一些豆芽。
走到稱重區(qū),雨澤呆住了——站在電子秤后面的,竟是一位陌生的鬈發(fā)阿姨,三角眼,高顴骨,面相有些刻薄。
“請幫我稱一下!”雨澤拎起袋子,放在電子秤上。
鬈發(fā)阿姨低下頭,手足無措地看了看代碼表。雨澤立馬明白了:上次,扎馬尾辮的阿姨為什么那樣做了。
“咦,豆芽的代碼是多少?”找了好一會兒,鬈發(fā)阿姨才伸出一根手指,僵硬地在鍵盤上敲打代碼,“哎呀,錯了!”于是,撕掉重來。接連錯了兩次,她的額頭開始冒汗。
終于,雨澤忍不住問:“之前扎馬尾辮的阿姨呢?她不來上班了?”
鬈發(fā)阿姨朝天翻了個白眼,有些不耐煩:“能不能別打岔?沒看見我在工作嗎?真討厭……”
果然,又出錯了。于是,她喋喋不休起來:“就說別打岔嘛!你這孩子也沒個眼力見。我又不是包打聽,管她是誰,管她扎不扎馬尾辮,管她上不上班呢……”
真是睡不著覺怪枕頭,拉不出屎怪茅坑。
雨澤心中來氣:“豆芽不要了,你留著自己吃吧!”說完,揚長而去。
9
周六上午,天有些陰沉,風涼颼颼的。雨澤決定約俊昊一起打籃球,彌補上次的缺憾。
半小時后,兩人已汗流浹背,便坐在樹蔭下乘涼。冷不丁地,俊昊想起一件事:“前一陣,我爸接到一個門診病人,你可能認識——她在學校對面的超市工作?!?/p>
雨澤有些好奇:“哪個病人?”
“是個阿姨,在超市負責稱重的。做了增強CT,確診肺癌晚期,直接不治回家了……”
雨澤的腦袋里“嗡”了一聲,他張大了嘴巴:“你……你說什么?肺……肺癌晚期?為什么不治?”
俊昊聳了聳肩:“她說,兒子國慶節(jié)結婚。反正也治不好了,不如省下錢給兒子還房貸,家里條件不好?!?/p>
雨澤眼圈泛紅,呼吸急促起來。
“我爸說,活成這樣真讓人感嘆。后來,也沒強迫她治療,開了一些止疼藥……”
俊昊說得云淡風輕,他平時聽過太多醫(yī)院里的故事,所以,從不避諱生死。
雨澤卻覺得難受得要死。他難以想象,阿姨心里壓著一塊大石頭,上班時是什么心情。每天笑臉迎客,仿佛什么事都沒發(fā)生。是啊,她多希望什么都沒發(fā)生呀!也許,只有活到這個年紀,才能學會波瀾不驚。
“你哭了?”俊昊拍拍雨澤的肩膀,“人生就是這樣。將來有一天,我和你也要孤獨地面對死亡,誰也無法逃脫……”
雨澤擦了擦眼淚:“你說,她能參加她兒子的婚禮嗎?”
突然間,雨澤想起拐杖爺爺說的那句話:“兒子結了婚,就要生孩子,你很快要當奶奶嘍!再過些年,還要當太奶奶……”這句話,一定無數(shù)次在阿姨的腦海中回蕩吧。
“也許吧!每個人都會留下遺憾。不管怎樣,兒子知道媽媽愛他,會帶著美好的祝福好好活下去……”
俊昊和雨澤同時抬頭,天空一望無際。不知什么時候,西邊出現(xiàn)了一道晚霞,泛著光,映紅了他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