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朱顏”“紅顏”均由顏色語素構成，意義相似，多數讀者認為二者是同義詞，在口語或書面語中可以隨意替換，實則不然。二者雖在部分語境中相同，但追根溯源則會發(fā)現兩者之間存在差異?！爸祛仭蓖ǔＳ糜谛稳菖缘慕】蹬c活力，表達對生命熱情的贊美，常用于描繪樂觀、積極的場景。“紅顏”多用于描繪和贊美女性的美麗，后經詞義發(fā)展有對容顏易逝、生命無常的感慨，常用在深沉、哀愁的語境中。隨著理論的進步，眾多學者發(fā)現，隱喻與顏色詞息息相關，如若在認知語言學基礎上結合隱喻理論對“紅顏”“朱顏”進行剖析，不僅可以拓寬研究視野，豐富彼此內涵，還能更加深入地揭示彼此間的異同。

關鍵詞：紅顏;朱顏;概念隱喻;顏色;對比研究;分析

中圖分類號：H13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4110（2024）08（a）-0017-05

Analysis of the Conceptual Metaphors of "Zhu Yan" and "Hong Yan"

Abstract： Both "Zhu Yan" and "Hong Yan" are composed of color morphemes and have similar meanings， so most readers think that they are synonyms and can be replaced arbitrarily in spoken or written language， but this is not the case. Although they are the same in some contexts， they are different from each other when traced back to their roots. "Zhu Yan" is usually used to describe women's health and vitality， to express praise for the zest for life， and is often used to depict optimistic and positive scenes. "Hong Yan" is often used to depict and praise the beauty of women， and later on， the meaning of the word was developed to express the sentiment that the face is easy to pass away and the life is impermanent， and it is often used in the context of deep and sorrowful feelings. With the progress of theory， many scholars have found that metaphors are closely related to color words. If we analyze "Zhu Yan" and "Hong Yan" on the basis of exegesis combined with the theory of metaphors， we can not only broaden the research horizons and enrich the connotation of each other， but also reveal th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of each other more deeply. It will not only broaden the research horizon and enrich the connotation of each other， but also reveal the differences and similarities of each other more deeply.

Key words： Hong Yan; Zhu Yan; Conceptual metaphor; Color; Comparative study; Analysis

顏色詞在語言世界中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是表達情感、描繪形象及傳遞文化價值的獨特媒介，我們似乎能嗅到其中涌動的情感和文化沉淀[1]。從古至今，漢語顏色詞一直處于發(fā)展中，“朱顏”“紅顏”都與顏色、容貌有關，但深入文本、結合語境卻發(fā)現它們更多蘊含對生命、美麗、性別角色的深刻理解。認知語言學提供了概念隱喻這種審視語言現象的新視角，通過該角度深入剖析“朱顏”“紅顏”在文學作品、角色描寫和成語運用中的異同，追溯社會對顏色詞隱喻的獨特解讀，試圖揭示差異背后隱藏的文化認知和社會觀念。

1 “朱顏”“紅顏”本義說

從構詞形式來看，“朱顏”“紅顏”由“朱”“紅”加上“顏”構成，為合成詞，“朱”“紅”作定語修飾“顏”，偏正結構，偏義中心為“朱”和“紅”，因此研究重點也應為“朱”和“紅”，“顏”作中心語為面容、臉色義?！爸祛仭弊钤绯霈F在《楚辭》十七卷中：“美人既醉，朱顏酡些?！弊椤爸?，赤也;酡，著也，言美女飲啗醉飽，則面著赤色而鮮好也”?！凹t顏”最早出現在《漢書》卷九十七中：“既激感而心逐兮，包紅顏而弗明?！贝颂帯凹t顏”做代詞指漢武帝寵妃李夫人。

《漢語大詞典》中“朱顏”有6個義項，分別為：（1）紅潤美好的容顏;（2）指青春年少;（3）美色，美女;（4）和悅的臉色，表示親熱信任;（5）臉紅，形容酒醉的面容;（6）臉紅，羞赧之色?！凹t顏”有4個義項，分別為：（1）指年輕人的紅潤臉色;（2）指少年;（3）指美女;（4）特指女子美麗的容顏。

將兩者義項對比可知，首先，“朱顏”義項數略多于“紅顏”。其次，“朱顏”“紅顏”前三個義項相同或相近，大致都有紅潤美好的容顏、年輕、美女等義。最后，“紅顏”第四義項和第三義項具有極強的關聯性，且直接作用在女性角色中;“朱顏”第四義項和它前三個義項關聯性較弱，第五、第六義項只是造成臉紅的情感過程不同，但結果相同，與前四個義項關聯性較弱。

在自然科學中，光波越長，穿透力越好，而紅的光波最長[2]，具有提神醒目的特點，更能刺激人類的視覺神經?！墩f文解字》將“紅”釋為“帛赤白色。從纟工聲。戶公切?！薄凹t”繁體為“紅”，左右結構，多音字，左為義符，義為絲織品，右“工”表音。后段玉裁注“帛赤白色也。春秋釋例曰。金畏于火。以白入于赤。故南方閑色紅也。論語曰。紅紫不以為褻服。按此今人所謂粉紅、桃紅也。從纟。工聲。戶公切。九部?！庇梅辞蟹ㄟ€原今音與hóng相似，“帛赤白色”應為“紅”本義即淺赤色的帛。音工時，指婦女從事生產，紡織、縫紉、刺繡等活動?！稘h書·酈食其傳》：“農夫釋耒，紅女下機?！惫省凹t”有生產、紡織義。

據《周禮》記載，周代的宮廷手工作坊中設有專職的官吏“染人”，掌管絲帛的染色。當時，染色工藝已相當發(fā)達，人們不僅發(fā)明了媒染法，而且也掌握了套染工藝。由于各種顏色的織物大量出現，自然顏色就有了尋求命名的需要。《說文解字》所收從“糸”旁的“縓”“纁”“紺”“緇”“絳”“缊”“緹”“綠”“紫”“紅”等字（詞），都是周秦時期出現的表示帛色的專名，其中“綠”“紫”“紅”等不久便獲得了泛指顏色意義[3]。

此外，還有觀點認為最早的“紅”是西周時期“無叀鼎”中金文字形，左右結構，左為一個正在脫離母體、頭頂朝下且有頭發(fā)的新生兒，右為工，會意嬰兒降生時接生，但這種說法有遠紹之嫌，想象多于實證，缺乏語料支撐。

綜上可知，“紅”本義為淺赤色的帛，后隨詞語發(fā)展，“紅”逐漸獲得泛指顏色的意義，由帛逐漸表示顏色。

“紅”即淺赤色的帛，那“赤”與“紅”是否為同一顏色？《易·說卦》：“干為大赤?！焙笕耸铻椋喝∑涫㈥栔?。即赤指刺眼陽光色?！队衿罚骸爸焐??！敝苯影选俺唷贬尀椤爸焐?，何又為朱？《說文解字》：“赤心木，松柏之屬。從木，一在其中。一者記其心。徐曰：木之為物，含陽于內，南方之火所自藏也?！逼浔玖x為樹干或赤心木——一種樹心為紅色的樹木，后主要引申為兩種含義，一是指鮮紅色的顏料，二是指鳥的一種顏色，鮮紅色，常用來形容臉色鮮紅，健康有活力。另一說法認為：“朱”在上古音黃侃系統(tǒng)中為端母侯部，“主”也為端母侯部，“朱”“主”諧音，音近則義似[4]，“朱”也應有“主”的“主人”義，故“朱”常用作尊稱或作顏料用于皇家宮殿的裝飾，被賦予尊貴、祥瑞的隱喻色彩。后來富人常用朱紅色油漆粉刷大門，“朱門”就逐漸成為貴族富商的代稱，以示尊貴。如“朱門酒肉臭”中的“朱門”表面是指用朱紅色油漆粉飾的大門，實則是隱喻王侯貴族奢靡的生活?！稄V韻》用“赤”釋“朱”，而《玉篇》用“朱”釋“赤”讓二者形成互訓，可見“朱”“赤”兩者意義相似或相近，可在文中替換使用。由此可知，“紅”“朱”“赤”三者顏色深淺程度不同，需在區(qū)分中聯系，在聯系中區(qū)分。此外，《說文解字》中還有大量表紅色系的字，主要分布在赤部、艸部、丹部等。

2 “朱顏”“紅顏”多目標域分析

著名認知語言學家萊可夫和約翰遜宣稱“隱喻的本質是用另一種事物來理解和體驗一種事物，是概念性的、是跨概念域的映射”[5]，即遵循恒定原則從源域向目標域進行選擇性的映射，通過目標域來認識源域，隱喻的使用是潛意識的，這也是人類常用來認識理解其他抽象概念的一種方式。隱喻把“朱”“紅”看成一種原型意義——源域，顏色域是人類認知世界的重要范疇，它與情感域、顏值域、人體域等都是語言認知中的重要領域，參考隱喻機制更是推動顏色詞本義向非顏色詞原型語義轉變的一個重要途徑[6]?！爸臁薄凹t”本屬同色系顏色詞，除表自身顏色義外，還可表大量“顏”外之義，“顏”外之義常采用本義映射他義，這種做法來源于隱喻。

除此之外，受中國古代傳統(tǒng)思想影響，中國人對敏感、色情、低俗的事情常采用間接的溝通方式，所以中國人在行文、交談時常流露出隱晦的風格。在文學作品中更傾向于用目標域隱晦地表達自己對于事件的看法或觀點，抒發(fā)自己內心的真實情感，而不是直接將源域羅列在紙上?！爸祛仭薄凹t顏”正是這一視角下巧妙運用的典型案例。

2.1 映射到歷史文化內涵域

薩丕爾曾說，語言背后隱藏著文化，而詞匯是語言系統(tǒng)中變化頻率最快的部分[7]，且無法脫離文化而存在。早期人類只是通過顏色詞來反映自然現象，在原始社會中與紅色有關的自然現象會受到某些部落的崇拜或偏愛，例如：血、太陽和火等?！抖Y三正記》曰：“夏尚黑，殷尚白，周尚赤，此之謂三統(tǒng)。”《春秋緯·元命包》及《樂緯·稽耀嘉》云：“周以十一月為正，息卦受復，其色尚赤，以夜半為朔。”可見，周朝就已有“尚赤”的說法。舊石器時代晚期周口店山頂洞遺址發(fā)掘出赭石粉染的石珠，山頂洞人在埋葬氏族成員時通常有在尸體上撒赭石粉的習慣。經過文字學家和考古學家的努力可以基本證實，人類最早使用的天然顏料通常是紅色[8]。人類之所以早期使用紅色的頻率較高是因為紅色相比其他顏色在制作工藝、原料攝取等方面更加容易。隨著社會發(fā)展，顏色詞除了表顏色，還具有更深層次的文化內涵，這種文化內涵在不同時代有不同變化。顏色詞賦予人類文化內涵時具有兩級性：一方面，認為顏色是積極的、正面的;另一方面，又認為是低俗的、灰暗的。如紅色既被認為是吉利、喜慶的象征，又是血腥、暴力的代名詞。

此外，古代禮儀樂法眾多，過程繁復，以顏色詞為主形成的色彩文化是民族文化重要的組成部分，因此顏色在學習、生活中受傳統(tǒng)文化的制約?！拔迳薄拔逍小薄拔逦弧钡扔^念也正是在這種環(huán)境中相繼孕育而生?！抖Y記·玉藻》孔穎達疏引皇氏云：“正謂黃、赤、青、白、黑五方正色也。”“不正謂五方間色也。綠、紅、碧、紫、騮黃是也?！秉S、赤、青、白、黑在古代稱作正色，又叫做五色，五色兩兩相配的二級產物為間色[9]。“五色說”之后又產生了正色、間色的說法，但何為正色，何為間色，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沒有明確標準?！抖Y記·玉藻》：衣正色，裳間色。《前子·正論》：衣被則服五彩，雜間色，重文繡，加飾之以珠玉又?！抖Y記，王制》：奸色亂正色，不粥于市。（依孫希旦《集解》奸色即不正之色，當亦指間色。）《詩經·豳風》：“我朱孔陽?！弊椋褐^朱色光明也，寄位于南方?！墩f文解字》：“赤，南方色也?！倍斡癫迷凇墩f文解字注》中也指出“故南方閑色紅也”，這些觀點都證明赤、朱、紅都與南方方位有關。在中國傳統(tǒng)神話中，赤帝掌管南方?！爸臁彼袚哪戏椒轿涣x要高于“赤”，如朱垠、朱汜分別表南方極遠之地和南方水涯[10]。杜甫《望岳》“南岳配朱鳥，秩禮自百王”中的“朱鳥”即“朱雀”，是中國古代神話中的南方之神。朱方：指南方。如劉禹錫《重送浙西李相公頃廉問江南已經七載，后歷滑》：“碧雞白馬回翔久，卻憶朱方是樂郊?！边@些詞語都蘊含南方義?！俺唷币灿心戏搅x，例如，張衡《髑髏賦》中“南游赤野，北陟幽鄉(xiāng)”，《古文苑》章樵注：“赤野，極南之地。”色彩既與方位相連，方位有尊卑，則與方位相對應的顏色自然也受其影響帶有尊卑色彩。

2.2 映射到文學作品域

“朱顏”“紅顏”是文學創(chuàng)作的高頻詞。人們對不同色系的喜愛程度也因人而異，“朱顏”強調健康、活力、祥瑞，而“紅顏”強調美麗、吉祥、喜慶。隨著“赤”字正紅義的轉移，其正色地位受到“紅”和“朱”等顏色詞的挑戰(zhàn)，特別是中唐時期詩歌的大量興起，“紅”“朱”在文獻中的使用次數不斷增加并逐漸取代“赤”，因此在后期發(fā)展中“赤”“朱”“紅”三者邊界趨于模糊，當然這一變化也與紅色系顏色詞本身的模糊性有關。“朱”因早期受五色、正色等觀念影響，一般只出現在較為嚴肅、正式的場合，而“紅顏”則缺少這份莊嚴色彩。

從“朱”和“紅”的映射視角可以進一步發(fā)現“朱顏”和“紅顏”的不同點。唐宋之前，由于受五色和正色觀念影響，“赤”“赤色”“朱”“朱顏”使用頻率比“紅”“紅顏”高，且其正紅義未發(fā)生轉移，始終占據紅系顏色詞的主導地位。

從唐朝開始，社會經濟快速發(fā)展，帶動文化產業(yè)不斷變化，“紅”逐漸由“粉紅”義轉變?yōu)椤罢t”義，“赤”“朱”所代表的正紅義逐漸喪失，它更多地用來描繪女性的美貌和魅力，這在同時期的文化作品中多有體現。漢傅毅《舞賦》：“貌嫽妙以妖蠱兮，紅顏曄其揚華?！边@里的紅顏特指女子美麗的容顏。隨著時代的發(fā)展，“紅顏”的含義逐漸豐富，其意義不僅是對美麗容貌的描繪，還蘊含了美麗短暫、命運多舛的意味，如“紅顏薄命”“紅顏易老”等?！爸祛仭薄凹t顏”的演變不僅是詞語演變的結果，更是社會變化的真實寫照。在古代文學作品中，“紅顏”多來描繪女子美麗的容顏，而且這種美麗常帶有一絲易逝、短暫的意味。曹植《靜思賦》：“夫何美女之爛妖，紅顏曄而流光?！薄都t樓夢》中《葬花吟》：“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边@幾處都用“紅顏”指代女子易逝的容顏。此外，與“紅顏”相似的還有“玉容”“玉顏”等也常映射為女子的容顏或美女。如白居易《長恨歌》：“馬嵬坡下泥土中，不見玉顏空死處?！薄坝袢菁拍瘻I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蓖踅ā秾m中調笑》：“玉顏憔悴三年，誰復商量管弦！”

2.3 映射到性別角色域

“朱顏”“紅顏”不僅在文學域中映射廣泛，在性別角色域也頗具影響?！爸祛仭倍嘤糜诿枥L女性的青春和健康，象征生命力、樂觀、積極的生活態(tài)度和人生觀。《詩經》：“朱顏照兮，如含章?！笔枪糯鐣行詣e角色對生命價值的一種肯定。“紅顏”用來描繪女性的美貌及對美貌的贊美?！度圃姟分忻辖嫉摹按荷粧拱?，紅顏皓色逐春去”，杜安世《虞美人》中的“紅顏綠鬢催人老。世事何時了”。這些詩句反映了中國古代社會對女性理想化的期待，即女性應當保持青春美麗、健康活力。之后隨著社會的發(fā)展，“紅顏”的目標域逐漸被賦予更深的內涵，包括對女性容貌與命運的沉思及切合時代發(fā)展的文化內涵，其隱喻現象有所偏移和轉變，這也更適合反映中國古代社會對美麗女性命運多舛的哀愁和悲觀情緒。盡管“紅顏”依然有贊美女性容貌的意義，但“紅顏易老”“紅顏薄命”等詞語的產生，反映了人們對女性地位的關注和思考。它展現出中國古代社會對女性復雜的情感和理解，同時也影響著現代社會對女性形象、角色的認識。這兩者之間的差異反映了古今社會對女性、容貌和命運的不同理解和感悟，對了解中國古代社會的文化價值和社會觀念有著重要的參考價值。

“朱顏”“紅顏”除映射女性角色域外，還映射到男性角色域，代指男性或男性容貌[11]?！掇o源》將“朱顏”釋為：紅潤的面容，泛指少時美好的面容。紅潤的面容無明顯的性別指示，具有紅潤面容的既可是男子也可是女子。據孫偉蘭[12]舉例，宋玉《招魂》：“美人既醉，朱顏酡些?！贝司涿鑼憣m廷宴飲時楚王醉生夢死的神態(tài)，意在揭示楚國衰亡的內在原因，此處的“美人”指楚王，“朱顏”是指楚王的面容。《離騷》也以“美人”喻楚王，如“日月忽其不淹兮，恐美人之遲暮”。李白《蜀道難》：“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使人聽此凋朱顏！”此句用夸張的手法極言蜀道險峻，在這里“朱顏”并不特指女性，而是泛指人們紅潤、健康的膚色或面容。馮延巳《鵲踏枝》：“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辭鏡里朱顏瘦。”句中所提“日日病酒”借酒消愁以致“朱顏”消瘦的主人公正是詞人自己?！凹t顏”也有相同現象，《辭?！穼ⅰ凹t顏”釋為：“年輕人的紅潤臉色?！碧苿⑾Ｒ摹洞最^翁》：“此翁白頭真可憐，伊昔紅顏美少年?！庇谩凹t顏”映射出“白頭翁”容貌滄桑，但仍充滿活力的反差形象。唐李白《流夜郎贈辛判官》：“風流肯落他人后？夫子紅顏我少年。”“夫子”在古代常指年輕的成年男子，“紅顏”在“夫子”后做謂語，故此處“紅顏”是指男子的容貌。

2.4 映射到成語域

“朱顏”和“紅顏”不僅在詩詞中頻繁出現，在成語中亦有諸多體現。“紅”在成語中除表顏色外，還可映射為花朵，如“綠肥紅瘦”，可映射為年輕漂亮的女子如“紅袖添香”，可映射為繁華景象。而“朱”的文化內涵有以下幾種：第一種指大紅色，如“皓齒朱唇”;第二種指代胭脂或容貌姣好的女子，如“施朱傅粉”;第三種則是在前文提及，用以表示富貴或身份地位高的人，如“朱門”“朱雀”。

為進一步闡述“朱顏”“紅顏”在成語中的具體運用，可通過部分典型成語實例來加深理解。例如，“朱顏綠鬢”出自宋辛棄疾的《洞仙歌·壽葉丞相》，“見朱顏綠鬢，玉帶金魚”。該成語中“朱顏”為紅潤的面容;“綠鬢”釋為黑鬢發(fā)，也可稱為“綠鬢朱顏”?！凹t顏白發(fā)”義為健壯不衰的老人和白發(fā)老翁，健壯不衰的老人與白發(fā)老翁雖年齡較大、須發(fā)盡白，但其氣質年輕、步伐輕盈，臉部氣色紅潤與年輕人無異，故用朱顏來描述紅潤的臉色，體現年輕氣息?！凹t顏暗老”出自唐朝白居易的《上陽白發(fā)人》，“上陽人，紅顏暗老白發(fā)新”，釋為：青春煥發(fā)的容貌在不知不覺中消逝，比喻年齡增大，容顏衰老。此處“朱顏”指青春煥發(fā)的容貌，與前文所提相互印證。

3 結束語

綜上所述，本文在認知語言學的背景下，從隱喻跨概念域映射入手研究，發(fā)現不僅可以通過“朱顏”“紅顏”來理解古人如何用語言構建意境和表達情感，更能垂直深入到古人對生活、女性形象和美的獨到見解中去。“朱顏”主要用于描述女性的健康、活力，展現出對生命熱情的贊美，這一特性使“朱顏”常用于描繪樂觀、積極的情境?！爸臁庇捎谑芄糯^念的影響，所以“朱顏”常用于正式、嚴肅的場合。相比之下，“紅顏”則更注重對美麗女性的描繪和贊美，尤其對女性美麗容貌的短暫和生命無常的感慨，以及對人生哀思和消極態(tài)度的表達，因此，“紅顏”更多在某些深沉、哀思的語境中使用，這也是“紅”隱喻意義轉變的結果。“朱顏”“紅顏”的差異性在于其隱藏的社會文化價值，這些文化價值不僅有助于我們準確理解詞語差異，也揭示了中國古代社會的審美觀念和女性形象的塑造方式，使人們更好地理解和欣賞古代文人的語言藝術和情感表達，對文學創(chuàng)作、隱喻推導、文化研究具有重要的啟示和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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