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銳首先是以花鳥著稱的畫家。其梅蘭竹菊,即便寥寥數(shù)筆,也能風神自來,形神畢現(xiàn),栩栩然君子。其筆墨干凈內斂的程度讓人想到元人倪瓚,但最近兩年,王銳的主要精力似乎轉入了山水寫生。寫生當然是面對自然物象收集素材、訓練技法的一種方式,但也可以是一種在自然環(huán)境中保持現(xiàn)場感的創(chuàng)作方式。王銳標榜的所謂“寫生”主要指后者。
王銳沿著蜀道寫生,但我無法把王銳的山水畫納入傳統(tǒng)意義上的蜀道山水畫,因為盡管畫蜀道,畫蜀道上的古柏,但是數(shù)量很少。他的興奮點好像不在腳下的道路、身邊的古柏,而在沿線的風光人文、山色水影、田園村莊、春華秋實。他的畫面里確有山水,但有山水就是山水畫嗎?我不敢確定,因為中國山水畫有一套自己的繪畫和美學規(guī)范,而他顯然逃逸了這套規(guī)范,有他自己不同于傳統(tǒng)山水畫的空間意識、構圖原則、造型方法、筆墨特征和面貌氣質。我甚至感覺到他把山水畫畫成了水彩畫,有水彩的活潑、清新和明麗。但我必須承認他意境美好,格調高雅。從審美接受的角度講,只要他的意境是美好的,格調是高雅的,對他的繪畫我們就應該持更加開放、更加積極的態(tài)度。既然文學可以跨文本寫作,美術為什么不可以跨畫種繪畫?關鍵是作品本身。
作品本身是個復雜的東西,面對王銳作品,這里我只提交我從三個觀察點得出的觀察結論。
用色。王銳是用色的高手,他的色彩有極強的表現(xiàn)力和極大的感染力。不同的色面、色帶、色點可以是高天、可以是流云、可以是霧靄、可以是煙霞、可以是山色、可以是遠嵐、可以是田野、可以是荒坡、可以是花草、可以是樹木,隨類賦彩,隨心所欲??此淖髌罚紫雀惺艿降氖莵碜陨实臎_擊,萬紫千紅或者層林盡染,無限生機或者滿目逸興。他的色彩關系中很少沖突,更多的是融合,相同色系的色彩演繹出飛鳥和鳴的節(jié)奏和旋律。山水畫完成山石造型的基本手段是筆墨皴法,但王銳畫山石很少用皴法,主要靠色彩。不知道是因為他對皴法有偏見,還是因為他的山石造型觀讓他拒絕皴法表現(xiàn)的肌理,總之他常常只用色彩、色面、色帶,“一抹”“一發(fā)”即為山石。
用線。一般說來,繪畫中比色彩更重要的是線條,線才是最基本的造型手段。王銳是用色高手的同時,也是用線的高手。他的花鳥里幾近書寫,可以獨立審美的線條,被他移用到了山水里,或用于白描,或用于畫面分割、色彩約束、形象塑造和符號提取。像龍蛇一樣潛隱于色彩里,也走出來擔當必須由它完成的意象,比如在凸顯藤蘿、草木、房屋、壁壘、橋梁、村莊、集鎮(zhèn)的時候,這些意象就需要高質量的線來擔當。
意境。王銳的意境常常呈現(xiàn)為一種迷蒙,像云霧、像飛雪、像煙霞、像夢幻;像海市蜃樓、狐跡仙蹤、如煙往事,但這樣的意境里又有明確的、清晰的、可辨識的意象。之所以能辨識,是因為他恰當?shù)乩昧苏Z境,利用了相鄰意象的提示,比如之所以能辨識那是水田,是因為有耕田的水牛,或者覓食的鴨子;之所以能辨識是山巖,是因為看見了它下面的田野或村莊。不知道王銳為什么那么在意建筑,凡有房屋、壁壘、橋梁處,他常常畫得相當具象,畫到能看見建筑樣式、建筑年代,甚至能看清建筑材料、建筑工藝的程度。漢語“氣象”一詞在構詞上大約用了聯(lián)合式構詞法,“氣”是無跡可尋的事項,“象”是有據(jù)可查的事物。套用這個詞的構詞法,王銳畫面的意象大致可分兩類:一類主要是靠色彩生成的意象,是“氣”;一類主要是靠線條建構的意象,是“象”,合起來就是王銳的氣象。
王銳為什么要這樣畫?是因為他的傳統(tǒng)山水修養(yǎng)不足以支持他像傳統(tǒng)山水那樣畫?是因為他覺得像傳統(tǒng)山水那樣畫沒有出路?還是因為他一開始就想好了要忠于自我,不計其他?如果我們重視中國山水畫該向何處去,重視蜀道山水畫的傳統(tǒng)該如何繼承發(fā)揚這些問題,那么王銳沿著蜀道的山水寫生就值得我們細細琢磨。
我琢磨,為什么他的花鳥畫上可以看到款識和印章,他的山水畫上卻無影無蹤?這也是一種對傳統(tǒng)山水畫規(guī)范的逃逸?
王 銳
自幼喜愛書畫。1992年,花鳥畫《春》榮獲全國首屆花鳥畫作品展佳作獎;1996年,中國畫《自然》榮獲中國著名花鳥畫家作品展優(yōu)秀作品獎。作品曾三次榮獲四川省美術作品展優(yōu)秀獎,書法作品兩次榮獲全國公安系統(tǒng)“衛(wèi)士之光”美術書法攝影作品展三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