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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伴(短篇小說)

2024-08-14 00:00黃大剛
椰城 2024年8期

作者簡介:黃大剛,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海南作家協(xié)會理事,作品散見《小說選刊》《長江文藝》《時代文學》《小說月刊》《短篇小說》等,出版小說集《有些道理要說透》《黃花渡》《寶藏在身邊》。

華燈初上,街心三角公園便被不同的廣場舞隊劃地為界,東一撥,西一隊,每支隊伍都有一個移動音箱,都把音量調(diào)到最大,不同舞曲糾纏在一起,但并不影響各支隊伍的舞步,陶醉得整個世界就只剩下正在播放的舞曲。

下樓丟掉垃圾,春梅就直奔三角公園。春梅一支隊伍一支隊伍觀看,最后腳步停在了東北角的隊伍。這支隊伍跳的舞蹈動作多又整齊,帶頭的是一個中年女人,身材雖然胖得走了樣,可動作柔軟,紅色的衣服襯托得皮膚更加白凈。看久了,那些動作便印在腦中,音樂響起時,春梅手腳不由跟著節(jié)奏舞動??伤桓颐髂繌埬懙卣镜疥犖橹刑瑒幼饕膊桓掖蠓缺葎?。

春梅發(fā)現(xiàn)那個常穿紅色衣服的白胖女人是這支隊伍的頭,大家都叫她“紅姐”。每次跳舞結束,音箱都是由紅姐拉回去。春梅瞅準了機會,這天跳舞結束,紅姐伸手要拉音箱,春梅眼疾手快,把拖桿攥到手中,“紅姐,我?guī)湍憷??!贝好吩绨研θ荻褲M了臉?!澳?,你是誰呀?”紅姐警惕地緊抓住拉桿。

“紅姐,我叫春梅,我在邊上觀看好久了,全場就您跳得最好?!贝好泛薏坏冒研奶统鰜斫o紅姐看。

紅姐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并沒有接春梅的話茬。

“紅姐,跳廣場舞就是好,鍛煉了身體,還能放松心情。紅姐,能否讓我也跟著您學?”春梅笑臉向日葵般對著紅姐。

“你住哪里?”紅姐突然反問。

“我住在海島公館。”春梅響亮地應道,她知道海島公館對周邊人的分量,那是一片豪宅。

“是嗎?”紅姐上下掃描著春梅,看得春梅渾身不自在,她忙補一句:“我才搬來沒多久?!闭f完,春梅莫名地干笑了幾聲。

“參加也可以,不過要交錢的,買這音響,還要請老師教舞。”

“行行,別人多少我多少,以后這音響,我來拉,這活不能讓紅姐您干?!?/p>

“哦,我來拉吧。”紅姐嘴上雖這樣說,手卻松開了。

春梅確實住在海島公館,不過住的是別人的家。

主人一下班回到家,孩子就不再粘春梅了,拱到了母親的懷里,母子倆嬉鬧著,不時發(fā)出開心的笑聲,電視搖控器此時拿在男主人的手里。洗好碗,晾好衣服,春梅一下子不知道干什么了。如空氣般透明,多余的尷尬讓春梅坐立不安,見到垃圾還沒有丟,春梅歡喜地綁好垃圾袋,快步出了門。

舞伴知道春梅住在海島公館,便給她起了個外號叫富婆,對她身上的衣服感了興趣,問在哪里買的,多少錢?春梅一陣慌亂,吱吱唔唔:“沒多少錢啦,比不上你們的好?!钡蠹乙恢抡J為價格不菲。這給春梅提了個醒,她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樣隨便穿著了,發(fā)了工資,咬咬牙,到夜市買了幾套仿名牌的衣服。春梅開始注意起形象來,一出門就怕日頭曬傷皮膚,涂了防曬霜,還要撐傘。春梅的皮膚本來就好,稍加保養(yǎng),便和城里人沒兩樣,再涂上口紅,帶小孩在小區(qū)里玩,不知底細的還以為是小孩的母親。

紅姐也對春梅刮目相看,收個錢,或組織參加比賽,都叫春梅操辦。

春梅覺得紅姐啥都好,就是不滿意讓豆花也加進舞蹈隊。

不知什么時候,舞場邊上來了一個挑水果賣的女人,大家都以為她在賣水果,沒注意到她卻放下?lián)?,跟著老師學跳舞。女人學得很快,她們還不得要領,女人已跳得有模有樣,教舞的老師表揚:“你們看,就像這位大姐那樣跳?!?/p>

春梅抬眼一看,把她們比下去的竟是一個頭上戴頂被雨水浸濁得發(fā)黑的舊草帽,身上穿的是孩子的校服,腳下“吧嗒”著人字拖,皮膚像夜色那樣黝黑的鄉(xiāng)下女人,春梅如被侮辱,快步走過去,老遠就如趕蒼蠅般揮著手,厭煩地說:“去去,你不是我們這個隊伍的,別在這瞎摻和?!?/p>

女人不搭理她,走到紅姐面前說:“紅姐,能讓俺一起跳舞啵?”

紅姐詫異:“你賣東西那么累了,還要跳舞呀?”

“俺喜歡跳舞,一點也不覺得累?!?/p>

女人下巴微微一抬,眼里閃爍的光芒灼得紅姐的心一顫。

紅姐清楚喜歡的重量,沒人知道,紅姐喜歡跳的是交際舞而不是廣場舞。

紅姐年輕時是交際舞發(fā)燒友,一有空就往舞廳跑,那輕盈優(yōu)美的舞姿不知粘住了多少目光。后來,工作上忙,生活上忙,時間在陀螺般連軸轉中不知去了哪里?,F(xiàn)在,單位是年輕人的天下,家里的客廳顯得空蕩起來,兒子上了大學,老公老劉經(jīng)常深夜才歸,忙慣了的紅姐一下子不知如何打發(fā)時間,家里收拾干凈,紅姐便沐著街燈,沿著大街漫無目的地溜達。悠揚的舞曲如磁鐵吸引著她爬上七樓,這露天舞場挺寬敞,四周放了不少桌椅,中間是舞池,舞燈閃爍,放的是一首快四的舞曲,舞池里有十來對正翩翩起舞。燈光和舞曲讓舞場蒙上了一層曖昧的色彩。

紅姐找張空桌坐下來,點了一杯菊花茶。她不準備跳舞,坐著聽舞曲喝茶,也別有風味。一個中年男人踩著旋轉的彩色燈光走過來,做了個請的姿勢。她猶豫一下,還是起身。男人舞技很好,在男人的帶領下,紅姐很快找到了感覺。

男人告訴紅姐,他叫亞洲。亞洲要了她的手機號碼,加了她的微信,相約第二天晚上不見不散。

第二天才上燈火,紅姐的心就亂了起來,她不安地看著手機,盡管有了心理準備,可手機鈴聲還是驚得她一跳?!疤栌植皇鞘裁??!奔t姐給自己找了個理由,便也釋然。她也看出,亞洲只是想跟她跳舞而已,并沒有懷著自個擔心的想法。

這事七拐八繞,傳到了老劉的耳里。那晚,老劉尋到舞廳拽回了紅姐,不但動了口,還動了手。

從此,紅姐不再跳交際舞,加入了三角公園的廣場舞隊。

“嗯,你要是愛跳就一起跳吧?!贝好窙]想到紅姐那么輕易就答應了豆花的請求。

“跳舞是要交錢的?!贝好吩谂赃呇a了一句。

春梅與賣水果的流動小販打過交道,她們一分錢都要討價還價半天,本以為這樣會嚇得女人落荒而逃,沒想到,女人馬上從掛在身上的人造革包里掏出一把小額鈔票。

“紅姐,你看別的隊伍都沒有鄉(xiāng)下人,這女人加進來,會讓我們掉價的,別的隊伍會因此笑話我們?!贝好防粝鋾r跟紅姐說。

“不會那么嚴重吧,只不過跳舞而已,別想那么多?!奔t姐不以為然。

春梅見說不動紅姐,便動員其他舞伴給紅姐提意見,可其他舞伴卻沒有興趣。

“我叫豆花。”女人向春梅自我介紹,她帶有濃重地方口音的普通話春梅太熟悉了。

“你老家是哪里的?”春梅問。

豆花說出了一個地名,正如春梅所料,就在隔壁村,但春梅從來沒有用鄉(xiāng)音跟她交談過,每次都像城里人一樣,卷著舌頭說普通話。

舞蹈隊那么多人,不知為什么,豆花一來跳舞,春梅心里就不舒服,就像吃粥時遭遇一粒蟑螂屎。

春梅以為大家都會和她一樣低看這個從鄉(xiāng)下進城販賣水果的女人,春梅有次在菜市場門口遇到豆花,豆花正在給顧客稱芒果,兩個城管一先一后向她走去,她卻渾然不知。春梅嘴巴張了張,想喊豆花快走,可聲音卻卡在喉嚨里。那兩個城管一人抓住她的一個籮筐,不容分說,搬起籮筐就要往執(zhí)法車上丟。豆花“ 嗷”地叫一聲,把身體壓在籮筐上,怎么拉也拉不開,像和筐焊在了一塊。城管折騰大半天,最后,沒了轍,虛張聲勢訓一頓,讓豆花走了。

春梅本來把這個當做笑話講舞伴聽的,可舞伴沒有一個人笑出聲來,都是感慨豆花生活的不易,說她滿籮筐的水果賣不完會不會爛掉,奇怪她干嘛那么苦那么累還要來跳舞,春梅聽她們跑了907813a69bab23bb1349535852983f62題,不耐煩地摁下音箱的播放鍵,招手叫還在議論的舞伴快來跳舞。

大家很快就接納了豆花,豆花性格開朗,手腳勤快,經(jīng)常講一些買賣上的趣聞。舞間休息時,大家常圍在豆花周圍,聽豆花“講古”(講故事),她們不時被豆花的段子逗得笑彎了腰。

豆花常從老家?guī)б恍┗ㄉ〉毓习?,煮好了帶到舞場,休息時往每個人面前遞。

“豆花,你拿去賣啊?!蔽璋椴缓靡馑肌?/p>

“這些都是家鄉(xiāng)地里長的,不需要錢買,盡管吃?!倍够ㄒ欢ㄒ璋榻舆^才縮手。舞伴推不掉,只得接了過來。

見豆花拿點花生地瓜就收買了舞伴,春梅心里鼓脹著對豆花的氣,當豆花遞給她時,她冷冷地撥開,“不吃。”豆花以為春梅是客氣,還像對其他舞伴那樣勸道,可春梅卻轉身走了。

“這個鄉(xiāng)下女人真會作?!贝好菲仓欤瑢ξ璋檎f。

“不會吧,我覺得她人挺好的。”舞伴認真地糾正道。她們不稀罕豆花遞過來的東西,倒是被豆花的熱情感染了。于是,家里有一些不合身的衣服和鞋子,用不上了的電器,還能使用,丟掉了可惜,放著又占地方,便征求豆花的意見,“怎么會嫌棄呢,要是花錢買,我還舍不得買那么好的呢。”豆花臉上蕩漾著感激的笑容。

紅姐送給豆花一雙舞鞋,說是不合腳,豆花要是不嫌棄就湊合著穿。豆花歡喜得馬上穿到了腳上,還做了幾個舞蹈的動作。見豆花經(jīng)常帶東西給大家吃,紅姐便提議豆花免交舞隊費用,春梅反對的話到了嘴邊,見大家都同意,只得咽了回去。

春梅撐著對豆花的冰冷,一見到豆花臉上便顯出厭惡的表情,可豆花很快就和其他舞伴說笑到了一塊,春梅刻意躲避,反而顯得形只影單。

大家都注意到了春梅對豆花的冷淡,她似乎不想對豆花多說一句話,偏豆花不識趣,對她格外熱情,常湊到她身邊問這問那。有一次竟說她講話的口音相近,問她是不是老鄉(xiāng)。春梅馬上跳了起來,“誰跟你是老鄉(xiāng),有病吧你?!闭f完惱怒地閃到一邊,躲豆花遠遠的。

大家不明白,一句很平常的問話,春梅這反應實在過激了。紅姐看在眼里,也琢磨不明白春梅為什么對豆花有意見,好像一起跳舞以來,她們沒有過節(jié)。會不會這怨氣是以前結下的,拉音箱時,紅姐裝作無意的樣子,隨口問道:“你以前就認識豆花?”“沒有?!贝好访摽诙觯t姐卻懷疑地打量了春梅一眼。

豆花雖加入了舞蹈隊,但來的時候不多,往往是籮筐的水果賣完了,才匆匆趕過來,有時候還能來得及,見到大家還在跳,她趕緊撂下?lián)?,興沖沖站到隊尾。 有時候,舞隊已散,春梅正收拾電線,豆花趕忙走過去,懇求道:“春梅姐,讓我跳兩首再收好不好?”

“結束了才來,還跳什么跳!”春梅不好聲氣地說。

“就一會兒,不超過三首舞曲?!倍够ǚ湃崃寺曇?,跟在春梅身后,爭取道。

“誰有空等你。”春梅繼續(xù)收電線。

豆花把救助的目光投向紅姐,“紅姐,你就讓我跳一會兒嘛,就一會兒可以嗎?”

紅姐說:“豆花,你挑擔子走街串巷一整天夠累了,回去休息吧?!?/p>

“紅姐,你不知道,一跳舞,賣水果的勞累全跑光了?!倍够ㄕf。

紅姐猶豫了一下,說:“春梅,你要是沒空就先回去吧?!?/p>

見豆花拿紅姐來壓自己,春梅氣咻咻地丟下收到一半的電線,轉身走了。

豆花從來沒操作過,面對亂麻似的電線,不知如何是好。紅姐過來把電接上,音樂一響,豆花便忘掉了剛才的不快,立即變了個人,陶醉得全世界只剩下舞蹈。

汗水濕透了后背,可豆花一點也不覺得累,跳完一曲又接著一曲,紅姐感覺這個女人身體蘊藏著一股她想不明白的力量,她們跳廣場舞的多是為了鍛煉身體,豆花顯得另類。但她喜歡豆花這股精神,她有時想,在精神和生活的重壓下,多少人還會有跳舞的勁頭,換成她,只盼著早回家躺在床上刷手機。

直到跳不動了,豆花才喘著氣,擦著汗來到紅姐面前,盡力掩飾著心中的暢快,趕忙去收電線,還不忘表達心中的歉意:“紅姐,實在不好意思,那么晚了,還讓你等這么久?!?/p>

“不急,先坐著歇歇,擦擦汗。”紅姐拍了拍身邊的石椅。

“紅姐,我要是像你們那樣有時間跳舞就好了。”豆花說。

“你要是經(jīng)常跳,說不一定就膩了?!奔t姐笑了笑。她記得別人也跟她說過類似的話。兒子上大學后,別人都羨慕她和老劉又回到了兩人談戀愛的生活??墒聦崊s一地雞毛,老劉和一幫酒鬼賭徒混到了一塊,往往是酒足飯飽后,接著搓麻將。紅姐坐在空蕩蕩的客廳里拿著搖控器,心不在焉地在頻道間跳去跳去,一直守到老劉回來。老劉渾身煙酒味,有時憋不住,倉皇跑到衛(wèi)生間,“哇哇”地吐起來,那痛苦的聲音像有人探手到了喉嚨里。“不知誰逼的,天天這樣!”紅姐邊給老劉倒溫開水,邊嗔怪??粗蟿y顫的肥肉,紅姐在心里嘆了口氣,這些年,老劉的位置原地踏步,肚腩卻是一年比一年大。

兒子在家時,老劉不回家,紅姐便讓兒子打電話,老劉很聽兒子的話,兒子打電話沒多久,就聽到敲門聲?,F(xiàn)在,兒子到北方上大學后,老劉過得更是自由自在。每天煮飯時,紅姐先打電話問老劉回不回家吃飯,有時說回,煮了飯,臨時又有了酒局。吃不完只得倒掉,紅姐心疼得如造了孽。有時說不回,又從門口冒出來。紅姐干脆飯也不煮了,小區(qū)門口有家快餐店,經(jīng)濟又省事。老劉回了,一起去快餐店吃。不回,紅姐一個人去。

“怎么會呢?”豆花驚奇紅姐竟說出這樣的話?!耙院蟮扔绣X了,我天天來跳舞?!?/p>

豆花還沒有掙夠錢,來跳舞的時間卻越來越多,有次,豆花挑著滿滿一籮筐的水果,沒有走街串巷叫賣,直接挑到了三角公園,放下扁擔就加入了跳舞的隊伍。

跳舞結束了,豆花的水果還堆得尖尖的,舞伴替她焦急,“豆花,快去賣水果啦,再賣不出去,水果會壞掉的?!?/p>

“不賣,今天送給大家吃,感謝姐妹不嫌棄我這個鄉(xiāng)下人,給了我跳舞的機會?!倍够ㄗテ鹚?,往舞伴手里塞。

大家客氣著,不接豆花遞過來的水果,遞給春梅時,春梅半推半就接到手中,“反正是你主動給的,又不是我伸手要的。”春梅心安理得。

紅姐也接了,只不過把錢塞到了豆花的籮筐,“這,這怎么好,這樣我……”豆花連推帶攔,舞伴拿水果時,估算一下,也把錢放在籮筐里,水果很快被舞伴買完,“你們這樣,我實在不好意思……”豆花感動得眼睛發(fā)紅。

“豆花,你別放在心上,我們本來就要買水果的,到哪里不是買,你說是不是?!贝蠹一锛娂妼捨克?/p>

春梅雖然一百個不愿意,還是把10元放到籮筐里。

可能昨天大家買水果讓豆花不好意思吧,第二天,豆花空手來跳舞,但沒跳多久,豆花的腳步就跟不上舞曲的節(jié)奏,豆花便拖著僵硬的雙腿,退到旁邊的石椅上休息,她揉著腿,目光追隨著那些如裝了彈簧的舞步,羨慕的表情一覽無余。

紅姐注意到了豆花的異常,在她身邊坐下,“這么快就累了?”

“這腿像灌了水泥,又沉又硬,使不上勁?!彼秩嘤峙?,像要將昏欲睡的大腿喚醒。

“誰跳久了都會累的,跳舞又不是吃飯,一頓不吃餓得慌,累了就歇歇?!奔t姐拍了拍豆花的肩膀。

“紅姐,我覺得跳舞比吃飯重要,飯什么時候都可以吃,可舞卻是跳一次少一次?!倍够樕献兓弥屓俗矫煌傅谋砬?。

紅姐雖聽不明白豆花的話,但覺得豆花對跳舞癡迷得有點過了,她好心提醒:“豆花,話可不能這樣說,跳舞只是吃飽飯后的消遣,你看咱們隊伍,除了你,她們都有工資領,生活無憂才來跳舞,你還是要把賣水果放在第一位,像以往那樣把水果賣完了,跳一會兒舞,放松一下心情,這樣更好?!?/p>

豆花卻把紅姐的話當成耳邊風,依然每天夜幕一降臨,就準時來報到。

一天,紅姐擔憂的事情發(fā)生了,舞曲才開頭,一個看樣子剛干活回來的中年男人,穿著臟兮兮的衣服就急急地尋到三角公園,他站在隊伍外面喊叫豆花,聲音大得蓋住了舞曲,引得舞伴看了過來。豆花卻沒聽到般,繼續(xù)跳舞。男人急了,走進隊伍中抓住豆花的胳膊,拉豆花往外走,豆花奮力掙扎,“跟我回家?!蹦腥舜舐暯械??!拔揖筒换亍!倍够ㄋΦ袅四腥说氖帧?/p>

紅姐走過來,弄清男人是豆花的老公,也勸豆花先跟老公回家,要跳明晚再來??啥够ㄟ€是堅持著,男人沒了辦法,只得退到隊伍外,氣得團團轉,可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豆花跳舞。

跳完一曲,豆花已滿頭大汗,艱難地挪到石椅坐下,紅姐本想過去問一下,見男人已移步過去,她擔心兩人會吵起來,看到男人也幫著豆花揉腿,才放心地繼續(xù)跳舞,跳完這首舞曲,紅姐再看石椅時,那里已沒了人影。

一個月過去了,豆花還是沒有來跳舞,紅姐問了舞伴,沒人知道豆花住在哪里,也沒人知道豆花干嘛一下子就不來跳舞了,豆花像一滴水,蒸發(fā)到了空氣中。

不見了豆花,春梅心里像搬走一塊石頭,一下子輕松了起來。

可她還愛拿豆花說事,休息的時候,不知誰扯出的話茬,奇怪豆花干嘛一下子就不來跳舞了?春梅嘴快,接過就說:“我看八成是給老公關了起來,說不一定給老公打斷腿了?!?/p>

“春梅,別說這種無中生有的話?!奔t姐聽了心里不舒服。

“我怎么是無中生有,你想呀,她一個小販,不好好賣水果,掙錢過日子,卻跑來跳舞,老公不打斷腿才怪呢?!贝好氛裾裼性~。

“我看豆花老公樣子挺忠厚老實的,不像下這種狠手的人?!迸赃叺奈璋檎f。

“俗話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很多看起來是好人,卻殺了人?!贝好窐O力為自己辯護。

“豆花腿可能有病,我看到她跳舞時好像很難受。”

“就是,她才跳完一曲就要休息一下。我看多數(shù)是腿有病?!?/p>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著豆花腿有病的跡象,春梅覺得那些人早串通好了,跟紅姐同一個鼻孔出氣,把她當外人,她們以前什么都是向著豆花,現(xiàn)在豆花走后還是如此,她哪點比不上豆花了?她氣得嘴唇直抖,可她找不到反駁的話,最后,臉被氣憋得像個火雞,憤憤地一跺腳,揮著手,尖著聲說:“你們?nèi)硕?,算你們贏了,行了吧?!?/p>

大家不明白春梅為啥氣成了這個樣子,大家本來就話說話,怎么就變成你爭我斗的輸贏了。她們想起以前跟豆花相處時,豆花從沒有在哪句話或哪件事上與舞伴傷過和氣,都是說完一笑而過。再說,這樣難聽的話,真讓人受不了。

大家對春梅的看法越來越一致,春梅感受到了大家的冷意,她想,是不是當保姆的身份被識破了,是不是那些假冒的名牌衣服被發(fā)現(xiàn)了,可她想得腦殼疼了,也沒有發(fā)現(xiàn)哪里出現(xiàn)了破綻。

當紅姐提議跳交際舞時,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久沒反應過來,她們只想扭扭腰,踢踢腿,流流汗,達到鍛煉身體的目的,從來沒想到要跳交際舞,那種舞姿看著優(yōu)美,但花樣復雜。

“你們年輕的時候沒有跳過?”紅姐提醒道。

大家封存在記憶深處的青春一下子激活,七嘴八舌說著年輕時跳交際舞的趣事,神情生動,又有了幾分少女的嬌態(tài)。

“說明大家都有跳交際舞的基礎,只要復習一下,很快就會跳的?!奔t姐鼓勁道。

“可是,沒有舞伴怎么辦?”有人擔憂。

“你們可以自由組合,也可以帶舞伴過來。”

“可是,誰教呢?”她們還是不放心。

“我啊?!奔t姐做了個舞蹈的動作。

說學就學,她們從慢三開始,她們發(fā)現(xiàn),紅姐跳交際舞比廣場舞還好。

紅姐跳交際舞的師傅是老劉,讀大學時,每到周末,學生會把學校食堂布置一番,舉行周末舞會。紅姐不會跳舞,卻被同學強拉了去。老劉那時候還是小劉,她正坐著守茶杯,老劉過來請她跳舞,她忙擺手,連說不會,老劉瀟灑地做了個請的姿勢,說:“看來請對人了,我就是專門找不會跳的。”紅姐紅著臉,搓著手,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老劉堅持著請的姿勢,紅姐只得隨著老劉進舞場。那以后,一到周末舞會,老劉便順理成章找紅姐跳舞,不知踩了多少次老劉的腳,紅姐學會了,可人也進了老劉的懷抱。

現(xiàn)在,老劉不跳舞了,老劉的興趣轉到了喝酒、打麻將,天天喝酒,肚腩那么大,不跳舞鍛煉一下,恐怕路都走不動了。

紅姐知道動員老劉跳交際舞的難度,但她有信心,豆花送過她一本榮譽證書,那是豆花學生時代參加舞蹈比賽的獲獎證書,從豆花的故事說起,定能喚醒老劉的青春記憶。

跳舞時間分成了兩大塊,上半場跳廣場舞,下半場跳交際舞。大家對跳交際舞的興趣越來越濃,最后一首廣場舞的舞曲尾巴還沒播完,就有人迫不及待地連聲說:“換舞曲,快換交際舞曲?!?/p>

由于當年的基礎還在,紅姐她們進入狀態(tài)很快,經(jīng)常舞曲一響起,她們便知道節(jié)奏在哪里,“嘭喳喳,嘭喳喳?!彼齻冏彀湍钪?jié)拍,手腳隨之舞動。她們學得很快,慢三慢四那些簡單的動作、單一的節(jié)奏很快就讓她們生厭,她們不斷挑戰(zhàn)難度,快三快四不在話下,就是倫巴探戈也跳得有模有樣。

一切換成跳交際舞,春梅便退出舞場,坐在石椅上,眼睛不眨地看著紅姐她們像蝴蝶般隨著節(jié)奏翩翩起舞,她們跳得多舒暢,任由汗水歡快地流淌。

春梅不明白,那些讓自己眼花繚亂的動作,她們怎么記得那么清楚,舞起來那么自然,好像不需要經(jīng)過大腦。春梅學習慢三慢四還經(jīng)常暈頭轉向,不知道節(jié)奏在哪里,手腳硬得像木棍,舞伴的腳被她踏到,疼得咧嘴呲牙。就像一個后進生進了尖子班,春梅很快被甩在了后面,沒人再有耐心陪著她重復著那幾個簡單而枯燥的動作。

“春梅,怎么不去跳舞呢?”春梅正看得出神,身旁的問話嚇得她一哆嗦。她回頭一看,原來是豆花。豆花坐在輪椅上,被老公推了過來,一只空空的褲腿燙到了春梅的目光,春梅惶恐地站起來,“豆花,你的腿怎么了?我,我……”那神情好像是她把豆花的腿截斷的。

“都過去了,不說了。你怎么不進去跳舞呢?”豆花很快轉移了話題。

“呃,我剛學,跟不上,她們都有基礎,學得快。”春梅臉上涌起沮喪的神情。

“這有什么難的,只要肯學,肯定會學會的。我也沒跳過,以后咱們一起學。”豆花胸有成竹。

“你這樣了還能跳舞?”春梅想用手指一下豆花空空的褲腿,才抬起來,又趕緊放下。

“我開始也以為跳不了了,最近,我在抖音上看到一個因地震失去雙腿的女孩不但坐在輪椅上跳舞,還參加比賽獲了獎?!倍够ㄐ判臐M滿。

大家見到豆花都欣喜地圍了過來,知道豆花還要跳舞,臉上露出同情的神色,勸豆花在家好好休養(yǎng),豆花又給大家講了在抖音上看到那個坐在輪椅上跳舞的女孩。

“不過,你老公必須同意才行?!奔t姐想起了以前春梅說的話,當著豆花的老公對豆花說。

“只要她開心就好?!倍够ǖ睦瞎φf。

“大哥也要干活,要不以后我去你們住的地方把豆花推出來?!贝好窞橐郧罢f過豆花的腿斷的話感到內(nèi)疚,似乎是她那樣說,才一語成讖。

“春梅姐,太謝謝你了,要不,咱們現(xiàn)在就一起學?!倍够ㄕf著,輪椅滑進了舞場。

紅姐專門給春梅和豆花播放了一首慢三舞曲,輪椅和腳步開始總不知如何是好,紅姐以前也沒有教過如何坐著輪椅跳舞,還好,春梅和豆花慢慢找到了感覺,跟著舞曲的節(jié)奏,她們的動作越來越協(xié)調(diào)。

行人被她們的舞蹈驚住了,不由停下腳步,還有人用手機錄了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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