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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拉文戈的王銀匠(短篇小說)

2024-07-31 00:00:00阿連
作品 2024年7期

打造一對桃花形耳墜要用多久,王銀匠大概早已忘了,但接生一個孩子,王銀匠知道,只是一把剪刀的事情。

當(dāng)然,只需一把剪刀,也是江湖傳說。具體是不是一把剪刀鉸出來的王文戈,其實(shí)誰也不清楚。過去太久了,連王文戈自己都說不清:“快不要瞎說了,首先,我爹不是銀匠,其次,即使是銀匠,也不見得會接生?!比缓笸跷母昕偸怯靡痪浞磫杹矸瘩g:“來,我給你一把剪刀,你給我鉸出個娃娃來?把你日能的!”

是了,這句話,就把所有人說背過氣去了,那可是一個娃娃,誰能一把剪刀給鉸出來?連真正的接生婆,都不敢隨便這樣做。

但江湖上就是這樣傳說的,尤其是上了年齡的人。

“文戈,你不要不相信,你爹就是個銀匠,是府谷縣最好的銀匠!”

王文戈抽煙,不說話,他的小面包車停在跟前,他蹲在車邊,眼睛瞇著,愛聽不聽的樣子。

“文戈,你看你這個娃娃,你爹給人家劉巧蓮打了一對耳墜,劉巧蓮死的時候,叮囑家人要帶著進(jìn)棺材?!?/p>

王文戈嬉皮笑臉地問:“那她帶走了嗎?她的墓在哪里?我去偷個呀!”

老頭剜了他一眼:“你快不要給你爹丟人了,你爹一輩子沒做過壞事!”然后他嘆一口氣:“唉,可惜你爹那么個能人,就是沒保住自己的女人。”

王文戈知道老頭會說什么,就自己順下來:“是了,我媽生出來個圪蛋,我爹一剪刀給鉸出來個娃娃,是了吧叔?”然后不等老頭回答,就自個兒哈哈說:“叔,按這說法,我應(yīng)該是個哪吒了哇?”

老頭不滿意他的不靠譜:“你看你這個娃娃,你又不是個圪蛋,是你媽……”然后他不說了,看了看旁邊的人。

王文戈支棱起耳朵,笑瞇瞇地看老頭,看他在小輩面前怎么說。因?yàn)樗笾率乔宄?,關(guān)于母親生自己,江湖說法很多,他聽過各種版本,但其中一種最為盛行。他只是看老頭如何說出口。

過了很久,村口的風(fēng)仿佛都在這一刻停止,蹲在眾人跟前,等老頭說出口。

老頭還是不吱聲,只看著遠(yuǎn)處的草坡上的一群羊。

有人起哄:“說呀,趕緊說呀,是他媽如何?”

“是呀,說呀,他媽怎么了?”

老頭看了看眾人,又看看王文戈,嘴唇動了幾下,最終還是開口了:“你媽她……”然后又看著王文戈。王文戈還是毫不在乎地笑著看向他,一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印?/p>

老頭干咳了一聲:“唉,和你們娃娃家說不成,總之是你爹一剪刀鉸出來個你!”

眾人都哈哈笑,尤其同齡的人,都朝向王文戈,嘻嘻哈哈地笑。

王文戈知道他們笑什么,但他并不在意,也跟著笑,然后說:“你們笑甚了?爺就是鉸出來的,那是爺?shù)谋臼?,也是王銀匠的本事!”

眾人說:“你不是說,你爹不是銀匠么,怎么現(xiàn)在就成了銀匠了?”

王文戈不待和他們理論,站起來,走向他的面包車,一邊走一邊說:“你們要說他是銀匠嘛,好吧,那我去我爹墳頭問一問,看他老人家怎么說?!苯又蜕宪嚕戎烷T一溜煙開車走了。

是的,在王文戈的世界里,他的父親不是銀匠,只是一個老實(shí)巴交的農(nóng)民,也養(yǎng)著幾只羊。他寡言少語,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是銀匠,王文戈也從來沒有見過父親打過銀器,甚至家里就沒有過制作銀器的工具。

王文戈知道父親叫王大頭,他的頭確實(shí)不小,但大家都叫他王銀匠。王文戈覺得父親根本不可能是銀匠。他看到過銀飾品,那些東西,美麗、昂貴,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與看起來笨手笨腳的父親聯(lián)系起來。不用說做銀飾,就是種地、放羊,這些粗糙活計,父親都做不好,他怎么可能是銀匠呢?

王銀匠死的時候,王文戈十七歲。小時候,他不懂,也就不在意別人叫父親什么,但長大后,他曾經(jīng)問過父親,為什么別人叫他王銀匠。王銀匠對兒子說,那是別人瞎嚼,自己不是什么銀匠。父親自己都說了不是銀匠,他也就不追究,就是個名字,別人愿咋叫就咋叫吧。

但父親去世后,人們卻更加在他面前強(qiáng)調(diào)他父親是個銀匠,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更多的人在他面前說他的父親是一個多么好的銀匠,仿佛他們都親眼見過父親做銀飾,最確切的就是有老人說王銀匠曾經(jīng)給劉巧蓮做過一對耳墜,而且是桃花形的。人們說那對耳墜實(shí)在漂亮,桃花有五瓣,每瓣上都有著細(xì)細(xì)的紋路,花瓣的上方,還有兩小片葉子,晃動的時候,銀光閃閃。甚至有人說,花瓣的紋路扭著水波紋,這倒也罷了,中間還有著花蕊,是細(xì)細(xì)的銀絲,銀絲花蕊頂端有著小顆粒,細(xì)小到不認(rèn)真看看不出來。還有人說,他看到劉巧蓮戴過,那真是開在耳朵上的花朵,劉巧蓮一行一動中,那花朵如同被風(fēng)拂過,嫵媚又輕柔。

王文戈倒是見過劉巧蓮,那時候,王文戈很小,劉巧蓮也還算年輕。但王文戈只知道她是住在村東頭,是范桂平的老婆。他記不起范桂平的模樣,因?yàn)榉豆鹌剿赖迷?。他記得劉巧蓮的模樣,只記得那是一個個子矮小的,安安靜靜的女人。有這個印象,是因?yàn)橥跷母甏蟾牌甙藲q的時候,有一次他跟著王銀匠放羊歸來,有一群婦女坐在水井邊的土堆上說話。王銀匠并不和這些婦女說話,只是低頭飲羊。這群婦女七嘴八舌、嘰嘰喳喳地說王銀匠。王文戈忘了她們說了什么,只記得其中一個女人,低著頭,安安靜靜地坐著,一言不發(fā),而且在婦女們說話的當(dāng)口,站起來走了。她個子比較矮,背著夕陽走去的樣子,與她不言語的神情,給王文戈留下很深的印象。不過也僅此而已。后來這個女人不見了,王文戈也不在意,只是許多年長大以后,才知道這個女人丈夫死后,又嫁到了別的村里。

王文戈確實(shí)開車去了父親的墳地。父親的墳地在村后四五里地的一個斜坡上。由于王文戈這幾年很少上墳,所以墳頭矮了不少。王文戈把車停下,拿出車?yán)锏蔫F鍬,鏟了幾鍬土,給墳頭上拍了拍。就坐在墳邊抽煙。他抽完一支煙后,又拿起鐵鍬,又鏟了幾鍬土,拍在墳頭上。由于土比較干,所以塵土飛揚(yáng)。王文戈用手扇了扇面前的塵土,想著要不要給父親燒個紙,畢竟很少來上墳,湊合給燒點(diǎn)吧。可是找來找去,找不到紙。不用說燒紙,連普通的紙都沒有。王文戈有些泄氣:“大呀,你看,你這個命不好了不,比你兒也命不好,你兒好歹還能抽上紙煙,你連個燒紙都沒有。”說到這里,意識到自己有一條煙在車上,趕緊拿出來,扯開包裝,將包裝盒點(diǎn)燃。想著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跪著的,就趕緊跪下來,一邊燒一邊說:“大呀,你到底是不是個銀匠了?你活的時候人們這么說,我以為就是個名字,現(xiàn)在有很多人都說你是個銀匠,你說你到底是不是?如果是,你把那銀子給我留下點(diǎn),多好!”

香煙外包裝盒很快就燃燒完了,王文戈覺得還應(yīng)該燒點(diǎn),自己還有些話要問父親。可是沒燒的了,怎么辦?他現(xiàn)在覺得如果不燒點(diǎn)什么,就說不出話來似的,或者說不燒點(diǎn)什么,父親就不會搭理自己。

所以必須得燒點(diǎn)什么,可是燒什么呢?燒香煙嗎?他有些舍不得,一包煙十來塊錢了。他看了看四周,有一些零散的干草枝與碎木棍,就起身撿拾了一些。他重新回到墳頭,將干草點(diǎn)燃,木棍放里?;鹁托苄苋紵饋?。

王文戈繼續(xù)問:“大呀,你到底是不是銀匠了?唉,咋就不給我留點(diǎn)銀子!沒給我留銀子也就算了,你還告訴我你不是個銀匠,說那是人們瞎說了,可是為甚別人都說你是銀匠,這是因?yàn)樯趿嗣???/p>

王文戈跪得有些不舒服,就又坐下來,順便點(diǎn)燃一支煙。他看了看父親的墳堆,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煙,可能覺得自己獨(dú)自抽,有些不好意思,就從煙盒里拿出一支煙來,扔到火堆里。

他繼續(xù)問:“大呀,你也抽支煙吧!人家還說你給劉巧蓮打了一對耳墜,說是好得不得了,說是能看到花心里的花蕊,你說,你給人家打過沒有?。俊?/p>

他猛吸一口煙:“如果真打了,我怎么就沒見過你的工具,你甚工夫給人家打的了么?咱家那時候那么窮,你哪來的銀子了么?”

他一邊說,一邊抽煙,一邊把小木棍不斷扔到火里,且撥拉著火苗:“再說,你給人家女人打了那么好的耳環(huán),為甚了,人家那個女人沒有嫁給你了?”

王文戈說到這里,有些無來由的傷心,眼里就蓄起了淚水。他趕緊抹了下眼睛,下意識朝四周看看,荒野里并沒有人。

王文戈又點(diǎn)燃一支煙,看看墳堆,又從煙盒里抽出一支,扔火里:“大呀,人們還說,我是你用剪刀鉸出來的,我怎么聽都覺得不可能,哪有用剪刀鉸出來的娃娃?我還以為我媽生了個肉蛋,就像哪吒一樣,然后你給鉸開,就出來個我?!彼钌钗艘豢跓煟鲁鲩L長的煙霧,就哭了出來:“大,如果真是那樣,多好,我就有本事了,還用愁個活法,還用愁個老婆!”

他又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煙來,想想又抽出一支,兩支一同扔進(jìn)火里:“大,我問你,其實(shí)也不該我問……”他又看看四周,除了天地荒野與風(fēng),什么也沒有。他繼續(xù)說:“我媽那個地方不開,他們說我媽那地方不開,你給鉸了一剪刀,才生出我來。我就不明白了,我媽那個地方不開,咋就能懷上我?我就真不明白!”他抹去淚水,嘆了口氣,繼續(xù)把煙盒里的煙往火里扔,他甚至毫不猶豫地就把整盒煙扔火里。

他還是止不住地哭:“大,我懷疑,我媽就是你鉸死的,你說你又不會接生,這一剪刀下去,她不死才怪了!”

他又嘆一口氣:“你說,你為甚不把我也鉸死了,省得我成了沒娘孩,省得我在這世上受罪!”

火苗越來越弱,他也慢慢停止了傷心:“大,人家前幾天給我說了個女人,是個二婚,沒孩兒,人也不錯,人家也不多要,只和我要個金手鐲,我哪里給她找個金手鐲了么?唉,你如果真是個銀匠,你給我托個夢,告訴我你的銀子藏在哪里了,我好找到,換個金手鐲了哇,你忍心看你兒打光棍了?”

說了這幾句,他又哭起來。

不知道什么時候,王文戈抬頭看到不遠(yuǎn)處站著個騎馬的人,朝這里張望。王文戈趕緊抹眼睛,擦鼻涕。那人走近一些,就開口了:“呀,這不是王銀匠的兒么?”王文戈也看清了,是草甸子村的一個老牧民。老牧民說:“你這是做甚了?”王文戈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土,說:“路過我大的墳地,燒了點(diǎn)紙?!崩夏撩衽牧艘幌埋R的屁股,馬就走開了,老牧民邊走邊說:“燒紙還亂燒了,燒紙是有講究的,不能亂燒,你這個娃娃!”

王文戈想懟他一句“關(guān)你屁事,爺想咋燒就咋燒,反正活得這個樣!”但沒有說出口,一方面自己還在剛才的情緒中,另一方面老牧民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王文戈回頭望了望王銀匠的墓:“大,我走呀,我得賺錢去了,要不這得打一輩子光棍,你說,咱爺倆……”他沒有把話說完,只是嘆了口氣,上了他的車,開走了。

王銀匠墳堆前的一小點(diǎn)火苗,漸漸滅了,只剩一片灰燼。王文戈生出了無盡的虛無感,他覺得自己的父親不僅不是個銀匠,他甚至懷疑自己的父親是不是存在過。

但是他現(xiàn)在不知道該去哪里,最近很難找到事做,沒事做,就沒錢花,王文戈很沮喪。

他突然想起劉巧蓮,他想去找劉巧蓮問個究竟,畢竟她是當(dāng)事人??墒怯忠幌耄瑒⑶缮徱踩ナ懒?,問個鳥蛋。他又一想,劉巧蓮總有兒女了吧,不是說,劉巧蓮死的時候,叮囑把她的耳墜,也一并帶入棺材嗎?

但他不知道劉巧蓮是哪個村的,他就回到什拉文戈,找到了那個老頭。天已經(jīng)黑了,老頭早早睡了。王文戈就那么推開門,坐在老頭的炕跟前:“叔,你說我爹給劉巧蓮打過一對桃花形耳墜?”

他推門的時候,老頭就醒了,但還沒來得及問是誰,王文戈就已經(jīng)坐在他旁邊了,他被嚇了一跳,沒聽清王文戈說什么。

他轉(zhuǎn)過頭來,還是沒看清誰:“啊呀,你是誰了么?黑天打動的,你要干甚了,我又沒錢!”

王文戈這才意識到,屋里很黑,就替老頭拉著了燈:“叔,我,文戈。我是問你,你說我大給劉巧蓮打過耳墜,是了不?”

老頭這才反應(yīng)過來,圍著被子慢慢坐起來,說:“是了哇!咋啦?”

王文戈說:“真的,你見過?”

老頭說:“我沒見,別人說的?!?/p>

王文戈說:“你看你,沒見,就可能不是真的,我爹哪來的銀子了?”

老頭因?yàn)楸毁|(zhì)疑,有些生氣:“你看,你這個娃娃,我活了這么大,我還胡說了?你大從府谷來的時候,有很多銀子?!?/p>

王文戈知道自己的祖籍是府谷的,但他就知道這些,其他的一概空白。他說:“那我咋沒見那些銀子?”

老頭說:“這是老人們說的,我記住了,誰知道你大的銀子哪去了!”

王文戈不想追究這些了,他現(xiàn)在只想知道劉巧蓮是哪個村的,就問:“那劉巧蓮是哪個村的?”

老頭有些吃驚,看向王文戈,一臉疑問:“你問的要做甚了?這個女人死了好幾年了,你不是要盜墓吧?”

王文戈鼻子里哼了一聲:“我王文戈,你又不是不知道,甚會兒干過偷雞摸狗的事情,更何況挖人家祖墳?我只是好奇這個女人是哪個村的?!?/p>

老頭的眉毛舒展開了:“啊呀,劉巧蓮后來后嫁在呂二圈壕?!?/p>

聽到這里,王文戈哦了一聲,就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老頭又突然說了一聲:“啊呀,不對,好像劉巧蓮又嫁了一次,你慢點(diǎn),我想想?!?/p>

王文戈返回來,站在老頭的炕前。

老頭說:“你坐下,杵在那里像棵燈樹?!?/p>

王文戈不說話,也不坐:“劉巧蓮到底在哪里?”

老頭說:“你著急個甚,她在哪里,她在墓里頭了?!?/p>

王文戈只好像棵燈樹般站在那里,繼續(xù)等待。

老頭想了很久,說話了,但像在自言自語:“我看,劉巧蓮先是在咱村里,嫁的是范桂平,范桂平死了,走到呂二圈壕,到了呂二圈壕,她男人也死了,讓我再想想。她又后嫁在哪里?”

王文戈心想,這個女人也真費(fèi)男人,就笑了出來。

老頭說:“你笑甚了?”

王文戈說:“甚也不笑。”

老頭繼續(xù)說:“你看,我想想,她是又走哪里來,哦,想起來了,她又后嫁到唐圪蛋,是了,唐圪蛋。”然后他堅定地看向王文戈:“沒問題,是唐圪蛋,我想起來了,就是唐圪蛋?!?/p>

王文戈說:“你確定,她這次這個沒死,她一直在這個村里?”

老頭白了王文戈一眼:“你這個娃娃,咋就盼人家老漢死了,你爹都不會這樣想!”接著說:“后來肯定死了哇,人老了,都死啊,叔也死呀,只是不知道哪天死?!比缓缶陀痔上?,鉆進(jìn)被窩里說:“叔睡呀,你走哇,捎給叔拉滅燈?!?/p>

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時候,王文戈才起床,他看了看家具寥寥,簡直可以說家徒四壁的屋子,想不通父親怎么會是個銀匠。突然又想起昨天知道了劉巧蓮的村莊,趕緊簡單吃了點(diǎn),就驅(qū)車去往唐圪蛋。

到了唐圪蛋,他不知道該怎么打問這個人,畢竟這是個死去的人。他后悔自己毛糙,沒有問問劉巧蓮的后人叫什么。他把車停在村口,靠著車抽煙,有些猶豫不決。他抽了好幾根煙,覺得這事有些無聊,真是吃飽了撐的,還不如趕緊找自己的弟兄們,看做些啥事,賺幾個錢了。

正準(zhǔn)備走的時候,村邊路口過來一個人四五十歲的樣子,旁邊跟著一個小姑娘,有六七歲,大概是從地里回來的。見他在車邊抽煙,隨口就問:“小伙子,哪來的了,有事嗎?”

這一問,把王文戈問了個愣怔,他脫口而出:“你們村劉巧蓮的兒在哪住的了?”

中年人臉上一凜:“咋,你問的要做甚了?”

王文戈只好說下去:“沒事,就是劉巧蓮是我的遠(yuǎn)方姑姑,我路過這里,問問,只是問問?!?/p>

小姑娘說話了:“爺爺,我奶奶不是說我老奶叫劉巧蓮么?”

中年人說:“是了,我是他兒,我怎么不知道她有個遠(yuǎn)方侄兒,你是……?”

王文戈說:“我是什拉文戈的,王銀匠的兒……”

他還沒說完,中年人就說:“我媽死了好幾年了,以前也沒說過她什拉文戈有親戚。”

王文戈說:“你媽沒說過什拉文戈的王銀匠,人們都說,我大給你媽打過一對耳墜!”

中年人拉起小女孩兒轉(zhuǎn)身走開:“你說的些甚了,瞎嚼了,我們家就根本和什拉文戈沒關(guān)系,你說的劉巧蓮,不是我媽。你沒其他事我就走了。”

王文戈想再說什么,中年男人走得很快,他也只好閉嘴。他不知道這個男人真不是劉巧蓮的兒子,還是不想說什么。不過,確實(shí),他也覺得不重要,本來自己準(zhǔn)備走的。他嘆了口氣,打起了口哨,開著車離開。

冬天的時候,王文戈找到了一份跑長途的工作。多數(shù)時候,是從內(nèi)蒙古跑陜西的,正好一次路過府谷,他突然想起來自己的祖籍是府谷。他記得自己小時候父親多次對他說,他的老家是陜西省府谷縣陽地峁公社木瓜大隊陽洼村。但他不能確定是不是這里。那天到了府谷,是半下午,他盤算了下,這次運(yùn)貨,時間還是很充足的,就住了下來,準(zhǔn)備去找找這個地方。

王文戈要去這個地方,并沒有什么目的,就是好奇,就是想看看那是個什么地方。但打問了好久,也沒問清楚。有的說,就沒陽地峁這個地方,有的說,木瓜不是個大隊,是個鎮(zhèn),還有的說,好像有個陽洼村,但住不住人的了,就鬧不清了。后來有人教王文戈百度一下,果然,這幾個地名連在一起,百度比較明確的說法是這樣的:府谷縣木瓜鎮(zhèn)陽洼村。確實(shí)沒有個陽地峁村,可實(shí)際王文戈在這幾個村名里,記得最清的還是這個“陽地峁”,可是,府谷縣就沒有個“陽地峁”。這真是說不清的事,就像父親到底是不是王銀匠一樣。

但他還是去了這個陽洼村。陽洼村離縣城并不遠(yuǎn),但是在一個山溝里,路并不好走。好在他租的摩托車功能挺好,而他自己也是騎摩托的好把式。

陽洼村是住著人家的,但確實(shí)人很少。他只見到幾個老年人,在圪楞上聊天。他走到他們跟前,揀了一個看起來挺和善的大娘搭話:“大娘,你們村姓甚的多了?”

被問話的大娘大概聽不懂他說的話,一臉茫然的樣子。旁邊的一個老頭說:“我們村姓王的多,你是哪的了?”王文戈說:“大爺,我是內(nèi)蒙古的,我也姓王,我記得我大說過,我們家就是陽洼出去的?!?/p>

老頭盯著王文戈看了幾眼說:“是了,我們家就有走了口外的了,但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你的祖上是誰了?”

王文戈搖了搖頭,有些尷尬:“大爺,啊呀,我也不知道,我大就是走口外出去的?!?/p>

老人有些驚奇:“你爹多大,你這么???”

王文戈知道老頭的意思:“我大早不在了,我十七的時候我大就走了,我大走的時候,已經(jīng)五十多了,我大生得我晚?!?/p>

老人“哦”了一聲,接著問:“那你爹叫甚了?”

王文戈說:“他叫王大頭,但人們都叫他王銀匠。”

旁邊的一個老奶奶說:“你大是個銀匠?”

王文戈說:“人家這樣叫他了,但我沒見過他做銀器,也沒見過他有做銀器的工具?!?/p>

老頭說:“就算是個銀匠,那時候走口外,也是逃荒去了,誰還做得起那種貴重東西!”然后他還嘆了一口氣:“那會兒的人,可憐的,招災(zāi)呀,打仗呀,餓肚子呀!”

那個問王文戈他爹是銀匠的老奶奶又說:“娃娃,你們家大可能是王家峁的,那些年,王家峁的手藝人多,手藝人里,銀匠很多,你家肯定是王家峁出去的?!彼f著就用手指了指王家峁的方向:“娃娃,你看,王家峁從這里走,大概有二十多里?!彼蝗幌肫鹗裁凑f:“你們等等,我婆婆給我留了對耳墜,可好看了,就是說王家峁的銀匠打的?!闭f著轉(zhuǎn)身回家,一會兒就拿出個布包,她從里面拿出一個麻紙包裹的東西,小心地打開,確實(shí)是一對耳墜。王文戈也湊近看了下,竟然是一對桃花形的耳墜,五瓣花朵,上面有一對小葉子,栩栩如生。王文戈想起人們說父親打給劉巧蓮的耳墜上花瓣上,有細(xì)細(xì)巧巧的花蕊。他更加湊近仔細(xì)辨認(rèn),卻沒有發(fā)現(xiàn)有細(xì)銀絲做的花蕊。

王文戈莫名地有些失落。

其中一個老奶奶問這對耳墜持有者:“呀,你沒把你這個傳家寶給了你兒女?”持有者老奶奶說:“我沒那福氣,你知道我沒有兒子,我女兒人家好歹不要,說讓我留著自己戴,你說我這么老了,戴上這么對耳墜,像個甚了?再說,現(xiàn)在的娃娃看不上銀子,人家戴的是金子,還有那什么鉆石!”

他們說話的當(dāng)口,王文戈離開了陽洼,但看看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就沒再打算去王家峁,而且他也從沒聽父親說過這個村名。

晚上回到酒店,吃過飯,王文戈溜達(dá)了出來。府谷縣晚上并不十分熱鬧,不知道是冬天的緣故。還是本來就不熱鬧,但燈火明亮,還是很好看的。

街上行人不多,王文戈走了沒幾步,覺得沒意思,就往回返。就在他轉(zhuǎn)身回返時,看到了一個銀器鋪,上面赫然掛著招牌:王家峁銀器。他有些興奮,走進(jìn)去。因?yàn)闆]人,店主坐在欄柜里面看手機(jī)。王文戈挨著柜臺看,里面的銀器與銀飾琳瑯滿目。他認(rèn)真地看有沒有桃花形的耳墜,結(jié)果在靠近店主玩手機(jī)的地方的柜臺里,幾乎全是桃花形的耳墜。

店主發(fā)現(xiàn)了他,問:“你要看個甚了?”

王文戈說:“看看你們的這些花瓣的耳墜!”

店主是個胖胖的女人,她笑著說:“你好眼光,桃花形耳墜是我們這里最有名的。你給誰看個了,給你老婆嗎?”

王文戈“嗯”了一聲說:“是了,給我老婆看個,你把你們最好看的桃花耳墜拿出來我看看,我是個男人,不懂這。”

店主笑意吟吟:“最好看的是溜溜?!闭f著拿出其中的一只。王文戈接過來,他看到這對耳墜的花心里,用細(xì)細(xì)的銀絲做的花蕊,蕊頭上,小巧的如水滴的銀顆粒在燈光下,發(fā)著奇異的光澤。是的,這對耳墜和人們傳說的父親做給劉巧蓮的耳墜一模一樣。

他問:“多少錢?”

店主說:“這個比較貴,但畢竟是銀子做的,也不算多貴,你看,上面有標(biāo)價。”

王文戈看了下:566元。

他這段由于跑長途,賺錢較多,就毫不猶豫地買了下來。他不知道買了有沒有用,但就是買了下來。因?yàn)樗?,現(xiàn)在女孩子不要銀器,要的是金子。上次人家給他介紹的女人,就是因?yàn)橐恢唤鹗骤C自己給不起,才沒有處成。銀飾是不能解決他的老婆問題的,但他還是買下了。

他無來由地覺得歡喜和踏實(shí)。

他問店主:“你是王家峁人嗎?”店主說:“不是,我不是王家峁人。”

王文戈問:“那你們的店鋪為什么叫王家峁銀器?”

店主笑了:“啊呀,王家峁的銀器有名呀,很早以前,這個地方就出銀匠,都是頂尖的銀匠,據(jù)說,清朝年間,王家峁的銀匠做出來的銀器,是要敬貢朝廷的。”

王文戈想起陽洼那個老太太的話:“那現(xiàn)在這個地方還是做銀器的地方嗎?”

女店主說:“啊呀,不做啦哇,應(yīng)該沒人做了?!?/p>

王文戈嘆了口氣,包好他的桃花形耳墜回到了酒店。

第二天,他特意起了個早,雖然不知道王家峁是不是自己的祖籍,但他還是想去看看,畢竟來了府谷了,來一次不容易,并且自己的時間還是充足的,再怎么也不能誤了老板的事,那是自己的衣食父母。

王家峁也是在一個山溝里,上午時分下起了小雪,王家峁被覆蓋在薄薄的雪中。他把摩托車停在溝底,朝著山坡走上村中,他這次不打算問什么事,他只想走一走。

村里人很少,偶爾有一兩個,也是在自己院子里或者圪楞上閃一下,然后就消失了。

王文戈走到一戶人家前,大門是鎖著的,他撥拉開大門前磨盤上的雪,坐下來,朝著村子里望。村子很小,被環(huán)抱在山腰上,山底下有一條小溪,溪水并不豐潤,只那么細(xì)細(xì)地,隱隱約約地流著。王文戈想,如果王銀匠是從這個村子里走出去的,那他確實(shí)可能是個銀匠,但誰知道呢?王銀匠從沒有說過自己是王家峁人,也不承認(rèn)自己是銀匠。

雪下得越來越大,王文戈起身準(zhǔn)備下山去,他該回酒店了,下午無論如何是要出車的,要不時間不夠了,會影響工資。

就在他繞著路朝下走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個長長的呼喊:“巧蓮……”

他回身一看,是山腰靠上的一個圪楞上有一個婦女在喊:“劉巧蓮……”王文戈有些恍惚,以為自己聽錯了,那婦女又喊了一聲:“巧蓮,劉巧蓮,跑哪里了?趕緊往回走?!?/p>

聲音在山里很響亮。接著他聽到了一聲脆生生的回應(yīng):“欸……媽,我馬上回去?!?/p>

王文戈朝著這個清脆的聲音望去,是在對面的一個院子前的路上。一個穿著粉紅色衣服的女孩子急急地跑著,她身影輕盈窈窕,像一只小狐貍。

王文戈站在半路上,一直看著那個女子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他恍恍惚惚,覺得一切都如此不真實(shí),自己這是在哪里?發(fā)生了什么?怎么劉巧蓮是如此年輕的一個女子,一個小狐貍般的窈窕女子?他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好像是疼的。

是的,王文戈后來一直覺得這個叫劉巧蓮的女子是一只在雪地里穿行的狐貍。為此他喜歡上了狐貍,他以前覺得狐貍是不好的東西,那是小時候村人講故事,一說到狐貍,就是狐貍精,是害人的東西,人要遠(yuǎn)離,尤其是男人。但事實(shí)上,他沒有見過狐貍這種動物,他自己也奇怪,怎么當(dāng)時腦子里就蹦出只狐貍來?

為此,他專門去了動物園,去看狐貍這種動物,但好多動物園沒有狐貍。后來,他還是在百度圖片上看到狐貍的形象。怎么看怎么覺得,這狐貍是府谷縣木瓜鎮(zhèn)王家峁村的那個雪地里粉色女子的樣子。

他把自己的手機(jī)屏保,換成了一只小狐貍。

據(jù)說,王文戈現(xiàn)在的媳婦就叫劉巧蓮,他有一個女兒,取名叫桃銀。

但這也是傳說,因?yàn)橥跷母戡F(xiàn)在住在城里,具體是在包頭還是呼和浩特市,沒人知道。

責(zé)編:李京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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