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宏宇
鄉(xiāng)道上總能遇見親人,
背著風把煙點著,
我后悔沒有一盒更好的煙。
寒衣節(jié),風雪交加的道路上,一個人沉默回鄉(xiāng)。
親人間行碰鼻禮,
體內(nèi)有寒冷的煙草之香。懸鈴木的鵝掌葉子
已落滿原野。
寒意來自雨水。
雨夾在雪花里,撲打身體的時候,
作為一個更加性急的親人
他們早已被我刻意遺忘在風雪之中。
“小雨加雪是一種頌歌?!?
雪花亂舞,我瞇住眼睛。
不需要認出道路,
故鄉(xiāng)燈火是暖和的,對于異鄉(xiāng)人
它是一根繩索,連著陰陽兩界。
*引自梁小斌。
猿啼,只能在輕寒里找到起點。
飛舟如敝屣,
夏日模式不可識別。
比如,發(fā)一則蓮花池的朋友圈:“清霜曖對橋。”*
殘荷成為顯而易見的漏斗,
讓我們蜷曲在窄徑中。一個流量的時代
缺少篩子,因此,枯枝小于淤泥。
想想耕讀一生的古人吧,
人在風景里,風景才如畫,
有合適的溫度,才有合適的問候。
面目模糊的僧侶
小于山林寂寂的鐘聲。
我在這細語如織的黃昏里端坐,
并心生向往,
時間的容器里,處處都是幽暗的郵筒。
在等著雨后之物的寺廟
算不算慈悲?
*楊慎詩句。
香樟由叢林變?yōu)楠毣睢?/p>
斷臂之處,風雪坍塌不止。
午后,如果時光倒流,
我甚至可以看見孑孓和燕子
在鏡頭前的自洽。
它們扮演的都是透明的英雄。
不忍之事很多,
罅漏是一種,悲秋和離別是一種,
無依是另一種。
天氣過于炎熱,
伐木的刀斧選擇在陰影里偷生。
鮮花和落日,這些暴露出的蜜汁
都莫名地晃人眼睛。
窗外鳥鳴盛大。
酒店的枕上有冠蓋,頭上有雪,
夢境中彌漫絲狀物的山水。
太守峨冠博帶,枉顧林中羽色,
他擁有修繕的樂趣。直到暮年到來,
他在空曠的椰林中才玩起自己的游戲,
不合時宜的時候,唇舌
無處可以躲避密林中詭譎的落英。
在湖水中,我聽見烹炸的油花正淋漓
落在湖中魚嫵媚的軟腹上,
那是我多情的錦鯉。青白兩字,當時還只是兩股妖氣。
書生眼中只有蘇小小一樣的美人,
看見湖水,
是中年之后的事情。
斷橋上的歌吟,御馬送達的盒馬鮮生
和古文中的蟹螯一起
構成多余的儀式。被得了功名的人
佐以雄黃,一飲而盡,英雄氣彌漫開來。
阿里云覆蓋著年輕的杭州灣。
這是一部半舊的羅曼蒂克消亡史,
遇見你之后,我才有勇氣
去虛構這樣的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