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九平 蘇春生

2023年11月9日，坐落在江西瑞金市紅井革命舊址群東側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法制建設紀念館首日開放。走進氣勢恢弘的紀念館序廳，在“偉大開端”4個金色大字下面，赫然全文鐫刻著《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憲法大綱》（以下簡稱《憲法大綱》）。

1931年11月7日，中華工農兵蘇維埃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以下簡稱“一蘇大會”）在江西瑞金召開。大會通過了《憲法大綱》，這是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制定的第一部主張由工農當家作主，保障工農民主制度的根本大法。與過去一切為少數(shù)人統(tǒng)治多數(shù)人服務的憲法不同，《憲法大綱》是為多數(shù)勞苦大眾服務的，是中國共產(chǎn)黨依憲治國理政的偉大開端，成為新中國《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共同綱領》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的雛形與根源。

起草《憲法大綱》籌建紅色政權

土地革命戰(zhàn)爭時期，在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下，各革命根據(jù)地建立工農民主政權，頒布各自的施政綱領和各種法律。至1930年上半年，紅軍已發(fā)展到14個軍共10萬人左右，在全國10多個省的300多個縣先后創(chuàng)建了大小十幾個根據(jù)地，管轄人口上千萬。為鞏固工農民主專政、擴大提升影響力，建立工農民主共和國和制定憲法成為當時最迫切的革命需要。

根據(jù)新的革命形勢，共產(chǎn)國際多次指示中共中央籌備召開第一次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建立蘇維埃臨時中央政府，以統(tǒng)一領導各紅色區(qū)域。1930年3月起，先期成立的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籌備委員會開始了包括政策、法令等各項文件的起草準備工作。

“一蘇大會”主要文件的起草工作，是由在上海的共產(chǎn)國際遠東局和中共臨時中央負責完成的。1930年9月12日，“一蘇大會”中央準備委員會（以下簡稱“中準會”）第一次全體會議討論通過由中共中央提出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國家根本法（憲法）大綱草案》。這個根本法大綱草案共9條，闡述了制定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國家根本法的若干重要原則：一是實現(xiàn)代表廣大民眾真正的民權主義；二是真正實現(xiàn)勞動群眾自己的政權，使政治的權力握在最大多數(shù)工農群眾自己手里；三是徹底地實行婦女解放；四是徹底地承認并且實行民族自決：五是爭取并且確立中國經(jīng)濟上政治上真正的解放；六是實行工農民權的革命獨裁；七是徹底擁護工人利益，實行土地革命，消滅一切封建殘余。

然而，“中準會”第一次全體會議通過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國家根本法（憲法）大綱草案》以及后來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憲法草案》，在瑞金緊張籌備召開“一蘇大會”的中共蘇區(qū)中央局都未曾收到。根據(jù)《中央革命根據(jù)地歷史資料文庫·黨的系統(tǒng)》第3冊記載，1931年10月11日，中共蘇區(qū)中央局電告中央：“全蘇大會在11月7日開……憲法大綱，請電告或寄來?！睌?shù)天后，中共蘇區(qū)中央局再次電告中央：“中央全蘇大會11月7日開……憲法大綱，請中央起草電拍?！?/p>

在中共蘇區(qū)中央局的一再催促下，1931年11月5日，中共臨時中央給中共蘇區(qū)中央局發(fā)出第七號電報，鄭重電告了關于憲法原則17條要點。電報中說，希望提此原則要點在“一蘇大會”上通過。

中共蘇區(qū)中央局接到這個電報后，即在“一蘇大會”開幕后的11月11日，經(jīng)“一蘇大會”主席團決定，組織了由毛澤東、任弼時、王稼祥等和各代表團各推舉1名代表組成的憲法大綱起草委員會，根據(jù)中央來電原則，加緊起草完稿工作，同時決定大會會期延長3天，并重新安排大會的活動日程。紅色法律專家梁柏臺受命起草憲法大綱。11月15日，蘇區(qū)中央局電告臨時中央：憲法此間根據(jù)中央來電原則，參考蘇聯(lián)憲法起草，正討論中。

憲法大綱起草委員會兩度開會討論、修改憲法大綱初稿后，終于如期形成提交“一蘇大會”審議的憲法大綱草案。

通過《憲法大綱》奠基紅色政權

經(jīng)過“一蘇大會”與會代表熱烈認真的討論和審議，大會一致通過《憲法大綱》。這是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制定的第一部憲法性文獻，是中國人民憲政運動史上第一部由勞動人民當家作主、確保人民民主制度的根本大法，是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人民進行徹底反帝反封建，實行工農民主專政的偉大綱領。

《憲法大綱》包括前言和17條立法條文，共計3100余字，基本上是按中共臨時中央致蘇區(qū)中央局的第七號電文內容制定的。它規(guī)定了蘇維埃的政權性質、政治制度、經(jīng)濟制度、公民權利義務、外交政策等內容，是中國歷史上的第一個全國性工農民主政權的根本大法，為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的政權法制建設奠定了基礎，成為后來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的抗日政權以及中華人民共和國在憲法方面的重要起點。

一是確立了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的國體。“一蘇大會”通過的《憲法大綱》規(guī)定：“中國蘇維埃政權所建設的是工人和農民的民主專政的國家?！边@就是說，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的國體，是工農民主專政。它的基本點包含兩個方面：一方面，它規(guī)定工人、農民、兵士及一切勞苦群眾，是蘇維埃國家的主人，享受最廣泛的民主和自由；另一方面，它對軍閥、官僚、地主、豪紳等一切剝削階級和其他反動分子實行專政。這種由全社會絕大多數(shù)人擁有充分的民主自由權利、只對極少數(shù)人實行專政的政權，是與以國民黨為代表的大地主、大資產(chǎn)階級的反動政權根本對立并在性質上有根本區(qū)別的新型國家政權。它在中國歷史上是破天荒第一次出現(xiàn)的新生事物，它完全順應歷史發(fā)展的潮流，體現(xiàn)了中國社會的進步。

二是確立了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的政體?！耙惶K大會”通過的《憲法大綱》規(guī)定：“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之最高政權為全國工農兵會議（蘇維埃）的大會，在大會閉會期間，全國蘇維埃臨時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為最高政權機關，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下組織人民委員會處理日常政務，發(fā)布一切法令和決議案。”這就是說，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所確立的政體，是實行工農兵蘇維埃代表大會制度。這種政體，就是通過召開各級工農兵代表會議，吸收工農群眾參加政權并管理自己的國家。這是一種符合中國國情和全體人民愿望的國家政治體制，只有工農民主專政的新型國家才能實行這種政治體制。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各級工農兵（蘇維埃）代表，一方面，代表選舉他們的選民到蘇維埃去工作，傳達選民意見，將選民所要進行的工作提交到工農兵代表大會去討論；另一方面，將上級蘇維埃所要進行的工作，經(jīng)過工農兵（蘇維埃）代表大會討論之后，傳達到群眾中去，領導各代表所在范圍內的居民堅決執(zhí)行上級蘇維埃的命令和指示，執(zhí)行代表大會決議。各級代表大會閉幕后，由各級大會和全國工農兵代表大會選舉的執(zhí)行委員會代行權力，對各級代表大會負責。這種在民主選舉基礎上產(chǎn)生的代表會議制度，既保證了工農群眾能選出自己所信任并能代表自己意志和利益的代表，去參加國家政權的管理，又保證了在民主基礎上的集中，體現(xiàn)了民主集中制的原則。

歷史和實踐證明，當年的工農民主專政的國體，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民主專政的雛形；當年的工農兵（蘇維埃）代表大會制度，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根源?！稇椃ù缶V》所確保的工農勞苦群眾享有“最寬泛的民主主義”，是新中國人民當家作主的偉大開端。

貫徹《憲法大綱》預演民主法治

《憲法大綱》是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人民制定的第一部憲法性文獻，為后來的民主憲法提供了寶貴的經(jīng)驗，具有開創(chuàng)性、里程碑意義。

首先，它是工農革命政權的根本法，也是進行工農革命的總綱領。《憲法大綱》的制定頒布，對于當時各革命根據(jù)地的蘇維埃政權建設以及全國人民革命運動都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其次，《憲法大綱》確認了勞苦工農民眾的各項基本權利，極大地鼓舞了根據(jù)地廣大人民的革命斗志，使處于國民黨統(tǒng)治地區(qū)的廣大勞苦大眾看到了希望。

其一，預演人民民主。確保工農群眾享有民主權利。由選民直接選舉產(chǎn)生的鄉(xiāng)（市）工農兵代表會議，是蘇維埃政權的基本組織，是蘇維埃政權的基礎。通過民主選舉產(chǎn)生的、建立在鄉(xiāng)（市）工農兵代表會議基礎之上的各級工農兵代表會議，不僅是立法機關，而且是權力機關，不僅制定法律、法規(guī)，決定國家和地方重大問題，而且有權任免行政、審判、檢察機關的負責人員，監(jiān)督他們的工作。中央及各地方政府工作負責人員均由代表大會選舉而任職，不勝任的由民眾公決而撤換。各項法律、法規(guī)、條令，由代表大會根據(jù)工農利益制定和頒發(fā)，一切重大問題根據(jù)民意討論決定。所以，工農兵蘇維埃代表大會真正代表了工農民眾的意志和利益，真正做到了讓工農自己行使國家權力。正如毛澤東在第二次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作報告時所說：“蘇維埃政權的民主發(fā)展到了這樣的程度，實在是歷史上任何政治制度所不曾有的。而蘇維埃依靠這一制度，同廣大民眾結合起來，他就使蘇維埃成為最能發(fā)揚民眾創(chuàng)造力的機關，使蘇維埃成為最能動員民眾以適應國內戰(zhàn)爭適應革命建設的機關，這也是歷史上無論什么政府所做不到的?！保ㄖ泄步魇∥h史研究室等編：《中央革命根據(jù)地歷史資料文庫·政權系統(tǒng)》第8冊，中央文獻出版社、廣西人民出版社，2013）

其二，預演公正法治。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不僅在法律中明確規(guī)定“蘇維埃法律面前一律平等”的原則，而且在具體工作和司法實踐中也確立了“適用法律一律平等”的原則。在適用法律上一律平等主要包含以下內容：一是任何蘇維埃公民都享有《憲法大綱》及其他法律法規(guī)規(guī)定的權利，即《憲法大綱》所規(guī)定的選舉權與被選舉權，參加勞動與參加紅軍及其他革命工作的權利，享有監(jiān)督權、受教育權，以及言論、出版、結社、集會、婚姻自主等權利，同時也必須履行相應的義務，即參加紅軍、參加蘇維埃建設、保衛(wèi)紅色政權、接受文化教育提高素質等義務。二是這種平等權利不是形式的，而是真實的。蘇維埃法律在規(guī)定蘇維埃公民應該享有哪些權利的同時，總是相應規(guī)定保障措施，把重點放在保障蘇維埃公民權利的實現(xiàn)上。例如，《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的選舉細則》中關于對破壞選舉、妨礙選舉自由行為給予懲罰的規(guī)定、關于監(jiān)督代表和罷免失職代表的規(guī)定，都是為了保證蘇維埃公民真正能夠行使自己的選舉權和被選舉權。三是任何蘇維埃公民違法犯罪都必須受到法律的追究與制裁，干部犯法與民眾犯法同樣要追究法律責任。例如，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原委員、于都縣蘇維埃政府原主席熊仙璧貪污瀆職犯罪，被蘇維埃共和國最高特別法庭判處有期徒刑一年，期滿后剝奪公民權一年，成為中央蘇區(qū)廉政風暴中的第一大案。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