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咸豐十年十二月(1861年1月)爆發(fā)的僧格林沁參劾孫毓汶案是一樁有名的案子。這不僅因為僧王和孫毓汶都是要人,更因為恭親王奕和孫毓汶后來在甲申易樞和甲午戰(zhàn)爭中的“恩怨”也被牽涉了進來。結合新發(fā)現(xiàn)的孫毓汶長篇密信和檔案、日記資料,可對此前鮮為人知的案情和各方運作獲得深入認識。由此可知,恭親王因此案“深惡”孫毓汶的說法恐怕還需檢討。此外,本案爆發(fā)于咸豐皇帝北狩熱河之時,其解決則在辛酉政變之后,頗能反映辛酉政變前后高層政治情勢和政治生態(tài)由高壓到寬松的突出變化。這也是同治中興的一大背景。
關鍵詞:捐納;團練;恭親王;僧格林沁;孫毓汶
基金項目:中央高?;究蒲袠I(yè)務費專項資金項目“從都察院到平政院:清末民初官員的監(jiān)督與懲戒制度研究(10822509)”
中圖分類號:K25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854X(2024)05-0121-07
僧格林沁(1811—1865)和孫毓汶(1833—1899)都是晚清政壇舉足輕重的人物。前者以蒙古科爾沁親王之尊,在咸同之際統(tǒng)帥八旗綠營,叱咤風云。后者出身山東濟寧簪纓世家,在光緒中期以軍機大臣兼總理衙門大臣主政多年,聲名煊赫。有意思的是,這兩位重要人物卻有過一次不愉快的特殊“交集”。這就是咸豐十年十二月(1861年1月)爆發(fā)的僧格林沁參劾孫毓汶案。
此案之所以有名,不僅因為僧王和孫毓汶都是要人,更因為恭親王奕和孫毓汶后來的所謂“恩怨”也被牽涉了進來?!肚迨犯濉O毓汶傳》有云:“(咸豐)十年,以在籍辦團抗捐被劾,革職遣戍。恭親王以毓汶世受國恩,首抗捐餉,深惡之。同治元年(1862),以輸餉復原官。”(1)??薄肚迨犯濉返慕鹆涸凇督廊宋镏尽分胁坏永m(xù)此種看法,更是進一步發(fā)揮道:光緒十年(1884)罷免恭親王領銜之軍機全班的甲申易樞,由醇親王奕譞發(fā)動,而孫毓汶實為主謀,用意在報復恭親王。甲午戰(zhàn)后孫毓汶被開缺,則是恭親王和翁同龢報甲申易樞之仇。(2)這種說法流傳很廣。
但是,《清史稿·孫毓汶傳》中所謂恭親王“深惡”孫毓汶之說的來源和依據(jù),目前并不清楚,而僧王參劾孫毓汶的案情,我們也所知有限。(3)有幸的是,新發(fā)現(xiàn)的孫毓汶致督辦山東團練大臣杜的長篇親筆密函,可謂案發(fā)伊始的辯護詞和求救信。對照僧格林沁的參折,可以從控辯雙方的“對質(zhì)”中,進一步研判案情。同時,結合檔案、日記、書信等資料,還能了解案發(fā)后營救孫毓汶的多方運作。從中可以看出,恭親王奕“深惡”孫毓汶之說,恐怕還需檢討。此外,本案爆發(fā)于咸豐皇帝北狩熱河之時,其解決則在咸豐十一年(1861)辛酉政變之后,頗能反映辛酉政變前后高層政治情勢和政治生態(tài)的一些突出變化。
一、違抗軍令:僧格林沁的嚴厲參劾
咸豐十年(1860),清朝對內(nèi)對外都遭受重挫,處在風雨飄搖之中。當年春夏之際,清軍主力江南大營崩潰,定都天京(南京)的太平天國進一步控制了蘇南財賦之區(qū)。接著,英法聯(lián)軍侵華,主持京津防務的僧格林沁一敗再敗,結果北京淪陷,咸豐皇帝北狩熱河,留恭親王奕在京督辦和局。
本來,清方高層在對外和戰(zhàn)中頗有搖擺,而僧格林沁相對而言是主戰(zhàn)的。迨戰(zhàn)局不利后,僧王于七月初十日密奏咸豐巡幸熱河木蘭。七月下旬,意欲出京的咸豐發(fā)下僧王的密折,但遭到了恭親王、惇親王、醇郡王以及大學士賈楨、軍機大臣文祥等絕大多數(shù)王公大臣的勸阻。直到八月初八日,英法聯(lián)軍兵臨城下,在怡親王載垣、鄭親王端華和肅順等御前大臣的簇擁下,咸豐偕后宮及近臣出京,大多數(shù)漢臣并不知情。(4)隨后,僧王和大學士瑞麟的部隊在北京城北潰敗,圓明園被英法聯(lián)軍搶劫并縱火焚燒。八月二十八日,僧王、瑞麟被革職。直到九月二十三日,因為直隸畿南土匪蜂起,又有捻軍圍攻山東濟寧,清廷遂命僧格林沁、瑞麟前往剿辦。迨中英、中法《北京條約》批準后,清廷于九月二十七日又賞僧格林沁郡王爵。十一月,僧格林沁抵達山東濟寧,但隨即就在巨野陽山集及金山大敗于捻軍姜臺凌、劉玉淵等部,僧王敗走濟寧,瑞麟敗走汶上。(5)
這一年來,僧王抗擊英法聯(lián)軍,屢受慘敗,以致國家瀕于危亡,個人威名也隨之大為折損。此時剛到濟寧剿捻,又遭新挫,心情不好,可想而知。與此同時,前兩江總督孫玉庭之孫、前戶部尚書孫瑞珍之子孫毓汶,正在濟寧老家為乃父丁憂,境遇亦頗不順適。不巧的是,僧王和孫毓汶正是在這種情況下遭遇了。十二月初二日,僧王發(fā)出一折一片。正折奏報軍情和部署,準備憑河筑壘,以山東民團分段防守,并辦理畝捐、厘捐及官紳捐輸。(6)而附片則嚴厲參劾孫毓汶。他說:
山東鄉(xiāng)團素稱得力,均系本地紳士管帶,并辦理一切事宜。是以奴才派委候選知府趙康侯等帶勇防守黃河堤岸,該員桑梓情殷,勇于任事。其濟寧州練勇事務,查系已革湖南巡撫馮德馨、侍讀銜翰林院編修孫毓汶等辦理。奴才札令該員等管帶團勇防守長圍,乃編修孫毓汶意存推諉,不肯前往。經(jīng)奴才傳令該編修來營,善言開導。該員違抗不遵,語言驕傲。奴才當面給與札文,亦不接收。似此阻撓軍令,不遵調(diào)遣之員,若不從重懲辦,于軍務大有關系。相應請旨將侍讀銜翰林院編修孫毓汶即行革職,發(fā)往新疆效力贖罪,仍枷號一個月示眾,滿日再行起解。(7)
十二月初七日,僧格林沁的折片到了熱河,咸豐皇帝批準了他的軍事部署,并令山東巡撫文煜派員勸捐。同時,根據(jù)僧王的舉劾,將山東兗沂曹道王觀澄勒令休致,遺缺令盧朝安補授。(8)對于孫毓汶,最高層的意見是“革職發(fā)往新疆效力贖罪,免其枷號”。(9)
三天之后,北京的官員們通過邸抄看到了參案,大為吃驚。孫毓汶的同年好友翁同龢即在日記中說:“詞臣居鄉(xiāng),乃被斯議,亦奇矣哉!”當晚,翁同龢即拜訪孫毓汶之侄孫楫,一方面了解情況,同時也可能商議對策。(10)前軍機大臣何汝霖之孫何承禧當天在內(nèi)閣聽到消息,但還不清楚內(nèi)情,也急忙出城找孫楫了解情況。他在日記中不無焦急地說:“在署聞萊山(孫毓汶)被僧邸參劾,有語言驕傲、沮撓軍政之奏,已奉旨發(fā)新疆。原參請枷號,奉旨寬免,可謂天恩高厚。然萊山被參之故,究不知因何而起也。”十二月十一日晚,孫楫將孫毓汶的親筆信拿給何承禧看,方知參案因捐輸而起。何承禧不禁痛斥僧格林沁“氣焰灼人,為所欲為”;又稱:孫毓汶“一人功名不足惜,其如團練大局何?”(11)與周祖培和潘祖蔭等高官多有聯(lián)系的李慈銘很快也注意到此案。他了解的情況是:“孫毓汶家富于貲,僧王勸其捐餉十萬金,不應。故加之罪云?!保?2)可見,由于當事人的特殊身份和參案的出人意料,此案已在北京官場掀起一個小風波,引起了各方關注,但參案的內(nèi)情以及來龍去脈,我們并不十分清楚。
二、“勒捐不遂,橫暴如斯”:孫毓汶的辯護詞和求救信
從何承禧的日記可知,孫毓汶在被參后,第一時間就給身在北京的胞侄孫楫寫信求救。盡管目前看不到這封信的全文,無法了解更多信息。但有幸的是,新發(fā)現(xiàn)的孫毓汶致督辦山東團練大臣杜的長篇密信,寫于十二月初四日,不啻為案發(fā)伊始孫毓汶的辯護詞和求救信,值得全文披露。函云:
筠翁夫子大人函丈:月前騶從道過任城(濟寧),暢聆榘訓。自違鈞范,夢轂時縈。頃奉臨清賜書,比稔行旌將抵武郡(武安府),藉慰下懷。濟城自吾師頒發(fā)章程以后,眾論翕然,爭端漸息。圍工已值嚴寒,不得不暫緩興辦。旋值賊氛近逼,邸帥(僧王)出師,雖彼眾我寡,未能得手,而該逆亦有懼心,旋從西路飏去?,F(xiàn)在伊都統(tǒng)(伊興額)率師赴徐,僧?。ㄉ酰v兵濟城東關外,尚無南下消息。汶家自生慈以次均讬平順,家兄(孫毓珠)之恙仍復如前。昨接楫侄(孫楫)來信,都中兩寓均適,城內(nèi)景況一切如常,皆堪報慰綺注。惟汶近日所遭,有出乎意料之一事,中懷抑郁,不得不細陳于函丈之前,望吾師垂聽焉。
自吾師起身后,次日邸營即有勸捐之舉,札委敬琹舫(和)、盧曉亭(朝安)會同辦理,單開紳士十余家,汶家居首,注明上上戶,家貲百萬不止,派捐十萬兩。此外各家有派二萬者,一萬者,五千、三千者。此單一出,通國嘩然。汶于道署邀請紳士時,曾先往見,將家中三支地畝、店鋪實數(shù)告知,并將癸丑(1853)春先文定公(孫瑞珍)奏明家產(chǎn),在京屢次報捐,及家中八年以來練局捐輸共錢十余萬串,邇來家計日漸枯窘,加以北鄉(xiāng)田房被焚,貲財劫掠一空,城中募勇筑圍等項捐輸層見疊出,實已計窮力竭,一切實情縷晰告知。當捐銀二千兩。
敬道(敬和)轉稟,僧邸不收,并云(此系敬道傳述——原注):孫府家貲千萬不止,派捐十萬,不過百分之一(較前百萬之說又加十倍,殊不知何所依據(jù)——原注)。仍令再勸。汶又加捐千金,仍不收受。敬道屢次傳諭,于從前之捐輸巨款,現(xiàn)在之家貲被掠,及三支所有產(chǎn)業(yè)之可按籍而稽,概置不論,惟一口咬定,非十萬金不可。吾師試思,自來辦捐有如此不問皂白,一味勒派者乎?
汶與敬道往返數(shù)四,焦灼萬分。孰意勒捐不遂,逢彼之怒,于前月廿七日,大營忽送一札前來,令汶與附生李聯(lián)堉帶本城鄉(xiāng)勇二千名,前赴魚臺防堵濠墻,兼?zhèn)湔{(diào)撥。此亦明知汶系文職,李系書生,萬難帶勇,不過借軍令恐嚇,以為勒捐之地。汶思此舉雖意別有在,然既有札來,即須就文論文,當與李聯(lián)堉具一公呈(呈稿照錄呈覽——原注),將礙難情形委曲詳陳,據(jù)實懇辭,同往投遞。孰意僧邸閱后,又下一札,催令于次日即帶勇二千前去。汶思前呈原為辦理窒礙懇辭,若再接此札,限期愈迫,何以措手,當思委曲面陳。孰意僧邸一見,即叱以此系軍令,焉得抗違。汶當言:身系文職,與軍營當差者有間,于武事亦茫乎未聞。自丁艱回里,臥病年余,從未在練局辦事。前月大臣杜到此勸諭入局,亦以病辭,是以未經(jīng)奏派。況王爺此舉原為保衛(wèi)地方,若以不諳軍旅之書生帶勇守險,兼?zhèn)湔{(diào)撥,深恐誤事。僧邸不容置辯,屢加叱咤,并云:若不接札,即按軍法辦理。彼時汶實不能平,即答云:聽憑王爺辦理。旋與李公退出。僧邸即傳齊地方文武官并紳士同到營務處。國左亭(國瑞)旁敲側擊,打動捐輸一事,勸汶加捐一萬二千兩。當往面回。移時傳諭,向敬道(敬和)、盧守(盧朝安)言:不要銀子,專要糧石,令汶家每月捐糧一萬石,限十個月捐足十萬石。汶以此數(shù)更多于十萬兩,當向云:三支地畝共三百頃,每年所獲不過五六千石,尚不足一月之捐。天懸地隔,如何辦理。情愿于數(shù)日內(nèi)交現(xiàn)銀四千兩。此外展限兩月,竭力張羅,陸續(xù)湊交一萬二千之數(shù)。奈仍然不允,而抗不帶勇之參折,遂于次日拜發(fā)矣。李聯(lián)堉次日到營,國左亭勸捐銀五千兩。當時允遵,是以脫然無事。此與汶同派帶勇,同往懇辭,若謂抗不接札,兩人所同,而汶獨被參者,則捐不捐之故也。然五千之數(shù)易給,十萬之數(shù)難籌,即將汶三支閉戶查抄,亦難得此巨款。橫暴如斯,惟有束手待斃矣。
傳聞參折內(nèi)稱:汶語言驕傲,有意抗違,沮撓軍令,不遵調(diào)遣,請旨革職發(fā)往新疆等語。又與盧守一札,將汶摘去頂戴,妥為看守。以不在軍營之人,謂為抗違軍令;以不知武事之人,責以帶勇守險;以具呈懇辭之事,謂為不遵調(diào)遣;以未經(jīng)奉旨問罪之員,摘去頂戴,派人看守。此等異事,殊所罕聞。汶年來遭逢厄運,一官之有無,久已付之度外。然因勸捐不遂,橫被無妄之災,亦覺所遇太奇。想吾師聞之,當亦代為不平也。辰下尚未奉旨,惟望圣明洞鑒,念汶不知軍旅,或可邀恩稍從未減。然命運如此,私心殊不敢必,惟有俯首聽命而已。茲遣家人汪奎赴家三兄(孫毓?jié)h)處,順寄此稟,縷陳近狀,即請崇安,統(tǒng)惟心照,不莊。孫毓汶謹啟。嘉平初四日亥刻。(13)
孫毓汶此信寫于僧格林沁參劾他的兩日之后。收信人杜,字筠巢,山東武定府濱州人,系咸豐帝師、前協(xié)辦大學士杜受田次子,現(xiàn)任軍機大臣杜翰之弟。杜于本年五月,以前戶部右侍郎的身份,受命為督辦山東團練大臣。不久前的十一月二十四日,杜奏請查辦山東西部團練并請假回籍省墓,奉旨賞假十五日。(14)故正如此信一開始所示,杜最近一個月先從濟寧(任城)到臨清州,然后回武定府(武郡)原籍掃墓。
進而言之,杜以其特殊身份,在出任督辦山東團練大臣后,就以督撫體制行事,且以地方團練保護人自居。各州縣團練遂更敢于抗官抗糧,讓地方官壓力陡增。于是杜很快就和山東巡撫文煜、布政使清盛產(chǎn)生矛盾。迨僧格林沁到山東后,沖突加劇。文煜遂在十一月二十二日委婉參劾杜,而僧格林沁即于十二月十六日嚴厲參劾杜,稱其儼然本省督撫,所至供應浩繁,辦理團練無效,請撤去督辦山東團練大臣。十二月二十一日奉旨允準。(15)這正發(fā)生在僧王參劾孫毓汶的十四天之后??梢?,僧王在半個月內(nèi)先后參劾了孫毓汶和杜。而杜家和孫家無疑是當時山東最有勢力的家族。
據(jù)孫毓汶此信,杜從濟寧起身次日,僧王就發(fā)起了勸捐之舉,單開紳士十余家,以孫家居首,派捐十萬兩白銀,此外各家自兩萬到三千不等。“此單一出,通國嘩然”,孫毓汶遂向辦理勸捐的運河道敬和反映為難情形,愿捐二千,隨后加捐到三千。但這個數(shù)字還不到僧王所派十萬的三十分之一。僧王或許覺得孫毓汶在以攪局的方式“有意抗違”捐輸。因為派捐十萬的孫家倘若只捐數(shù)千,那么其他各家所捐必然更少,結果就是勸捐之舉難以收效。在此背景下,就有了孫毓汶所謂的“勒捐不遂,逢彼之怒”了。于是僧王札令孫毓汶帶團勇“赴魚臺防堵濠墻,兼?zhèn)湔{(diào)撥”。孫毓汶上呈懇辭后,僧王又札令次日即出發(fā)。隨后孫毓汶面見僧王,雙方爆發(fā)了“言語沖突”。這大抵就是僧王所謂的“語言驕傲”了。這時,僧王的幫辦侍郎國瑞出來圓場,旁敲側擊,最終孫毓汶答應捐銀一萬二千兩,先交四千,兩個月內(nèi)交齊。但僧王平日何曾見過敢于如此頂撞自己的人物,故定要給孫毓汶顏色看看,遂又改變主意,不要銀子,而要十萬石糧食。這顯然比十萬兩白銀價值更大,也更難籌措。于是,孫毓汶就被嚴厲參劾,同時摘去頂戴,由地方官看守。結果,在參案的巨大威懾下,其他紳士紛紛捐輸,僧王由此達到了殺雞儆猴的目的。
盡管這是孫毓汶的“一面之詞”,但從他和杜的關系以及當時所處的地位來說,此信所述應有相當?shù)目尚哦取r且,勒捐本是僧王的一貫作風。早在咸豐三年(1853)春,左副都御史文瑞奏京城富紳十八家,就包括孫瑞珍家。當時山東籍大官僚陳官俊、陳介祺家先捐一萬,“僧王不允”,勒索至四萬而后止。(16)當日共捐二十萬左右,僧王并不滿意,“尚欲請益”,經(jīng)恭親王奕力勸始作罷。(17)此外,彼時孫瑞珍奏明家產(chǎn)后,還因勸捐事與文瑞發(fā)生了口角,結果雙雙被咸豐皇帝公開申飭。(18)
就孫家而言,孫毓汶所述歷年在京城和山東所捐巨款,亦是有案可稽。(19)此次孫毓汶之所以面對僧王公然“抗捐”,固然由于僧王勒捐太狠,如孫毓汶所言:“自來辦捐有如此不問皂白一味勒派者乎”?如從情感層面分析,則與孫瑞珍當年不滿僧王、文瑞勒捐,恐怕不會沒有關系。進一步言之,在咸豐皇帝北狩熱河的背景下,山東抗糧愈益風行,勸捐更為不易。此外,僧王屢打敗仗,威望大減,所部兵勇腐敗不力,應當也是孫毓汶等人抗捐的原因之一。(20)
就咸豐皇帝為首的熱河行在當局來說,他們正在倚重僧王剿捻,故對僧王的奏請幾乎有求必應,所以即照僧王的意見,將孫毓汶革職,發(fā)往新疆贖罪。本來僧王還提出讓孫毓汶枷號一月示眾,上諭免其枷號,算是給了一點法外之恩。但發(fā)遣新疆已是難以承受的重罪,故孫毓汶的親友隨即發(fā)起了營救行動。
三、營救孫毓汶的多方運作
營救孫毓汶的行動,至少分為兩大步驟。首先是用銀贖罪,免其發(fā)遣新疆。因為此事十分急迫,故在被參之后即已著手。接著才是等待機會,并多方運作,以謀求開復革職處分。這個機會在辛酉政變后出現(xiàn),因為高層政治形勢和政治生態(tài)都發(fā)生了明顯改變。
孫毓汶最終并未發(fā)遣新疆。(21)這源于親友的多方營救,其法律依據(jù)則是當時的官犯贖罪銀先例。咸豐十一年(1861)二月十五日,得知贖罪之請已經(jīng)奏準后,何承禧為孫毓汶“病軀得免遠行”,感到寬慰。(22)原來,孫毓汶的求救信到京后,陜西道御史孫楫即向戶部上呈稱:“胞叔、翰林院編修孫毓汶經(jīng)欽差大臣僧格林沁,以不遵調(diào)遣奏請革職,發(fā)往新疆效力贖罪。查七品發(fā)遣贖罪銀二千四百兩,今加倍捐輸,援照已革庶吉士潘祖同贖罪成案,措備庫平銀五千兩”,代為贖罪。(23)此五千兩白銀借自孫毓汶的第一任岳家、云貴總督劉源灝。(24)
戶部接到孫楫的上呈后,即咨詢刑部。旋據(jù)刑部覆稱:“五六品官犯遣罪贖銀三千六百兩,七品官犯遣罪贖銀二千四百兩?!睂O毓汶“現(xiàn)在所捐銀數(shù),核與五六七品官犯遣罪贖銀有盈無絀。該員所犯情節(jié),較潘祖同之案為輕,似應準其贖罪。”據(jù)此,戶部奏稱:“臣等查咸豐九年科場舞弊案內(nèi),潘祖同、謝森墀等發(fā)往新疆效力贖罪,在火器營各呈交實銀五千兩,奏請贖罪免遣,欽奉諭旨允準在案?!苯駥O毓汶呈交庫平銀五千兩,“與火器營奏準贖罪成案相符……可否準其贖罪免遣之處,恭候欽定”。奉朱批“準其贖罪免遣”。(25)
免于發(fā)遣新疆后,孫毓汶從濟寧起身,于咸豐十一年(1861)四月十一日抵京。次日,何承禧在日記中寫道:“看萊山,舊恙已脫體,面貌如前,惟罷官來京,不無牢騷,亦人情也?!保?6)十六日,翁同龢來慰問孫毓汶,“握手咨嗟,未及時事”(27)。隨后,孫毓汶與翁家、何家多有走動。五月十二日,孫毓汶還與翁氏子侄為翁心存做壽。(28)在此前后,孫毓汶主要為孫楫之弟孫桐操辦婚事,女方為前大學士、軍機大臣彭蘊章之孫女。迨七月十九日,他們得知咸豐駕崩。次日晚上,孫毓汶就約何承禧、江人鏡、孫如僅等好友座談。(29)與孫毓汶密切來往的漢人高官如翁心存、彭蘊章等,都是和贊襄政務王大臣載垣、端華、肅順不和之人。
九月底,慈安、慈禧兩宮太后偕小皇帝載淳回京,隨即聯(lián)合恭親王奕發(fā)動了辛酉政變,載垣、端華、肅順被處死,軍機處全面改組。兩宮垂簾聽政,恭親王封為議政王,領銜軍機處和總理衙門,又任宗人府宗令,總管內(nèi)務府大臣,集內(nèi)政、外交、宮廷大權于一身,中外關系和政治形勢大為不同。
這時,有言事之責的孫楫,扮演的都是迎合兩宮與恭親王的角色。十月,孫楫奏進張居正等所輯《帝鑒圖說》一書。十一月,孫楫又奏請將載垣等造作之諭旨銷除,有謂“載垣等造作擅改之件,不應載之實錄,儼同顧命,亦不應登之冊籍,假托綸音。擬請降旨銷除,以期信今傳后”(30)。這些上奏都受到褒獎。
與此同時,盡管同治皇帝即位后,賞還了僧格林沁的親王爵位,但朝內(nèi)外對僧王及其親信的參劾隨之而來。十一月,御史楊榮緒奏參國瑞和盧朝安。盡管僧格林沁極力回護,諭旨仍稱“兗沂曹濟道盧朝安聞其人品甚屬平常,國瑞如果貪婪素著,恐饋送者尚不止盧朝安一員。既稱軍士百姓皆知,即可確切查訪。著該大臣仍遵前旨,就國瑞往來交密之人詳細推求,虛實自無難究出。該大臣素性忠直,諒不至稍事徇隱,代人受過也?!迸c此同時,勝保也參劾國瑞。僧格林沁再度上奏回護。(31)到十二月,清廷寄諭僧王,調(diào)和其間,有云:“至勝保之為人,負氣任性,輕聽人言,誠所不免。惟念其辦事勇往,尚屬可用。現(xiàn)當需材之時,不能不稍假事權,仍當諭令力除積習,共濟艱難。僧格林沁素矢公忠,亦必不至稍存意見也。前據(jù)御史楊榮緒奏參國瑞苞苴賄賂,令議政王、軍機大臣傳詢該御史。旋據(jù)指出盧朝安厚饋一節(jié)。茲據(jù)該大臣片奏,查明并無其事等語。所奏自確。該侍郎既能打仗奮勇,即屬良將,仍應屬令黽勉圖功,儻此后查有聽情受賄等事,尚可隨時參辦,毋稍徇隱。”(32)盡管因有僧王的極力維護,國瑞和盧朝安此次未受處分,但上諭明顯也是對僧王的一個警示。(33)
在此背景下,十二月十九日,御史高延祜竟借參劾僧王和盧朝安,而為孫毓汶鳴冤。他稱:“前任翰林院編修孫毓汶丁憂回籍,未經(jīng)派辦團練。上年僧格林沁初至山東,情形未熟,誤聽盧朝安一面之詞,責令督練剿賊,并籌餉十萬。該編修辭以不能,致被參革。均與被參情罪不符,請飭查辦?!弊罡邔蛹戳钌綎|巡撫譚廷襄查明具奏。(34)同治元年(1862)二月二十一日,譚廷襄覆奏予以否認。但上諭又指示道:“至孫毓汶在籍續(xù)捐銀兩,接濟兵餉,曾否給獎,并著譚廷襄查明具奏?!保?5)顯然,最高層欲為孫毓汶開復之意再明白不過,譚廷襄自然心領神會。三月十三日,譚廷襄上奏請獎。(36)二十四日,上諭特別表揚孫毓汶在山東本籍捐助軍餉及修筑土圍團練經(jīng)費,“尚屬急公,應得獎敘,著戶部核議具奏”(37)。五月十六日,大學士管理戶部事務周祖培等即稱:編修、檢討各官盡管“例無捐復明文,惟該革員疊次報捐,數(shù)逾萬兩,洵屬急公”,故奏請可否開復原官。(38)當日清廷即明發(fā)上諭,將已革翰林院編修孫毓汶開復原官。(39)
可見,孫毓汶之所以能夠開復,固然因為親友們的多方運作,但也得益于辛酉政變之后新的政治形勢和政治生態(tài)。甚至可以說,孫毓汶是在恭親王為首的軍機處的“引導”和“幫助”之下,才開復了原官。
四、此案的政治意涵
金梁曾據(jù)《清史稿·孫毓汶傳》宣稱:孫毓汶之獲咎,“實因恭邸惡其抗捐”,又稱“甲申易樞,醇邸發(fā)之,而毓汶實為主謀,所以報恭(王)也?!苯又种^:甲午戰(zhàn)敗后,“孫毓汶請開缺,即允準,未請懿旨也。此又恭(王)、翁(同龢)之報甲申也?!保?0)此說流傳甚廣。
但是,上文根據(jù)檔案、日記、書信等資料的論證顯示,上折參劾孫毓汶的是僧王,旋即做出革職處分的是咸豐為首的熱河行在當局,似乎無關身在北京的恭親王之事。相反,多方營救孫毓汶的孫楫,在辛酉政變后頻頻發(fā)聲,扮演的都是配合恭親王行動的角色。而孫毓汶之所以能夠開復原官,正是在辛酉政變后,得益于恭親王主持的軍機處的“引導”和“幫助”。
再者,平心而論,孫毓汶隨后在恭王時代發(fā)展得也很不錯。僧格林沁于同治四年(1865)戰(zhàn)死,孫毓汶在次年(1866)的翰詹大考中就榮獲一等第一名。此后連放試差、學差,升遷也算迅速。(41)同治五年(1866)十月,孫毓汶的岳父汪元方還出任軍機大臣,直接輔佐恭親王。縱使孫毓汶與醇親王奕譞關系密切,后來參與了推倒恭親王的甲申易樞(此說目前無法論定),但恐怕主要也是權力和政見之爭,未必可以歸因于簡單狹隘的恩怨報復。況且根據(jù)上文的論證,或許本來也無此深怨。所以,恭親王奕“深惡”孫毓汶,以及孫毓汶為報復恭親王而在幕后操縱甲申易樞的舊說,恐怕還需檢討。
進而言之,在官員勸捐一事上,恭親王和僧王本有不同意見。這不僅體現(xiàn)了他們對于官員家產(chǎn)的不同看法,也反映了他們對于為政治體制的不同認識。咸豐三年(1853)三月的勸捐案正是其例。當時惠親王、恭親王和僧王奉旨勸穆彰阿、耆英、卓秉恬、陳官俊、孫瑞珍、崇實等滿漢富裕官紳捐款。據(jù)參與其事的戶部侍郎王慶云的日記記載:“擾攘半日,所捐不及二十萬金,于體已褻,于事無補。僧藩(僧王)意尚欲請益,恭藩(恭王)力言國體所在,不宜更有紛紜?!惫释鯌c云稱贊恭親王“能見其大”。(42)至于僧王之意,誠如黃濬所論:“專制之朝家天下,故私財隨時可為天子所有,其中自含平日驅官以婪得于民,事急當然追比之之意。此理尤以世受豢養(yǎng)之八旗為宜然,以清代滿洲大官,泰半以榨取民財為職。”(43)在這個問題上,恭王和僧王不僅認識上有所區(qū)別,在為政風格上更有明顯差異。因此,戶部當日根據(jù)恭親王和惠親王之意覆奏,及時制止了“率指某家富厚”,即照單勒捐之舉。(44)由此而論,僧王在濟寧動輒開單十余家,指孫毓汶家貲百萬千萬,令其捐餉十萬,隨后又勒令辦十萬石糧食的粗暴之舉,不但讓何承禧等許多漢人官員難以接受,恐怕也非恭親王所贊許。
最后,孫毓汶從被參革職到開復原官雖是個案,但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某種政治信號。擴而言之,在辛酉政變前后,清朝高層的政治形勢和政治生態(tài),確實發(fā)生了由高壓向寬松的突出變化。此前咸豐、肅順在內(nèi)為政,僧格林沁在外領兵,主張對外強硬,后來也都贊成北狩熱河,拒絕早日回鑾。肅順諸人政尚嚴苛,雖號稱秉公執(zhí)法,但屢興大獄,也難免借辦案而打擊政敵。僧王在外異常驕倨,督撫見面亦不設座位。(45)河南縣令甚至屢受僧王鞭責。河南巡撫張之萬在私信中不禁痛斥道:“鞭責文員本朝實無此例,廷杖且無,況該王乎”(46)。此外,僧王排擠湘軍甚力。(47)與之相對,辛酉政變之后,恭親王輔佐兩宮太后,主張對外合作,對內(nèi)寬容,優(yōu)禮漢人老臣,清厘五宇鈔票等案,迅速改變依靠團練的政策,而給曾國藩和湘軍進一步放權。以上這些,不僅加速了滿漢關系的變化,而且促成了政治生態(tài)的改觀,也構成了同治中興的背景。
注釋:
(1) 趙爾巽等:《清史稿·孫毓汶傳》第41冊,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12371頁。
(2)(40) 金梁:《近世人物志》,“孫毓汶條”,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7年版,第45—47、45—47頁。
(3) 盡管孫毓汶在晚清政壇很有影響,但關于他的研究成果卻很少。由于資料欠缺及側重點不同,目前僅有的論著對此案均語焉不詳。參見田花磊:《孫毓汶研究》,新疆大學2009年碩士學位論文,第3—4頁;王洪軍:《清代濟寧孫氏家族文化研究》,中華書局2013年版,第95—96、264頁。
(4) 翁萬戈編、翁以鈞校訂:《翁同龢日記》第1卷,中西書局2012年版,第94—98頁;《梁瀚致胡林翼書》,黃濬著、李吉奎整理:《花隨人圣庵摭憶》,中華書局2013年版,第832—833頁;張劍整理:《翁心存日記》第4冊,中華書局2011年版,第1548頁。
(5) 郭廷以編著:《近代中國史事日志》上冊,中華書局1987年影印本,第341—361頁。
(6) 《僧格林沁奏報捻匪竄出東境及籌議防堵事宜情形》(咸豐十年十二月初二日),宮中檔奏折,“臺北故宮”博物院藏,文獻編號:406013604-0-0。
(7) 《僧格林沁奏請將侍讀銜翰林院編修孫毓汶即行革職發(fā)往新疆效力贖罪事》(咸豐十年十二月初二日),宮中檔奏折,“臺北故宮”博物院藏,文獻編號:406013604-0-A。
(8) 李國榮主編、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代軍機處隨手登記檔》第94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3年版,第580—581頁。
(9)(12) 李慈銘:《越縵堂日記》第3冊,“邸抄”,廣陵書社2004年影印本,第1658、1658頁。
(10)(27)(28) 翁萬戈編、翁以鈞校訂:《翁同龢日記》第1卷,中西書局2012年版,第118、142、147頁。
(11)(22)(26)(29) 何承禧:《介夫日記》,周德明、黃顯功主編:《上海圖書館藏稿鈔本日記叢刊》第61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上??茖W技術文獻出版社2017年版,第428、458、480—481、519頁。
(13) 《孫毓汶致杜》(咸豐十年十二月初四日),國家圖書館藏,善本書號:17796。
(14) 《文宗實錄》,咸豐十年五月二十一日甲寅、十一月二十四日癸丑,《清實錄》第44冊,中華書局1987年影印本,第714、1007頁。
(15) 崔岷:《咸同之際“督辦團練大臣”與地方官員的“事權”之爭》,《歷史研究》2018年第2期。
(16)(43) 黃濬著、李吉奎整理:《花隨人圣庵摭憶》上冊,“咸豐初年之勒捐高官”條,中華書局2013年版,第420、420頁。
(17)(42)(44) 王慶云著、中國社科院近代史所《近代史資料》編譯室點校:《荊花館日記》上冊,商務印書館2015年版,第483、483、484頁。
(18) 《文宗實錄》,咸豐三年二月十六日辛卯,《清實錄》第41冊,中華書局1987年影印本,第102—103頁。
(19) 《孫氏家族歷年捐項數(shù)額》,《孫毓汶檔·十六》,虞和平主編:《近代史所藏清代名人稿本抄本》第1輯第55冊,大象出版社2011年版,第433—449頁。
(20) 當時山東巡撫文煜在私信中就說:“北事大致雖定,而回鑾尚無日期……外間民情刁玩,相率藉此抗糧?!薄段撵现虑锸ㄒρ鲈疲罚ㄏ特S十年十一月十七日),《秋墅檔·三》,虞和平主編:《近代史所藏清代名人稿本抄本》第1輯第34冊,大象出版社2011年版,第611—612頁。文煜的幕僚在私信中說:“僧營月需餉十余萬,山東奏明月供四萬,大纛尚不答應。然去冬至今,已解濟不下二十萬矣。……近雖飭辦畝捐、厘捐,然正供尚相率刁抗,此等捐款可知。況即有成效,亦無濟于事也。營兵率系驕惰無用之輩,吸食鳥煙者居多。日昨復大挫,步隊六千半為賊擄,剝?nèi)ヒ路詮头呕?。軍火器械及最有用之炮,均被掠去。大營復退守濟寧,如何是好?!薄陡呷招轮虑锸ㄒρ鲈疲?(咸豐十一年正月十六日),? 《秋墅檔·二》,虞和平主編:《近代史所藏清代名人稿本抄本》第1輯第33冊,大象出版社2011年版,第164—165頁。
(21) 學人經(jīng)常誤以為孫毓汶實際遣戍新疆數(shù)年。如方伯廉:《清末達官顯宦孫毓汶》,政協(xié)濟寧市郊區(qū)文史資料委員會編:《濟寧郊區(qū)文史資料》第5輯,山東省出版總社濟寧分社1991年版, 第114—115頁;田花磊:《孫毓汶研究》,新疆大學2009年碩士學位論文,第4頁。
(23)(25) 《奏為革員孫毓汶等可否準其贖罪免遣請旨》(約咸豐十一年二月),宮中檔奏折,“臺北故宮”博物院藏,文獻編號:406016864。
(24) 劉用熙:《誥授光祿大夫云貴總督劉公源灝家傳》,李秉鈞修、魏邦翰纂:《(光緒)續(xù)永清縣志·文征》卷2,1941年鉛印本;《孫氏家族歷年捐項數(shù)額》,《孫毓汶檔·十六》,虞和平主編:《近代史所藏清代名人稿本抄本》第1輯第55冊,大象出版社2011年版,第446頁。
(30) 《穆宗實錄》,咸豐十一年十月十一日丙寅、十一月十九日癸卯,《清實錄》第45冊,中華書局1987年影印本,第176、270—271頁。
(31) 《穆宗實錄》,咸豐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二日丙午,《清實錄》第45冊,中華書局1987年影印本,第281—283頁。
(32) 《穆宗實錄》,咸豐十一年十二月初五日戊午,《清實錄》第45冊,中華書局1987年影印本,第313頁。
(33) 同治四年(1865)年僧王戰(zhàn)死后,國瑞和盧朝安隨后分別被革職和勒令休致。
(34) 李國榮主編、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清代軍機處隨手登記檔》第97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3年版,第137頁;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咸豐同治兩朝上諭檔》第11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第590頁。
(35) 《穆宗實錄》,同治元年二月二十一日甲戌,《清實錄》第45冊,中華書局1987年影印本,第536頁。
(36) 《譚廷襄奏報已革翰林院編修孫毓汶捐助軍餉等項請給獎敘事》(同治元年三月十三日),朱批奏折,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檔號:04-01-35-0692-012。
(37) 《邸鈔》第7冊,同治元年三月二十四日,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4年影印本,第3574頁。
(38) 《周祖培等奏為遵旨核議已革編修孫毓汶在籍捐輸逾萬請準開復原官事》(同治元年五月十六日),錄副奏折,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檔號:03-4893-082。
(39)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咸豐同治兩朝上諭檔》第12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第241頁。
(41) 王洪軍:《清代濟寧孫氏家族文化研究》,中華書局2013年版,第264—266頁。
(45) 徐澤昱編輯、劉悅斌、韓策校訂:《凌霄一士隨筆》中冊,“僧王體勢之尊”,中華書局2018年版,第635頁。
(46) 河南巡撫張之萬對僧王的用人不明和蠻橫做派很是不滿,有云:“夫以該鎮(zhèn)(陳國瑞)戰(zhàn)功卓著,當時共知,乃讒譖之人,無端誣以叛逆。迨該鎮(zhèn)謹受節(jié)制,奮勇殺賊,以自表其無他,讒譖之人似難辭咎,乃邸帥(僧王)不唯不致責于英(翰)、郭(寶昌),反倍加信任,是以不足服該鎮(zhèn)之心。即謂英、郭二人亦皆有戰(zhàn)功,難加嚴責,而于該鎮(zhèn)少加詞色,聯(lián)以恩義,該鎮(zhèn)亦可帖然。乃動輒繩之以法,且欲加之罪,是豈足以馭英雄服將士耶!有功者誅,無功者無罪,誰復圖功;受誣者含冤,誣人者得志,亦誰不可誣耶!萬(張之萬)于僧邸敬禮有加,敬朝廷功臣也,于該鎮(zhèn)亦敬禮有加,惜朝廷勇將也,豈有所厚薄。而有不能不為知己詳述者,亦欲當時公論知天下之負屈者有如此,天下人情之叵測有如此也。蓋不第惜李廣之不侯,而深恐曲端之見殺也。”又云:“僧邸現(xiàn)時重用曰成保,此即曾為宋景詩生擒放還者,既無氣節(jié),絕少調(diào)度,累次之敗大半為其所誤。而僧邸任之不疑,可怪也。” 許寶蘅著、許恪儒整理:《巢云簃隨筆》,“南皮張文達論陳國瑞書”,中華書局2018年版,第59—60頁。
(47) 龍盛運:《湘軍史稿》,四川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478頁。
作者簡介:楊芹,中國政法大學刑事司法學院博士后研究人員,北京,100088。
(責任編輯 張衛(wèi)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