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虹
作家張翎在一部小說里塑造了一個女性人物名叫沁園,和丈夫、兒子一家三口生活在國外,沁園白天是記者,晚上是作家,寫書。張翎顯然在借助她筆下的沁園這一人物,反復(fù)追問自己為什么一定要自找辛苦地堅持寫作。
為什么非得寫書不成呢?這世上缺她一本書嗎?沒有她寫的幾本書,世界一切如常?;蛟S真正的原因是她心里有一團火——那火得有一個去處,不然她的身心會被燒穿一個大洞。
心里有一團火,那火燒火燎的萬千情緒得有一個去處——豈止寫書,任何一種執(zhí)著的事業(yè)心,莫不如此,都是以燃燒自己的方式營造內(nèi)心的一片光明?;蛟S只因發(fā)自肺腑的熱愛,才會義無反顧和全力以赴。所謂的向上、向美、向前,其實不就是向光而行、追光而在嗎?認識到了自己的使命感與責(zé)任感,也就解決了做事情的源動力和內(nèi)驅(qū)力,秉性如此,志趣如此,天賦使然。
一直以來,關(guān)于寫作的種種好處與功效,無論從文藝創(chuàng)作的層面上,還是心理療愈的層面上,討論頗多,自不待言。但我想,張翎在小說里關(guān)于寫作的這種思考還是偏于感性了。
為什么要寫作?不同的寫作者自然有不同的回答,譬如比較典型的是喬治·奧威爾的詮釋,他說:除了作為謀生手段以外,我想從事寫作,無外乎四種動機——
一是自我表現(xiàn)的欲望。作為同科學(xué)家、政治家、藝術(shù)家、律師、成功的商人等等人類的全部社會精英人士幾乎都有這種特性,作家就屬于這一階層。嚴肅作家整體來說也許比新聞記者更加具有虛榮心和自我意識;
二是唯美的思想與熱情。有人寫作是為了欣賞外部世界的美,或者欣賞語詞本身搭配組合的美感。任何書,凡是超過列車時刻表以上水平的,都不能完全擺脫審美熱情的因素;
三是歷史方面的沖動。希望還原事物的本來面目,找到真正的事實把它們記錄起來供后人使用;
四是政治上的意圖。這里的政治一詞是從最廣泛的意義上而言的,也即表達和傳播某種思想主張。沒有一本書是完全脫離政治傾向的。假如有人認為藝術(shù)應(yīng)該脫離政治,那么這種意見本身就是一種政治。
潘向黎曾在隨筆里提及:“陳丹青說,他是用畫筆一筆一筆地救自己,賈樟柯用膠片一寸一寸地救自己。我是一房間的藥味中,一個字一個字地救自己?!?/p>
那日我讀后,有所省,有所思,有所憶,有所悟,也便愈發(fā)有意在每天的生活體驗與觀察記錄中,努力生發(fā)出去,盤活那些與之相關(guān)或是不甚相關(guān)的枝蔓叢生、旁逸斜出的記憶與想象,再讓文字比之更加豐滿一些、疏朗一些、遼闊一些,試圖運用一種獨特、新鮮、積極的視角和心態(tài),對生活、生命和存在做出一種別樣的、美好的充滿可能性與豐富性的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