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浩雨
窩子面
窩子面,像地平線一樣綿長
它像雪,在沸騰里重生
女人在一爿店里忙碌
男女,老少,來來往往
小蔥、芫荽正從土地上崛起
她們喜歡在冬天里張開翅膀
愛情從味蕾起步,接近
土地和美食的風(fēng)味
從一碗面開始,慢慢眷戀
樸素的村莊和城市
太子山
太子山舍棄自己,隱沒
山水互為鄰里,秦楚自古水火
不容,卻又暗生情愫
那片柑橘林,修修剪剪,
結(jié)出一江風(fēng)雨。秋分時節(jié)
浪花可以分辨馬達分離的痛楚
水面是大地最崎嶇的部分,顛簸,撞擊
一枚柑橘,除了品味路途的蒼茫
以及難以懷抱的巍峨,僅僅剩下
時間,唯一的故人
我們還在一條河上,一條船上
飛馳。樹木,做著標(biāo)記
在幽深的陰天,尋找失散的親人
云彩、帝王、百姓,還有長眠的人
山居的母親
在村子中央,河流伸展開翅膀
眾山在湍流中飛翔
月亮的國度里,節(jié)令是一部憲法
寄生著村落,以及螻蟻
借一片樹葉的翅膀
回到巖石的懷抱
山是母親一輩子依靠的墻
多次勸說無果,選擇妥協(xié)
我的心,空了
飄著落葉,也散落羽毛
是山讓我抬高腳步
是母親讓我留住腳步
瓦 刀
老黃的這把瓦刀,見過沙漿、石料
見過柱子、圍墻
見過世面
少說有100萬塊磚
聆聽一把瓦刀的敲打
有一把瓦刀睡覺就香了
有一把瓦刀就可以踏上行程了
砍磚,斷瓦
不需要利刃,不需要削鐵如泥
就可以砍斷歲月
露出瓦亮瓦亮的特質(zhì)
必須像他們一樣
用一雙手看待事物
不經(jīng)意間,完成抓舉、挺舉
一個人就是支撐的立柱
大地上的風(fēng)
風(fēng),吹不破紙糊的東西
卻能覆蓋村子以外的視野
隔著一座山,吹過來,還是
你散發(fā)的樣子。我也一樣,吹散
落在廣袤的盆地里
風(fēng)吹散初戀的記憶
我已經(jīng)走得太遠,偏離母親的懷抱
在故鄉(xiāng),風(fēng)的利刃磨刀霍霍
像鷹隼或傳播的飛語
多少年來,一直解剖堅硬的石頭
螞蟻兄弟的脾氣
螞蟻寫喜歡的東西,像在泥土里面
筑巢。天很晚了
他執(zhí)意留下我們吃飯
三個人,六個菜,一瓶白酒
這是他一畝地才能產(chǎn)出的收入
都知道螞蟻脾氣不咋好
趙集鎮(zhèn)派出所曾喊去問話
畢竟鄉(xiāng)里鄉(xiāng)親,沒有為難就放了
人從下往上看,很容易發(fā)牢騷
就像人從上往下看,容易指點江山
河北村
這里是一個極其安全的地方
馬莊鄉(xiāng)三縣交界,西南地委地下交通站
四公里,車子走了半個小時
同行的老師顯然急躁
我喜歡這曠野的神秘
繞著大致方向,終究會抵達河北村
地分東西,人分南北
螞蟻兄弟住在河北村
隔著中國,隔著省市,隔著城鄉(xiāng)
辭別時,雪花拍打成淚
野菊花
我一向認(rèn)為,母親
使勁將兒子變廢為寶的人
我不知道母親怎樣打發(fā)時間
時間掰成兩半,嘮叨
磨光了那把鐵剪
母親把后山野菊花采下來
插滿一整排罐頭玻璃瓶
放在屋里面,列隊般等我回家
直到裝進有貨物的后備箱里
也把秋天塞滿我的車子
才露出一絲微笑
節(jié) 氣
冬天始于鄉(xiāng)村
先干冷。樹葉,紛紛預(yù)警
雪,按郡縣劃分??h城的空氣
凝固在先秦
小診所,偶爾擠滿了人
談?wù)搰H紛爭的時候
針頭會時輕時重
鐵匠鋪打著鐮刀、镢頭、火鉗
一場又一場雪,從西伯利亞刮過來
然后從河流上岸,一片一片
鄉(xiāng)村便有了落款
?
責(zé)任編輯 曉 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