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彤彤
(作者單位:蘇州大學傳媒學院)
live house是live music house的簡稱,指一種小型的音樂現(xiàn)場表演場所。live house的形成需要具備兩大基本要素:一是專業(yè)的音響設備、舞臺燈光,二是具有能夠調動現(xiàn)場氛圍的傳播主體。live house最早出現(xiàn)在日本,隨后風行于歐美,直到21世紀初中國才出現(xiàn)了live house表演形式,但也僅僅是出現(xiàn)在經(jīng)濟較發(fā)達的一線城市。隨著媒介技術和經(jīng)濟的發(fā)展,近年來我國live house的數(shù)量如雨后春筍般迅速增長,live house作為獨立音樂的重要傳播載體已深入年輕群體當中。獨立音樂作為一個集合概念詞匯,是對多種音樂類型的總稱,其含義經(jīng)過幾十年的發(fā)展變化逐漸擴大,結合當前社會對獨立音樂的認知可以將live house作為獨立音樂的一種進行研究探討。獨立音樂不同于大眾流行音樂,屬于亞文化的組成部分之一,我國的獨立音樂最早出現(xiàn)在20世紀80年代,主要以搖滾樂出名[1]。在媒介技術和社會的不斷進步下,小眾音樂受到越來越多人的青睞,因此本文將live house這一青年亞文化作為研究對象,對其在傳播過程中的場景符號建設和主體身份認同進行分析,并結合新媒體時代的背景闡述青年亞文化,探究新媒體對live house音樂亞文化傳播的影響。
live house的選址一般傾向于酒吧、商業(yè)街區(qū)、文化創(chuàng)業(yè)園等,在外觀結構上會有辨識度較高的門牌標識,也會對空間結構進行設計,以達到比較好的視覺效果。live house的演出風格大多為搖滾、金屬等律動性和節(jié)奏性比較強的音樂類型,觀眾在觀看過程中會表現(xiàn)出跳動、搖擺、吶喊等互動行為,也會有少部分live house以民謠為主要演出方式,基于感性共鳴來帶動觀眾的情緒。live house作為亞文化音樂的表演場所,經(jīng)常會有一些個性特別鮮明的標語、海報等,在整個空間營造出一種獨特的亞文化氛圍,也正是這種氛圍吸引了更多的青年亞文化群聚集在此。觀眾在對這些視覺符號進行消費的過程中,其作為符號的一部分也被呈現(xiàn)在其他觀眾面前。斯圖亞特·霍爾(Stuart Hall)的編碼-解碼理論認為,解碼是主體根據(jù)自己的認知環(huán)境對當時情況進行的一種主觀理解,觀眾在live house場景中觀看到的一切就是符號化表達和消費的一部分。
在live house的場景表演中,傳播主體主要分為表演者和觀演者;傳播主體的符號呈現(xiàn)主要體現(xiàn)在兩部分,一個是表演過程中的文本符號表達,另一個是傳播主體在演唱時的肢體語言。觀眾對文本的表達可能不會基于傳播者原本的意義方向進行理解,而是通過自己的意識形態(tài)完成重新建構。當人們進入特定場景中,會習慣性地根據(jù)整個大環(huán)境去理解看到的文本符號,同樣當人們進入live house中,也會對其中的文本符號進行亞文化的解讀。在演出當中經(jīng)常會看到樂迷們手持大旗隨著音樂左右搖擺、吶喊,這種“搖大旗”的互動方式是觀眾對表演主體表達狂熱和喜歡的一種方式。不僅如此,旗上的文本符號也是演唱者和觀看者的溝通橋梁,從而讓雙方獲得在同一個場景下的情感共鳴[2]。除此之外,演唱者的文本歌詞也作為一種符號表達在live house中進行傳播,獨立音樂不僅僅是因為他們鮮明的曲風而受到樂迷們的追捧,更是因為他們的歌詞也非常具有感染力,風格鮮明的歌詞構成了樂隊和樂迷之間的對話與傳播。在肢體語言的表達方面,live house中也會有一套約定俗成的動作表演,在現(xiàn)場音樂的表演中觀眾會舉起雙手隨著音樂節(jié)奏進行搖擺。除此之外,其他樂隊在表演時觀眾也會進行相應的肢體表達,完成一種互動儀式。在live house中較常見的互動表現(xiàn)為“開火車”,其中一位樂迷作為車頭進行引導,后面的粉絲自成隊列一個人搭住前一個人的肩膀,跟隨節(jié)奏進行圓圈式的向前走動,這種表演形式?jīng)]有固定的開始和結束時間,只是在音樂高潮時由觀眾自發(fā)組織,這種表演形式極強的互動行為是live house音樂亞文化中重要的主體符號建構。live house作為專業(yè)的獨立音樂表演空間,其本身是獨立音樂符號化的標志,而作為傳播主體的表演者和觀演者在視覺上呈現(xiàn)出的符號和元素更是青年亞文化的符號化表達方式。
社交媒體中對圈層的概念并沒有明確的界定,大多數(shù)時候圈層是社群和小群體的另一種表達,它可以是社交平臺上因為某種興趣和特點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對于live house的觀眾來說,他們會因為對音樂有相同的認同感而形成不同的圈層,如搖滾圈和民謠圈,但這些區(qū)隔開的圈層具有流動性和滲透性,會逐漸融合成一個獨立音樂亞文化的大圈層[3]。在線上形成的音樂亞文化圈層以live house為連接點進行線下的信息傳播和人際交往,隨著個人接觸圈層的增多,現(xiàn)實當中的人際交往會體現(xiàn)出不同圈層的表達范式和思維,同樣也體現(xiàn)出獨立音樂亞文化在圈層之間的傳播。
自我認同是指個人主體對自己的肯定,對自我的認同在實踐活動中產生并反作用于自己。雖然小眾音樂相對主流音樂的傳播范圍和渠道相對狹窄,但獨立音樂青年亞文化群體需要在獨立音樂的實踐活動中去尋找自我認同。在live house中聽自己喜歡的演唱歌手的音樂、遇到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便是個體自我建構的過程,也是青年亞文化群體獲得自我認同的重要方式之一。社會學家安東尼·吉登斯(Anthony Giddens)指出,自我認同并不僅僅是被給定的,而是在個體的反思活動中被慣例性創(chuàng)造和維系的某種東西,自我認同的過程也是個體以他人為參照進行自省的過程。live house作為一個小型的音樂觀演空間,成為獨立音樂青年亞文化群體構建群體認同的重要途徑之一,受眾在這個空間當中沒有明確的社會階層和等級的劃分,每個人在這里都擁有平等享受音樂的權利。而且,live house的場景表演為青年提供了一個沒有社交壓力、生活壓力,可以暫時忘記生活煩惱和焦慮的群體狂歡空間。在這里他們可以隨著節(jié)奏搖擺、吶喊、跳躍,建立起屬于自己的亞文化精神樂園,形成壁壘堅固的圈層。
live house作為一個小型音樂空間為青年亞文化群體提供的不僅僅是一個自我認同的互動場景,更讓獨立音樂青年亞文化群體在這里獲得了歸屬感和情感上的共鳴,雖然他們當中的年輕人標簽是自我、對抗、獨立等,但在live house中看到的千千萬萬個不同的“我”在本質上又有著相同的屬性,可以通過以live house為連接的圈層進行社交互動,滿足自己的情感需求。媒體算法技術的發(fā)展給每個人都打造了一個專屬的信息界面,公眾也可以通過互聯(lián)網(wǎng)上的信息到達自己感興趣的線上圈層,并通過線下的社交活動完成對自我情緒的紓解。在live house的演出過程當中,更多體現(xiàn)的是青年亞文化群體圈層內部的傳播,一方面,當他們在現(xiàn)場表演當中獲得情緒釋放和滿足感時,會傾向于和有共同話題的人群進行溝通表達,以此來獲得認同感;另一方面,他們也是作為獨立音樂亞文化群體進行情緒釋放和情感表達,個體進行感受表達的過程也是live house獨立音樂青年亞文化對他們產生影響的過程。
當前社會中的live house以一種溫和式抵抗的方式存在,當前的青年亞文化群體實踐活動更多是一種自我表達和抒發(fā)情緒的方式。近年來,我國的文化事業(yè)得到了空前的進步,獨立音樂也找到了屬于自己的生存空間,這表示獨立音樂發(fā)展之初并不具有強烈反抗主流文化的意味,只是一種自我宣泄和表達的實踐方式。同時,新媒體的語境為獨立音樂亞文化提供了一個更加包容開放的空間,受眾的選擇權增大、話語權提升,青年亞文化群體的表達方式也發(fā)生了變化,在虛擬空間的傳播減少了現(xiàn)實中色彩鮮明的標識和街頭文化,并沒有極端化的情緒和明確的抵抗[4]。這與伯明翰學派認為的音樂亞文化已有明顯的差異,伯明翰學派筆下的搖滾樂是試圖挑戰(zhàn)主流文化的行為表達,而如今的live house更多是對自由、熱愛和情感的追求,更加趨于溫和式的反抗,是一種集體自我療愈的行為。
在獨立音樂亞文化不斷發(fā)展壯大的過程中,也難以逃避商業(yè)收編的情況[5]。首先,從音樂人的角度來看,因為自身原創(chuàng)的音樂受眾范圍比較小,會受到生活壓力和家人反對等阻礙,更傾向于選擇簽約唱片公司讓自己走上更大的舞臺。同時,在新媒體運營包裝下刮起的“樂隊風”也讓更多的唱片公司把目光聚焦在獨立音樂人身上,兩者的互相所需也是獨立音樂亞文化被收編的重要原因之一。歌手在有經(jīng)濟條件的支撐下會全身心地創(chuàng)作更好的作品,為受眾呈現(xiàn)出更完美的舞臺,同樣一些獨立唱片公司也會通過后臺運營和操作去推廣更多優(yōu)質的原創(chuàng)作品。如此一來,不僅為獨立音樂人提供了專業(yè)化的管理和運營團隊,也推動了我國獨立音樂的發(fā)展,實現(xiàn)了小眾音樂領域藝術性和商業(yè)性之間的平衡。其次,從受眾角度來看,對于原創(chuàng)歌手周邊的購買不僅僅是消費音樂,更是消費音樂這個符號所代表的圈層,也就是讓·鮑德里亞(Jean Baudrillard)所提到的消費社會,個體通過對符號的追求來獲得精神滿足,以此尋找身份認同。
在時代的變遷和互聯(lián)網(wǎng)技術的發(fā)展下,處于邊緣位置的亞文化不斷發(fā)展,并與主流文化以各種形式進行碰撞與交融。伯明翰學派認為,獨立音樂在誕生之初的標榜標簽是反叛、獨立、自我[6],但隨著時代背景的改變及互聯(lián)網(wǎng)技術的快速發(fā)展,獨立音樂的概念有了更加廣泛的解釋,live house中所表演的歌曲和活動也呈現(xiàn)出多元化、年輕化的特點,同時模糊了音樂亞文化與主流音樂文化之間的邊界,兩者之間的排斥性逐漸減弱。許多剛開始在小眾圈層里傳播的民謠、搖滾等歌曲經(jīng)過live house的演出和商業(yè)利益的運營操作火遍了大街小巷,開始逐漸被大眾所熟知,甚至走上了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這也證明了獨立音樂在逐漸與主流文化進行碰撞與融合。live house作為獨立音樂的載體,以自身的形式在修補和平衡主流文化之間的關系。與此同時,新媒體語境下的話語權也為青年亞文化的發(fā)展提供了偌大的空間,主流文化和亞文化之間的界限不斷被模糊,兩者之間呈現(xiàn)出包容理解的趨勢。live house作為小型音樂觀演空間,正在吸引更多青年人融入其中,并以一種嶄新的方式和話語風格走進大眾的視野,在探索自身圈層互融與創(chuàng)新時不斷地影響著主流文化音樂的發(fā)展方向。
live house在媒介技術和經(jīng)濟助推下成為當前音樂亞文化表現(xiàn)的新載體形式,并憑借場景傳播和圈層傳播吸納更多青年群體融入其中。live house受歡迎的背后是當代青年群體意圖逃離社會壓力、短暫追求自由的心理寫照,也是小眾音樂作為心理慰藉和商業(yè)模塊不斷從邊緣靠近主舞臺的原因。live house作為小型音樂觀演空間,在完成自身符號建構和場景呈現(xiàn)的同時也為受眾獲得身份認同和實現(xiàn)情緒釋放提供了合適的場合,其在場景傳播中通過文化符號營造的平等獨立、自由熱愛氛圍成為觀眾建構自我、消費社會的助燃劑,同時精神情緒上的滿足也會反哺live house線下現(xiàn)場和線上圈層的再傳播。新媒體語境下小眾音樂憑借自身的多元化和創(chuàng)新性逐漸與主流音樂文化在碰撞中融合,雖然難以逃避商業(yè)收編的過程,但以live house為代表的獨立音樂并不會完全喪失亞文化原本的真實性和社會意義,反而會在青年亞文化群體的反哺和主流文化的影響下煥發(fā)出新的生機活力,實現(xiàn)藝術性和商業(yè)性之間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