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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野趣留鄉(xiāng)愁

2024-02-21 02:09侯志明
美文 2024年3期
關鍵詞:牛馬成都

侯志明

成都的雨

對我這樣一個出生并長大在荒漠草原的人來說,成都的雨是別致的。

成都的雨完全不同于家鄉(xiāng)的雨,除夏季的極端天氣外,一年四季多數(shù)時候是潤物無聲的小雨。

在我的家鄉(xiāng),年降雨量大概在130毫米左右,超過250毫米的年份極少,雨是相對稀缺的資源。一滴雨下下來,無論是經(jīng)過樹梢還是徑直穿過空氣,都會在泥土中滴出小小的坑,大如紐扣,小似黃豆,好幾天不會消失;即使滴在石頭上,也要帶上泥土的印跡,這是雨的蹤跡吧,仿佛在告訴人們:“這次我們下得不少呢!”

成都的雨不是這樣的。成都一年中從天上降下來的雨幾乎是我家的十倍。沒有風塵,每一滴雨都是潔凈的,落到地上也不會留下其他痕跡。

我家的雨總是和冷空氣裹在一起的,下著下著,雨就會變成冰雹;也總是和風裹在一起的,所謂風雨交加一定說的是我們家的雨。成都偶爾會有疾風暴雨,有時甚至非??裨辏唤?jīng)常。當成都下起這樣的少見的雨的時候,我常常辨不清南北東西,更不知身在何處。

我家的雨,也經(jīng)常是雷聲大雨點小,有時候濃云密布電閃雷鳴,看著盼著要下雨了,卻滴了一兩滴,就隨風而去無影無蹤了。有時候下著下著就下出了太陽,真的是東邊日出西邊雨。后來我發(fā)現(xiàn),我家的雨是急就的,成都的雨是充分醞釀的,是要先把云彩一縷一縷地拼塊,一塊一塊地鋪開,一層一層地摞起,才開始慢慢地下。因為準備充分,一下就是兩天三天或者更長。

“雨來細細復疏疏,縱不能多不肯無”,楊萬里的這首詩雖不是寫給成都的,可成都的雨與之類似,不分季節(jié)。

在成都的雨中漫步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成都的雨是十分柔軟的,落在身上幾近沒有感覺。它很溫柔,很綿軟,即使冬天也沒有多少冷意,卻總像有一只手在輕輕地輕輕地撫摸。這是一種完全不同于北方的感受。如果在享受著這種感覺時,還有閑情逸趣留意你的前后左右,你會看到掛在尖尖的青草上的雨滴,那樣晶瑩剔透,像剛出生的嬰兒酣睡在母親的懷抱里,不用擔心風的干擾。你會看到緊緊抓住一朵鮮艷玫瑰或者蓮花不松手的一連串的雨滴。落在所有花上的雨滴幾乎都是一串不是一滴。不知是花迷住了雨,還是雨迷住了花。“細雨魚兒出,微風燕子斜”,會忽而出現(xiàn)在你的眼前,忽而出現(xiàn)在你的腦海。

在成都的小巷或者公園,你還會看到,穿著短裙或者旗袍,打著一把傘在雨中緩緩漫步的女子,你一定會把她想象的像這小雨一樣柔軟、細膩;一定從她輕盈緩慢的步履想象過她的美麗和憂郁。想著想著就會進入民國的文人在我們的心上刻下的那種特有的情調。是的,就是一種情調,附著詩意的情調。此時,就連知了也會癡迷地忘了歌唱,靜靜地陶醉去了。

小雨,也許是因了自己的細碎和準備充分,下起來就沒有要停的意思。老成都的市民,可能都讀懂了唐寅的那首“雨打梨花深閉門,忘了青春,誤了青春”的詞,也可能最知道成都的雨的習性,所以他們從不等待雨停了再走出家門去。他們總要在公園里頭、小巷深處撐一把大傘,或者坐在濕不了身的屋檐下,穿個短褲汗衫,趿拉個拖鞋,翹起二郎腿,有一下無一下?lián)u著蒲扇出來品茶、打望、擺龍門陣、掏耳朵。細雨中,密密麻麻的大廈高樓也不像往常那么暈眩,腳打后腦勺的生活節(jié)奏也會放慢。你會覺得,其實這才是真正的成都。

所以,成都的人,即使這樣的雨連續(xù)下個十來八天也并不煩躁。有這樣的景致煩躁什么呢?

就連成都的農村也會在細雨中展現(xiàn)出一幅頭戴斗笠身著蓑衣點綴在花草中的油畫般的美麗。仿佛王建的“雨里雞鳴一兩家,竹溪村路板橋斜。婦姑相喚浴蠶去,閑看中庭梔子花”寫的就是雨中的成都一景呢!

如無雨中漫步的經(jīng)歷,是無論如何讀不懂成都和成都的這種詩意和情調的。這種情調只能生長在類似成都這樣的雨中,或者類似這樣雨中的成都。很難想象北方能出現(xiàn)這樣的情調。

成都說自己是一座來了就不想走的城市。若問為什么?官方會一本正經(jīng)地告訴你。既宜居又宜業(yè);民間會繪聲繪色地告訴你。既好吃又好玩。而我卻總以為這樣的答案太過簡單、功利而并不完整,至少還得加一句:有詩意有情調。包括這雨中的詩意和情調。

這也恐怕是自古以來文人的共識。

“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是寫成都寫得最好的一句詩,但是,如果你認為這是寫成都的花,那就錯了,杜甫寫的是成都的雨。

成都的雨是恰到好處的,是浸泡在詩畫里的,是令人陶醉的!

成都聽雪時

我從來不曾聽到過雪的聲音,在成都這場罕見的“大”雪之前。

這場雪一定給成都人帶來不少驚喜、歡樂,也留下了十分鬧熱的印記。僅從微信被反復的刷屏就足見其受關注的程度。下到成都的雪,受到如此熱情的款待,不知他處有過否?也不知是否有點受寵若驚?成都卻著實因為這場雪興奮了一天。

看成都的雪,不, 應該是聽成都的雪。成都的雪稍縱即逝很難看到,只能聽。聽人們的驚喜驚異,聽人們的贊美抒情,聽人們的小題大做。用一句成都的方言說,一時讓人搞不懂是成都鬧麻了雪,還是雪鬧麻了成都。就在這熱鬧非凡的時刻,我看到了山西作家、掛職四川的李俊虎先生寫的一首打油詩,名曰《蓉城初雪》:“成都初降雪,擁書懶出門。滿城雀躍者,不是北方人?!?/p>

這首詩我為什么記住了,因為暗合了我當時的心態(tài)。由是,想到了塞北的雪、老家的雪。

的確,對于一個北方人,至少在我塞北的老家看來,成都的這場雪,是不能稱作“下”的。只能說“飄”了點雪花,或者連“飄”也談不上,只能說“斗了點清雪”。是的,是“斗”,這個字很準確,有點逗弄、戲弄、逗你玩兒的意思。下,是持續(xù)不斷的、厚厚實實的、無聲無息的、遮天蔽日的、到處彌漫的。我出生在雪域高原上,從大人們的對話中早已懂得了“斗”“飄”“下”的含義。他們經(jīng)常會說“斗了一下午的清雪,晚上又飄了那么多雪花,夜里要——下——了”。他們會把“下了”兩個字的聲調拉得很長,那當然是在強調判斷的準確。我就會明白,也許只要個把小時,雪就可以把多彩的大地涂成白茫茫一色。

如果連下好幾天,大地會被雪厚厚地完全覆蓋。沒有大風,雪會紋絲不動地趴在地上。只有風來了,雪才會被吹到溝里、墻下、山崖邊,或者依托一叢叢相連的荊棘,自己堆積成一座雪山。

雪覆蓋了大地后會給所有的動物帶來生的困難,但給我們漫長的童年歲月也帶來了不少的歡愉和鬧熱,這種鬧熱絕不是成都式的。

野兔子是草原上的一種小動物,平時難得一見,但在大雪覆蓋了草原后,到處可見。雪停的清早,它們就會急急忙忙地跑出來覓食,就會把自己鮮明的足跡清晰地打印在雪地上。你若跟著雪地上的蹄印走,一定會找到它的老巢,活捉一兩只也絕不意外。餓極了,它們會不找自來,悄悄地潛入你家的羊圈牛圈馬圈或者柴草垛里。如果你有準備,先把門關了,那一定是甕中捉兔。肉可以大快朵頤,皮子還可以做成帽子、手套。那時你真會感謝大雪的恩賜了。

樹上積雪后,鳥也失去了最后的覓食處。這時,只要你用鐵鍬鏟去了覆蓋在地上的雪,露出黑色的土地,哪怕只有一小片,也會白黑分明格外顯眼。鳥的眼一定比人的尖,它們會立即發(fā)現(xiàn),等你一離開,馬上就一窩蜂地涌來。這時,你只要放上捕鳥的器具,就會有不小的收獲。捕鳥都有什么器具呢?說來也簡單,只是一塊安了套線的木板。這些“器具”誰發(fā)明的我沒有考證過,但我們用的都是自己做的。隨意找一塊兩尺多長、半尺多寬的木板,鉸幾根馬尾上的長毛(最好是白色的),然后把馬尾毛兩根并一根,搓成線,做成一個雞蛋大小的、可以收縮的小圈,用錐子在木板上錐一個半厘米深的眼,把小圈的一頭塞到那個眼里,再把一小塊蘸了水的棉花填進去,用錐子錐實錐緊,放在外面冰凍,器具就做好了。把做好的器具拿到鏟出來的土地上,用土虛掩一下,使鳥們不至于害怕,然后撒一點小米之類的鳥們愛吃的食物,你就可以躲起來了。你會看到一波一波的鳥飛過來,落下來,瘋狂奪食。這時,總有鳥會被套住,且越掙扎越緊。這時你就可以沖過去整理你的戰(zhàn)利品。往往不是一只,有時候會是兩三只。收獲了這一波,再等下一波,如是往復,一天下來,最多時可以捕獲幾十只。我記得那時我們捕獲的大多是畫眉、麻雀等。也套過野雞之類的,除了需要更結實的工具,套路是一樣的。

這幾年,北方的雪也在減少,而人們保護動物的意識卻在增強,曾經(jīng)的捕鳥野趣也就隨著我們這代人童年的消失而消失了——而且也早該消失了。

我們的村東有一條河,冬天會形成厚厚的冰,雪一下,冰面分外得滑。那是孩子們天然的滑冰場。整個寒冷的冬天,孩子們的大多數(shù)時間在這里度過,每天幾乎要到凍紅臉凍痛腳肚子餓才悻悻地走回家。這種玩法在北方至今還能看到。

有一年,雪大,幾十只野黃羊從北山上沖下來,在人們的追趕下,有一只跑上了冰面。出乎意料的是,在雪地里、土地上飛奔的黃羊,一踏入結冰的河面,就完全不能自主了,一動就摔倒,摔了幾次,或者是摔痛了或者是摔累了,只好一動不動地趴在了冰上。看到這一幕,追逐的幾個年輕人激動萬分,如獲至寶,解下自己的褲腰帶,牢牢地拴在羊角上,準備把它拖出冰面,拖回到村里。他們沒花多大的力氣就把獵物拖出冰面,可哪里料到,這頭黃羊一離冰面,就展示了野性的力氣和威猛,連沖帶突,幾下就戰(zhàn)勝了幾個手提褲子的男人,揚長而去了。這幾個男人也因此成為一個笑話,常被村人說起。

雕雪人,也是童年時年年要做的事。我說是雕雪人而不是堆雪人。我們家的雪厚實而粘連,時間長了,會擠壓得如冰塊。只需用鐵鍬切割一大塊雪,把它立起來,然后用工具精心雕出一個完整的人。完全不似魯迅說的堆一個上小下大、分不清是“壺盧”還是“羅漢”的雪人,而且還要誰家的大人來幫忙。我就曾獨自做過高達兩米多的雪人,找一個舊帽子給它戴到頭上,安兩粒羊糞當眼睛,安一粒馬糞做鼻子,插兩個樹葉子當耳朵,然后掏一個大大的嘴巴。這件事一般是在臘八前做,臘八的早晨要把紅粥喂進它的大嘴里。寓意是什么不知道,但那白的雪人,紅的粥,對比分外顯眼,如今依然藏在記憶深處。

北方的冬天,下了第一場雪后,家家戶戶就陸陸續(xù)續(xù)開始殺豬殺雞宰羊了。如果不殺,天太冷,所有的動物都會一天天瘦下去,這一點不比四川,要等到春節(jié)前才宰殺。那時也沒有冰箱冰柜,殺好的雞羊豬就只能埋進雪里保存,就如南方只能煙熏了保存。這樣的事我沒少參與過。先在地下鋪一層干凈的雪,把要埋的肉放進去,再在上面蓋一層干凈的雪,然后在雪上面澆一些水。這樣,一個堅固的冰窖就形成了。沒有專業(yè)的工具,是無法輕易打開的。所以也從不擔心狗之類的食肉動物的侵害。這種天然的雪藏方法怕是如今號稱最環(huán)保的冰箱也無法比擬吧。

雪,是大自然賜予人類的一種獨特資源。在賜予資源的同時,也賜予了一種獨特的生存方式。

成都聽雪時,我的思緒像脫韁的野馬,早就跑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那地方是雪的故鄉(xiāng)。那地方,不似成都,雪是從不稀缺的。而在新年之際,把這種北方獨有南方奇缺的東西作為一份禮物賜予了成都,我便覺得大自然對成都的偏愛有點露骨而不含蓄了。

凡是賜予,都須感恩。而成都人的鬧熱是深切飽含了這樣的意蘊和情感的。

雪落無聲卻有痕,這是在北方,可以看。

雪落有聲卻無痕,這是在成都,只能聽。

瞧吧,2021年這場早來的雪,一定是豐年的吉兆。

成都的春

立春一過,我總要向外地的朋友發(fā)出邀請:來成都玩兒,不要錯過最美的季節(jié)。多少年來一直如此。

是的,在我看來,立春前成都太過寒冷,立夏前后又太過炎熱,只有立春過后大約一個多月的時間,不冷不熱氣候宜人,萬紫千紅景色迷人,是成都最美的季節(jié)。

成都的冬天是由立春的到來宣告結束的,此后氣溫出現(xiàn)明顯變化,會從原來的十攝氏度以下,一下子升高到十幾攝氏度甚至二十攝氏度,弄得很多還包裹在大衣大氅里的人措手不及。但不是所有人,盡管還有乍暖還寒的日子,一些如春一樣蓬勃的少男少女們(也許不完全是少男少女)會相時而動立即換裝,短衣短裙短褲、蕾絲長襪,還要將本來就遮不住肚皮的襯衫挽個疙瘩,懸在肚臍眼之上,千方百計亮出更多白嫩的肌膚,充分沐浴春光汲取春的養(yǎng)分。感覺整個城市陡然間因之而青春了很多清爽了很多。

蘇軾說春江水暖鴨先知,城里的春卻是少男少女最先知。

立春前的雨沒有規(guī)律,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立春后的雨多是下在夜里,下得溫柔靜謐細膩。估計上千年了,一直是這么下的,否則不會有杜甫的“好雨知時節(jié),當春乃發(fā)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也不知道這雨是不是怕傷到正在含苞待放的花蕾?是不是怕占用了白天的明媚春光?

夜雨驅了霧霾,也把所有的樹木、花草清洗了一遍,甚至包括空氣,所以春日雨后的清晨是格外清新的。和陰沉沉濕乎乎冷颼颼的冬天比,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走出家門,由不得要張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了,這時便懂了沁人心脾的含義。不但沁人心脾,也賞心悅目。如果你留意,總有幾滴沒有來得及躲起來的雨,還掛在待放的花蕾上、樹梢尖,晶瑩剔透、戀戀不舍、欲說還休。總有幾只早起的小鳥相互拍打嬉戲、嘰嘰喳喳、飛來飛去。此時,即使你不說出口,也一定會在心里想:春天真美!

“律回歲晚冰霜少,春到人間草木知”,這是又一位川籍文豪張栻對春的感嘆。

花漸次開放了,最先開的大概要數(shù)水仙花、梅花、迎春花。紅色艷麗的水仙花除園林家庭外不多見,但梅花、迎春花處處都有。蠟梅花更會在立春前綻放。

立春半個多月后便是雨水,雨水一到,雨量明顯增加,加上氣溫升高,更多的花都會開。如粉紅色的櫻花、桃花,白色的梨花。

這樣明媚的季節(jié)、清新的季節(jié)、花開的季節(jié)、溫潤的季節(jié),城里人最先待不住了,三三兩兩地約了去踏春、賞花、品茗、曬太陽、放風箏。很多人恨不得臨時安一個“家”在這春天里,于是支起帳篷、鋪好氣墊、安好炊具、備足食材,還有紅酒啤酒,老老少少地集結于這個只屬于陽光、花的時光。這種氛圍,這種景致,你會覺得這絕對是一個沒有憂愁沒有疾病沒有死亡只有生機的季節(jié)。

這個時節(jié),我一定不會待在屋里,無論如何都要走出家門,而且很急迫,因為我知道成都春的矯情和短暫。我可以不去很多地方,但必須到鄉(xiāng)村去,去看一種花,一種不會開放很長時間的花。她(請允許我這樣稱呼)不名不貴,不嬌不艷,無人不識,甚至很難稱得上花。但我與她有一種特別的情感,曾因特別的情感為她寫過兩首蹩腳的打油詩。

其一

春風帶雨來,

春神喜徘徊。

遍地金黃色,

此花是誰栽?

其二

春風吹百花,

赤橙藍紫開。

金黃一怒放,

占盡大舞臺。

什么花?油菜花。誰栽的?老百姓。試問哪一種花敢和它較勁兒?那么金黃燦爛、那么耀眼奪目、那么為數(shù)眾多、那么遼闊無垠。我確實是喜歡油菜花的,喜歡它平凡普通,色彩單純,不妖不嬈,不嬌不嗲。無論高山平原,無論懸崖溝壑,都保持了旺盛的生命力和奪目的色彩。我甚至堅信,成都的春天可以沒有許多花,但不能沒有油菜花,否則是不可想象的。

我經(jīng)常會在比我矮不了多少的油菜花間漫步,任憑黃色的花粉沾滿我的衣褲。只顧吐納菜花的醉人香味,靜觀蝴蝶的上下翻飛,凝視小小的蜜蜂不住地搓著兩條細長的腿、撅了屁股、專注于4 只花瓣托舉的花蕊??粗粗阆肫饏浅卸鞯哪鞘住对伔洹吩姡骸按┗ǘ攘w如箭,粘絮尋香似落星。小小微軀能負重,器器薄翅會乘風?!?/p>

我還會折一截鮮嫩的油菜桿兒,剝了皮,放進嘴里慢慢地咀嚼,那種略帶微辣的清香是獨特而可以回味的。我猜想沒有人吃過這種東西,因為有一年當我這樣做時,幾位朋友大吃一驚。而我是打小就把家鄉(xiāng)的油菜桿兒當美食當干糧的。

油菜花開的時間并不長,也就半個月左右吧。一不留神它就走了,會把金黃涂成墨綠。這時在我的心里成都的春天結束了。此時此刻,我會無意識地反復默誦“春歸何處?寂寞無行路。若有人知春去處,喚取歸來同住”的古詞。這是黃庭堅的嘆惋,春來春又去,年年歲歲,春去春又來,歲歲年年,實在不知道共振了多少人的同頻情感。

說成都的春一眨眼就過,有點夸張,也并不過分。

成都的春是短暫了一點,但風姿綽約、生機一片,令人心旌搖蕩!

童年野趣留鄉(xiāng)愁

有人終其一生要努力掙脫的事,有人會花大量的錢財去追逐;

同一件事,對有的人是無奈,而對有的人則是浪漫。

——題記

所謂鄉(xiāng)愁,應該是以童年的記憶為主吧,而記憶的組成一定有野趣、苦澀和艱辛,也一定有快樂!

我出生在烏蘭察布草原一個半農半牧的家庭里?;哪牖哪牟菰A賦,決定了所有植物動物和所有生命的生長方式及姿態(tài)。當它們沒有足夠的能力選擇和改變時,它們必須用所有的精力來適應,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努力不要被淘汰。

上高中前,也就十五六歲時,我在緩慢的成長過程中,已經(jīng)漸漸學會了做農牧民要做的大多數(shù)活兒。比如放馬放牛,放豬放羊;扶犁耕地,種地收割,騎馬駕車;我甚至學會了殺豬宰羊,剝皮剔骨,刮腸子倒肚子。那時還沒有拿到初中的文憑。

大約是十一歲時的一個暑假,父親把我送到一個姓郝的皮匠手里,希望我能學點兒手藝。在這個偏僻如隱居、封閉如隔世的貧窮地方,也曾讀了一點兒書、識得幾個字的父親雖然很重視孩子們的讀書,但也不得不做“兩手準備”——萬一讀書不成,好有個謀生的“伎倆”。我大概只待了三天,有一天中午,趁人不備,偷偷用刀在自己的手上劃了一個小口子,然后就哭著逃了出來。

那個年代,農村還沒有改革,還沒有包產到戶,仍是大集體。所有集體的事,家家有任務,娃娃也不例外。

我逃離了臭烘烘的皮匠坊,卻逃不脫擺在面前的種種苦力活兒。貧窮的家庭養(yǎng)不起一張吃閑飯(不干活只吃飯)的嘴,哪怕他才僅僅十來歲。面對這些苦活兒,我唯一能做的是靠自己精瘦的“智慧”在眾多的活兒里選擇最不苦和好玩的活兒,而且我成功了。今天看來,我實在是“聰明”得很。

每年暑期,正是塞北作物收割的季節(jié),拔麥子、割莜麥、挖土豆都是苦力活兒中的苦力活兒,這時也是一年四季最熱的季節(jié)。為了逃脫這些苦力活兒,同時為了過騎馬的癮、好玩的癮,我和另一個同伴就去說服生產隊長,把放馬放牛的活兒給我們,讓原來的牛倌馬倌去地里干更苦的活兒。隊長摳摳腦袋,可能覺得兩個娃娃可以頂替兩個大人巨劃算,也就在疑慮中答應了。所以,從八九歲起,我就開始了斷斷續(xù)續(xù)的放馬、放牛、放羊的童年生活。之所以說斷斷續(xù)續(xù),是因為僅限于暑期。當時的生產隊大概只有四五十匹牛馬、兩百來只羊。

當年的放牛放馬,也確實是生產隊最俏最輕松的營生。

生產隊的牛馬,除了冬天之外,平時都圈在兩個土坯圍起的圍墻里。有時候牛馬是分開的,有時候又是混在一起的。每天早晨出圈,中午回來飲水休息,下午兩點多再出去,太陽落山后回來。

當了牛馬倌,第一好處就是自己可以選擇確定一匹坐騎,沒有坐騎追趕不上其他的牛馬。坐騎的背上要捆扎一條羊毛搟的氈子。一是當馬鞍用,使騎馬的人盡量舒適;二是下雨擋雨,冷凍防寒,穿在身上像斗篷,鋪開的功能大致如今天驢友們的帳篷。還有一件東西,就是一根鞭子,鞭子是由鞭桿和鞭梢組成的。鞭桿大約八十公分長,材質要好,還要打磨光滑。鞭梢是牛皮擰成的,上粗下細,有長有短,長的有四五米吧。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打得響亮、打得疼打得狠,鞭子的末梢還要接上一種更細更結實的“道梢”(當?shù)卣Z)。我八九歲時就會揮動長鞭,不但打得清脆響亮,還打得準,可以在四五米遠的地方,準確打死一只小小的螞蚱。放牧,鞭子摔不響,似乎也壓不住陣,因此,每次出場,都要把鞭子摔得震天響?;貋硪惨嗌厮紫拢屓藗冎溃何一貋砹?。

騎馬對一個內蒙古草原的男人來講,是必修的科目,我大概在八九歲就可以獨自騎馬了。我們小孩子騎馬是從來不需要什么鞍、韂等裝備的,即使有,大人們也不會讓我們用,理由是為了安全(當然也有舍不得和怕弄壞的意思)。我們只須有個韁繩,就個高臺一躍而上,信馬由韁。尤其是幾個小伙伴相約比賽,那真是策馬揚鞭、四蹄生風、好不威武,真有草原英雄的感覺。因為人小份量輕,腿短夾不住,經(jīng)常會從馬背上摔下來,也因為沒有鞍韂等羈絆,人會掉得利索,不會被馬拖行而受傷。我是屢掉屢騎,騎到屁股出血,不能坐行,只能躺著。這對一個想學會騎馬的人是必須的歷練,否則是成不了騎手的。這也是童年最深的記憶之一,最大的快樂之一。

在野外,我們有時候會逮一頭一歲多的小?;蛐●R駒來騎,為此,常常會跌得鼻青、臉腫、腿瘸。這是孩子們的常事,大人們也很少過問責怪。

塞北的草原既遼闊而深邃,又遍布山巒溝壑,這其中隱藏著多少秘密,我至今難以說清。

放牧之余,我們經(jīng)常在草叢里、河沿邊、崖縫中尋鳥窩和撿鳥蛋。鳥類雖然不同,但窩大體是一致的,都是安在可以遮風擋雨的石板下、懸崖縫、樹木邊、蒿草里。窩有大有小,但都是圓形的,外邊由較粗的樹枝編織,里面是柔而細的草木,有的鳥在細軟的草木上還要墊一層羽毛。那時生態(tài)好,鳥類多,常有不期之遇。我遇到過的鳥窩最多的有十幾枚蛋,最少的也有四枚,而且很少有單數(shù)。也遇到過已經(jīng)出殼的小鳥,待在窩里睡覺,聽見響動便會一挺一挺地爬起來,張開紅紅的嘴,等待食物。也遇到過正在孵化的。而我們尋找的是還沒來得及孵化的。怎么辨認孵化沒孵化?你可以用拇指和食指捏起一枚鳥蛋,手搭涼棚,沖著太陽,閉一只眼觀察。如果里面發(fā)黑了,那就一定是孵化有日了。如果是清澈的,那就是沒有孵化的,這時我們會摘下帽子,全部拿走。我們在做這些時,總會看到有鳥在身邊飛來飛去并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是啊,畢竟鳥的一個窩就像人的一個家,推人及鳥,這種做法也是很殘忍的。

進入秋季,牛馬的活兒逐漸多了起來。白天,耕地、拉腳、碾場持續(xù)進行,牛馬吃草的時間基本被“工作”擠占,晚上趕著牛馬吃夜草就成了必須。我十歲多一點兒就獨自一人在夜間放過牧。有一次,把牛馬趕到坡上后下起了雨,我就裹了雨氈在一個地壟里躲起來,沒想到太困了,居然睡著了,天快亮我醒來時,發(fā)現(xiàn)身邊沒有一匹牛馬??梢韵胍娢壹背墒裁礃幼?。好在先輩的智慧總能在關鍵時刻幫我渡過難關,他們很早就發(fā)明了給愛偷跑的牛馬戴上一個鈴鐺的土法。夜深人靜,聲音分外響亮。我靜靜地聽了一會兒,便循聲找到了我的牛馬。但事情還是發(fā)生了,雖然牛馬找回了,卻吃了鄰村的莊稼,第二天便有人找上門來。好在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賠個不是也就拉倒了。

夜間放牧,難免遇到難挨的餓肚子的情況。我們會潛伏進生產隊的菜園子偷。其實,那時的菜園子也只有蘿卜、白菜、蔓菁、蔥、土豆等。土豆是不可以生吃的。我們會撿來干透的牛糞,用火柴點燃,再把偷來的土豆放進去,熟后不但可以充饑,那味道也比今日裹了味精的燒烤好得多。我必須承認,想方設法偷食生產隊可食用的東西也幾乎伴生了我饑餓的童年。我的兩個放牧的小伙伴,為了填飽肚子,就曾以調虎離山的計謀,上演過一出堪稱完美的“偷”的惡作劇。那是一個中秋節(jié)的下午,他們踩盤了一個看園子的老人的小屋,發(fā)現(xiàn)老人正在切肉剁餡準備包餃子。他們很興奮,就在附近隱藏起來守候著。天色黑凈后,老人開始煮餃子,剛剛煮好出鍋,外面響起偷東西的聲音,于是老人沖了出去,沖著一個人影追過去。結果不但沒有追上“小偷”,回到小屋卻發(fā)現(xiàn)餃子也沒了。

在我所有放過的牲口里,豬是最容易放的。趕出村,圈到一個河灣里,最好是有水或潮濕的地方,它們就會拱出一片地,倒頭大睡,從不亂跑亂鬧。羊最不好放,它們一出群,就從不停歇,一邊吃一邊走,從早到晚。一個牧羊人一天至少要走上十幾公里,沒有一個好身板,幾乎難以勝任。

藍藍的天上白云飄,

白云下面馬兒跑,

揮動著鞭兒響四方,

百鳥齊飛翔。

要是有人來問我,

這是什么地方,

我就驕傲地告訴他,

這是我的家鄉(xiāng)。

……

這是描寫草原最美的歌,是我童年唯一會唱的歌,也是常常把我?guī)霟o邊想象的一首歌。

在輕風吹拂、綠草如茵、小河蜿蜒、百鳥飛翔的無垠草原上,白日里,我經(jīng)常躺在草地上,頭枕雙手,看湛藍的天空上朵朵白云飄過。看著看著,會把自己想象成孫悟空,威風凜凜作?;ü剑v云駕霧大鬧蟠桃園;夜晚間,又總愛靠在大石旁或敖包下,裹緊雨披,托著下巴,盯住月亮,想象嫦娥如何廣袖長舒,何時重回人間。

藍天和大地,雖然人的生命須臾不能離開,但我從來沒有像童年時那樣親近過。

放牧其實是孤獨和寂寞的,你可能一天也找不到一個說話的對象。而過于孤獨寂寞,如果不能把你變成一個傻子,就有可能把你變成一個有“怪癖”的人。就在那些年,我養(yǎng)成了觀察螞蟻勞動的愛好。我把那些大大小小的黑螞蟻、白螞蟻、紅螞蟻一律稱作黑軍、白軍、紅軍,看它們如何從洞中用嘴含出一粒粒土,整齊有序地壘在洞口;看它們如何協(xié)作,將一只比自己大幾十倍的昆蟲從很遠處搬到“家”門口;看它們如何保護繁衍生命晶瑩剔透的、白色的蛋;看它們如何在大雨來臨前,將自己的“家門”(洞口)堵得嚴嚴實實??催@些仿佛看一部彩色電影,入戲深時甚至親自參與動手幫忙,癡迷地忘了牛馬倌的職責,直至惹出禍來,被人喊醒。

蚯蚓也常常吸引我的注意。一位北京的知青,大概是一位昆蟲愛好者,他曾做過我的小學老師,給我們講過蚯蚓的故事,讓我知道蚯蚓不但是少有的雌雄一體的昆蟲,而且它非常膽小,對賴以生存的土地的敏感近乎有特異功能,即使小小的地震和地表的震動,也絕對會使它們破土而出來到地面。有很多的鳥類,正是掌握了蚯蚓的這一習性,經(jīng)常在松軟的土壤上啄出或敲出響動,引誘蚯蚓出來,然后當美食把它們干掉。是否確實如此?我至今不得而知,但為印證老師的觀點,我在當牛馬倌的幾個暑期,確曾因癡迷而使用了大量的時間。

我至今不喜歡野營和住帳篷,完全和我從小夜間放牛放馬有關。前兩年,夫人趕時髦,花了不菲的錢買了一些野外用的帳篷,多次動員我和朋友們野營,我愣是一次沒去。夫人曾多次問我原委,我都顧左右而言他,從未回答過。有一次,她“威脅”說,我不去朋友們就有意見了。我才向她坦白:我從小夜間放牛放馬,八九歲就裹個雨氈在山坡上、樹林里過夜,遇到過蛇,遇到過狐貍,遇到過刺猬,遇到最多的是我十分討厭的老鼠,擔驚受怕的陰影至今折磨著我。我之所以要發(fā)奮考大學,原因之一就是為了不再到野外過夜,如今好不容易熬出了頭,還讓我花錢去受“二茬罪”,堅決不干。

妻子聽后大笑。

是的,生活已經(jīng)告訴我們,有人終其一生努力掙脫的事,有人會花大量的錢財和精力去追逐。同一件事,對有的人是無奈,而對有的人則是浪漫。

我受到的最深刻的童年教育就是充滿野趣、充滿艱辛、充滿苦澀的生活。當然也有快樂。這快樂同樣來自為了生存的拼搏和掙扎,來自童年的野趣。如果把這快樂比作荒漠草原上稀少而珍貴的雨水,那么童年的艱辛、苦澀就是撒向植物的有機肥,盡管味道不佳,但對植物的茁壯生長大有益處。

童年的野趣留鄉(xiāng)愁。留住鄉(xiāng)愁,就留住了一份珍貴的記憶,而珍貴的記憶會不知不覺地發(fā)酵成一縷光芒和智慧!

(責任編輯:龐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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