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亭

（西南林業(yè)大學，云南 昆明 650224）

云南是元明清時期設立土司最多的地區(qū)，從土司始設至完全消亡，存續(xù)期長達700 多年，其間共設立600余家土司。由于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和歷史沿革，土司制度成為云南歷史上重要的政治制度。學界對云南土司世系、土司制度源流、土司個案、土司社會、土司與邊疆安全等問題已有深入研究。無論“土司制度”的學術觀念形成理路如何，可以肯定的是，土司制度是因邊疆民族問題而生。土司制度治理西南邊疆成效明顯，具有較強規(guī)范性，被中央王朝推廣到湖廣、重慶等靠內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成為治理民族地區(qū)的一項重要制度。以今耿馬傣族佤族自治縣為中心的臨滄地區(qū)，不僅是歷史上罕氏土司統(tǒng)治的主要區(qū)域，也是我國傣族聚居區(qū)之一，是中緬民族文化的交匯地。從1397 年耿馬建城到1950 年中國共產黨建立人民政權期間，傣族罕氏土司在今臨滄地區(qū)先后建立了幾個罕氏家族統(tǒng)治的傣族封建領主制政權，主要包括孟定土司、耿馬土司和勐角董土司。史學家方國瑜、民族學家江應樑于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曾實地考察過罕氏土司并留下了諸多珍貴記錄，學界出版了一批與罕氏土司有關的書籍，發(fā)表了若干論文，其中罕燕所著《云南臨滄傣族罕氏土司研究》[1]是為數(shù)不多的相關專論。本文以傣族罕氏土司為例，力圖清晰勾勒邊疆土司政權融入國家的歷史路徑。

一、罕氏土司家族源流

勐卯地區(qū)即今云南省德宏州瑞麗市及緬甸北部南坎等地的瑞麗江流域，“是傣族文明的搖籃?！盵2]歷史上罕氏家族即為其中的部落之一。勐卯果占璧王國時期，罕氏家族曾是王族和部落聯(lián)盟王國的王室成員，“罕”姓也成為傣族社會中的貴族姓氏，“勐卯未設安撫司前，勐卯地區(qū)曾有罕定法、罕憲法等統(tǒng)治過”[3]。約兩千年前，部分罕氏族人遷至今緬甸北撣邦東部地區(qū)，成為部落聯(lián)盟首領，在新維、臘戍一帶活動。元代，中央政府在其地設有木邦路軍民總管府、麓川路軍民總管府，明初續(xù)置木邦府①管轄。江應樑考訂《勐卯思氏譜諜》后認為，“麓川統(tǒng)治者的傳位世系，始于公元1256 年（南宋寶祐四年，蒙古憲宗六年，傣歷618 年），其時芳罕為勐卯主，在位52 年。公元1308 年（元武宗至大元年）傳位與子罕好，遷都于‘元南隅城’，其地在勐卯之西北隅。罕好在位二十年，卒，公元1328 年（元文宗天歷元年）其子罕靜法繼為勐卯主。公元1330 年（元至順元年）罕靜法遣使向元朝進貢，授職為麓川路總管。罕靜法在位12 年，于公元1340 年卒，無嗣，由4 大臣管理地方，他們商定要向外尋求可以繼承部主位置的杰出人物，不久就物色到一個打虎英雄，共推為麓川主，命名‘思可法’?！盵4]

楊鑄根據(jù)孟定土司轄區(qū)最高掌教者副印長老英達片的傣文本《吾定滿佐》翻譯整理的《孟定土司源流》，是研究罕氏家族源流的重要資料。據(jù)此傣文資料記載可知，罕氏家族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傣歷476 年（1114）勐卯果占璧地區(qū)的部落王國——勐闊時期。據(jù)載[5]，國王妹妹娜藝被一只體納戛鳥②叼走，放到勐卯果占璧附近的山上，不久生下一個聰明伶俐的男孩，取名芳罕，在他16 歲時產生尋根問祖的強烈愿望，便到勐闊王府出示母親讓他攜帶證明“官根官種”身份的金邊包頭巾、寶石戒指和大紅布，并說明此次回來是要山要水要土地去辟勐建寨。國王見到侄兒芳罕十分高興，不僅把一個布阿馬③的千金娜很罕許配給召芳罕，還派4 位混俸官帶領眾多的紅傣民跟隨召芳罕到勐卯建城立寨。由于治理有方，勐卯地方興旺繁榮。召芳罕之后繼承王位的有罕罕、罕靜法。因罕靜法無子，當政的4 位大臣決定按照神靈的旨意，采用由馬來找主找官的傳統(tǒng)做法尋找好的國王，找到放牛人召軟時，4 匹馬跪下叩頭，召軟被臣民接回當勐卯王。召軟實際為召芳罕小兒子轉世的放牛人，是“官根官種”。傣歷602 年（1240），召軟繼勐卯王位，先后開辟遮蘭、大比作為都城，地方興旺，召軟被稱頌為思把法。之后，罕軟的后代思并法、思洪法、思也法、思洪暖、思嘿罕并法、思維罕蓋法相繼襲位。傣歷789 年（1427），思維罕蓋法去世，思機、思昂爭奪王位，思維罕蓋法夫人娜點禹帶著3 個兒子到彩勐避難，思機繼承勐卯王位后，迎接母子4 人回到都城遮蘭，并撥木邦地讓其管理，改姓封官，將思姓改為罕姓。大兒子罕把法任遮蘭法俸官；二兒子罕地法任勐宣慰法崩勐官；老三罕寬法任孟定官。④

王驥三征麓川時，召法弄罕貫法協(xié)助其擒獲麓川王思機、思昂。永樂皇帝因其功宣旨封賞罕寬食祿孟定，管理怒江兩岸的廣大地域，授“世襲孟定左都督府”銜，并賞賜100 扣金鎖鏈。罕貫法帶著皇帝的誥令和犒賞回到孟定，把衙門“建在賀罕南面叫勐景（今允井）地方”[6]，罕貫法成為孟定第一任罕姓土司。明萬歷二十八年（1598），傣歷960 年，“召法弄召們罕就分出孟定到‘楞別’即大梁子山的那面地方做官，朝廷委派叫做耿馬安撫司，到他的兄弟們罕金接位時，朝廷頒發(fā)來大印了?！盵7]至今，孟定、耿馬、孟連等周邊地區(qū)包括罕氏族人在內的傣族，認為他們源自勐卯地區(qū)，是勐卯王“召伍定”的后代，這些地方流傳著召伍定的故事，保留著祭祀“召伍定”的習俗。召伍定的傳說與上面提到的芳罕身世的傳說類似，只是召伍定的母親變成了勐卯國王的王后納達那或國王妻室娜賀坎召足，被大鵬雕叼走后放下的地方是孟定的罕洪，召伍定是在勐卯王去世之后回去出示嫡系證據(jù)后直接繼承王位，并且在數(shù)年之后因感念母親和繼父又從勐卯率領臣民到孟定辟勐建寨，生息繁衍。

漢文史籍中有關傣族罕姓的明確記載，最早見于《明太宗實錄》卷32：“永樂二年……六月……癸酉，……改木邦、孟養(yǎng)二府為軍民宣慰使司，以知府罕的法、刀木旦為宣慰使，賜之誥印，俾子孫世襲其官?！盵8]其他較早的記載有：“永樂四年……洪會木邦宣慰使罕賓法率兵討緬甸，破其城寨二十余，獲象馬獻京師?！盵9]“永樂四年閏七月己巳，朝廷遣特使鎮(zhèn)撫張伯恭、經歷唐復‘賜罕的法白金二百兩、錦二段、纻絲十表里’……永樂六年七月……乙卯，……木邦故宣慰使罕的發(fā)之子罕賓發(fā)，遣頭目陶孟、刀思領等來朝，貢象馬方物。命罕賓發(fā)襲父職為木邦軍民宣慰司宣慰使，遣使賜之冠服及錦綺紗羅等物?！盵10]

13 世紀末到14 世紀初，勐卯地區(qū)傣族社會發(fā)生劇烈變化，因部落兼并和王位爭襲導致戰(zhàn)事頻繁，傣族各部落深受困擾，戰(zhàn)爭的目的已不再是擄掠人口和財物，而是兼并土地和爭奪統(tǒng)治權。麓川思氏政權崛起并向外擴張，不可避免地與中央王朝發(fā)生沖突。元至正二年（1342）到明正統(tǒng)十三年（1448），元、明王朝多次派兵征討，勐卯地方動蕩不安。

臨滄地區(qū)與木邦、勐卯等傣族地區(qū)山水相連。唐宋時期臨滄即屬于“金齒國”的一部分，已有傣族先民分布于此。元末明初，由于勐卯地區(qū)戰(zhàn)爭頻繁，許多傣族為尋求安定的生存環(huán)境遷居臨滄，罕氏族人也于此時大量遷徙至臨滄地區(qū)。耿馬、孟定、勐角董等地的傣族罕氏同屬一支。1380 年，傣歷742 年，大批罕氏族人從勐卯地區(qū)經木邦沿怒江南下，“來的時候人數(shù)很多，走起來可轉九個彎彎，站住則可站滿三棵大青樹蔭”。[11]他們“到了滾弄江邊才分道，耿馬土司向勐角、勐董去了，孟定土司則先到四方井（今孟定北），然后再南下至景允，再至罕洪，最后才遷到今孟定鎮(zhèn)住下來”[12]。在與佤、布朗、德昂等周邊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中，罕氏族人在競爭中占據(jù)優(yōu)勢，獲得并擴大了自己的領地。

二、罕氏土司政權的形成和分支

（一）孟定土司

明正統(tǒng)年間，麓川叛亂，正統(tǒng)十年（1445），罕葛至孟定，成為孟定罕氏土司一世祖，管理怒江兩岸的廣闊區(qū)域?！懊隙ā⒐ⅠR，自麓川分支，今并姓罕為同宗……”[13]據(jù)《明史·云南土司傳》載，孟定罕氏土司轄區(qū)四至“自姚關八日程，西接隴川，東連孟璉，南木邦，北鎮(zhèn)康”[14]，即今耿馬、雙江、滄源等地和滾弄江以南的緬甸撣邦一帶。萬歷十二年（1584），明軍收復被木邦侵占的孟定，以罕葛之后罕榮為知府，取消左都督府職銜，改授孟定土知府職銜。萬歷十三年（1585）從孟定府析置耿馬安撫司后，“管地東至順寧府云州界，西至木邦界，南至孟連長官司界，北至鎮(zhèn)康土州界”[15]。萬歷十五年（1587），朝廷頒孟定府印。同治七年（1868），土司罕忠邦因軍功被云南巡撫保奏授予三品花翎。光緒十七年（1891），孟定土知府罕忠邦協(xié)助處理勐省土司罕榮先與勐角董土司罕榮高一案有功，清廷賞給“宣撫司銜”。[16]孟定土司轄區(qū)一度地域廣闊，“東方從勐景允城到云州勐添地方篾笆橋交界400 里，南至阿佤山南通河交界200 里，西至滾弄江木邦河界滾弄薩爾溫江界180 里，北至鎮(zhèn)康無量山交界140 里”[16]。因被木邦侵占、析置耿馬等原因，民國時期，僅有孟定壩區(qū)一部分和福音山山區(qū)邊沿的糯俄、色樹壩、大水井等狹小區(qū)域，東以罕洪寨南拱河、北以甘塘南傘與耿馬為界，南達班洪地界，西以緬甸戶板為界。

孟定歷代罕氏土司世襲名錄為：罕葛—罕笑—罕合—罕或—罕榮—罕信—罕桂—罕見明—罕宋—罕徵—罕貴良—罕國榮—罕鑒勐—罕大興—罕大亮—罕梁發(fā)—罕翁—罕遵—（罕達和景氏代辦）—罕鎮(zhèn)邦—罕大雄—罕忠邦—罕世杰—（罕忠邦代理）—罕氏護理—罕忠興—罕定國（代理）—罕忠才（代理）—罕忠興（二次）—罕世民（代辦）和罕氏（護理）—罕萬賢（應襲，未委任）。[17]除代理、代辦和護理之外，實際因襲24 世，共歷505 年。1950 年，中國人民解放軍解放孟定，孟定罕氏土司統(tǒng)治終結。

（二）耿馬土司

明洪武十三年（1380），罕氏族人向臨滄地區(qū)大規(guī)模遷徙，其中的一支由勐卯思氏王族后裔罕刷、罕謝父子率領沿怒江南下，經木邦地界進入阿佤山區(qū)。他們先到勐角建立村寨，留下一部分人，其他人先后遷徙到勐董、勐島、勐省、來相、安雅、科且、嘎結等地建立村寨。傣歷759 年（1397）5 月19 日，罕氏父子率領大部分臣民繼續(xù)遷徙，在一匹白馬的引領下，尋覓到理想的定居之所“勐相耿馬”⑤——耿馬。傣歷769 年（1407）6 月7 日，建立允弄耿馬城。[18]罕刷、罕謝父子成為當?shù)氐膶嶋H統(tǒng)治者，歷經罕刷、罕謝、罕真（又譯為罕澤）、罕邊、罕慶、罕藎忠6 世，均未得到朝廷正式封授。明萬歷十一年（1583），罕慶之子罕藎忠率子罕悶坎、罕悶金隨明朝將領鄧子龍、劉綎抗擊緬甸東吁⑥王朝入侵、平定罕虔岳鳳之亂有功，收復了被侵占的木邦領土。萬歷十三年（1585）朝廷析孟定府的勐勐、勐省、勐角、勐董、勐撒、勐勇等村寨設置耿馬安撫司（五品），授罕悶坎安撫使銜，隸屬孟定府，轄境包括今耿馬縣除孟定區(qū)以外的全部和滄源、雙江二縣的一部分在內，西以三尖山、南以喳哩江（即薩爾溫江）與孟定分界。萬歷十五年（1587），朝廷頒“耿馬安撫司”印信號紙，賜紅頂帽1 頂、萬明傘1 把、珠子1 串給罕悶坎。萬歷二十九年（1601），改耿馬安撫司為耿馬宣撫司（從四品）。清兵平滇，罕悶擺投誠，仍授其世襲耿馬宣撫司職。因清朝不滿孟定土司曾與南明反清將領李定國的密切關系，采取削弱孟定土司、扶持耿馬土司的政策，耿馬土司勢力逐漸超過孟定土司，最終成為臨滄境內最大的傣族土司，“管地縱五百里，橫二百五里，東北界順寧，東界云州，東南界緬寧，南界鎮(zhèn)邊，西南界班洪，西界孟定，西北界麻栗壩，北界鎮(zhèn)康?！盵19]耿馬土司行政區(qū)劃為九勐十三圈，管轄范圍因歷史時期不同而有所變化，乾隆年間為勐角、勐董、勐短、勐省、勐旨、勐頗、勐永、勐撒、勐耿馬；悉尼大寨、芒茂、空匹、軍烈、海島、海弄、娥德、軒崗、軒萊、軍弄、芒孟、軍晚多、軍晚惡。罕朝璦執(zhí)政時期（1771—1803），土司制度趨于完善。光緒十六年（1890），清廷誥授20 世土司罕榮升武功將軍二品銜，賞戴花翎帽加宣慰司銜。1911 年10 月30 日，云南辛亥重九起義，21 世土司罕華基積極響應，籌餉助兵，被云南都督蔡鍔授予副都尉銜，并親筆題賜“急公好義”匾額一方。

世襲耿馬土司正統(tǒng)傳23 世，其間不含西襪里、沙馬襪里、保房襪里3 個印太扶孤攝政護理和罕虔、罕恩倫、罕恩慶3 個非正統(tǒng)篡位的太爺。土司正統(tǒng)世襲名錄為：未被朝廷封授前有罕刷—罕謝—罕真—罕邊—罕慶—罕藎忠6 世；朝廷正式封授后有罕悶坎—罕悶金—罕悶擺—罕抒忠—罕世藩—罕國楷—罕國康—罕朝璦—罕廷綬—罕君相—罕廷碧—罕恩沛—罕恩澤—罕榮升—罕華基—罕富國—罕富廷（又名罕裕卿）17 世。自1397 年開辟耿馬始，至1950 年，歷時553 年。1950 年11 月，中國人民解放軍逼近耿馬，耿馬土司統(tǒng)治終結。

（三）勐勐土司

明洪武元年（1368），罕甸率眾到勐勐開辟荒土，招撫夷民，建立領主政權，傳位三世至罕競。明萬歷二十七年（1599），罕競率兵參加征剿大勐麻有功，朝廷在其地設勐勐巡檢司，罕競被授予巡檢職，勐勐土司建制正式確立。罕競傳五世至罕清，罕清年甫6 歲，因明末戰(zhàn)亂，失其印信號紙，未能請襲，仍管地方。罕清傳子罕紫芝，清康熙五十四年（1715）投誠貢象，仍授巡檢職，頒給鈐記。罕紫芝遞傳至罕朝鼎，以其地處極邊，界連外域，乾隆四十一年（1776）定為經制土巡檢，頒給印信號紙，后罕朝鼎因罪被革職。嘉慶二十年（1815），其子罕廷瓏承襲土巡檢職。咸豐元年（1851）罕恩詔承襲，“管地東至瀾滄江九十里，南至臘撒江九十五里，西至課散一百里，北至南班千一百里”。[20]光緒二十九年（1903），地方動亂，勐勐土司轄地四排山、勐俄、邦協(xié)、勐庫、困角、公弄6 圈地改屬緬寧直隸廳管轄，土司轄地僅限于勐勐壩子及周邊地區(qū)。勐勐土司地先后歸屬耿馬土司、緬寧廳、順寧府管理。1929年9 月13 日，民國云南省政府批準將上改心、四排山、勐勐土司地合并，成立雙江縣。1940 年，應襲土司罕富文病亡，罕氏土司統(tǒng)治告一段落。

從朝廷正式封授時算起，歷代世襲名錄為：罕競—□□—罕清—罕紫芝—罕朝鼎—罕廷隴—罕恩詔—罕華封—罕華堂（代辦）—罕富文（應襲）。相傳幾世不詳。

（四）勐撒土司

明萬歷二十七年（1599），設勐撒巡檢司，授罕存為巡檢世襲。因史料缺乏，僅知一代，后并歸耿馬。轄境在今耿馬縣勐撒鎮(zhèn)一帶。

（五）勐角董土司

清乾隆三十年（1765），耿馬土司罕朝璦封其弟罕朝金為勐角董太爺，至道光年間勐角董太爺勢力壯大，與耿馬土司爭雄。光緒十七年（1891），云貴總督王文韶奏準罕榮高為土千總，“管理勐角董，準其世襲”[16]，頒發(fā)“云南省直隸鎮(zhèn)邊廳勐角董世襲土千總”印章一枚，歸屬鎮(zhèn)邊廳（今瀾滄縣）管理。1910 年，罕華相襲土千總職，轄境為“九勐十九圈”：勐董、勐角、勐卡、勐省、勐來、勐甘、勐東、勐茅（今屬緬甸）、勐??；糯良、賀鄰、怕良、怕秋、拉勐、滿坎、班考、民良、公撒、班吾、丁來、拱弄、回珠、班列、控井、控角、壩卡、芒拱、芒庫。勐角董土司相傳3 世：罕榮高—罕華相—罕富民，歷時58 年。1949 年底，滄源解放，勐角董土司統(tǒng)治終結。

三、罕氏土司在保衛(wèi)邊疆安全進程中的國家融入

歷代封建王朝在罕氏土司統(tǒng)治區(qū)域均無國家軍事機構設置或軍隊駐防戍邊，一般而言，面對外敵入侵主要依靠土司武裝抗擊，有時土司也服從國家征調配合軍隊作戰(zhàn)。罕氏土司世受朝廷冊封，無論中央政權如何興衰更替，向來認為自己是中國的臣民，守土有責，其堅定的國家民族認同意識經受了歷史風云變幻的考驗。鴉片戰(zhàn)爭以后，由于滿清政府腐敗無能，中華大地處于強鄰環(huán)伺、不斷被蠶食鯨吞的危險境地，積弱積貧的中國已不能保證邊境土司的安全。面對外敵的威逼利誘，一些土司以中國不能提供“和平與幸?！北Ｕ蠟橛桑栏酵鈹?，但罕氏土司與廣大邊疆各族人民一道仍然堅定維護國家利益?？谷諔?zhàn)爭中，罕氏土司積極投身全民抗戰(zhàn)偉業(yè)，為保衛(wèi)祖國西南門戶作出了突出貢獻。

（一）古代中央王朝指揮下有效抵御緬甸歷代王朝的進攻

自13 世紀末至19 世紀中葉，中國西南地區(qū)遭受緬甸蒲甘、洞吾、木梳等奴隸制政權的9 次入侵。1515年莽氏洞吾王朝崛起，多次侵擾木邦、孟密、干崖、盞達、南甸、芒市等地，并渡滾弄江進犯耿馬、孟定、鎮(zhèn)康、順寧等地，沿途燒殺劫掠，破壞嚴重。1767 年，木梳王朝先后派兵騷擾孟連、耿馬、孟定，大肆損毀，燒殺搶掠。

1583 年，緬甸木梳王率軍入侵滇西南邊境地區(qū)，朝廷派閩廣參將鄧子龍到云南抗擊緬甸進攻。在鄧子龍率軍抗擊緬軍、收復西南失地的戰(zhàn)斗中，耿馬土目罕藎忠攜子罕悶坎、罕悶金率部積極參戰(zhàn)，出謀獻策，沖鋒陷陣，奮勇殺敵，為收復失地立下赫赫戰(zhàn)功，得到朝廷褒獎。1608 年，朝廷析孟定府置耿馬安撫司，賜“世襲云南耿馬宣撫司”大印一枚，任罕藎忠長子罕悶坎為安撫使，由此開啟了耿馬罕氏受朝廷冊封的歷史，耿馬土司成為邊徼十八土司之一。

至今，當?shù)孛耖g傳誦著女英雄召足·西襪里英勇抗擊緬兵入侵的事跡。清順治十六年（1659），因罕悶擺年幼，耿馬宣撫司召足印太西襪里撫孤代政。緬甸洞吾王朝派兵進犯耿馬，西襪里女扮男裝，親率土司府親兵和土練迎戰(zhàn)，以大寨佤兵為先鋒，扎營董康，派兵出擊，首戰(zhàn)得勝。緬兵又大批援軍相抗，仍被耿馬兵練打得不斷撤退。決戰(zhàn)中，西襪里的戰(zhàn)袍被大風吹起，露出腳環(huán)裝飾，緬軍見對方主將為女子，士氣大振，四面夾擊，耿馬軍敗下陣來，她受重傷，在勐庫蠻烈自刎身亡，享年76 歲。人們?yōu)榧o念她，在勐永立有祠堂，將其供奉為武神。

（二）近代罕氏土司的反英斗爭

1863 年，英國派人到德宏地區(qū)進行陰謀活動；1865年，法國的探險隊不斷在西雙版納等地活動。1886 年，英緬殖民當局兩次派武裝人員厄廖特、赫布德、布萊特等100 余人進入滄源境內，遭到班洪、班老等地佤族人民的堅決反抗。從此，英法帝國主義通過調查、勘測、劃界、武力、收買、欺騙等手段，不斷蠶食我國固有領土。英緬殖民當局向西南邊境的土司提供誘惑條件，煽動其背離中國，對不愿依附的土司則進行武力攻擊和占領。

1899 年12 月至1900 年4 月，中英第一次會勘滇緬南段未定界。迤南道臺陳燦鑒于罕華基在當?shù)厮赜型阏埶叭⑴c。耿馬土司罕華基、勐角董土司罕華相與孟定土司罕忠興、弄閣太爺罕定國一道作為中方證人，慷慨陳詞，陳述中緬邊界的歷史與現(xiàn)狀，為捍衛(wèi)國家領土主權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20 世紀30 年代，一些英、美籍人員到耿馬、孟定等地調查、測繪、拍照，并試圖拉攏罕氏土司。據(jù)載，“民國20—21 年經常有英國人和美國人到耿馬來找罕土司，談些什么沒人知道，但經常見他們在耿馬附近照相?！盵21]外國勢力還企圖通過傳教方式侵略我國西南邊疆，孟定、耿馬一帶的傣族人民根本不理傳教士，使傳教士不敢進入傣族村寨。1933 年，英軍入侵戶板、班弄等地，雖然當?shù)仡^人被收買附英，但傣族人民對侵略者持排斥態(tài)度。

1933 年12 月，英國殖民當局在班弄召集人民開秘密會議，其后2 000 余名英兵攜帶工具和武器，在班弄江邊修路架橋，意圖進占班洪等地。勐角董土司罕華相得知這一情報，便立即上報區(qū)長彭和生。1934年1 月，第二殖邊督辦楊益謙將此情報電呈云南省政府，“一面轉飭罕土司迅派得力人員馳往班弄，設法偵查英人進兵實況，飛報來署?！盵16]2 月，鎮(zhèn)康縣縣長納汝珍“又分令孟定、耿馬土司加調土團防守班洪交界要口，遙為聲援?！盵16]1934 年3 月18 日，英帝國主義者武力入侵班洪、班老地區(qū)，強占銀礦區(qū)，激起佤、傣等邊疆各族人民的英勇抗擊，史稱“班洪事件”。

班洪事件爆發(fā)后勐角董土司罕華相派屬官張萬美帶著一批人員和物資支援班洪，張萬美被班洪王胡玉山委派為副官，他積極為佤王四處求援，報告事件真相，收集情報，聯(lián)絡各部落王和土司官共同抗敵。孟定土司罕中興、耿馬土司罕富廷分別向鎮(zhèn)康縣政府、順寧縣政府及時報告班洪戰(zhàn)況，請求救援。

同時，邊疆各族人民為團結御敵，自發(fā)組成了“西南邊防民眾義勇軍”，耿馬、孟定、雙江、滄源等罕氏土司統(tǒng)治區(qū)的人民踴躍參與。義勇軍由漢、傣、拉祜、佤、彝、布朗等各族人民組成，共計1400 多人，其中，漢、傣各500 多人，佤、拉祜各百人，其他民族各數(shù)十人不等。[22]僅孟定一地，土司代辦召經竹和太爺罕思祿（罕定國之子）就率孟定傣族群眾200 多人參加抗英斗爭。[23]到1934 年5 月15 日止，在英軍機槍、山炮等優(yōu)勢武器和兵力的多次進攻下，班老村寨被毀，佤族武裝傷亡慘重，班洪王胡玉山被迫派人送“信物加雞毛火炭”給孟定、耿馬、勐角董土司和鎮(zhèn)康、瀾滄縣政府，緊急求援。勐角董土司罕華相接到通知后，于5 月20、21 日兩次派人向駐扎上允的“西南邊防民眾義勇軍”求援。5 月25 日，義勇軍總指揮李占賢到達班洪，并在罕華相派來的使者罕華清、馮振清2 人陪同下面見班洪王。孟定土司罕中興派召金足、罕世明率傣兵馳援，配合班洪佤兵抗英，并提供了糧食等生存物品。從5 月30 日到6 月9 日，義勇軍與當?shù)刎糇逋⒂伦鲬?zhàn)，激戰(zhàn)丫口寨、爐房等地，并取得擊落敵直升飛機1 架的戰(zhàn)績，收復上下班老、爐房、新寨、湖廣寨、老廠等地，班洪抗英戰(zhàn)斗勝利結束，堅定了各族人民反抗外敵侵略的信心，粉碎了英國殖民者武力侵占阿佤山的夢想。[28]由于中方礙于外交壓力，義勇軍未能得到政府當局的支持和援助，被迫于11 月撤回內地，爐房等地又被英軍侵占，但英軍已不敢肆意妄為。罕氏土司積極參加這場偉大的反帝愛國斗爭，在偵查和傳遞情報、支援作戰(zhàn)等方面作出了重要貢獻。

1935 年2 月25 日，阿佤山各部落王代表困塞、堪別、謙信、趙星壽一行四人帶著中國政府頒發(fā)的印信和其他證據(jù)到達昆明，向云南當局報告班洪事件真相和阿佤山區(qū)各族人民的愛國決心。3 月9 日，勐角董土司罕華相一行十余人到達昆明，與之前已到達的各部落王代表同住昆明寶善街長泰豐旅店，擬共同晉謁云南省政府主席龍云，“報告一切，并請示機宜云”，商討邊防大計。《新滇報》記者“以罕氏為十司中之最進步者，且對邊務曾有相當貢獻”，特于3 月11日晚到旅店專訪罕華相“詢問一切”，留下了珍貴的記錄：“罕氏相貌魁偉，無嗜好，年雖半百，而精神仍健旺，人極和藹，音調似擺夷，蓋亦土著民族也。據(jù)云，耿馬一帶罕姓土司皆系來自干崖（騰沖縣外五土司地之一），言語流利文雅，其識見尚不落后。身著黑色短衣，面色紅黑，與吾儕中之健康者無異?！笔洗舜螖y其三子來省，意欲留之在省求學，足見其識見之遠大。又據(jù)緬寧因報告邊務來省之紳士楊嘉亭君言，罕氏于前清劉、陳兩員調查邊務之役，曾任隨員，擔任向導，與李督辦曰垓亦有交誼，葫蘆王地各王對彼甚有信仰，誠邊地之柱石?！盵25]充分肯定邊疆民族邊防管理之特殊價值。

1935 年底，中英第二次會勘滇緬南段未定界，罕定國再次作為中方證人參加中方勘界委員會工作，雖已年屆七旬，仍然隨同勘界人員翻山越嶺，日夜奔波操勞，到南大、戶算、滾弄、阿佤山等地，講說中央王朝冊封土司的歷史及管轄情況，“他怎么說，勘委們聽他的就怎么做，都按罕定國說的劃地界了，勘委們都稱他為老公?！盵26]罕定國還向中方勘界委員方國瑜口譯《思氏譜諜》。1935 年12 月，中英滇緬勘界委員會調耿馬土司罕富廷到南大參加中英滇緬南段邊界勘測委員會會議，并到戶算等地參與勘界。罕富民代表其父前往戶算，參加了勐梭段的會勘工作。罕氏土司歷數(shù)罕氏土司先輩守土安民的事實，準確陳述家族歷史和管轄界限，提供相關封冊、印信等證據(jù)，力爭滾弄江以北地區(qū)劃歸中方，為維護國家利益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后罕氏土司多次參與阿佤山等地的勘界活動。

1936 年1 月27 日中英勘測中緬南段未定界時，耿馬司署師爺丁二朗勐隨同罕富廷前往，用傣那文記錄了瑞士籍中立國委員兼中英勘界委員會主席伊士林上校與罕富廷的談話內容，全文3000 余字，文獻內容為：

傣歷薩嘎列1298 年（公元1936 年）4 月4 日，中立委員問罕富廷，主要內容有：一、罕富廷的姓名、年齡、婚姻狀況、兄弟及排行，接長兄襲土司職位情況；二、祖父罕榮升、父親罕華基、大哥罕富國及五弟罕富廷承襲和朝廷、民國封委的過程；三、向皇帝呈報公事（親供冊），敘述罕氏家譜，從罕謝到罕華基；四、耿馬宣撫司的歷史沿革及皇帝賞賜一頂花翎帽，講述幫助朝廷，派團練平定地方保衛(wèi)疆土等功績；五、近代耿馬土司管轄的疆域四至地界，勐角董劃歸鎮(zhèn)邊廳管理的原因及經過；六、耿馬管轄阿佤山紹興部落的歷史沿革，封委紹興為法足勐（印官），封委時紹興送謝情信一封，銀200 兩，鴉片煙12 甩（約48 市斤），每年向耿馬納貢賦大米5 卓（約2500 市斤），銀200 兩，以及紹興地方的疆域四至界線；七、芒海、混馬兩地原屬耿馬管轄，后來劃歸勐嶺、孟連管轄的過程；八、阿佤山其他5 個部落，即紹帕、佤暖、佤莫、佤冷、塔挺⑦，各個部落的疆域四至界線，村寨數(shù)目及村寨名稱；九、耿馬封委阿佤山6 個部落首領的官銜是：紹興首領為“法足勐”（總管印官）。紹帕頭目為辦勐官，現(xiàn)任當17 年，年齡45 歲。佤暖頭目為放勐官，現(xiàn)任當7 年。佤莫頭目為辦勐官，現(xiàn)任當6 年。佤冷頭目為辦勐官，現(xiàn)任當8年。塔挺頭目為金勐官，現(xiàn)任當17 年。[27]

抗日戰(zhàn)爭勝利后，英國殖民者返回緬甸，試圖繼續(xù)蠶食中國西南邊境，為中英滇緬勘界作準備，不僅大量殘殺親我政府人員，還于1948 年召開木邦土司會議，拉攏邊疆各土司，但耿馬土司“竭誠擁護政府，國家觀念亦深，并未參加木邦土司會議”。罕氏土司高度的國家認同意識，贏得了邊疆愛國民族頭人的信任。1948 年1 月，紹信、紹怕等地的民族頭人聽說中英會堪界務即將舉行，公舉將到南京參加國民大會的罕富廷代表他們向云南省政府主席盧漢表達“懇請仍歸祖國”的強烈愿望。

（三）近代罕氏土司的民族意識覺醒與抗日救國

抗日戰(zhàn)爭時期，滇緬鐵路等國防工程大量興修，駐軍和人員大量增加，糧食供應和物資運輸壓力空前巨大，罕氏土司區(qū)成為西南前哨。罕氏土司義無反顧，在領導、組織民眾支援抗戰(zhàn)和參加作戰(zhàn)中作出了重大貢獻，一系列壯舉書寫了罕氏土司歷史上的閃耀篇章。

1938 年12 月1 日，耿馬宣撫司在滇緬鐵路勘測階段發(fā)布通令，要求人民竭力支持修建滇緬國道，特別是勘路需要時各地要派撥壯丁保衛(wèi)，不得敷衍。耿馬、孟定段鐵路，全部經過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占地、占道或占用“風水”林地之事時有發(fā)生，罕氏土司利用威望和社會關系，幫助工程人員做了大量的協(xié)調工作，沒有引起大的糾紛，保證了工程的順利進行。耿馬土司罕富廷和孟定土司罕萬賢，不僅各捐資100 萬元和200 萬元修路，還擔任了民工大隊長，調集6000 余名傣族民工上陣。

中緬邊境的清水河到云縣勐賴壩的滇緬鐵路附屬汽車便道、勐撒機場和機場附屬公路與滇緬鐵路一同修建，工程浩大。兩條便道和機場的修建主要由孟定、耿馬土司區(qū)負責。孟定土司轄區(qū)內由罕萬賢、罕世祿指揮；耿馬土司轄區(qū)內由罕富廷、罕富春負責。兩區(qū)土司分別帶領大小頭人和監(jiān)工，抽調6000 余民工按勘測設計路線搶修。勐角董土司罕富民協(xié)助岳父罕富廷，負責派人修路征集糧草等事。1941 年5 月動工挖修便道。經過日夜搶修，11 月便道修通勐撒機場，次年4 月修通勐永，汽車通過萬年樁到達勐賴。勐撒機場由罕富廷派勐撒鎮(zhèn)長南文相指揮，大興、巖榴、翁達、空匹和勐撒各村寨每戶出工30 個，用于割草和填挖跑道，1943 年6 月修建，9 月完成。

1942 年5 月，日軍占領緬甸后即開始策劃從滇緬鐵路沿線的孟定等地入侵中國，其從戶板入侵孟定，渡南捧河時遭到耿馬、孟定地方武裝和中國軍隊打擊而撤回。日軍對滇西的入侵威脅到中國西南邊境，滇緬鐵路被迫中斷。1942 年6 月14 日，云貴監(jiān)察使李根源發(fā)表《告滇西父老書》，指出“云南已成戰(zhàn)區(qū)，滇西即是前線。保衛(wèi)大云南，須先保衛(wèi)滇西！”并將該書抄寫數(shù)十份送往各土司署。在李根源建議下，8 月1 日，蔣介石以第11 集團軍總司令部名義發(fā)表致滇西各土司通電。8 月11 日，外交部專員尹明德代表李根源、宋希濂攜第11 集團軍電文和委任狀等到各土司區(qū)發(fā)動抗戰(zhàn)。滇西南邊疆各土司均表示土司守土有責，勐角董土司罕富民復電：“奉讀鈞電，敬悉鈞座蒞臨保山，凡我邊民，莫不向往。職司獲在管轄之下，從事抗戰(zhàn)，葛勝欣幸，擬當親赴鈞轅，敬承剴教。特此電呈?！盵28]1942 年8 月，耿馬、孟定、滄源抗日武裝自衛(wèi)支隊組成，任務是打擊從緬東北向滇緬鐵路沿線竄犯的日偽軍。第11 集團軍總司令宋希濂任命罕富廷為“耿滄抗日自衛(wèi)支隊”司令，司令部設在耿馬，下轄三個大隊，分駐耿馬、滄源和孟定。

1942 年9 月7 日，駐滾弄的日寇侵入南傘鎮(zhèn)，燒毀海關和老街，沿途所有鋪面及民房都被付之一炬，“凡該敵所到之處，派糧米、派豬牛、派夫役，沿途蹂躪，凄慘萬狀”。[29]其中一路竄入孟定鎮(zhèn)所屬之大水井、山頭寨，勒令民眾修復滇緬鐵路結束時所破壞的公路，企圖沿公路深入云南。1943 年2 月24 日，日偽軍2000余人經下壩、滾乃進入強占孟定，“奸淫燒殺，死亡軍民念（廿）余人，焚毀房屋30 余所，積谷及征實征購米谷完全被焚，財物擄掠一空?！盵30]孟定司署和街子、波乃、波廣、芒掌、沙壩、允坎等地的佛寺和村寨被焚毀。在日寇第二次入侵中，當?shù)匦聽敱ｉL等積極組織民眾運送給養(yǎng)和傷員，耿滄抗日支隊配合駐軍與敵激戰(zhàn)，敵死傷200 多人。耿滄抗日支隊轉戰(zhàn)耿馬、孟定、滄源，配合守備部隊與敵人正面交鋒5 次，粉碎了日寇從孟定沿邊地區(qū)入侵的企圖。

1943 年5 月，滄源支隊編入佧佤山抗日游擊隊200 人，罕富民任該隊第4 大隊大隊長，轉戰(zhàn)新地方、紹興、紹怕等地及永和一帶為打擊日寇、傳遞情報、支援作戰(zhàn)做了大量工作。罕富民隨父罕華相去參加阿佤山頭人大會，會上，佤、傣兄弟民族表示定會團結抗日，與阿佤山共存亡。雖然土司區(qū)“重兵駐扎，物價高漲，米貴如金”，1943 年12 月，罕萬賢一次撥付軍糧2萬斤作為98 團軍糧。

由于罕氏土司在修建滇緬鐵路、組織民眾抗戰(zhàn)等方面做出了突出貢獻，1943 年6 月，罕富廷、罕萬賢奉命赴渝晉見最高當局，并向國民政府捐獻國幣、滇幣等抗日救國金200 萬元，折合100 萬銀圓。罕氏土司在重慶受到蔣介石的召見和嘉獎，授予罕富廷“中正匕首”和少將銜；授予罕萬賢鵝絨軍毯、將軍服和“霓綏龍江”條幅。中央政府對邊疆民族守衛(wèi)疆土的貢獻予以肯定，中央和地方的聯(lián)結得到加強。

總之，歷史時期罕氏土司在中央政權領導下，和轄區(qū)各族人民一道守疆衛(wèi)國，罕氏土司身先士卒、義無反顧、拋灑熱血，涌現(xiàn)出許多英雄兒女，創(chuàng)造了可歌可泣的英雄業(yè)績，成為保衛(wèi)祖國西南邊疆的堅定力量之一，體現(xiàn)了高度的國家認同和民族認同。罕氏族人還與佤族、漢族等各民族跨族聯(lián)姻，既避免了民族之間的流血沖突，消除了各民族之間、各政治勢力之間的矛盾和隔閡，穩(wěn)定了土司的統(tǒng)治，“傣、佤民族之間的婚姻，一定程度上還有利于邊疆與內地的溝通與往來，有利于邊疆的穩(wěn)定與發(fā)展”[31]，還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各民族勞動者之間的非政治婚姻關系，對加強各民族之間的經濟文化交流、增進民族團結和融合起到了積極作用。

封建王朝時代，罕氏土司主要以追隨中央封建王朝作戰(zhàn)維護邊疆安全，具體體現(xiàn)在傣族和其他民族一起，對祖國統(tǒng)一、民族團結、社會發(fā)展、文化繁榮、鞏固邊陲等領域作出貢獻。近代以來，主要是抵御外來入侵，為實現(xiàn)中華民族大團結以及祖國領土完整作出貢獻。綜而論之，罕氏土司國家融入問題，就是罕氏土司在中國遼闊疆域開拓、中華民族悠久歷史書寫、中華民族燦爛文化創(chuàng)造、中華民族偉大精神培育等方面的參與和貢獻。

1951 年，中國共產黨按照傣族社會經濟發(fā)展的不同情況，堅持“慎重穩(wěn)進”的方針，制定《和平協(xié)商土地改革條例》，在耿馬、滄源等罕氏土司統(tǒng)治區(qū)域采取和平協(xié)商土地改革，廢除封建領主、地主土地所有制，實行農民土地所有制，取消官租、勞役、雜派、地租、高利貸等一切特權和剝削方式，妥善安排民族上層人士的政治和生活待遇。1951 年寧洱民族團結誓詞碑以拉祜族、傣、漢三種文字簽名盟誓，各民族誓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為建設平等自由幸福的大家庭而奮斗，標志著傣族人民和其他邊疆民族一起完成了國家融入的質的飛躍。1956 年，耿馬、滄源等地完成和平協(xié)商土地改革，徹底結束了罕氏土司統(tǒng)治制度。

以罕富有等民族干部為代表的傣族干部，深入各民族群眾開展民族工作，推進民族團結進步事業(yè)，在黨的領導下積極推動少數(shù)民族和民族地區(qū)經濟社會發(fā)展，實現(xiàn)了跨越式發(fā)展。沐浴新時代的偉大光輝，邊疆傣族人民把歷代英勇反抗外來侵略壯舉轉化成聽黨話、跟黨走的堅韌與執(zhí)著，與全國人民一道實現(xiàn)從站起來、富起來到強起來的偉大飛躍。

（本文在撰寫中，云南文藝圖書館夏強疆老師提供了諸多資料，在此謹表謝忱。）

注釋：

①永樂二年改為木邦軍民宣慰使司。

②形如獠牙象頭的大鵬。

③意為大臣。

④關于“芳罕”“召芳罕”“召軟”和“罕軟”等稱謂變化，參見“孟定土司源流”，見尹紹亭、唐立《中國云南耿馬傣文古籍編目》，云南民族出版社2005 年。傣族男性多為巖某某，女性多為玉某某，貴族子女則以召、喃代替巖、玉，稱“召某某”“喃某某”?！胺己薄狈Q“召芳罕”，已賦貴族意。關于“召”“思”“罕”姓氏變化，據(jù)“孟定土司源流”載，召芳罕之孫罕靜法無嗣，召軟按照“神意”成為勐卯之王，稱召法弄召軟，建新城為“召法弄罕軟城”，稱“罕軟”，改成原因未見解釋。因召法弄罕軟有功績，被尊稱為“思把法”，故罕軟之子名叫思并法，罕軟后代即為思姓。

⑤傣語，意為寶貝之地。

⑥也稱洞吾。

⑦佤、傣等民族地區(qū)地名因譯音和用詞關系，漢譯地名略有不同，如紹興－紹信、紹帕－紹怕、佤冷－完冷、塔挺－塔亭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