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金陽
【摘要】《人間失格》是太宰治的代表作,是在二戰(zhàn)之后日本社會動蕩的情況下所寫的絕筆之作,其中的主人公大庭葉藏寄托了他對人性的批判與思考,但正是這種思考造就了葉藏悲劇的一生。葉藏在思考過程中不斷受到“他者”、罪意識因素的影響,加之自身戴起的“人格面具”與自身的懦弱,他逐漸失去為人的資格,走向自暴自棄的深淵。
【關(guān)鍵字】《人間失格》;罪意識;他者;人格面具;太宰治
【中圖分類號】I313?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3)48-0017-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48.005
一、創(chuàng)作背景
《人間失格》是日本小說家太宰治的一本自傳體小說,也是他個人寫作生涯的最后一部作品。全文分為前言后記,以及講述主人公生活的三個手記,通篇以第一人稱視角講述了主人公葉藏從幼年到中年這段時期的自我內(nèi)心折磨,直至徹底沉淪,走向毀滅的悲劇人生。太宰治在這部絕筆之作中融進了豐富的個人感情,主人公葉藏更可以說是太宰治的投影,同葉藏一樣,太宰治出生于富裕家庭,從小就被別人視為有錢人家的幸福小孩,但家庭中父親的嚴厲教育以及母親的病癥,使得太宰治從小就很少體會到父愛母愛,加上自身也體弱多病,無法與外界建立頻繁的聯(lián)系,所以常年的獨處也鑄就了他孤僻敏感的性格,和葉藏一樣,他自小就開始思考人際關(guān)系,人類存在的意義以及災(zāi)難與幸福等三觀問題,而最后的結(jié)果,太宰治開始懼怕人類,懼怕這個世界,也體驗到了自身在這個世界中生活的異類感,面臨這種內(nèi)心的矛盾與無力,太宰治只能選擇逃避,而他選擇的方法與葉藏如出一轍——死亡與沉溺于煙酒和女性,先后的五次自殺以及嗜酒成性體現(xiàn)了他對這個世界與自我人生的絕望,在這內(nèi)心撕裂般的處境下,他拿起文筆,創(chuàng)作了眾多具有反叛性質(zhì)的毀滅美學(xué),尤其是在二戰(zhàn)日本戰(zhàn)敗之后,整個社會的價值觀與精神狀態(tài)遭到重大打擊,混亂無序,太宰治作為“無賴派”文學(xué)的代表,發(fā)出了“我是無賴派,我要反抗束縛。”的宣言,其文學(xué)作品中無不展示了對于人性的思索以及對于社會現(xiàn)實的批判,其中《人間失格》是其對于人性剖析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主人公葉藏作為太宰治的代言人,是沉淀了作者對于人類人性的懼怕以及自身厭世情懷的情感載體,“生而為人,我很抱歉”不僅是大庭葉藏的內(nèi)心獨白,更是太宰治的人生縮影。
二、“他者”的影響
大庭葉藏在自我意識構(gòu)建中受到了大量的“他者”因素的影響,正是在這種與“他者”的交互中一步步束縛自己的內(nèi)心?!八摺钡母拍钤醋晕鞣胶笾趁窭碚摚渲刑峒傲恕白晕摇迸c“他者”的對立以及聯(lián)系,實際上潛含著西方中心的意識形態(tài),二者互為參照。而“他者”的存在是自我意識確立的關(guān)鍵,在“他者”的存在下,主體才能夠正確地認識自己,確立自己。對于葉藏的人生悲劇來說,“他者”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首先是在家庭之中,這里是葉藏對于人類恐懼的起源。葉藏出生于闊綽家庭,但自小缺少父愛母愛的他孤獨敏感,但卻仍有對于愛和幸福的向往,對于融入家庭的渴望。但是家庭的古板克制以及父親的專制嚴厲,讓他敏感脆弱的性格日漸不可收拾,在家庭中的吃飯禮儀都讓他恐懼,“吃午飯時只見十幾個人全都一聲不響的嚼著飯粒,那情形總讓我不寒而栗?!盵1]在這種低沉的家庭氣氛中,葉藏的恐懼無奈日漸累積,但他仍有對于家庭的向往,可是自身的異類感愈加強烈,在這種矛盾心理下,他只得隱藏自己,扮演起小丑的角色,來取得大家開心,為自己贏得了好像融入家庭之中的假象,但自己內(nèi)心的折磨以及對于人類的恐懼卻無法消除,此時無論是自身的偽裝還是恐懼心理的增長,都離不開家庭這個“他者”的影響,葉藏在其影響下,自己的性格也開始異化扭曲,只為求得“他者”影響下的理想人格,在“他者”思維的引導(dǎo)下,自我意識以及品性的構(gòu)建就再也不是自我自由意志所決定的,這也就在無形之中給自己銬上了枷鎖。
這種渴望得到“他者”的認同還體現(xiàn)在葉藏的其他生活方面。在學(xué)校時,集體生活是令他恐懼又厭惡的“他者”,但靈魂的懦弱又讓他不得不屈服,開始扮演小丑的角色來融入,但就如同在家庭中一樣,對人類的不信任與恐懼不減反增,對于學(xué)校生活,他如是說道:“我根本無法過那種所謂集體生活,什么青春的感動,什么年輕人的驕傲等等豪言壯語,只會在我耳朵里喚起一陣凜冽的寒氣,使我與那種“高中生的蓬勃朝氣”格格不入。我甚至覺得,不管教室,還是宿舍,都無非是被扭曲了的性欲的垃圾堆而已。”然而生活的秩序與自身的懦弱使他不得不在集體生活中茍延殘喘,繼續(xù)扮演小丑來偽裝自己的真面目。
“他者”中是有朋友的存在的,葉藏也是有朋友的,即便如此他內(nèi)心卻沒有得到絲毫的解脫,反而在與朋友的交往中對于自己的認知有了更深的理解,深化了內(nèi)心的絕望?!跋窬蚰具@樣的耍耍朋友暫且不論,甚至所有的交往都只給我?guī)磉^痛楚”。這是葉藏對于友情的態(tài)度。他在上中學(xué)時為掩飾自己的恐懼繼續(xù)在學(xué)校扮演丑角,可這種手段卻被一個叫“竹一”的人識破,剎那間葉藏感覺整個世界被烈火包圍,接下來的都是無盡的不安與恐懼,當自己在社會中賴以生存的生活方式被無情的識破,拼命掩飾的內(nèi)心被揭穿時,葉藏幾近精神狂亂,于是乎他開始親近竹一,欲要證明自己之前的“人設(shè)”,在與竹一的交流中,他對妖怪之畫的看法讓葉藏?zé)釡I盈眶,葉藏認為在這個虛偽的世界自己終于找到了同道之人,被人類傷害的自己對于妖怪卻有著謎一樣的向往,他毅然決然說:“我也要畫!畫妖怪的畫像,畫地獄之馬!”可當葉藏真正畫出來時,他才明白這是自己內(nèi)心真正的自己,是自己拼命掩蓋的本來面目,竟是如此的陰晦頹廢,如此的陰郁。這是葉藏不得不承認的事實,外表開朗的自己內(nèi)心竟是如此的陰暗,而他也將自畫像藏了起來,繼續(xù)掩蓋自己的敏感脆弱。這是悲哀的,葉藏仍舊要以這種矛盾的心理繼續(xù)生活,用懦弱來承接痛苦和凄涼,這可以說是他悲劇人生的一個重要轉(zhuǎn)折點。而日后結(jié)識的掘木則是將還在現(xiàn)實中掙扎的葉藏推向了深淵,正是因為結(jié)識了他,葉藏開始沉迷于煙酒女色,走向沉淪,到最后落難時還要被自己瞧不起的掘木嘲笑譏諷,這無疑對葉藏有更大的打擊,就此他向著更深的深淵走去,徹底地封閉了自己。
三、罪意識的影響
太宰治癡迷于對“罪”的思考,《人間失格》中葉藏也深受“罪”意識的迫害?!盎厥浊皦m,盡是可恥的過往,對我而言,人類的生活無從捉摸”。這種對于人生的無力,對于自身脫離于世俗的狀態(tài),葉藏將其認定為罪,并且背負一生。葉藏第一次感受到“罪”是在參加非法運動的時候,但他卻并非信徒,只是純粹的在其中找些存在感罷了,即便日后他成了隊長每天接手大量的任務(wù),他依然在內(nèi)心中嘲諷這是多么無聊。之后因為壓力太大他叛逃了組織,他感覺到了背叛的罪惡感,“盡管逃走了,卻沒有換來好的心境,我決定去死”。承受罪的葉藏開始向往死亡,或者說是他終究想到了死亡是赦免和救贖自己的方式了。
之后,他認識了常子并相約殉情,可最終他卻活了下來,并被冠上了“故意教唆他人死亡罪”的罪名,此時的葉藏雖然作為幸存者活了下來,可是內(nèi)心卻更加煎熬,他愧對于常子與他一起赴死的心意,深感慚愧,另一方面又要面對人世間的職責(zé)控告,身心俱疲,這時候的他被“罪”迫害的更深了。再之后葉藏一發(fā)不可收拾,他玩弄女人,拿走靜子的財物,利用男女關(guān)系獲得藥店老板娘的信任,他聽從欲望犯下一條條罪行,直到最后良子被侵犯,他也將信任他人稱之為罪過,他認清和背負起了所有罪惡,內(nèi)心的恐懼卻早已泛濫?!皩λ械囊磺性絹碓絾适Я诵判?,對他人越來越感到懷疑,從此永久地遠離了對人世生活所抱有的全部期待、喜悅與共鳴等等”,對世間的絕望終究讓葉藏崩壞了。
“葉藏背負的不是個人的罪,他背起的是整個人類的罪,背負的是人性中惡的本源,所以他的一生如此沉重”[3]。葉藏自小對于人類的虛偽和欺騙甚是厭惡,更對于人類之間可以相安無事的互相欺騙這個事實感到恐懼,他對于純真純愛的追求讓他承受了太多心理負擔,他對人的存在感到絕望,不斷地逃避,卻也深陷“罪”的沼澤,“有一個詞叫“犯罪意識”,盡管我在人世飽受這種意識的折磨,但它就像我的糟糠之妻,是我一生的良伴,我與它顧影對憐,一同寂寞地玩樂嬉戲,或許這也算是我的一種生存狀態(tài)”。葉藏在這種“罪”意識下逐漸喪失了為人的資格,他用自我放逐的方式來逃避,來對抗現(xiàn)實,最終走向了毀滅。
四、人格面具
在葉藏的自我意識的構(gòu)建中,丑角的扮演有著莫大的影響。葉藏內(nèi)心上對于人類的虛偽與欺騙感到厭惡與恐懼,但無力反抗的他只得選擇了扮演丑角,用這種方式來與人建立和諧關(guān)系并融入其中。
瑞士著名的心理學(xué)家榮格提出了“人格面具”理論,大意是指人為了協(xié)調(diào)自我與外界之間的關(guān)系,會選擇迎合外界的期待與要求,建構(gòu)一個完全不同于真實自我的人格,即“人格面具”,用這種方式來進行日常中的交際。葉藏的人格面具就是扮演小丑的姿態(tài)來迎合大家,營造融洽的氛圍讓自己安心,但是在帶起人格面具的同時,也就意味著否定了內(nèi)心真實的自我意識,這是痛苦與矛盾的。葉藏永遠處于真實自我與外在自我之間的對立狀態(tài)中,例如有一次葉藏在夏天仍然穿著鮮紅色的毛衣,讓家里的人大笑不已,可是葉藏內(nèi)心深知自己是一個不知冷熱,在夏天來回亂跑的怪人。自小對于人類的恐懼讓葉藏覺得與人交往是痛苦的事情,可他心中卻仍有融入家庭和社會的期望,這讓他扮演起了小丑,可內(nèi)心的痛苦與矛盾又侵蝕了他,這成了另外一種束縛,以至于讓他覺得一直過著地獄般的生活。
在《人間失格》的序言中有提到葉藏三個不同時期的照片,一開始的照片被評價為“這孩子真叫人倒胃口”“臉上只是堆滿了委瑣的褶皺而已”“從未見過表情如此詭異的小孩”,再到后來的照片是“相貌變化之大令人驚訝不已”“確實俊美得讓人吃驚”,不過此時卻是“渾身上下卻沒有一絲活物的生氣”“我從未見過如此俊美而詭異的青年”,可見后來的葉藏雖然是帶起了人格面具,但內(nèi)心仍然是掙扎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自我的錯亂,用束縛自己的方式換來的人際和諧終究是不靠譜的,是和他所塑造的人設(shè)一樣是虛假的,這樣的關(guān)系是無法讓自己心悅誠服的,但葉藏的執(zhí)迷不悟讓他掉進了痛苦的深淵,他掩飾自我卻又無法徹底拋棄自我,時常處于人格分裂的狀態(tài),就如同榮格所講:“一個人不遵從他自己的法則,因而不能獲得人格,那他將無法實現(xiàn)自己生命的意義”。[2]這樣的結(jié)果其實更是葉藏對于這個世界與人類的恐懼所導(dǎo)致的,他委曲求全,用傷害自己的方式渴望獲得在這個世界的一席之地,“這是我對人類最后的求愛”,當他用這句話來形容自己時,就已經(jīng)說明了他悲劇般的生活方式,小丑的扮演,是對他人的欺騙,也是對自己欺騙,人格面具的虛偽性永遠帶來不了對于世界的原諒與理解,只會將內(nèi)心的恐懼無限放大罷了。
五、懦弱的靈魂
葉藏是清醒的,同時也是懦弱的。葉藏對于人性的認識深刻透徹,自小時候起,他就感受到了人性的趨利避害,虛偽欺騙。這種偽劣性讓他寢食難安,他只得在惶恐不安與焦慮中面對人類,人類的惡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面對這對他來說如同人間煉獄般的生活,他沒有勇氣去對抗而選擇了逃避,最終落入掙扎的沼澤,這種懦弱也造就了其悲劇的人生。
真正的英雄主義是認清生活的真相后還依舊熱愛生活,可惜葉藏卻與此背道相馳,他在認清這世間的丑惡后,選擇的是墮落地活著,即便知道自身因畏懼丑惡而沉淪,卻也不會去做出改變,更是一種清醒的墮落,是一種連自欺欺人都不會去做的懦弱。葉藏與崛木相識后開始了他燈紅酒綠的生活,葉藏也如同尋覓到了解脫的方式一般,近乎瘋狂地沉浸其中,煙酒與女色成了他在世間唯一享樂的工具,甚至為了這些他都甘愿出賣自己,淪為男妾,這時候的他稱之為行尸走肉也不為過,但他卻不是真的失去了自己的內(nèi)心,他只是欲圖用這種方式隔絕世間的丑惡,尋得一絲安寧,這種清醒的墮落卻是任人宰割的懦弱所選擇的,這種刻在他靈魂深處的懦弱讓他在地獄無法自拔,但最可怕的是,葉藏認為這是他無論怎樣都無法改變的現(xiàn)狀,他承認了人類的惡,也承認了自己的懦弱。
但當葉藏一步又一步向深淵走去時,他認識了一個對他非常重要的女人良子,“良子那純凈無瑕的信賴之心恰如青葉瀑布一樣讓我神清氣爽?!绷甲拥某霈F(xiàn)讓葉藏心里燃起了對世間美好的渴望,與良子生活在一起,他體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寧,也開始慢慢過上正常人的生活,甚至發(fā)出了“說不定當下我可以逐漸成為一個像樣的人而不至于悲慘死去”這樣的感嘆??上г旎?,當葉藏終于要直視這個世界的時候,命運卻又一次扼住了他的咽喉。當他看到良子被別的男人侵犯的時候,他崩潰了,并不是氣憤男子的所作所為,而是悲痛于“自己信賴別人也是一種罪過嗎”,當他重拾對于這個世界的信任時,回報給他的確實這樣的打擊,那時候他才意識到這個世間的恐怖是他難以預(yù)料的。在葉藏終于開始不再逃避時,良子的遭遇再次直擊他懦弱的靈魂,作為丈夫他不是去反抗,而是懦弱的接受與逃避,更意識到這世間的惡是他無法抗衡的,他意識到自己孤身與世界為敵,這種恐懼讓他備受折磨,懦弱的他最終徹底走向了毀滅。葉藏靈魂深處的懦弱就決定了他無法抗衡人世間的丑惡,站在整個人類對立面的他太過弱小,選擇逃避,選擇毀滅,是他心中的自我救贖,也是他悲劇人生的必然結(jié)果。
六、結(jié)語
《人間失格》是太宰治的絕筆之作,他借用大庭葉藏這個角色,貫徹了對于人性的反思與深惡痛絕,但也如同葉藏一樣,在對于人性的不斷思考中會無形地給自己套上枷鎖,背負起“罪”。無論是太宰治也好,大庭葉藏也罷,他們對于人性的惡看得太清醒,對于純善的追求太過于理想,所以才會感覺到與人類世界格格不入,孤獨脆弱的他們才會作繭自縛,締造了自己的悲劇。但他們對于純潔與光明的向往卻不是傷害他們的根源,而是在他們刻意偽裝下最真摯的自己。那么到底是什么傷害了他們?既不是這個世界本就存在的惡,也不是他們本身的存在就是錯的,而是他們的逃避,這才是鑄就他們悲劇人生的罪。對于葉藏來說,正因為靈魂上的怯懦,讓他丟掉了真正的自己,無論是受到“他者”的影響抑或是帶上人格面具,葉藏選擇的生存方式皆是放棄展現(xiàn)真我,取而代之的是自我的放逐、隱藏和逃脫。葉藏的性格是悲劇的,薩特的存在主義認為真正的自由是創(chuàng)造自己和否定規(guī)定性[4],人總會受到環(huán)境的客觀限制,而自己能做的只有遵循自己,超越自己,培育強大的精神力量,但葉藏卻是截然相反,他放棄了自己,不斷否定自己的存在,為自己帶上枷鎖與束縛,徹底拋棄了自由,走向萬劫不復(fù)的深淵。直到最后其走向毀滅,才算真正地把握了自己的人生,這是他為自己的信仰獻身,也是他悲劇人生的絕唱。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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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張婷.《人間失格》——大庭葉藏的罪與罰[J].電影評介,2016,(03):67-69.
[4](法)薩特.存在與虛無[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