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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詩文中的文昌信仰探析

2023-12-25 03:12:18張培鋒張鈺婧
文學(xué)與文化 2023年3期
關(guān)鍵詞:道教

張培鋒 張鈺婧

內(nèi)容提要:文昌信仰盛行于唐宋兩代,因文昌帝君司掌功名祿位,得到了士大夫與平民百姓的普遍信奉。具體到信仰行為,除建廟造祠、齋醮祭祀之外,還出現(xiàn)了大量與文昌帝君相關(guān)的詩文,既有贈答交往詩中的相關(guān)詩語,也有文人參與宗教活動的祝文祠記。文昌帝君的形象經(jīng)過朝廷敕封與民間崇奉,在宋代逐漸定型,集地方神、空間神與人格神為一體,產(chǎn)生的感召力遠超前代。就詩文而言,宋人的遣詞造意更加靈活豐富,既反映了文昌形象的變化,同時也體現(xiàn)出宋代士大夫的道教信仰與精神世界。

關(guān)鍵詞:宋代詩文 文昌信仰 道教

文昌帝君又名梓潼帝君,是道教中主司科舉文運、勸人忠孝友恭的神靈。關(guān)于“文昌”的記載,最早見于屈原《遠游》:“后文昌使掌行兮,選署眾神以并轂?!贝颂幍摹拔牟睘轭I(lǐng)袖眾神的神官?!冻o集注》對“文昌”作了注解:“文昌,在紫微宮北斗魁前,六星,如匡形?!雹購闹锌梢?,“文昌”并非單獨的星神,而是包含六星的空間神,與史書中對“文昌六星”的記載大體一致,如《史記·天官書》:“斗魁戴匡六星曰文昌宮:一曰上將,二曰次將,三曰貴相,四曰司命,五曰司中,六曰司祿?!雹凇端鍟ぬ煳闹尽罚骸拔牟牵诒倍房?,天之六府也,主集計天道。”③六星職責(zé)各不相同,覆蓋了古代社會中的文治武功與賞罰刑獄。時至隋唐,朝廷以科舉取士,掌管文運與仕進的第三星“貴相”與第六星“司祿”日益被人們重視。宋代科舉制度日益完善,成為文人入仕的主要途徑,文昌信仰更加普遍,文昌帝君成為朝廷與民間共同祭祀的神靈。與之相應(yīng),出現(xiàn)了大量包含文星、文昌、梓潼等用語的詩作,以及文人為文昌醮、梓潼祠撰寫的疏文與祝詞。目前,學(xué)界對文昌信仰的研究或基于《道藏》梳理文昌帝君形象的演變,或根據(jù)經(jīng)文善書分析其勸善思想,或著眼于社會文化探究其對民間的影響,已經(jīng)取得了豐碩的成果,但對士大夫的文昌信仰與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研究尚顯不足。因此,本文以宋代詩文中的文昌詩語、祝詞文疏為研究對象,探究宋代士大夫的信仰世界與精神追求。

一《全宋詩》中的文昌詩語

文昌信仰在宋詩中主要體現(xiàn)為兩類,一是宋代士大夫直接參與宗教活動,所創(chuàng)作的觀文昌醮、題文昌廟等詩作;二是詩題雖與宗教無涉,卻在詩句中使用了文昌、文星與梓潼等詩語。前者數(shù)量較少,對宋代文人文昌信仰的反映不夠系統(tǒng)全面,而后者在用詞立意上更為豐富,能夠體現(xiàn)文昌信仰對文人潛移默化的影響,故本節(jié)根據(jù)《全宋詩》中典型的文昌詩語,勾勒出文昌神在宋人社會生活與精神世界中的形象。

(一)文昌:星宿之神與神圣空間

“文昌”詩語在《全宋詩》中使用范圍最為廣泛。“文昌”一方面延續(xù)了史書中空間神的含義,文昌六星的功能在詩中得到不同程度的體現(xiàn),不僅是科舉文運的象征,也表現(xiàn)為征伐武功,成為才兼文武的神靈。這一類含義常見于文人的寄贈唱和詩中,用來贊譽友人的文才武略。如,“巋然名節(jié)萬人尊,詩落文昌帝九閽”(陳傅良《和汪仲嘉樓大防二尚書賀鄭貴和華文休致韻》)①,極言名盛才高,詩被文昌神賞識?!扒n萬阻經(jīng)靈壁,留書津吏情何厚。副之佳句二十言,文昌光芒夜侵斗”,(梅堯臣《至靈壁鎮(zhèn)于許供奉處得杜挺之書及詩》)②,以文昌宿光芒璀璨使北斗黯然,贊譽杜挺之才氣縱橫。“夜來天闋望文昌,移在藩臣斗極旁。千尺濤江元不遠,公當(dāng)早晚對明光”(程珌《送李侍郎安撫浙東》)③,以文昌星宿的變化喻友人遷官;“公子卷庭闈,西郊作侯牧。飄繇丹穴鳳,燦爛文昌宿。雅望冠朝端,妙年分陜服”(范祖禹《送文周翰出守陜郊》)④,同為送友人異地赴任,卻更加直白地將正值盛年的友人比作天上的文昌星。“莫戀皋比專魚席,終須豸角瑞堯庭。平生短李江南杰,今作文昌第幾星?!保ù鞅碓端完悘┾鄙霞婧喞钇媲鋵W(xué)士》)⑤,將入仕的友人比作文昌六星之一?!皸罟缸訉O,俱出文昌宮。朱轓與別駕,同最治民功”(黃庭堅《三至堂》)⑥,將勤政愛民的官吏比作文昌宮中的星宿?!疤鞅眲疟?,地直云中控定襄。六月出師平玁狁,九天選將下文昌。車魚辟士應(yīng)難得,詩禮臨戎亦未妨”(楊億《錢大夫赴并州》)⑦,將錢大夫比作文昌宮的將星,稱譽其才學(xué)與智謀。這類寄贈唱和詩在運用文昌詩語時通常注重其空間特征,或以文昌星象的運行喻指士大夫的仕途升降,以文昌星喻人的情況初顯端倪。同樣的特點還體現(xiàn)在文人的祝壽詩和悼亡詩中,如“又報文昌拆,耆儒去玉除。經(jīng)綸於世密,趨和與時疏”(戴栩《蔡尚書挽詞二首》)⑧,“人間一日履聲藏,天上文昌落在芒。直諒無朋今魏汲,師承有法古韋康”(項安世《挽程尚書詞》)⑨,“材業(yè)將時偶,聲名斗寵新。文昌留不住,大尹政通神”(葉適《趙尚書挽詩》)⑩等。文昌主天下文運與文官仕進,這是宋代士大夫普遍的認(rèn)知,反映在詩作中,文昌星光芒大盛意味著文采卓然、文昌星移位對應(yīng)仕途升降、文昌星晦暗隱喻文人殞命,文昌星神與文人一生的運命息息相關(guān)。

另一方面,據(jù)《新唐書·百官志》所載,武則天將尚書省改名為文昌臺,“光宅元年(684),改尚書省為文昌臺,俄曰文昌都省”,文昌司掌功名仕進的職能被強調(diào)了,詩中的“文昌”在作為尚書省的代稱時,往往一語雙關(guān),隱喻天上的文昌宮,具有世俗官署與神圣空間的雙重意味。如“晚起蘇公以禮郎,侍經(jīng)掌制位文昌。端平氣脈真堪寄,元佑光陰惜未長”(方大琮《挽趙南塘》)①,“官秩文昌貴,功名信史褒。朝廷三老重,鄉(xiāng)黨二疏高”(范仲淹《西湖筵上贈胡侍郎》)②,“文昌豈不貴,臺星連兩掌。貞元朝士少,正始遺風(fēng)蕩”(劉宰《挽齊齋倪尚書》)③,“一代文昌貴,千年諫議名。天球聲渾厚,玄酒韻和平”(文天祥《挽朱尚書貔孫》)④等。在這些詩作中,取文昌神掌管仕進之意與文昌宮的空間象征,以官至尚書喻指位列文昌宮,或?qū)⑴_星與文昌并舉,喻宰輔之尊,從中可見,文昌不僅關(guān)乎科場與文運,更是象征了宋代的文官職位與士大夫的仕途。

(二)文星:文運仕進含義的增強

“文星”在《全宋詩》中出現(xiàn)的頻率最高,然而詩中的“文星”并非均指文昌星,有一些為文曲星的簡稱。在此需要辨析的是,文昌星與文曲星雖都與文運相關(guān),卻各有側(cè)重,文曲星偏向文才與考運,文昌星則注重功名與仕途,含義更為豐富;就星象而言,文曲星為北斗第一星天權(quán),源于古代的北斗信仰,與包含星宿信仰與神格信仰的文昌星分屬兩個系統(tǒng)。具體到詩作中,常用文曲星下凡比喻喜得貴子,如:“開乾樞,轉(zhuǎn)地軸,喜氣郁蔥充閻閭。一點文星隱天闕,女郎捧得掌中珠?!保惼铡兑κ仙懈琛罚莼蛞晕那窃谝箍罩幸子诒嬲J(rèn),以之喻友人,如:“相思長只認(rèn)文星,霽后闌干卜夜憑。萬斛筆頭非錄錄,七年袍色未青青。”(陳郁《郭戇庵惠詩為謝》)⑥或?qū)⑽那桥c文昌星并列,取文采卓然與身居高位之意,如:“題品人才看贊贊,夫持皇極在平平。文星舊與文昌亞,今貫三臺更炳然?!保▽O應(yīng)時《送明守黃子由尚書赴召》)⑦從“文星舊與文昌亞”可以看出,在宋代,文曲星的地位遜于文昌星,且詩作中大多數(shù)“文星”用語為士大夫之間的交往贈答,與前文“文昌”詩語用法相近,故所指為文昌星的可能性更高。如:“衡岳勢增重,文星日有光。金門雖藐藐,玉節(jié)自堂堂。”(戴復(fù)古《見湖南繡使陳益甫大著》)⑧“文星隕向鳳臺城,兇訃傳來驗奠楹。天若假年加富貴,人生夢枕做功名?!保ㄠ囋锻熠w秋曉》)⑨“文星應(yīng)長庚,勁氣模螮蝀。幡然玉京去,佇聽朝陽鳳?!保ㄠ嚸C《送李司錄西赴》)⑩“飽餐霅水仍苕水,高揭文星更壽星。我亦七旬乃雌甲,林慚磵愧負山靈?!保ǚ交亍都膲勰蔡嵝太I之巘》)“鵲噪梅梢喜報晴,催開幾葉砌邊蓂。和熏愛日如春日,光動文星映壽星?!保ê樽少纭吨秹凼遄妗罚?在這些詩句中,文星不僅指詩文才華,也隱含功名仕途之意,與文曲星特指文才的含義不盡相同。不過,文昌星在以“文星”的簡稱出現(xiàn)時,其意義范圍也逐漸收縮,科舉文名更加凸顯,仕進的寓意則逐漸被弱化了,作為官署代稱的空間象征幾乎消失。

值得注意的是,不同于文昌詩語,宋詩中的文星還出現(xiàn)了一系列相近的用法。如:“舊游歷歷記湟川,南下番禺穩(wěn)可沿。知有文星沖斗去,遙憐海水繞城邊?!保涡兄端驮S兄還侍兼簡廣南監(jiān)場二首》)“罨晝溪頭老詩伯,夜榜仙槎郁林石。要令南斗避文星,卻皈北辰捧天極?!保钊f里《寄吳宜之》)①“詔謂正字當(dāng)居中,肯為朕行綏百蠻。梅花迎笑錦囊古,南斗退避文星寒?!保钊f里《送蔡定夫提舉正字使廣東》)②“一篇妙絕廬山高,幾首清新寫郁陶。造化機緘富狀匯,豈獨文星南斗避?!保ㄓ髁寄堋洞雾嵧醮谱x東坡詩兼述韓歐之美一首》)③ 這些詩將文星與斗宿對應(yīng),以文星沖斗、南斗避文星喻文人南下赴任,這類用法源于杜甫《衡州送李大夫七丈勉赴廣州》:“斧鉞下青冥,樓船過洞庭。北風(fēng)隨爽氣,南斗避文星?!睋?jù)顧宸注,“‘南斗避文星,言其從北而南,不特長于武事兼擅文場也。文星曰避,見其可畏”④。言文星光芒之盛,南斗須避其鋒芒,在此贊美士大夫文采卓然,通過這類相近的詩語,一方面可看出宋人襲用杜詩語意的痕跡,另一方面也表明,文昌星在唐宋文人心目中均為象征文運仕途的星神,文昌信仰在相當(dāng)長的歷史時期里對文人的生活有著穩(wěn)定的影響。

(三)梓潼:星神的人格化

文昌帝君又名梓潼帝君,故宋詩中的文昌信仰也體現(xiàn)為“梓潼”相關(guān)的詩語。在宋代以前,梓潼神與文昌帝君無關(guān),為蜀地七曲山的地方神,以戰(zhàn)神與保護神的形象出現(xiàn),又名張亞子、張惡子,最早見于晉人常璩《華陽國志》卷二《漢中志》的記載:“梓潼縣郡治,有善板祠,一曰惡子,民歲上雷柕十枚,歲盡不復(fù)見,云雷取去?!雹萦袑W(xué)者考察梓潼信仰的形成過程,認(rèn)為梓潼神的形象可能與東晉時抗擊前秦苻堅而戰(zhàn)死蜀地綿竹七曲山的蜀王張育有關(guān),戰(zhàn)死后,被當(dāng)?shù)仂魹楸Wo神,因七曲山在四川梓潼縣,故稱梓潼神。⑥在唐代與宋初,梓潼神受到多次敕封,唐玄宗封其為“左丞相”,唐僖宗加封為“順濟王”,宋真宗封為“英顯王”,這一系列的敕封均與梓潼神平定四川地區(qū)叛亂的傳說有關(guān),此時的梓潼神仍然是帶有保護神色彩的地方神。這種神格形象也反映在同時期的詩作中,如:“盛唐圣主解青萍,欲振新封濟順名。夜雨龍拋三尺匣,春云鳳入九重城。劍門喜氣隨雷動,玉壘韶光待賊平。唯報關(guān)東諸將相,柱天功業(yè)賴陰兵。”(王鐸《謁梓潼張惡子廟》)⑦“青骨祀?yún)钦l讓德,紫華居越亦知名。未聞一劍傳唐主,長擁千山護蜀城。斬馬威棱應(yīng)掃蕩,截蛟鋒刃俟升平。酂侯為國親簫鼓,堂上神籌更布兵?!保ㄊ掑堋逗屯跏讨兄]張惡子廟》)⑧“偉哉真丈夫,廟食此山隅。生作百夫特,死為南面孤。鹿庖償故約,雷杼驗幽符。潼水無時腐,英名相與俱。”(宋祁《張亞子廟》)⑨ 從詩中可見,當(dāng)時并未出現(xiàn)“梓潼帝君”的稱謂,民間常見的是張惡子或張亞子廟,梓潼神儼然是威風(fēng)凜凜、擁兵護國的神將。

宋真宗以后,科舉制度逐漸完善,梓潼神作為護佑一方的神靈,逐漸發(fā)展出與科舉仕途相關(guān)的職能,由此產(chǎn)生了一些與功名相關(guān)的靈驗故事,如蔡絛《鐵圍山叢談》中所記:“長安西去蜀道有梓潼神祠者,素號異甚。士大夫過之,得風(fēng)雨送必至宰相;進士過之,得風(fēng)雨則必殿魁:自古傳無一失者?!雹?相傳,王安石與蔡京路過梓潼祠,即遇到了大風(fēng)雨,后來二人果然官至丞相,后世以此作為梓潼神靈驗的明證。經(jīng)過朝廷的推崇與民間的流傳,梓潼信仰逐漸與文昌信仰融合,在宋代文人題詠梓潼祠的詩作中,梓潼神的戰(zhàn)神形象已然淡化,從地方神成為全國范圍內(nèi)掌管文運的神靈,如:“六橋久客舊湖濱,春日花開不似春。游學(xué)頓無福建子,科名更說梓潼神。暗驚淵實丘夷事,枉作書癡傳癖人。辛苦湘累辨蘭艾,莊生齊物等埃塵?!保ǚ交亍洞雾嵅镆姵晁氖住罚佟傲荷絼﹂w橫岷嶓,梓潼七曲高嵯峨。真人初基斧畫河,靈君受職山之阿。……神格思兮士曰詩,躍淵兮天飛?!保R廷鸞《梓潼帝君祠》)②“士生一切果何事,道喪千年不得傳。富貴熏天隨手盡,詞華蓋世為人妍。直將了了圣賢質(zhì),只辦區(qū)區(qū)文字緣。神為斯人扶正學(xué),試教夢者一醒然?!保ㄎ毫宋獭额}梓潼廟》)③ 然而,梓潼神與文昌神的融合并非是簡單的合二為一,在梓潼神衍變出科舉仕進含義的同時,文昌神也吸收了聰明正直、忠孝節(jié)義等原屬梓潼神的人格特征,最終發(fā)展為集星神、空間神與人格神于一體的文昌信仰。

二《全宋文》中的文昌祝詞與文疏

根據(jù)《全宋文》統(tǒng)計,宋代文人所創(chuàng)作的文昌梓潼祝詞文疏共計14篇,均為南宋時期作品,體裁上分為祭祀文昌與梓潼神的祭文、拜謁梓潼廟的祝文、為梓潼祠與梓潼殿撰寫的記文以及文昌醮中使用的啟壇詞與疏文。這些篇目中大部分僅以梓潼神命名,并未提及文昌,但文中的梓潼神已經(jīng)不再局限于過去的保護神與地方神,經(jīng)朝廷的推崇,梓潼神的信仰范圍由西蜀擴展至東南一帶,在職能上與文昌神融合,并且發(fā)展出了專門的祭祀科儀——文昌醮,這些祝詞文疏一方面更全面地反映出文昌信仰的內(nèi)容,另一方面也體現(xiàn)了梓潼神形象的變遷與信仰的發(fā)展。

祝詞文疏因其文體與篇幅,對宋代文昌信仰的反映較詩作更為詳細豐富,例如在祭文與祠記中,首先開宗明義,指出祭祀的緣起并表明主祀人的身份,之后說明祭祀事由,鋪陳頌神之辭;而文昌醮啟壇詞與疏文屬于道教法事公文,往往更詳細地說明法事舉行的時間,內(nèi)容上略于事功,詳于禱告頌辭。就內(nèi)容而言,這些文章體現(xiàn)的文昌信仰可大體分為兩個層面,一是文昌神的顯跡出處與管轄職能,二是文昌神的人格象征以及士大夫的信仰觀念。

如前文所言,文人所作的祝詞與文疏呈現(xiàn)出梓潼神與文昌神融合的特征,因而在顯跡出處上體現(xiàn)為與蜀地直接相關(guān),其中馬廷鸞《梓潼帝君祠記》中記述梓潼神由來與顯化最為詳盡:

梓潼當(dāng)兩蜀之沖,帝君故蜀神也。五季不綱,神弗受職。宋興,乾德三年平蜀,明年丁卯,五星聚奎。文明之祥,芳郁萬世。君之靈響,暴震西土久矣,而尤為文士所宗。今世所傳化書,吾不能知其說。唯石林葉公《燕語》,稱凡蜀之士,以貢入京師者,必禱于祠下,以問得失,無一不驗者。④

這段文字既表明了梓潼神曾為地方神的身份,同時將國運與文運聯(lián)系起來,梓潼神靈驗顯跡正是北宋國運鼎盛的吉兆。其中提到的“化書”,為宋代流傳的《梓潼帝君化書》,書中詳述梓潼帝君歷代顯靈神化事跡,共九十七化,屬于民間傳說與宗教異聞,士大夫?qū)瘯恼鎸嵭陨杏幸蓡枺视峙e出葉夢得《石林燕語》進一步說明梓潼神的靈驗事跡。此外,還有一些語句,如:“唯神聰明正直,受祀茲土;彰靈暴異,蜀人畏仰。”(文同《祭梓潼神文》)⑤“有如蜀梓潼神君昭靈響于天下,不可以不舉之祀。”(姚勉《明州奉化縣梓潼帝君殿記》)①“神朝發(fā)乎七曲兮,夕余至乎帝所?!保矌t《祭梓潼文》)②“坤文炳靈,神生西蜀。濟濟多士,居焉司祿。”(陽枋《祭文昌祝文》)③ 這些語句都是將西蜀七曲山視為梓潼神(或文昌神)的發(fā)跡之地,可見在梓潼信仰與文昌信仰合流后,梓潼神作為地方神的形象仍被保留了下來。

而在管轄職能上,梓潼神已經(jīng)脫離了原有的保護神形象,體現(xiàn)為掌管文運與科舉。如:“四方才子,謁款歸心。陰騭秀民,遂其文鳴?!保ㄔf友《謁梓潼王廟祝文》)④“世言帝命司桂籍,主人間科第者也?!保ㄈ~夢鼎《梓潼真君行祠記》)⑤“順詩書禮樂以造士,嘗粗知四術(shù)之崇;考德行道藝而興賢,今復(fù)際三年之比。”(魏了翁《文昌醮啟壇詞》)⑥“大比興賢,又值設(shè)科之歲;前期卜日,用嚴(yán)事帝之忱。恭按金科,肅陳寶醮?!保ㄒγ恪段牟此藿ㄔ~語》)⑦ 這些語句均出現(xiàn)于開篇,既是寫作祝詞文疏的背景,同時表明當(dāng)時舉行的祭祀法事和修建行祠與祈愿科舉順利的目的密不可分。據(jù)文人所作的文昌醮啟壇詞表明,文昌醮多在春闈或秋闈前幾日舉行,可作為進一步的佐證。進言之,文昌信仰興盛的局面出現(xiàn)在宋代科舉制度日益完善的基礎(chǔ)之上,姚勉《明州奉化縣梓潼帝君殿記》對科舉制度的變化與信仰心態(tài)的轉(zhuǎn)變進行了詳細的分析:

抑梓潼之為神也,視百祀異,愿有以復(fù)之。古之時選舉必于人,后之世選舉寄于天。必于人,有德行道藝斯興矣??颇恐O(shè),士敝敝然日趨于文,置德行之藝為何等事。糊名考校,懵不知賢否誰孰,文眩有司目則得焉。論行然而潛搜冥索而得之者,往往皆文行相稱士,士浮薄儇淺者鮮克有成,成亦莫克遠到,若是者人無所置力矣。意必有主張是者,不曰寄之天乎?主宰之謂帝,妙用之謂神,歐陽公所謂朱衣吏首肯者,未必?zé)o是事也。⑧

這一段表明宋代的科舉不同于漢魏之際的察舉制,察舉為“選舉必于人”,盡管人可考察士子之德行,但由于應(yīng)試科目的設(shè)置,以人力選官則出現(xiàn)了忽視賢能、偏重文采的弊端,而文昌帝君正是“選舉寄于天”的象征,種種護佑文人應(yīng)舉入仕的靈驗事跡,正是“天選”的體現(xiàn),如歐陽修知貢舉批閱試卷時,先有朱衣吏點頭首肯,而后文章入選,在后世流傳為“朱衣點頭”的傳說。文人對待科舉心態(tài)的變化源于“糊名考?!狈ㄔ斐傻男睦韷毫?,將科舉入仕寄托為神明旨意正是紓解壓力、自我安慰的體現(xiàn)。

宋代文人的文昌信仰還體現(xiàn)在文章中所反映的文昌帝君形象以及士大夫的信仰觀念上。梓潼神與文昌神的融合賦予了文昌帝君人格神的特征,除“聰明正直”以外,宋代文人更推崇文昌帝君的“忠孝”特質(zhì),如葉夢鼎《梓潼真君行祠記》中記載:

……神之生也,世以忠孝顯。夫忠孝,百行之冠冕,其剛大浩然之氣,精純不二之心,耿耿宇宙間,殆日月并揭,河漢同流,風(fēng)霆烈而山岳峙也?!且陨裰畯R食被四蜀,人士嚴(yán)奉如錦官、夫子、石室、諸葛忠武祠,歷千百載如一日。①

這段文字表明梓潼神以忠孝顯跡于世,并且認(rèn)為梓潼神受到蜀地百姓千百年來的祭祀正是因為他與孔子、諸葛亮一樣,都是忠孝節(jié)義的象征。同時,將忠孝視為最崇高的品質(zhì),并由忠孝延伸到科舉,文人經(jīng)由科舉入仕,成為“天子門生”,應(yīng)當(dāng)無負于君親、無愧于天地,合乎忠孝之道。同樣持此論的,還有文天祥的《龍泉縣太霄觀梓潼祠記》:

自元皇廟食,于是始有司桂籍之說?;瘯^九十四化,變遷推移,曠千百歲,雖涉于不可測知,然神生為忠臣孝子,歿為天皇真人。取士本末,實昉于人心義理之正,明有禮樂,幽有鬼神,果哉其不誣矣。②

與葉夢鼎的祠記大致義同,首先肯定了梓潼神忠臣孝子的形象,并將忠孝品質(zhì)與科舉取士聯(lián)系起來,禮樂與鬼神都是為了約束人心,使人遵循忠孝之道,由此將鬼神感應(yīng)納入到儒家道德教化的邏輯之中。同時,正因文昌信仰融入了儒家的忠孝觀念,士大夫?qū)Υ牟劬膽B(tài)度也不同于其他的鬼神信仰,呈現(xiàn)出了理性的一面。例如對當(dāng)時流傳的文昌帝君九十四化,文人對此多不以為然,認(rèn)為是傳說附會,有損文昌帝君教化世人的形象。葉夢鼎《梓潼真君行祠記》還有這樣一段記載:

抑神九十四化之說,祝史傅會,侮圣瀆靈,世未有明辨之者,而神陰翼世教之意泯焉。夫化者謂能神其道以化俗,非如釋氏以幻為化也。故神之福善也,惡者化而為善,神之佑順也,逆者化而為順,神之好是正直也。邪者諂者化而為正直,皆忠孝之感也。③

這一段將九十四之“化”解釋為教化之化,區(qū)別與佛教幻化之化,尊道抑佛之意十分明顯。并且,由此可以看出,士大夫的文昌信仰區(qū)別于其他鬼神信仰的是脫離了希冀救濟的特征,祝文與啟壇詞中雖然表明了向神靈祈禱以求順?biāo)熘?,但更多的是強調(diào)事在人為,只有堅守仁義忠孝才能得到庇佑。基于這樣的理路,產(chǎn)生了“神依人而行”的信仰觀念,如姚勉《明州奉化縣梓潼帝君殿記》所載:

神聰明正直而一者也,依人而行。所謂依人者,豈神不能自立,依于人而后行乎?依人之所謂,為依人而禍福之耳。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夫非屑屑然人人而計之,某善某祥,某不善某殃也,皆理之自然耳。善則順于理,以備百福;不善則乖于理,以致眾異。故曰,禍福無不自己求之者。然則后世選舉,雖寄于天,盡人事以待天理之自見可也。梓潼神君之所予者,忠也孝也。為人子而孝,為人臣而忠,非士君子職分之所當(dāng)盡乎?④

將神靈的顯化感應(yīng)解釋為因果報應(yīng),神依據(jù)人之善與不善之舉降福與禍,正是“禍福無門,唯人所召”的體現(xiàn)。又因科舉不同于其他求神之事,須“盡人事以待天理自見”,因而更加注重“自力”,而恪守忠孝之道正是自力救濟的體現(xiàn)。

另外,盡管梓潼神與文昌神融合之后,凸顯了司文教化的職能,但梓潼神作為戰(zhàn)神與保護神的形象依舊根植于人心,在宋蒙對峙之際,文昌梓潼又寄托了士人收復(fù)失地、重振國運的渴望。從祝詞文疏的創(chuàng)作地點可以看出,在南宋,修建梓潼祠廟、祭祀梓潼神的活動由四川擴展至東南地區(qū),在浙江、江西信仰尤著,如姚勉《明州奉化縣梓潼帝君殿記》、文天祥《龍泉縣太霄觀梓潼祠記》,明州、龍泉縣位于浙江;馬廷鸞《梓潼帝君祠記》中所載“弋陽楓林方氏”有二子即將赴試,臨行前祭拜梓潼帝君,弋陽位于江西。對于梓潼神信仰范圍的擴大,既有朝廷敕封、士人推崇的原因,也與當(dāng)時的政局有關(guān),在馬廷鸞《梓潼帝君祠記》中曾記載蒙古軍南下入侵西蜀,梓潼神信仰東遷的歷史:

自吾有敵難,岷峨凄愴,君之靈與江俱東。今東南叢祠,所在崇建,自行朝之祠于吳山者,天華龍燭,晝夜嚴(yán)供。四方士子,并走乞靈,亦宜也。①

據(jù)開篇“明年丁卯,五星聚奎”可知,馬廷鸞這篇祠記作于宋度宗咸淳二年(1266)。在宋理宗端平二年(1235),蒙古軍大舉侵蜀,次年成都府、利州及潼川府三路俱淪陷②,川人避難東南,也將梓潼信仰在長江中下游傳播開來,這是“君之靈與江俱東”的歷史背景。并且,據(jù)韓森《變遷之神:南宋時期的民間信仰》一書中考證,南宋后期(1235—1275),在建康、杭州、蘇州、奉化、明州、常州、饒州及撫州等地建立了單獨的梓潼祠廟,而推動這一祠祀的幾乎都是來自四川的官員。韓森認(rèn)為,盡管梓潼神在南宋已經(jīng)確立了其作為科舉之神的名聲,但川蜀士人他鄉(xiāng)祭祀梓潼神時,也將其視為抵抗蒙古人的象征,書中引四川籍官員姚希得為南京梓潼祠撰寫的碑文為證:“是頃狺韃吠蜀,為梁千涪,中外束手,唯神之歸,皇武唯揚?!雹鄱隈R廷鸞祠記的結(jié)尾,也有相似的頌詞:“冠若箕兮劍拄頤,長策用兮奇謀施。敵北遁兮靈西歸,錦幡兮寶蓋,導(dǎo)霓旌兮駕玉螭,吾言非夸兮神之聽之?!笨梢姡@時的梓潼祭祀又有了更為復(fù)雜的內(nèi)涵——祈愿梓潼神庇佑?xùn)|南一帶的士子,考取功名為國效力,擊退蒙古軍,收復(fù)國土,“君盍降靈于東南之士,使之舒翹揚英,畫良吐奇,濟時纘武,俾關(guān)河秦隴,盡歸職方”。

根據(jù)宋人所作的文昌祝詞與文疏,可以更全面地看出宋代文昌信仰的特點,一是文昌梓潼信仰融合之后,塑造了完整的神格形象,文昌帝君成為顯跡于西蜀、主管人間科舉的神明,出現(xiàn)了由官方主持、為士子祈運的齋醮活動;二是文昌帝君的忠孝形象深入人心,其靈驗事跡被解釋為化俗宣教,呈現(xiàn)出儒道融合的特質(zhì)。同時,梓潼神盡管在南宋被確立為科舉神,卻并非單純的文神,在戰(zhàn)爭動亂之際,也體現(xiàn)為士人祈求抗擊外族、守護家國的戰(zhàn)神與保護神。

三宋代士大夫文昌信仰的文化背景

通過詩文中的文昌書寫可以看出,宋代士大夫信仰的文昌帝君集中體現(xiàn)為主管科舉功名、守護文運仕途的神仙形象,這與文昌信仰的文化內(nèi)蘊密不可分。在道教經(jīng)典中,文昌帝君即是主宰功名祿位、教人忠孝恭順之神,如《太上無極總真文昌大洞仙經(jīng)》卷二中對“文昌”之名的解釋:

文者,理也,如木之有,其象交錯,古者倉頡制字,依類象形。昌者,盛也,大也,言天地之文理盛大也,如伏羲則河圖之文以畫八卦,立三極之道?!兑住吩晃锵嚯s,故曰文……又曰:參伍以變,錯綜其數(shù),通其變,遂成天地之文,亦此義也。故文昌之在世者,乃教化之本源。①

這一段將紋理之“文”、天地之“文”與人文之“文”聯(lián)系起來,既是天人合一的體現(xiàn),同時也是道教“天書真文”與人文相交的體現(xiàn)。文是載道、顯道之器,揭示了自然萬物運行的哲理,并且由自然秩序推及人世法則,文也是人道的顯現(xiàn),正因如此,文不僅能反映社會規(guī)則,也成為約束人言行、教化人向善的工具。這與其說是道教對文字的神化,倒不如說是華夏文明對文字的重視與尊崇古來有之。有學(xué)者認(rèn)為,漢字作為人與人之間溝通交流的符號工具,具有約定俗成的社會性質(zhì),同時作為象形文字,源于模擬自然之紋理、形象與現(xiàn)象,將二者合觀,漢字恰是天人合一的產(chǎn)物,與君權(quán)神授相聯(lián)系的“文運天開”正是憑借文字來實現(xiàn)的,這是文昌帝君成為教化之神并出現(xiàn)相關(guān)勸善經(jīng)典的背景。②

基于人文與天地之文相交的觀念,宋代出現(xiàn)的一些道教經(jīng)典中,文昌信仰體現(xiàn)出更為顯著的教化內(nèi)容,如《元始天尊說梓潼帝君本愿經(jīng)》即詳細地闡明了“正人心”的緣由與舉措:

夫人之生,善性根焉,孝悌鐘焉,四端具焉,五行范焉,忠信胚焉,和遜傳焉。所謂人也,非比草木禽獸之為類,凡形肖人似,皆一同之。及世道淪降,人心不古,機巧奸偽,貪妒狠亂,種種不善,踴躍為之?!峁拭麂劬_化九天,飛鸞救世,俾諸世人,洗心滌慮,咸臻善道。為子而能孝其親,為臣而能忠其君,為兄弟而克友克敬,為夫婦而克和克順,居上待下者必以情,臨政處事者必以公,不貪不妒,不奸不偽,習(xí)此不已,化成天下。③

這一段道經(jīng)與儒家的人性論與倫理觀十分相近,首先肯定了人性本善,具備孝悌、四端、五行、忠信、和遜等特質(zhì),這是文昌帝君得以教化世人、歸正人心的基礎(chǔ)。具體到“洗心滌慮”,即是回歸到最初純善的狀態(tài),達到內(nèi)心“不愆不欲,不雜以偽,無慮無思”,在言行上自覺履行忠孝之道,“其于親,不期孝而自孝,其于君,不期忠而自忠”。以教化人心為出發(fā)點,一方面將修身立德與通過科舉取得功名緊密聯(lián)系起來;另一方面,雖然道教最終是要達到使心歸于沉靜的修煉目的,但孝親忠君、兄弟友敬、夫婦和順等舉措也符合儒家的行為規(guī)范,因而,文昌信仰與魁星、文曲星信仰不同,呈現(xiàn)出更為深刻的儒道融合內(nèi)涵。

就社會層面而言,文昌信仰的教化意義也與宋代統(tǒng)治者以孝治國,以行善孝親維護社會穩(wěn)定的原則有關(guān)。宋代統(tǒng)治者從“其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鮮也”的統(tǒng)治思想出發(fā),自上而下大力提倡孝道,如《宋刑統(tǒng)》將“不孝”列為“十惡”,《孝經(jīng)》成為宋代科舉必考內(nèi)容,宋代筆記小說中也記載了大量因孝行得福報、因不孝而遭惡報的故事。④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宋代統(tǒng)治者對文昌神的敕封幾乎都與“忠孝”相關(guān),如宋理宗敕封梓潼神為“忠文英武孝德仁圣王”,從官方層面肯定了梓潼神與文昌神的合流,強化了文昌帝君忠孝仁德的人格化特質(zhì)。在此還須指出的是,朝廷對文昌梓潼的敕封不僅是出于教化,更多的是維護統(tǒng)治的目的,“君主自稱天命所系。就像對人臣實行分封一樣,皇帝們也賜封神祇,承認(rèn)神祇的威力,但也由此將神祇確定為自己下屬的身份”①。根據(jù)賜封的政治用意,便更容易理解文昌帝君為何以士大夫的形象出現(xiàn)在南宋流傳的勸善書中。如《文昌帝君陰鷙文》開篇即指出:“吾一十七世為士大夫身,未嘗虐民酷吏。救人之難,濟人之急,憫人之孤,容人之過……人能如我存心,天必賜汝以福?!痹偃缥闹刑岢坝≡旖?jīng)文,創(chuàng)修寺觀”和“舍藥材以拯疾苦”“造河船以濟人渡”等舉措,顯然是針對士大夫的勸善說教。②文昌帝君在教化士人忠孝的同時,也教導(dǎo)官吏勤政愛民,宋代統(tǒng)治者對文昌神的賜封正是出于神道設(shè)教的目的,文昌梓潼由此被樹立為理想化的士大夫形象。

最后,仍需指出的是,宋代詩文中的文昌書寫集中體現(xiàn)了士大夫的信仰活動與精神世界,但并非意味著士大夫與民間的文昌信仰是截然不同的。韓森將士大夫與民間的宗教信仰分別定義為“經(jīng)文宗教”(textual religion)與“民間宗教”(popular religion),認(rèn)為“唯靈是信”的民間宗教并不互相排斥,更能體現(xiàn)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實用理性精神。實際上,除了詩文中體現(xiàn)的科舉功名、忠孝之道,文昌信仰還體現(xiàn)為尊重文字、敬惜字紙、愛護書籍等日常舉措;面對蒙古軍入侵中原,無論是官吏還是平民,都將梓潼神視為抵御外侮的戰(zhàn)神。士大夫固然更容易接受高深的宗教義理,但在生活中也同樣重視神祇的靈驗,“唯靈是信”不為民間宗教所專。文昌信仰不僅是由朝廷推崇、道教尊奉的信仰活動,更是在宋代社會廣泛流行的文化習(xí)俗與民間信仰。文昌信仰的文化習(xí)俗雖然在士人與民間中具有不同的表現(xiàn),但祈求文運亨通的愿望、行忠孝之道的修身原則以及希求來世福報的目的,是大體相同的。同時,正是由于士大夫?qū)ξ牟漓牖顒拥膮⑴c,文昌信仰的忠孝教化意義更加凸顯,具備了更為深刻的儒道融合內(nèi)蘊,正如張培峰先生在《“中道”精神與宋代士大夫的宗教信仰》一文中指出的:“宋代所謂‘民間是包含了士大夫階層在內(nèi)的,他們在信仰形態(tài)上有著大致相同的精神,而士大夫無疑為這種信仰注入了深厚的文化內(nèi)涵,使之逐漸成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③宋代詩文中的文昌梓潼書寫體現(xiàn)出儒家修德與道教勸善的合流,并且與民間信仰一致,士大夫的梓潼信仰也兼有科舉神與戰(zhàn)神的雙重神格形象,由此可以看出,士大夫的信仰是根植在民間信仰的土壤之中的,其豐富的文化內(nèi)蘊如同向上生長的枝葉,拓展了民間信仰的廣度與深度,呈現(xiàn)出宋代社會多彩的宗教生活與精神世界。

(張培鋒,南開大學(xué)文學(xué)院教授;張鈺婧,九江學(xué)院文學(xué)院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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