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楷文

為什么玩游戲容易上癮？

到底是什么東西讓我們對游戲無法自拔？早在20世紀中期，美國著名心理學家斯金納就通過一系列實驗發(fā)現(xiàn)使人著迷的心理機制，這是一項非常偉大的實驗。斯金納把實驗用的鴿子或小白鼠，關(guān)進一個叫做“斯金納箱”的裝置里，這里面有可以按壓的金屬杠桿和按鈕，還有用于投放食物的食物槽。只要動物一碰杠桿或者按鈕，食物就會掉到食物槽里。

實驗中，一只饑餓的鴿子被放到這個實驗裝置里，鴿子東啄西啄時誤打誤撞碰到了按鈕，結(jié)果鴿子最喜歡的玉米粒就蹦了出來。這下鴿子高興了，突然意識到食物跟按鈕之間好像存在著什么聯(lián)系，于是鴿子啄按鈕的行為就開始顯著增加。很快，鴿子就學會了它天生不可能會的一個行為——啄按鈕。

之后，斯金納把實驗變成了鴿子啄按鈕一定次數(shù)后，才能獲得食物。鴿子通過一段時間的學習，居然學會了數(shù)數(shù)，啄三下按鈕，就會有食物。再后來，斯金納把鴿子啄按鈕的次數(shù)改成隨機的。這意味著，鴿子并不是每一次啄按鈕都能獲得食物，可能要啄兩次、三次，甚至十次，才能得到食物。神奇的事情發(fā)生了，鴿子開始瘋狂啄按鈕，根本停不下來。

你看，這是不是很像打游戲停不下來的孩子？隨后，斯金納得出了一個重要結(jié)論：隨機的獎勵，能激起最強烈的行為反應?？茖W家后來又用猴子做了類似鴿子的實驗，結(jié)果猴子和鴿子一樣，都變得非常興奮并且拼命按壓能給出食物的杠桿。

科學家在這種狀態(tài)下的猴子的大腦內(nèi)，發(fā)現(xiàn)了一種名叫多巴胺的物質(zhì)。多巴胺在動物的大腦中是專門用來獎勵那些有利于生存和繁衍行為的，比如吃到高熱量高蛋白的食物，找到了配偶，被群體認同和接納，甚至當上猴王等。多巴胺會讓動物生存繁衍的概率大大增加。

但科學家發(fā)現(xiàn)，猴子在瘋狂按壓杠桿并且沒有吃到食物的情況下，大腦里的多巴胺仍然在大量分泌，這是為什么呢？這說明，猴子開始對食物的出現(xiàn)產(chǎn)生了預期，而預期本身就能刺激多巴胺大量分泌。大腦不但獎勵你得到報酬，而且更要獎勵你對報酬的預期，對于猴子來說，追求食物的過程才是真正的快樂之源，而食物只不過是個附加的贈品。

我們在打游戲的過程中，跟猴子按杠桿的過程是一樣的。因為在游戲中，有大量的隨機獎勵設(shè)置，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掉個很牛的裝備，不知道在哪里突然就獲得一大堆金幣。不僅如此，游戲中還有積分、徽章、排行榜等隨時給我們反饋，讓我們能夠看見在游戲中的成長和進步。同時，還有戰(zhàn)隊和社交，讓我們能夠一起去闖關(guān)，一起去冒險，在游戲中能夠找到歸屬感。游戲里的這些設(shè)置，可是把我們大腦的多巴胺玩到極致了，玩起來能不上癮嗎？

回避傷害才是游戲成癮的原因

斯金納還有另一個實驗。后來斯金納在箱子底部通上了電，然后把通電的開關(guān)跟箱子里的杠桿相連接。然后，他把小白鼠放進箱子中，并給箱子通電。小白鼠在通電的籠子里被電得吱吱大叫，但偶然間按壓到了杠桿，發(fā)現(xiàn)籠子斷電了，一下就不痛苦了；過了一會兒，籠子重新通電，這次小白鼠趕緊去按壓杠桿，籠子又斷電了，又可以不痛苦了。結(jié)果，小白鼠就在恐懼中學會了“按壓杠桿”。

如果我們把這一過程，類比到孩子打游戲的過程中來。孩子打游戲除了尋求隨機獲得的獎勵之外，還有可能是想要回避一些痛苦。只要一打游戲，痛苦就減弱了，那么孩子打游戲的行為就會顯著增加，直到停不下來。

這里，我們不得不去面對一個殘酷的事實，那就是根據(jù)臨床觀察和研究，那些沉迷游戲的孩子，他們的背后往往都有一個有問題的家庭。

有的孩子背負著家長的期待，天天被逼著學習；有的孩子的父母鬧離婚，每天生活在恐懼的陰影里；有的孩子被父母長期忽略，不被關(guān)心，不被理解，不被支持，沒有存在感；甚至有的孩子因為父母長期不在身邊，情感缺失，已經(jīng)變得麻木，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失望和憤怒。孩子在學習上遇到的困難，在學校遇到的問題，在生活社交上的壓力，孩子的這些痛苦家長們都看見了嗎？或許家長們從來沒有真正理解過孩子喜歡什么，也沒教過孩子要玩什么，怎么玩。甚至這些家長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玩，不懂得生活和快樂，把自己也活成了機器。

突然有一天，孩子接觸到了游戲和網(wǎng)絡，好像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自己在現(xiàn)實生活中所遇到的一切痛苦和不如意，在這里都能暫時被緩解，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這些孩子在游戲世界里，能游刃有余地獲得高分和好成績，能在這里證明自己的存在和價值，能在游戲里交到朋友，感到自己不再孤獨，這就大大緩解了他內(nèi)心的焦慮。這是孩子自我發(fā)展出的一套應對痛苦的方式。如果這時，家長再把孩子的游戲禁掉，就無異議把孩子逼上了絕路。

身為家長，該怎么做？

第一，讓孩子多跟同齡人玩。許多孩子沉迷游戲的根本原因是為了緩解焦慮，需求支持，尋找自我價值，那么最好的途徑就是讓孩子多跟同齡人玩，在同齡人的團體中獲得支持和快樂，從而找到自己的價值。家長不是簡單告訴孩子“你要出去玩”就完了，你更要告訴孩子，要玩什么，怎么玩，怎么跟一群人玩，怎么玩得開心，玩得有意義。比如同樣是旅行，帶孩子“上車睡覺、下車撒尿、到點拍照”是一種玩法；把旅行搞成闖關(guān)游戲的方式，帶孩子在博物館或者歷史文化景點探秘，也是一種玩法。這兩種玩法，價值可差得太遠了。

第二，管內(nèi)容，不要管設(shè)備。家長沒有必要一定要把手機等電子設(shè)備禁掉，而是要管理好孩子通過手機等電子設(shè)備所接觸到的內(nèi)容，并且控制好接觸的時間、頻率。不僅要杜絕含有暴力、色情的內(nèi)容，而且要杜絕含有隨機獎勵的游戲或視頻內(nèi)容。特別在游戲中，會隨機地給孩子代幣獎勵、裝備獎勵的，就更要警惕了。心理學研究表明，有些類型的游戲比如沙盒類游戲，搭建類游戲，甚至像狼人殺等偵探類社交游戲，對孩子的智力發(fā)展和社交是有益處的。

第三，家長自己要懂游戲。這里并不是說家長要對游戲“門兒清”，如果你不懂，至少可以去簡單了解一下你的孩子在玩什么。許多家長在教育孩子的時候非常生硬，這造成了孩子根本不愿意跟家長交流。如果你和孩子是在聊游戲，過程中不知不覺就進行了情感交流，只有當你跟孩子互動溝通的過程中有了良性的情感，孩子才可能聽你的，否則無論你怎么教育孩子，都會被孩子直接屏蔽的。

第四，給孩子一個穩(wěn)定且充滿愛的家。實際上，家長給孩子最好的禮物，就是管理好自己的情緒和行為，跟自己的伴侶處理好關(guān)系。孩子最大的壓力，其實不是來自學校，而是來自自己的爸爸媽媽。如果爸爸媽媽關(guān)系不好，那么打游戲就會成為孩子回避痛苦的一種方式。反之，如果孩子生活在一個溫暖和睦的家庭，他會感到很幸福，也沒啥痛苦，那么游戲?qū)λ砸簿蜎]有什么吸引力，僅是一個娛樂的工具而已。

第五，不要隨便給孩子貼“游戲成癮”的標簽。孩子喜歡打游戲，打時間長一點，有沉迷的現(xiàn)象，這根本不是成癮。所以家長也不要過度緊張和焦慮，孩子喜歡游戲很正常，了解游戲，接納游戲，陪伴孩子，改變其實就會慢慢發(fā)生。■

（尹鋒薦自《世界博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