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一峰
摘 要:郭店戰(zhàn)國楚簡《六德》篇中位于句末的“多”用法與“者”相當,但從古音的層次關(guān)系上視為“者也”合音更加合理?!岸啵ㄕ咭玻敝械摹耙病彼淼囊羲兀╥)是個沒有音位價值的成分。文段中與“多”交替出現(xiàn)的“多也”原本也是“者也”。字面上多出了“也”,可能是“者也”的“者”受到后面“也”語流影響逆同化變成“多”,或是發(fā)長a時附帶了個舌位稍抬高的滑音,被書手記錄下來。作為句末語助的虛詞“多”是個不穩(wěn)定的單位,很容易因音節(jié)弱化被“者”取代。它的產(chǎn)生有臨時性,類似用法在傳世古書中難覓蹤跡。
關(guān)鍵詞:郭店簡 六德 多 者 者也 語流音變 語助詞
郭店戰(zhàn)國楚簡發(fā)現(xiàn)至今已有二十余年,經(jīng)過學(xué)者的不懈努力,學(xué)界對郭店簡文本的梳理已經(jīng)取得了相當大的進展。不過其中仍有個別問題至今聚訟紛紜,懸而未決。有些遺留問題似乎表明,純粹用傳統(tǒng)的文獻考據(jù)還未必能得到令人滿意的解答。從語言學(xué)等其他理論視角來重新審視這些“疑難雜癥”,也許會給問題的解決帶來新契機。
一、材料呈現(xiàn)與舊說述評
郭店楚墓出土的竹書文獻中有一篇儒家典籍《六德》,存簡49枚,其中39枚完整,10枚殘斷。經(jīng)學(xué)者考究,竹書文本的大意已基本明確,主要是談?wù)摼肌⒏缸?、夫婦之間的人倫道德關(guān)系和選賢任能的原則,提出了“六位”“六職”“六德”三組相對應(yīng)的概念。文中“多”字一共出現(xiàn)八次,用法近乎一致又相當特別,自發(fā)布以來就引起許多研究者的討論。
先將文例移錄如下(釋文盡量用寬式):
A.大材埶(設(shè))諸大官,小材埶(設(shè))諸小官,因而施祿焉,使之足以生,足以死,謂之君,以義使人多?!F渌栏ジ覑垡玻^之[臣],以忠事人多。忠者,臣德也。知可為者,知不可為者,知行者,知不行者,謂之夫,以智率人多。智也者,夫德也。一與之齊,終身弗改之矣,是故夫死有主,終身不嫁,謂之婦,以信從人多也。信也者,婦德也。既生畜之,又從而教誨之,謂之圣。圣也者,父德也……(簡13—21)
B.觀諸《詩》《書》則亦在矣,觀諸禮、樂,則亦在矣;觀諸《易》《春秋》,則亦在矣。親此多也,密此多,美此多也。(簡24—26)
為表述方便,文段分A、B、C三組,諸“多”字整理報告均如字讀,未加解釋。
廖名春先生最初認為A組四個“多”字有“賢、美、好”之義,但對文句未及疏通,后又將B組的“親此多也,密此多,美此多也”譯為“親近它們就好了,切近它們就好了,珍視它們就好了”。丁原植先生認為“多”指重視,看重。顏世鉉先生對A組四個“多”先后提出過三種釋讀意見:讀作語氣詞“爾”;讀“宜”,訓(xùn)“當”“適”或“善”;讀“祇”,訓(xùn)“安”。林素清女士將A組的“多”直接釋“也”,將B組的“多”釋“著”。
沈培先生對此字有過專門考察。他早先懷疑“多”同義換讀為“何”,后來意見有改變,認為“多”當讀“是”,代詞作謂語,和《孟子·滕文公》“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漢是也”中的“是”用法一樣。劉樂賢先生也認為“多”讀為“是”,不過他主張“是”是語氣詞。陳劍先生認為簡文“多”的用法和“者”相當,可以直接解釋為指示代詞,意為“……的(人或東西)”,至于“多”和“者”二字之間什么關(guān)系,則表示存疑待考,推測“多”可能來源于“者也”合音。顧史考先生主張“多”就讀“者也”合音。單育辰先生直接將“多”讀作“者”,李家浩先生從之,并做了一些補證。
諸說分歧可見一斑。將“多”訓(xùn)為實詞在文意、語法上均存窒礙,讀“也”“爾”“何”等意見也都存在古音、語法等證據(jù)上的不足,大概也不能成立。這些說法沈培先生文中已經(jīng)作了中肯的評議,此不贅述。
比較諸說,將“多”與“者”“者也”聯(lián)系起來是最合理的方案,但二者有何關(guān)聯(lián)和區(qū)別,反映了什么語言現(xiàn)象,學(xué)者還未能做出滿意的解釋。
二、從文例限定和古音層次看“多”和“者”“者也”的關(guān)系
細繹諸家的論證,看似紛繁復(fù)雜的意見背后,其實已經(jīng)暗含解決問題的關(guān)鍵。
先看竹簡文例。簡文“多”和“多也”在相同句式中交叉互見(A、B組),“也”有時用有時不用,顯得很不整齊。類似的現(xiàn)象在《六德》中還有出現(xiàn),如:
圣與智就壴(矣), 仁與宜就壴(矣),忠與信就。(簡1—2)
“忠與信就”末沒有“壴(矣)”字,和B“密此多”后面少了個“也”字很相似。對于這種情況的“也”和“壴”,學(xué)者一般都予以補足。按照這個思路,如果出于讓句式齊整劃一的目的,A中的“以義使人多”“以忠事人多”“以智率人多”末其實都可以擬補“也”字。如此一來,全篇的“多”和“者”就完全對應(yīng)起來了。陳劍先生指出這種“多”可以直接解釋為指示代詞,與“者”的部分用法相類。這是正確的,至于用法功能相當是否就一定只能音通趨同?顯非絕對。
接下來看音韻地位。按傳統(tǒng)的古音標記,“多”為端母歌部,“者”為章母魚部,“也”為以母歌部?!岸唷薄罢摺甭暭~同是舌音,關(guān)系密切,虞萬里先生更有詳細論說可以參看。韻部方面,“多”和“者”就顯然沒有“多”“也”切合了。按最通常的做法,“者也”合音就是將“者”的聲紐和“也”的韻部提取出來并結(jié)合,如此一來音韻地位就變成了章母歌部,倒是和“多”接近了。學(xué)者之所以有讀“者”和讀“者也”的不同意見,歸根到底是在歌部和魚部的親疏問題上出現(xiàn)了分歧。如果承認歌、魚可通,就讀“多”為“者”;如果認為二部不近,則認為“多”是“者也”合音。
實際上,“多”和“者”在《詩》《楚辭》中都是十分常見的入韻字,幾乎互不相涉,邏輯上二字的關(guān)系反而是歌、魚二部關(guān)系的寫照(韻部本來就是入韻字系聯(lián)歸納起來的),二部親或疏在整個上古音系構(gòu)建中的地位也很重要。要證明二部在當時的語言背景下可以相通,需要有充足的旁證材料支撐。如果證據(jù)不夠理想,我們?nèi)员仨毘姓J“者也”合音是最接近當時“多”字的實際讀音。
為了避免先入為主,我們先看主張“多”可直接讀為“者”的學(xué)者是如何論證歌、魚相通的。李家浩先生的補證很有代表性,茲移錄如下:
“哆”字中古音有丁可切、昌者切兩讀?!对姟ば⊙拧は锊贰岸哔獬拶狻?,陸德明《釋文》:“哆,昌者反,義與‘奲同?!卑础皧b”字中古音也有丁可切、昌者切兩讀。古音學(xué)者或據(jù)丁可切,把“奲”歸入歌部;或據(jù)昌者切,把“奲”歸入魚部。許慎《說文》說“奲”從“單”聲。上古音“單”屬元部。歌、元二部是嚴格的陰陽對轉(zhuǎn)關(guān)系,所以歌部字可以從“單”得聲,如“鼉”、“驒”、“癉”等字是其例。王筠《說文句讀》據(jù)“奲”又音昌者切,說“奲”字所從“奢”亦聲。按王說可從。上古音“奢”屬魚部。據(jù)許、王二氏所說,“奲”應(yīng)該跟“屮(引按:疑印刷有誤)”、“鼆”、“嘏”、“啎”等兩聲字同類,“奢”、“單”二旁皆聲。據(jù)此,我們認為“奲”字應(yīng)該歌、魚二部兼收。“哆”字的上古音也應(yīng)該如此處理。這個例子,也可以證明《六德》的“多”可以讀為“者”。
總的來看,語音上“多”源自“者也”合音應(yīng)該是更合理的意見。
三、文本“多”“多也”交替出現(xiàn)的原因分析
從文例限定和古音層次兩方面分別檢驗,我們可以明確理出兩條可靠的線索:
(1)“多”語法功能與“者”相當。
(2)“多”為“者也”合音更貼近該字在當時的讀音。
將這兩條限制性條件綜合起來看就不難得出,“者也(代表‘多)”和“者”在語言表達功能上實質(zhì)是等價的,即“多”中的“也”所代表的音素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成分。為了更清晰地說明問題,可以把諸字讀音構(gòu)擬(主要是聲和韻,調(diào)從略)表示如下:
《六德》文本沒有“者也”,文段中與“多”交替出現(xiàn)的“多也”原本應(yīng)該就是“者也”。依音來推,“多也”對應(yīng)的音段等同于“者也也”,功能卻與“者也”相當,意味著多出了個“也”。形式上,多出的“也”既可能是“者也”的“者”因某種原因變成“多(者也)”增生的,也可能是在“多(者也)”基礎(chǔ)上贅加而來。若是后者,可以歸結(jié)于書寫層面的疏失,就像上文提到的,《六德》同在句末的虛詞“壴(矣)”(簡1—2)時有遺漏,側(cè)面反映出寫手在書寫《六德》時確實是有失嚴謹?shù)摹H羰乔罢?,則還需語言學(xué)上的解釋。
語流音變(或有稱“連讀音變”)在古今漢語中都很常見。兩個緊挨著的音段在連讀時會因為語流的影響,其中一個音段會蒙上另外一個音段的某些色彩。語流音變的同化作用中有一類是由非疊韻變成疊韻,如俞敏先生曾舉“蚯蚓”變?yōu)椤跋O蚓”,就是前一音段受到后一音段影響的逆同化。同樣道理,“者也”中的“者”變成“多”可以看作是受到后面“也”語流的同化作用,記作-a-ai>-ai-ai。與一般的同化稍不同,引發(fā)其變化更深層的動力(可以是主力也可以是助力)還可能與發(fā)聲態(tài)有關(guān)。朱曉農(nóng)先生在解釋引發(fā)元音高化鏈移的起因時曾談到,長而低的元音a由于難以長時間維持大張口、低壓舌狀態(tài),在回復(fù)初始混元音狀態(tài)的過程中發(fā)生器官時間錯配,下巴舌位已經(jīng)開始恢復(fù)初始狀態(tài)而發(fā)聲還沒完全結(jié)束,因而容易造成a在最后階段帶有一個央化的滑音a↑。這種變化通常是個體的、隨機的、口語上的,容易被社會規(guī)范糾正,但發(fā)生多了就可能引發(fā)音變。“多也”多出來的沒有音位價值的“也”,本質(zhì)上大概就是這樣一個滑音,只不過恰好被《六德》的書手記錄下來。文本“多”“多也”交替出現(xiàn),這個多出的成分時有時無,應(yīng)該是書手在解讀和記錄這類非尋常音段時游移不定的反映。
相較于屢經(jīng)修訂的傳世文獻,由古人親自書寫的出土古文字材料更可能保留一些語流音變的痕跡。趙彤先生對此曾有過專文考察,他指出,早期文獻有時候不是直接傳抄,而是以“口授—筆錄”的方式形成,如果記錄者對語詞不熟悉,或者說者語速較快,記錄者就可能用同音字替代,從而造成文本的特殊用字。當前所見出土文獻中可以考定確識的語流音變例證還很有限,但古時存在這種文本流傳的形式則是毋庸置疑的。
四、從構(gòu)詞看“多”的產(chǎn)生、使用與消失
文字是記錄語言的工具,同一個詞有不同的記錄方式是常見的現(xiàn)象,尤其是意義已經(jīng)虛化的詞或詞組,就更難有定字可言。只要能傳達語句的語氣范疇,古人在選擇句末虛詞用字時往往是能動的(有些虛詞就是通過用字的調(diào)整來實現(xiàn)功能的分化),具體反映到文獻中,就常呈現(xiàn)為語氣詞交替變化的種種異文。例如《曹風·鸤鳩》“其儀一兮”,“兮”《禮記·緇衣》引作“也”,馬王堆帛書《五行》引作“氏”(15C);又如《鄘風·柏舟》“母也天只,不諒人只”,“也”“只”安大簡分別作“可(兮)”“氏”(簡84),“天只”之“只”上博簡《孔子詩論》相應(yīng)字作“也”(簡19),等等。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古漢語“者”有指代性,它的某些用法已經(jīng)虛化。指示詞虛化而兼有語助詞用法在上古漢語中并不罕見,如“氏(是)”“只”“些(呰)”“斯”等皆是。位于句末的“者也”是否可以看作語氣詞連用,學(xué)界有不同意見。《六德》文本與“者”用法相當?shù)摹岸唷鼻懊媸莿釉~性或形容詞性的詞組,學(xué)者一般將這種用法的“者”連同前面的成分組合視為“者”字結(jié)構(gòu),而不當語氣詞看,這在語法分析上是有道理的。此種用法的“者”和后面的語助詞“也”在句子中轄域不同,但既然可以合音成詞,說明語法功能層次的差異與語言的線性表達并非截然對立,這和語氣詞套疊使用而分屬不同層次是類似的。因此,不妨將位于句末的“者也”看成是一個具有強調(diào)和判斷意味的標記,郭店簡《六德》文本不過是將這個帶有標記性的音段換由“多”或“多也”來承擔。
組成合音詞“多”的兩個成分“者”和“也”句法功能不同,必然對“多”的用法有直接影響。上面第三節(jié)分析已經(jīng)得出,“多也”的“多”與“者也”的“者”功能相當,此時“多”中“也”的部分多余無義,但是當句子由“多”煞尾時,“也”這一部分的句法功能又顯現(xiàn)出來。與此頗可合觀的還有同是合音構(gòu)成的語助詞“止”和“諸”。
《詩經(jīng)》多見位于句末的虛詞“止”,如“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小雅·車舝》)、“亦既見止,亦既覯止”(《召南·草蟲》)、“荼蓼朽止,黍稷茂止”(《周頌·良耜》)、“齊子歸止”(《齊風·敝笱》)等?!爸埂钡倪@種用法罕見于其他典籍,對其性質(zhì)歷來有多種解釋。自于省吾先生提出“止”是“之”之訛的意見后,訛字說一度成為學(xué)界很流行的看法。近年蔣文女士細加辨析后指出,“之”“止”在各個文字階段都未見大面積的相混,《詩經(jīng)》這類特定語法位置的“止”不宜一律視為“之”的訛字。訛字說難成立,這部分“止”的來源就有必要重新認識。美國漢學(xué)家金守拙(George A. Kennedy)(1947)曾提出“止”是“之矣”合音,但未及詳說。后來龍宇純先生就合音說撰有長文論證,他指出,如果“止”前面是及物動詞,則以“之”為代詞,“矣”表完成式(如《草蟲》“亦既見止,亦既覯止”);若“止”前是不及物動詞,則“之”的部分無義,但取“矣”的部分表完成(如《敝笱》“齊子歸止”),此時“之矣”的作用猶單獨使用的“矣”。蔣文女士也傾向合音說,認為這種“止”既有可能是“之矣”合音,也有可能本身就是個罕見的與“之”“矣”相似但不相同的語氣詞。結(jié)合龍、蔣二文的分析,“之矣”合音說相較于“之”之訛字說顯要更具解釋力,尤其指出“止”的功能性質(zhì)會隨著外部語境的不同(前面的動詞是及物或不及物)發(fā)生變化,更具啟發(fā)性。《詩》多四言句式,用“止”(一個音節(jié))比“之矣”(兩個音節(jié))更符合詩歌節(jié)律齊整的需要。語法史上語助詞的增多與文體發(fā)展就有很大關(guān)系,這類“止”很可能就是作《詩》修《詩》者有意的創(chuàng)造,既實現(xiàn)了“之矣”的句法功能,又照顧到詩歌韻律的修辭效果。
合音詞“諸”也有見相仿的特殊情形?!墩撜Z·子路》:“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舍諸?”《論語·雍也》:“犂牛之子骍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法言·問明篇》:“雖隋和何以加諸?!”《史記·周勃世家贊》:“雖伊尹、周公何以加哉?!”這些語末助詞表疑問之意的“諸”都是“之乎”合音,過去有研究者說這種“諸”猶嘆詞“哉”,其實并不準確。上博簡《中弓》簡10“舉而所知,而所不知,人其舍之者”,“者”讀“諸”,也是“之乎”合音。若以音推之,“舍之諸”變成了“舍之之乎”,似乎齟齬難通,但本質(zhì)上這個“者(諸)”只發(fā)揮了“乎”的功能,“之”部分則是冗余的。陳劍先生在注釋《中弓》此句時指出,古書中??烧f“……諸乎”,古書“有之乎”“有諸”“有諸乎”之語皆多見,又有說“之諸”的,如《孔子家語·曲禮子貢問》“所知吾哭之諸野”(《禮記·檀弓上》作“所知吾哭諸野”)、《孔子家語·辯樂解》“而藏之諸府庫”(《史記·樂書》作“而藏之府庫”、《韓詩外傳》卷三作“藏之于府庫”),皆可與“舍諸”簡文變而為說“舍之諸”相參證。言下之意,是說合音詞“諸”有時可以分別具備它兩個合音成分的性質(zhì),至于何者發(fā)揮作用取決于所在語句結(jié)構(gòu)的需要。如果“諸”前面已有代詞“之”,則“諸”中的“之”就是多出的部分,僅相當于“乎”(或“于”)。相應(yīng)的,如果“諸”后面已有語氣詞“乎”,則“諸”中“乎”的音段是無義的,語句中僅相當于“之”。
從上述分析可以看出,合音語助詞“止”和“諸”可以隨著外部語句環(huán)境的不同調(diào)整分飾其合音成分的不同角色,這和“多”有時相當于“者也”,有時又相當于“者”的情況是一致的。不同的是,“止”“諸”早已凝結(jié)成詞,“多”則是個很不穩(wěn)定的單位。由于作為合音成分的“也”記錄的音素沒有音位價值(除了將{多}{者}區(qū)分出來的作用外),隨時會因弱化而被“者”取代。它的產(chǎn)生有臨時性,在漢語史上曇花一現(xiàn),傳世古書中自然也很難找到它的蹤跡(即便在其他典籍中曾出現(xiàn)過,也很容易被改掉)。換個角度講,也正是當時記錄這個語助詞的用字不固定,才得以讓我們窺見當時語音變動的蛛絲馬跡。出土先秦文獻的文本保留有這般活潑生動的細節(jié)變化,恰是其語言學(xué)價值所在。
附記:拙文初稿及修訂承蒙陳偉武、張富海等師長及匿名審稿專家指正賜教,謹致深謝。
(責任編輯:姜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