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志良

國家森林公園，動植物博物館。一只雕落在一截樹樁上，銳利的眼睛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爸爸，這是什么鳥？看起來很神氣啊。它怎么不在天上飛了呢？”一個男中音回答：“兒子，這是雕，一種很兇猛的鳥，是飛鳥中的頂級捕食者?！薄斑@雕怎么會在這里？”“可能是老了，飛不動了，被人抓住，就弄到這里來了?！?/p>

父子倆口中說的雕就是我，一只在天上經(jīng)歷了無數(shù)風(fēng)雨雷電的雕。一想起那次“滑鐵盧”，我就悔恨得腸子都青了?？上?，沒有后悔藥可吃，一失足成千古恨。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有一天，我饑腸轆轆，希望能捕獲一只兔子或其他的動物，填塞饑餓的肚子。我在空中盤旋著，眼睛緊緊注視著地面。在一片林間草地，一只灰色的兔子從草叢中探出頭來，朝四周張望，隨即隱沒在一片綠色之中。我知道，兔子膽小，它很可能是出來偵察情況的，現(xiàn)在又躲進(jìn)洞里去了。

它一定還會再出來的，我先跟它捉捉迷藏。

我躲在一棵大樹上，眼睛沒有離開過那片草地，兔子只要發(fā)現(xiàn)沒有危險，就會出來覓食。

果然，過了不長時間，那只灰色的兔子又出來了，它在盡力地奔跑。它跑得再快，也快不過我俯沖的速度。一瞬間，我的兩只利爪就抓住了這只灰兔。

一個多月后，我再次到處覓食，有些地方草木稀疏，很難找到我想要的東西。我只好四處飛翔，眼睛在地面上掃來掃去，希望能找到食物，但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我非常失望，只好餓著肚子去別的地方尋找。

終于，在一個樹木較少，雜草茂盛的地方，隱隱約約有一只白色的兔子在活動。

我心里一陣竊喜，天不負(fù)我，讓我找到吃的了。

我盤旋了一陣，準(zhǔn)備俯沖抓取獵物。

那兔子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危險，想逃，腳卻被什么東西絆住了。

我心里掠過一絲不安，那兔子會不會是個餌？餓得肚子貼后背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抓到獵物飽餐一頓再說。

我直接俯沖，像一道閃電，轉(zhuǎn)瞬間即將沖到地上。

就在我馬上要抓到獵物的時候，一張網(wǎng)在等著我往里鉆，然后我就動彈不得了。仔細(xì)一看，原來是一張綠色的網(wǎng)，和草地的顏色差不多，怪不得我看不出來。

完了，天空之王就這樣束翼就擒，恥辱，天大的恥辱。

第二天，卡在網(wǎng)眼里的我被人裝進(jìn)鐵籠子放進(jìn)一輛轎車的后備箱上路了。

后備箱里又黑又憋氣，過了好久我才發(fā)現(xiàn)，里面層層疊疊有好幾個鐵籠子，除了我，還有穿山甲、蜥蜴、果子貍等動物，個個臉上都是悲哀的神情，沉默不語。

在后備箱里不知顛了多少天，我餓得快暈厥了。一天，突然聽到警笛聲，警察把我們救下了。由于我在網(wǎng)上掛著的時候掙扎了很久，把兩翼弄傷了，傷病加饑餓，我已奄奄一息，雖經(jīng)動物醫(yī)生全力搶救，終究還是無力回天。

后來，我被制成標(biāo)本，送到這里來了。

選自《金山》

2023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