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
初秋,給婆婆寄出換季物品的第二天,小艾就收到婆婆的“回禮”:有自己喜歡吃的特產(chǎn)和孩子喜歡的玩具。
“這種‘雙向奔赴的感覺,真好!”小艾說。
想想以前曾經(jīng)“談婆色變”,小艾覺得自己有些傻氣……
小艾和強子是同年兵,一起分到西北大漠的空軍某部。新干部集訓時,戈壁灘的夏天高溫酷熱,小艾軍姿標準、口號響亮,不怕累、不叫苦……強子覺得這個“軍中女漢子”能干又可愛。不久后,二人確定戀愛關系。2018年9月,強子帶著小艾回山東見父母。
久未回家的兒子,帶著未來兒媳婦回來,強子母親高興地做了一大桌子海鮮:鮮紅透亮的大蝦,碩大肥美的螃蟹,還有一堆小艾平時叫不上名的吃的。
一落座,強子便吃得很歡喜,完全忽視了旁邊拘謹?shù)男“?。小艾倒不是害羞,因為從小在西部農(nóng)村長大,看著張牙舞爪、橫鼻豎目的海鮮,她根本不知道從何下手。為了不餓肚子,她最后只剝了兩顆水煮鵪鶉蛋。
小艾以為,這是回來第一餐,準婆婆特地準備得隆重點??墒菦]有想到,第二天、第三天的餐桌上,依然還是海鮮……
晚上,小艾私下里向強子抱怨:“你媽天天做海鮮,我不會吃,也不習慣吃。能不能換點別的?”
“你和我媽說啊。你不說,她怎么知道你喜歡吃啥?再說了,海鮮貴著呢,她也是想讓我們吃得好一點?!?/p>
強子心直口快,又不知幫忙,讓小艾只有生悶氣的份:第一次進婆家門,怎么好跟未來的婆婆“點菜”?這三天的餐桌上,明明自己幾乎不動手、不動口,這么明顯的表現(xiàn),細心人一看都知道可能不對胃口,可怎么就是沒有改變呢?
想到以前聽說過的各種婆媳矛盾故事,小艾猜測,“海鮮大餐”沒準就是準婆婆給自己的下馬威?轉念一想,以后一年也見不了兩次面,這幾天就忍了吧……
2019年春節(jié),已擔任中隊長的強子,特意接父母來部隊過年。營區(qū)離家屬院50多公里,強子又忙,小艾便準備接待公婆:收拾床鋪、買洗漱用具、提前制訂年夜飯菜譜、規(guī)劃游玩路線……
公公、婆婆到來后,大家一起準備年夜飯,參加單位的游園會,游覽附近的景點……假期轉瞬即逝,小艾又購買了一些西北特產(chǎn),讓公公、婆婆帶著回老家。
不承想,“和美的小船”說翻就翻。正月初六晚,與強子散步回到家,小艾一眼就看到了走廊的鞋架上,強子的皮鞋被婆婆擦得锃光瓦亮,而自己的鞋因為七天沒穿灰突突的。擦個鞋,還搞區(qū)別對待?小艾想不通,忍著淚回了房間。
公婆走后,小艾終于發(fā)作了:“你媽也太過分了,他們來這邊,你只出張嘴,接待的事情都靠我一個人。臨走了,為什么只擦你的鞋,我上班不也得穿鞋嗎!”
“這有啥可生氣的,沒擦就沒擦唄。我替你擦,不就完了。”強子不以為然,自顧自地幫小艾擦起了鞋。
小艾心里還是憋著一股氣。她認為,這根本不是擦不擦鞋那么簡單的事,自己待公婆盡心盡力,可在婆婆眼里,只有兒子才是自家人。更令她失望的是,一提到婆婆,一向講理又疼愛自己的強子就像換了一個人,從來都不懂她的委屈。
懷孕生子、坐月子、帶孩子……但凡需要老人幫襯的時候,小艾從未動過“麻煩”婆婆的念頭,都是向自己的母親求助。
可有時由不得自己。2022年3月,小艾的姥姥突然生病住院,身邊需要人長期照料,小艾心疼姥姥,也體諒母親趕回去的孝心,只好硬著頭皮讓強子搬“救兵”,讓婆婆來照顧一歲多的兒子。
母親走時,特意囑咐小艾:“兩代人想法不一樣很正常,心放寬一點,別事事計較……”
小艾將母親的話聽到心里,也覺得求人幫助,忍字當前。
婆婆來后,狀況百出:不是給孩子吃壞了東西拉肚子,就是用強子的洗腳盆給孩子洗衣服,還把電餅鐺當鍋放到水池里刷……
強子當時吃住在中隊,兩三周才回來一次。每當強子回家,小艾便傾吐積攢許久的火氣——“媽總讓孩子看電視”“媽做飯放太多鹽和醬油,不適合孩子吃”“媽報廢了電餅鐺”……
小艾期待從強子那里得到些許安慰,他卻“語重心長”地勸道:“我媽這么老遠來給咱們帶孩子,多不容易!你要尊老愛幼,不要小心眼,要多體諒她?!?/p>
有一次吃過晚飯,婆婆帶孩子下樓遛彎、消食,小艾一邊刷鍋一邊像往常一樣倒苦水,沒承想強子突然生氣了:“就你一天盡是事,我忙兩周了,本想回家休息休息,你是一天也不能讓人舒服!”
小艾先是錯愕,隨之而來的就是憤怒:“你忙了兩周,我沒有一天不忙,你還有臉說我盡是事,我這樣還不是因為什么事都指望不上你!”
“我媽來給咱們帶孩子,你還橫挑鼻子豎挑眼?你知不知道尊老愛幼怎么寫?你就不能體諒體諒?”
“在你眼里,只有尊老,沒有愛幼,整天只知道幫著你媽一起來欺負我!”
“誰欺負你了?你有沒有良心,我媽每天辛辛苦苦帶孩子、做家務,還不是為了咱們!”
“那是為了你!她才不會為了我,要是為了我,就不會在做飯時只做海鮮;要是為了我,更不會擦鞋時只擦了你的!”
“多少年的陳芝麻爛谷子你都能翻出來,你現(xiàn)在怎么變得這么不可理喻,還能不能好好過日子了?”
“不能!這日子,你和你媽過去吧!”
小艾摔門而去,在小區(qū)的僻靜處,哭了很久。她覺得婚姻好難,既要養(yǎng)育孩子,又要處理各種麻煩和瑣事……正當她思來想去時,只聽一聲“媽媽”——孩子一蹦一跳地朝自己走來,婆婆樂顛顛地跟在后面。
見到小艾的樣子,婆婆問怎么了,小艾啥也沒說,徑自帶著孩子回家了。
“我剛才口不擇言,你別生氣了……”強子正要出門尋小艾,見她進門,連忙開口道歉。
“嗯”,小艾淡淡地應了一聲就躲進了屋里。小艾想著,自己叨叨,就是希望強子能安慰安慰自己,可他不由分說地維護婆婆……再想想,婆婆只是帶娃“粗糙”了些,不管怎么說,孩子在她的呵護下也健康成長著……漸漸地,小艾心里的氣順多了。
日子一切如常。
一天晚上睡覺前,孩子給小艾表演《世上只有媽媽好》,說是奶奶教他唱的,還說:“奶奶說我長大了要孝順媽媽,因為媽媽很辛苦,要上班賺錢,還要照顧我?!毙“X得心里暖暖的。
一天,孩子發(fā)燒了,整夜鬧著不睡覺,婆婆也是徹夜未眠,與小艾一起給孩子擦身子……看著婆婆疲憊的面容,小艾心里很感激。
得知小艾愛吃面食,不擅面食的婆婆在短視頻中學習了各種做法。婆婆烙的餅,香得小艾一吃就停不下來;婆婆在春天挖苦菜和苜蓿拌涼菜,還用榆錢和槐花做小吃,甚至學著和鄰居一起去沙漠挖蓯蓉;有時小艾帶孩子出去玩,回來發(fā)現(xiàn)婆婆已經(jīng)洗好了她的衣服,讓她有些不好意思……
今年春天的一天,小艾下班回家,看到婆婆采了新的苜蓿芽,便和婆婆一起擇了起來。婆媳倆隨口聊天,興許是聊得太放松,小艾便有些“口無遮攔”,說起了自己與強子之間的芥蒂,說他對自己不體諒,說他什么事也只覺得婆婆好而自己不好……說完之后,小艾才意識到自己話多了。
沒想到,婆婆聽后,卻笑了:“強子是個直腸子,遇事不會轉彎,他明里暗里可是跟我說了你幾籮筐好話,生怕我不知道你的好?!?/p>
“怎么可能?”
“要不,我怎么知道你愛吃什么呢?怎么知道那幾天你單位特別忙,顧不上洗衣服呢?當初海鮮的事情也怪媽考慮得不周全,凈想著第一次迎你進家門,得拿出最好的東西招待……你們呀,都是好孩子,也都是傻孩子。強子不知道怎么平息你的火氣,只知道在我這里使勁。你呢,想吃什么、不喜歡吃什么,直接告訴我呀。媽別的不會,學著做飯、干干家務還是很在行的,何苦去找那根傻木頭傳話……”
說著說著,婆媳倆都笑了。
8月,小艾和強子休假,考慮到孩子很快就上幼兒園了,便把婆婆送回了老家。
婆婆走后,小艾心里空落落的,強子似乎看出了什么,連忙勸她:“別著急,等孩子明年放寒假了,把咱們爸爸、媽媽都接過來,一起過大年!”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作者單位:空軍某部)
婆媳矛盾看似是兩個女人之間的矛盾,實際上是婆婆、兒子和兒媳三人之間的問題。而如何建立良好的三者關系,兒子是其中最關鍵的“潤滑劑”。只是文中的男主人公并沒有發(fā)揮好應有作用,在妻子需要安慰的時候,一句話把人“噎”在無語中,事后在自己母親處“補救”……作為“中間人”,應想方設法起到婆媳間的“橋梁”作用。
與人相處,“首因效應”很重要。文中男主人公第一次帶女友回家,尤其是在她明確表示吃不慣海鮮時,就應該及時與母親溝通;不應該讓女友把事情壓在心底,誤解了母親原本的好意,自然會影響將來婆媳關系的發(fā)展。對于我們這些尚未進入婚姻生活的軍人來說,此文也有一定的啟迪作用——有效的溝通是化解矛盾的良藥。
文中的兒媳婦,從初進婆家到婚后相處,都沒有得到足夠的歸屬感和安全感,始終有一種“外人”的感覺。如“擦鞋事件”,或許是婆婆的無意之舉,可她卻認為是有意為之……建議無論是丈夫,還是婆家人,都要有意識地讓她感受家人的溫暖、產(chǎn)生“一家人”的認同。當然,生活中也不必太過敏感,對一些人與事還是要抱以寬容態(tài)度,兒媳婦可以多朝好的方面想,不要一味鉆“死胡同”。
讀罷此文,我不由得憶起隨愛人回魯西南時,婆婆每晚都做羊肉湯、胡辣湯、面疙瘩湯……當我“熬”到婆婆的年紀,才日漸懂得婆婆——還真是新媳婦不懂婆母心,錯把厚愛當?shù)÷?。而且,文中的婆婆很有智慧,面對兒媳對兒子的吐槽抱怨,不是護短,而借由“強子說”來化解、破冰;生活中又盡己之力,把愛揉進點滴日常。以愛為主調(diào),就一定能奏出家庭和諧曲。
“兩代人想法不一樣很正常,心放寬一點。”這其實是一種生活智慧?!把厘e了還咬腮幫”,更何況是來自不同家庭的婆媳。婆媳之間出現(xiàn)矛盾時,我認為應當這樣處理:當矛盾發(fā)生、情緒來臨時,做個情緒緩沖,轉移下負面情緒,盡量不直接發(fā)生正面沖突;待各自冷靜后,試著多站在對方的角度思考,或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日常相處中,適當降低期望值,懷一顆感恩的心,相互之間多體諒、多溝通、多贊美。
編輯/吳萍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