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愛陽

(湖北文理學院 文學與傳媒學院,湖北 襄陽 441053)

空間范疇是漢語重要的句法語義范疇,張斌在《現(xiàn)代漢語描寫語法》[1]中指出,空間范疇是表達人、事物存在的地點、時間發(fā)生的地點、人或事物運動的起點和終點等有關空間的內(nèi)容?？臻g系統(tǒng)包含方向系統(tǒng)、形狀系統(tǒng)和位置系統(tǒng)三個子系統(tǒng),這三個子系統(tǒng)之間既相互獨立,又相互聯(lián)系。目前,學界對空間范疇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第一種是對現(xiàn)代漢語空間范疇的研究,對其性質(zhì)和類型進行界定,如方經(jīng)民[2-4]、姚占龍[5]、崔希亮[6]、楊云[7]等;第二種是對方言及民族語言的空間范疇表達和認知研究,如陳國慶[8]、蘭馨[9]、薛玉萍[10]、尹蔚彬[11]、李云兵[12]等;第三種是漢語與英語、俄語、越南語等其他語言所表示的空間關系進行對比研究,如黃潔[13]、沈家煊[14]、丁碧草[15]、左珍珠[16]、詹紹霞[17]、吳慶豐[18]等。

在空間范疇的表達方式中,最直接表示空間關系的就是方位詞。宜城方言屬于西南官話鄂北小片,在空間范疇的表達上有其獨特之處,目前學界也尚未調(diào)查研究宜城方言方位詞表達的空間范疇。本文運用田野調(diào)查法、比較法和文獻閱讀法,調(diào)查整理宜城方言方位詞基本面貌,并在此基礎上探究宜城方言方位詞所表示的空間范疇。

我們以顧黔、石汝杰的《方言詞匯調(diào)查手冊》[19]中的方位詞為參照,收集宜城方言中相應的表達方式,建立宜城方言方位詞系統(tǒng),探究宜城方言方位詞的空間范疇,同時輔之以調(diào)查者對宜城方言日常用語的觀察與收集。

一、宜城方言方位詞基本面貌

方位詞是表示方向和位置的詞,在漢語中是一個相對封閉的類。我們借鑒朱德熙[20]對方位詞的分類整理宜城方言方位詞系統(tǒng),具體如下:

(一)單純方位詞

單純方位詞是指由一個單音節(jié)語素構成的方位詞。宜城方言中單純方位詞有:

(二)合成方位詞

宜城方言中的合成方位詞,既有兩個單純方位詞復合而成,也有方位詞附加后綴“邊(兒)、面(兒)、頭(兒)、里、起”或前綴“以、之”組合而成,還有名詞的重疊式。具體情況如下:

1.復合式

復合式合成詞是由兩個或兩個以上不相同的詞根結合在一起構成。宜城方言中復合式合成方位詞如下:

上下、左右、前后、里外、內(nèi)外、東西、南北、東南、西北、邊上、底下、末后兒、頂上、身面前、跟前兒、中間心、當中腰里、挨跟兒、挨身兒、旁伴匝兒、中間、當中、當間兒

2.附加式

詞綴分為前綴和后綴,宜城方言方位詞中使用詞綴的情況較多。除了“以、之、頭(兒)、面(兒)、邊(兒)”之外,還有“里、起”這種富有地方特色的方位詞綴。宜城方言中附加式合成方位詞如下:

A.前加型

以- 以前、以后、以南、以北、以東、以西、以上、以下、以內(nèi)、以外

之- 之前、之后、之上、之下、之內(nèi)、之外、之中

B.后加型

-里 頭兒里、前兒里、后兒里、外后兒里、滿頭里、底里、空兒里

-頭(兒) 前頭(兒)、后頭(兒)、里頭(兒)、外頭(兒)、頂高頭(兒)、頂前頭(兒)、頂后頭(兒)、高頭(兒)、膚頭(兒)、垱頭(兒)、滿頭

-面(兒) 上面(兒)、下面(兒)、左面(兒)、右面(兒)、前面(兒)、后面(兒)、里面(兒)、外面(兒)、東面(兒)、西面(兒)、南面(兒)、北面(兒)

-邊(兒) 上邊(兒)、下邊(兒)、左邊(兒)、右邊(兒)、前邊(兒)、后邊(兒)、里邊(兒)、外邊(兒)、南邊(兒)、北邊(兒)、東邊(兒)、西邊(兒)、右手邊(兒)、左手邊(兒)、正手邊(兒)、反手邊(兒)

-起 邊(兒)起、挨跟兒起、跟兒起、頭兒起

3.其他

少量合成式方位詞采用重疊式或添加“子、兒”等后綴的方式構成。例如:

(三)宜城方位特征詞

李如龍在《論方言特征詞的特征》[21]中指出“方言特征詞是方言區(qū)片的比較研究中提取出來的、對內(nèi)一致、對外排他的有特征意義的詞,其特征意義主要是表現(xiàn)方言區(qū)片之間的異同的相對特征”,所以我們認為能夠表現(xiàn)出方言詞匯特征的詞就是方言的特征詞。宜城方言合成方位詞中的特征詞主要集中在以下方面:

1.表示“上”方位如:高頭、巔子。

2.表示“下”方位如:底下、空兒里。

3.表示“前”方位如:身面前、面前、跟前兒。

4.表示“后”方位如:末后。

5.表示“左”方位如:反手邊(兒)、左手邊(兒)。

6.表示“右”方位如:正手邊兒、右手邊兒。

7.表示“里”方位如:底里

8.表示“中”方位如:中間心、當中、當間兒、當中腰里。

9.表示“旁”方位如:挨跟兒、挨身兒、邊上、邊邊兒、邊邊兒上、旁伴匝兒。

10.表示“到處”如:滿頭、滿頭里。

11.表示“底部”如:子(兒)。

從上例中可以看出,除“東、南、西、北”義外,普通話的主要方位概念,在宜城方言中都有特色表示法,其中表示“旁”義的方言特征詞最多。

在宜城方言中,方位詞既可以表示方向,也可以表示位置。其中,“以前、以后、以上、以下、之前、之后、之上、之下、之內(nèi)、之外、前兒里、后兒里、外后兒里、末后(兒)”等合成方位詞通常用來表示時間范疇義,而不用來表示空間范疇義。

二、宜城方言方位詞用來表示方向

宜城方言方位詞最基本的用法就是用來表示方向,我們根據(jù)參考點的朝向將方向分為絕對方向和相對方向。

(一)絕對方向

絕對方向是指方向固定的詞,這類詞表示的方向是人類所共有的認知,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我們以日出、日落的方向定東西,以南極、北極的方向定南北。方經(jīng)民指出絕對方位詞用于方位參照時,只要選定參照點,其方位轄域就已確定,與參照點的朝向或觀察點的位置朝向無關[4]。

宜城方言中表示絕對方向的方位詞如下:

東、西、南、北、東邊(兒)、西邊(兒)、南邊(兒)、北邊(兒)、東面(兒)、西面(兒)、南面(兒)、北面(兒)

這類詞的表達方式如下:

1.名詞+(的)+方位詞

例如:電影院東邊兒、屋子的南邊兒(房子的南邊)

2.介詞(朝、向、往、從)+方位詞+(動詞/趨向動詞)

例如:朝西邊兒走了、向北邊兒、往北邊兒克(往北邊去)、從西邊兒來的

3.動詞+方位詞+(動詞/趨向動詞)

例如:到南邊兒克(到南方去)、去北邊兒(去北方)

(二)相對方向

相對方向是指方向不固定的詞,這類詞在表示方向時會根據(jù)參照點的朝向或觀察點的位置朝向的變化而變化。我們以參照點垂直的方向定上下,以參照點面向或前進的方向為前,參照點背對或后退的方向為后,以參照點變換的方向定左右。

宜城方言中表示相對方向的方位詞如下:

上、下、前、后、左、右、頭、邊、邊(兒)起、上頭(兒)、下頭(兒)、上邊(兒)、下邊(兒)、前邊(兒)、前頭(兒)、后頭(兒)、后邊(兒)、左邊(兒)、右邊(兒)、左手邊(兒)、右手邊(兒)、頂前頭(兒)、頂后頭(兒)、頭(兒)里、頭(兒)起、面前、身面前、跟前兒、高頭

這類詞的表達方式如下:

1.名詞+方位詞

例如:醫(yī)院前頭、屋后頭(房子后面)、床頭起

2.代詞+方位詞

例如:我頭起、他左手邊(兒)

3.介詞(朝、向、往、從)+方位詞+(動詞/趨向動詞)

例如:朝右邊兒、從前頭、往后頭走(往后面走)、向下頭走(向下面走)

4.動詞+方位詞+(動詞/趨向動詞)

例如:到后頭克(到后面去)、走前面(兒)

5.程度副詞(太、好)+方位詞+(了)

例如:站得太后頭了(站得太靠后了)、站得好前啊(站得很前面)

綜上,宜城方言方位詞表示方向時與其他詞類的組配關系見表1:

表1 方位詞表示方向時與其他詞類的組配關系表

由表1可知,宜城方言方位詞表示方向時與其他詞類的組配關系是不平衡的,絕對方位詞比相對方位詞組配范圍更廣,表達方式更為多樣化。

三、宜城方言方位詞用來表示形狀

空間形狀是指“句子中的某個物體所占有的空間范圍的形狀所顯示出來的空間特點”[1]730。宜城方言方位詞在表示物體所占有的形狀時有“點、線、面、體”之分,“點”是指在不考慮物體在長、寬、高三個維度的情況下,將物體占據(jù)的空間范圍當成是一個“點”;“線”是指物體所在的空間范圍是一條“線”;“面”是把物體所占的空間范圍是一個“平面”;“體”要考慮物體在長、寬、高三個維度上的特征。我們又根據(jù)物體所在的相對空間方位進一步將其表示的形狀系統(tǒng)進一步細分為“內(nèi)”形狀、“外”形狀、“上”形狀和“下”形狀四種[1]734。“內(nèi)”形狀是指物體在空間范圍的內(nèi)部,“外”形狀是指物體在空間范圍的外部,“上”形狀是指物體在空間范圍的上部或表面,“下”形狀是指物體在空間范圍的下部或下方?！包c、線、面、體”和“內(nèi)、外、上、下”的結合有助于我們更加確切的認知事物的形狀。

(一)通常使用“N/NP+F”的形式

宜城方言方位詞在表示物體所占據(jù)的空間范圍形狀時,通常采用“N/NP+F”的形式,因為抽象的“點、線、面、體”是不存在的,形狀的概念必然和具體的物體聯(lián)系在一起。其中,在“N/NP+F”形式中,“F”由于使用習慣的差異多為合成方位詞。

1.“內(nèi)”形狀這類形狀義的表達方式為“N/NP+里頭/里面(兒)/里邊(兒)/底里”,多與“體”形狀相關。例如:

(1)口袋底里還有兩分錢。(口袋里面還有點錢。)

(2)房屋里頭的燈泡閃了。(臥室里的燈泡壞了。)

(3)城里邊兒是熱鬧啊,嫩些人。(城里的人很多很熱鬧。)

例(1)、例(2)、例(3)中都是表示物體或處所的名詞與“底里、里頭、里邊(兒)”組配,所表示的空間形狀是“體”形狀。

2.“外”形狀這類形狀義的表達方式為“N/NP+外頭/外邊(兒)/外面(兒)/邊邊上/邊(兒)起”,與“內(nèi)”形狀相對。例如:

(4)你看,路邊起長了多些野花。(你看,路邊長了很多野花。)

(5)下雨了,箱子外頭打濕了。(下雨了,箱子的外面淋濕了。)

(6)一到夜里,窗戶外頭盡是蚊子。(一到晚上,窗戶的外面全是蚊子。)

例(4)中,“路邊起”除了表示“外”形狀之外,還可以表示“線形狀”;同樣地,例(5)中的“箱子外頭”還可以表示“面”形狀,例(6)中的“窗戶外頭”也可以表示“面”形狀。

3.“上”形狀這類形狀義的表達方式為“N/NP+上/上面(兒)/上邊(兒)/高頭/頂上/頂高頭”,多與“面”形狀相關。例如:

(7)她臉高頭有顆蚊子屎。(她的臉上長了一顆痣。)

(8)柜頂上落了好些灰哦。(柜子的頂部有很多灰塵。)

(9)柜子頂高頭一層是夏天的衣裳。(衣柜的最上面一層放著夏天的衣服。)

例(7)、例(8)、例(9)中的“臉高頭、柜頂上、柜子頂高頭”除了表示“上”形狀之外,還表示“面”形狀。

4.“下”形狀這類形狀義的表達方式為“N/NP+下面(兒)/下邊(兒)/空兒里/底下”,多與“體”形狀相關。例如:

(10)瓶子底下有張紙。(瓶子下面有張紙。)

(11)床底下沒得窩了,啥東西都放不成。(床下面沒有空位置了,什么東西都放不下。)

(12)書都在桌子空兒里放著在(書都放在桌子下面)

例(10)中的“瓶子底下”除了表示“下”形狀外,還表示“點”形狀,例(11)和例(12)中的“床底下、桌子空兒里”除了表示“下”形狀外,還可以表示“體”形狀。

以上所舉的例子中都采用“N/NP+F”的形式來表示物體所在的空間范圍,并且在表示形狀的“N/NP+F”中,N/NP必須具有[+事物]、[-有生]的語義特征,“路、臉、桌子”都是[-有生]事物。并且“N/NP+F”的形式結合是很緊密的,“F”不能省略,“路”不等于“路邊”,“臉”不等于“臉上面”,“桌子”不等于“桌子下面”。

(二)部分方位詞用在對話里面可以單獨用來表示形狀

普通話中的方位詞在單獨使用時只能表示方向和位置,不能表示形狀。而在上文中我們提到的宜城方言方位特征詞在對話中是可以單獨用來表示形狀的。這類方位詞包括:空兒里、底里、中間心、當中腰里。

例如:

(13)A:我兒那本書你給我擱到哪兒了?桌子上沒得。(你把我那本書放到哪兒了?桌子上沒有)

B:找不到,你看空兒里有沒得。(不知道,你看看桌子下面有沒有。)

(14)A:把底里哩飯鏟干凈啊,免得又剩了。(把鍋里的飯都盛起來,不然又剩飯了。)

B:好。

(15)A:咦,這蘋果不能吃了,中間心都壞了。(這蘋果不能吃了,里面壞了。)

B:是哩。

例(13)中的“空兒里”單獨使用,表示“體”形狀和“下”形狀。例(14)中的“底里”單獨使用,表示“內(nèi)”形狀。例(15)中的“中間心”也可以用“當中腰里”互換,表示“點”形狀和“內(nèi)”形狀?！翱諆豪铩⒌桌?、中間心、當中腰里”可以單獨使用,是因為其本身就帶有形狀義。

四、宜城方言方位詞用來表示位置

空間位置由物體本身、物體存在的處所和物體存在的方式三大要素組成,影響物體位置的因素有物體本身所占據(jù)的位置和參考點所占據(jù)的位置[1]740。在空間范疇中,位置主要與動詞和趨向動詞關系密切,其實表示處所的名詞和方位詞的組合也是表達位置義的一種手段。我們根據(jù)物體相對于參考點的狀態(tài)將其分為靜態(tài)位置和動態(tài)位置。

(一)靜態(tài)位置

靜態(tài)位置是指物體所處的位置相對于它的參考點來說是靜止的。從哲學的觀點來看,任何物體都處在絕對運動的狀態(tài)中,運動是絕對的,靜止是相對的。我們根據(jù)物體在這個位置上是否有位移,將其分成絕對靜態(tài)位置和相對靜態(tài)位置。

1.絕對靜態(tài)位置絕對靜態(tài)位置是指物體在這個位置上沒有任何的位移。其表達方式為:

A.零動詞句

這類句式是單純描寫絕對靜態(tài)位置上的某個物體,在此類句式中,表示物體的名詞可以省略,也可以以“數(shù)量詞+名詞”的形式出現(xiàn)在句末作句子的賓語,表示物體存在位置的方位詞通常出現(xiàn)在句首,沒有表示物體存在方式的動詞。例如:

(16)下雪了,外頭白茫茫哩一片。(下雪了,外面白茫茫的。)

(17)桌子兒空兒里一堆書,你就不曉得收拾一下兒?(桌子下面一堆書,你都不知道收拾一下?)

例(16)、例(17)中的“外頭”、“桌子兒空兒里”放在句首,引介出后面的處于這個空間范圍的不同運動狀態(tài)的物體。不同的是,在例(16)中,后面的“雪”承前省略了。

B.(在)+方位短語+有

這類句式表示絕對靜態(tài)位置上存在某個物體,在此類句式中,動詞表示物體存在的方式,即物體和所在位置之間的關系。方位短語前可以加“在”,也可以不加“在”。例如:

(18)桌子高頭有本書。(桌子的上面有本書。)

(19)東邊兒有一個小學。(東邊有一個小學。)

例(18)和例(19)中的“有”表存在,例(18)可以變換成“在桌子高頭有本書”,例(19)可以變換成“在東邊兒有一個小學”,句子意思均不發(fā)生變化。

C.“在”字句

這類句式表示絕對靜態(tài)位置上存在某個物體,在此類句式中,“在”為動詞,是存在的意思,表示物體的存在方式。表示物體所在位置的方位短語要放在句末。例如:

(20)電影院在醫(yī)院旁伴匝兒。(電影院在醫(yī)院附近。)

(21)書就在你兒左手邊兒。(書在你的左邊。)

在例(20)、例(21)中,“醫(yī)院旁伴匝兒”和“你兒左手邊兒”只能放在句末作賓語,“在”表示靜態(tài)位置,是靜態(tài)位置的標記。

D.“是”字句

這類句式同樣也表示絕對靜態(tài)位置上存在某個物體,在此類句式中,“是”也表示物體存在的方式,與“在”字句不同的是,方位短語要放在句首,且前面不能帶有介詞“在”。例如:

(22)宜城高頭是襄陽。(宜城的北邊是襄陽。)

(23)院子當中心里是口井兒。(院子的中間是一口井。)

例(22)表示的意思是“宜城的北邊存在襄陽”,例(23)表示的意思是“院子的中間存在一口井”,“宜城高頭”和“院子當中心”只能作主語,不能作賓語,并且前面也不能加上介詞“在”。

E.動詞+著/在/了

這類句式表示物體以某種狀態(tài)持續(xù)存在于這個位置上,在此類句式中,動詞必須包含[+持續(xù)時間短]、[-移動性]的語義特征,并且這三種句式可以互相變換。例如:

(24)床頭起放了一本書。

(25)床頭起放著一本書。

(26)書放在床頭起。

例(24)、例(25)、例(26)的意思均為“床頭有一本書”,“放”加上“著、了、在”表示狀態(tài)的持續(xù),可以看作是一種絕對靜態(tài)位置。

2.相對靜態(tài)位置相對靜態(tài)位置是指物體在所處的位置上有部分位移。這種靜態(tài)位置的表達必須包含動詞。

A.非移動動詞+著

這類句式中的動詞還必須包含[+持續(xù)時間長]的語義特征,表示某個相對靜止的位置上存在某個持續(xù)動作的物體。例如:

(27)舞臺上面兒演著戲。

(28)鍋底里燉著肉。(鍋里面燉著肉。)

例(27)和例(28)中的“演、燉”都表示動作在持續(xù),“舞臺”相對于“戲”來說是靜止的,“鍋”相對于“肉”來說也是靜止的。

B.移動動詞+著

這類句式中的動詞必須包含[+移動]的語義特征,表示某個相對靜止的位置上存在某個不定向移動的物體。例如:

(29)路高頭走著一群人。(路上走著一群人。)

(30)水池子里面兒游著條把魚。(水池里面游著幾條魚。)

例(29)和例(30)中的“走”、“游”均表示物體在發(fā)生不定向的位移,“路”相對于“人”來說是靜止的,“水池”相對于“魚”來說也是靜止的。

C.到+方位短語+動作動詞

這類句式中的動詞必須包含[+動作]的語義特征,表示某個相對靜止的位置上至少有一個物體出現(xiàn)位移。例如:

(31)錢到口袋底里拿。(在口袋里面拿錢。)

(32)莫到墻高頭亂涂。(別在墻上面兒亂畫。)

例(31)中的“拿”是一個動作動詞,并且包含[-持續(xù)時間短]的語義特征,“錢”相對于“口袋”來說發(fā)生了位移。例(32)中的“涂”也是一個動作動詞,包含[+持續(xù)時間長]的語義特征,“涂”相對于“墻”來說也發(fā)生了位移。

(二)動態(tài)位置

動態(tài)位置是指物體在這個位置上相對于參考點來說是運動著的,并且這種運動是有方向的[1]748。在動態(tài)位置中,方位詞主要表示物體位移的位置,方向主要是由句子中的動詞決定。我們根據(jù)是否有動態(tài)標記將動態(tài)位置分為有標記的動態(tài)位置和無標記的動態(tài)位置。

1.有標記的動態(tài)位置的表達有標記的動態(tài)位置的表達是指有介詞參與的表示物體從一個位置移動到另一個位置的動態(tài)過程,這類句子的表達方式為“介詞(從、往、朝、向、沿著、順著、圍著)+方位詞/方位短語+動詞/趨向動詞”。例如:

(33)張三從樓高頭下來。(張三從樓上下來。)

(34)沿著路邊起走,安全些。(沿著路邊走比較安全。)

(35)她往路當中克了。(她往路中間去了)

例(33)中,張三從“樓上”位移到“樓下”,方向是向下;例(34)中,物體相對于“路”來說,一直在移動,方向向前或向后;例(35)中,她位置從“路邊”變?yōu)椤奥分虚g,方向是背離路邊。

2.無標記的動態(tài)位置的表達宜城方言中,還有一種無動態(tài)標記的位置表達,這類動態(tài)位置的表達方式為“名詞+方位詞/方位短語+動詞/趨向動詞”。例如:

(36)屋里頭來客了,早點兒回來。(家里來客人了,早點回來。)

(37)柜子高頭掉下來個兒瓶娃兒。(柜子上面掉下來一個瓶子。)

例(36)中,客人從“屋外面”移動到“屋里面”,方向是面對房子;例(37)中,“瓶子”的位置由“柜子上面”變?yōu)椤暗厣稀?方向是向下。

宜城方言方位詞既可以表示方向和位置,也可以表示形狀,本文從四大板塊全方位描寫了宜城方言方位詞的空間范疇義。名詞及介詞和方位詞組配時,既能表示絕對方向,也能表示相對方向;動詞與方位詞組配時,只能表示絕對方向;代詞、程度副詞、形容詞與方位詞組配時只能表示相對方向。宜城方言方位詞中部分方位詞能直接表示物體所在空間范圍的形狀,但是絕大多數(shù)只能采用“N/NP+F”的形式來表示“點、線、面、體”形狀和“內(nèi)、外、上、下”形狀。宜城方言方位詞在具體使用的過程中,既可以表示靜態(tài)位置也可以表示動態(tài)位置,其中“著”字句比較復雜,前面動詞的性質(zhì)決定其表示的是絕對靜態(tài)位置還是相對靜態(tài)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