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洪杰　嚴沁雯　張穎馨

彩票中了1.7億元后，應該做什么，要不要上班？

分享上述看法的UP主（上傳者），可以輕松獲得超10萬次的點贊量。這類討論亦成為2023年網絡熱門話題。

第三方數據顯示，2023年1月至5月，在社交媒體上發(fā)布彩票相關內容的用戶，60%為21歲-30歲的年輕人。其中，21歲-

25歲的年輕人最為活躍。

與此同時，年輕人變得謹小慎微，對銀行存款、投資黃金展現出極大的熱情。為此，這類群體不僅做起了跨城存款特種兵，還迷上了擼金豆。

這正是當下年輕人財富觀的縮影。數量超2億人口、占總人數比重接近20%的Z世代（本文聚焦在出生于1995年-2000年有一定投資能力的年輕人），其投資行為及財富理念正在發(fā)生變化。上述變化的背景是：疫情暴發(fā)、經濟下行、地緣政治沖突、就業(yè)不及預期……

中國人民大學中國普惠金融研究院院長貝多廣認為，上述行為是當代年輕人的理性選擇，并非個人問題，而與整體經濟狀況有關。

在前景不確定性較高時，諾獎得主Daniel Kahneman（丹尼爾·卡尼曼）的展望理論表明，人們會高估極端事件的幾率?！岸形赐耆珡吞K的經濟對年輕人的沖擊最高，所以有些人買彩票搏一把，有些人買金制品避險?！毕愀鄞髮W經濟及工商管理學院金融學教授林則君對《財經》稱。

對于年輕人的財富理念變化，大部分資管機構顯得后知后覺。中國首席經濟學家論壇理事劉鋒對《財經》表示，資管機構沒有深入研究年輕客群消費意愿和金融習性；此外，從商業(yè)角度來看，資管機構對年輕客群經營的投入難以短期內創(chuàng)造收益。

“資管機構若錯過此次戰(zhàn)略布局，相當于放棄了面向未來的長期征程?！敝袊缈圃航鹑谘芯克敻还芾硌芯恐行闹魅瓮踉鑫浔硎尽！澳贻p人現在的投資理念，可能會影響他們以后的財富觀、社會觀。所以，不僅資管機構，各個家庭以及全社會應該以更多的時間和資源培養(yǎng)年輕人甚至更小孩子的財商和才商意識?！?h3>跨城尋找高收益存款

8月的一個早晨，陳墨踏上從連云港去往杭州的高鐵。與她一同出發(fā)的，還有15萬元。

“我是去存錢的?！边@是陳墨第一次嘗試跨城市存款，自2023年在社交平臺頻繁刷到他人分享的相關經歷后，這一行程便被她列入計劃清單。

從連云港到杭州，距離有500多公里，單程高鐵則要耗費四個半小時。時值盛夏，室外居高不下的溫度讓陳墨額角的汗水直冒，而她卻無暇顧及長途奔波帶來的勞累。因為在陳墨眼中，這趟存款之旅已經“值回票價”。

“我們本地的大行早就沒有3%以上的存款了，但這家中小銀行卻能達到3.3%?！标惸懔艘还P賬，“我拿15萬元存本地大行，年化利率只有2.9%，在這家銀行存三年，利息就能多1800元左右，加上贈送的300元的購物卡就更劃算了?！?/p>

事實上，自存款降息以來，像陳墨一樣的存款特種兵便越來越多。他們中不僅有人在相近區(qū)域內跨城存款，更有人遠赴香港開戶，只為獲取更高的存款利率。在此之中，不乏年輕一代的身影。

年輕人也愛存款？2022年7月，根據騰訊研究院發(fā)布的《2022年輕人理財大調查》，在“90后”“00后”中，79.2%的人投資過貨幣基金、債券基金等穩(wěn)健型理財產品，位列第一；而銀行存款，則以51%人的購買經歷位列第二。

在陳墨現有的20萬元資金中，存款就占據了四分之三，其余的活錢則放在余額寶中，等攢到10萬元她打算一并再存進銀行。

中國儲蓄率整體一向較高。IMF（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數據顯示，1980年中國國民儲蓄率為32.63%，最高峰時曾一度超過50%，到2022年的占比也達到了46.18%。

“Z世代出生和成長在物質生活富足的時代，我曾認為中國儲蓄率整體會降低，至少該群體的存款占比會降下來，但目前改變了以上的看法?！币晃唤洕鷮W家對《財經》表示。

在通過某社交平臺分享自己的跨城存款經驗后，猛增的點贊與收藏數亦讓陳墨體會到與她一樣心態(tài)的人不在少數?！霸诋斍暗慕洕h(huán)境之下，越來越多的人需要安穩(wěn)的保本理財方式。隨手發(fā)布的存款分享便突破了2.6萬次閱讀量的熱度，我覺得可以側面反映現在年輕人的理財觀念，普遍都是求穩(wěn)?！标惸硎?。

求穩(wěn)的年輕人的確不在少數?！拔沂墙^對的風險厭惡者，主打一個保守。”圓子25歲，碩士畢業(yè)一年有余，通過銀行定存、活錢理財等方式，她攢下了近30萬元。而其于2023年4月開始經營的“圓子的攢錢日記”賬號，已在社交平臺收獲近3000次點贊及收藏。

23歲的樂悠亦有相同的理念，雖然才剛剛步入社會，但她已嘗到了存錢的樂趣。5萬元、10萬元、15萬元，回憶起存錢路上的一個個“里程碑”，樂悠直言已經上癮。

對于存錢，樂悠有自己的規(guī)劃：每月收到工資后，她便會拿出工資的近40%購買期限較短的穩(wěn)健型理財產品，剩余的則用于日常開銷和備用。當放在理財產品中的錢積累到一定規(guī)模，她便會將錢存入銀行。

圓子的資產配置則更加多元，除了銀行定期存款和活錢理財，她還進行了黃金定投和基金（債基類）配置。“我的理財方式與資金量有關，在我攢到25萬元之前，我對保本的需求比較大，主要投銀行定期和活錢理財；但是當我存到30萬元，算是有個保底的小金庫了，以后賺到的錢就會分配給固收類或者中短債等?？傮w還是以風險較低的產品為主?！?h4>圖1：不同年齡段參與基金或股票投資的差異

資料來源：《國民金融素養(yǎng)白皮書（2022年-2023年）》。制圖：顏斌

與此同時，部分受訪者表達了對部分小銀行的不信任感。一位1999年出生的女生稱，受上年村鎮(zhèn)銀行事件的影響，她在存錢時會看銀行背后的股東支持。當談到“存款保險實行限額償付，最高償付限額為50萬元”，她說，了解這個政策，但依然不愿意冒風險。

京華世家家族辦公室董事長聶俊峰稱，就業(yè)與收入預期的不確定性正在改變年輕人的儲蓄與消費觀，出現了群體性的資產配置保守化的傾向。這是疫情沖擊下的“疤痕效應”，而且這一效應其實不獨限于年輕人群，居民儲蓄存款的增加和增額終身壽險產品的火爆都是資產配置保守化的體現。

在南京銀行上海分行相關業(yè)務負責人看來，年輕人當下偏穩(wěn)健的資產配置策略，與這一客群自身的特點有一定關聯。當下大部分年輕人的資金的留存體量較小，所以會更加偏愛透明度較高、門檻也相對較低的定期存款、穩(wěn)健的銀行理財等產品。

當下年輕人普遍求穩(wěn)的心態(tài)，不僅與之所處特殊人生階段有關，亦與他們在財富增長之路上“受過傷”的經歷緊密相連。

根據國家金融與發(fā)展實驗室發(fā)布的《國民金融素養(yǎng)白皮書（2022年-2023年）》，在金融市場參與度方面，25歲-35歲居民中，有61.22%的受訪者投資過股票或基金，62.24%購買過金融理財產品。而與此同時，這一年齡段的居民在以上產品的盈利與虧損均較高，存在更大的收益波動性。

2022年11月下旬，債券市場波動，逾千只銀行理財產品破凈；2023年以來，基金市場震蕩分化，不少人選擇贖回?！拔覀儼l(fā)現，一部分年輕人表現得特別積極，而另一部分年輕人表現得特別佛系，選擇了躺平，只想放存款，甚至接受不了銀行理財產品?！闭猩蹄y行首席財富顧問鄭致芬在5月曾透露。

圓子提到：“我在2019年底投了基金，因為看到網上對‘坤坤吹得火熱就無腦入了。一開始一個月可以賺1000多元，但到現在收益率已經變成負40%。我想以后還是會更傾向于做風險小的債基。”

不只是本就風格穩(wěn)健的圓子，在27歲曾宇的資產配置中，權益類基金及股票一直占據著大頭，但現如今他的心態(tài)亦有了轉變?！安还夤善碧澲?，去年至今，基金也虧了4萬元，我打算以后多配置點存款或者穩(wěn)健理財?！?/p>

某城商行人士分析稱，在股債市場整體波動的基調下，青年客群本身適應性較強，避險情緒產生的邊際效應相較其他客群更快。就年輕客群（以90后為劃分依據）對公募基金的贖回情況而言，占比可能在20%到30%之間，不過持倉體量較小。

而在微眾銀行行長助理方震宇看來，對于“90后”或“00后”，近年來的基金虧損可能是他們財富管理的第一課，不排除部分以前購買基金產品的客戶會轉移到銀行理財等其他的投資中。

“與其說年輕人理財觀念變佛系，不如說面對震蕩的市場，年輕投資者的觀念在逐步走向成熟，追漲追熱點、頻繁操作的現象逐漸減少?！蔽浵伝鹂偨浝砹炙妓贾赋?。

熱愛黃金的雙重屬性

在低利率時代，資產收益出現了一輪又一輪的下調，無論是銀行客戶經理對貴金屬的持續(xù)宣傳，還是社交媒體的大肆渲染，都讓不少人將目光轉向黃金。

“買黃金真香！”有用戶在社交平臺分享自己的買金經歷：上年7月-8月買入1萬多元后，在2023年3月收益已經達1000多元。不過由于漲勢過猛，該用戶彼時選擇將黃金賣掉止盈，轉為定投。

圓子亦在2023年選擇了定投黃金。據她介紹，自己目前可支配資金有限，所以設置了雙周定投，每次放入少量錢?！半m然我現在是小打小鬧地投，但我應該會一直堅持下去?！?/p>

因財力有限，投資金條的年輕人并不多，更多迷上了攢金豆。一個金豆重量大多是1克，價格在每克500元左右，與傳統(tǒng)黃金首飾、金條相比，購買門檻更低。

“金豆可以滿足購買欲，又能實現儲蓄，還容易變現?！睆堁匝┓Q。作為一位全職媽媽，她在過去大半年內積攢過30個左右的金豆，也兌換過現金?！拔依瞎墓べY并不高，每個月刨除房租和吃穿用度，剩余不了多少。不買金豆，會花在其他東西上?！彼Q。

圖2：年初至今上海黃金交易所Au99.99黃金行情（元/克）走勢

資料來源：上海黃金交易所

除了攢金豆，張言雪幾乎沒有投資其他產品。她說，短期銀行存款利息低，而長期存款無法滿足流動性需求。金豆則不同，急用錢時，只要到回收處，“一手交貨，一手拿錢”。

然而，黃金雖然穩(wěn)定，價格每天都在變化，如何熨平中間的波動？根據張言雪與其他年輕人在社交平臺交流的攻略，通過積分簽到、做任務、領取優(yōu)惠券等即可“擼金豆”，降低購買的價格。

“比如在某家銀行開設個人養(yǎng)老金賬戶，領取50元的立減金禮包后，再通過移動端搜索該行的電子商務金融服務平臺，可獲得20元優(yōu)惠券，運氣好還能遇到小額微信立減金以及促銷活動。我曾以270元的價格購買過一個金豆?！睆堁匝┱f。

另一方面，賣金豆的線上商家亦重視投教工作。不少商家通過出示相關證書、發(fā)送鑒定視頻、贈送運費險等打消年輕人的顧慮。一位電商負責人稱，“這屆年輕人很喜歡在網絡上分享，只要贏得一個人的信任，便可帶動一大批金豆的銷量?！?/p>

既能做成耀眼精致的配飾，亦是儲存財富保值的手段——黃金的雙重屬性既符合年輕人儲蓄的訴求，亦能滿足他們對美和消費的追求。

《2022國潮珠寶研究報告》稱，中國內地金店主要消費人群年齡集中在25歲-34歲間，占比55%，高居第一；其次，35歲-44歲年齡層占比36%，位居第二。

中國黃金協(xié)會的數據顯示，2023年上半年全國黃金消費量554.88噸，比上年同期增長16.37%?！皬狞S金首飾消費的產品類別來看，因金價持續(xù)處于高位，消費者更傾向于購買輕克重產品，且按克重計價產品銷量的增幅顯著高于按件計價產品?！敝袊S金協(xié)會有關負責人表示。

“追求財富的增值保值是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當下年輕人面臨較大壓力，通過投資小金豆的行為雖然屬于次優(yōu)選擇，但合乎情理?！比A泰資產首席經濟學家王軍對《財經》表示。

在光大期貨研究所有色金屬研究總監(jiān)展大鵬來看，玉和翡翠等品種，本身水太深，價格不透明，有進入門檻。金價雖有調整但長期來看一直處于上漲趨勢，投資者以及年輕人更喜歡確定性的品種。

同時，展大鵬也提醒，投資者購買黃金實物，要分清金飾品等消費品和金條等投資品，二者在回收之時在扣減方面會有一定不同；另外，黃金現貨、黃金衍生品的特性不同，在趨勢研判邏輯上會有較大不同。

林則君稱，除了手持實物黃金，黃金ETF（交易所交易基金）也是一種相對簡單的投資方式，具有交易便捷、成本低的特點，也可以作為年輕人避險的一種工具。

押寶彩票小概率事件

存款與黃金，折射出當代年輕人求穩(wěn)的佛系態(tài)度。而在另一方面，年輕人渴望短期內獲得大量財富，選擇小概率事件，“買張彩票，老天自有安排。你若不買，老天怎么安排”？

在經濟學上，彩票的期望通常為負值。不過，近年來，一大批彩票站迅速占領了商業(yè)綜合體、地鐵站等人流量密集區(qū)。一句“掙1000萬元比中1000萬元難太多了”的標語擊中了年輕人的內心。

28歲的王帥便是彩票站的?？椭?，愛好投注雙色球，每次的花費金額則在5元-20元不等。他和其他年輕同事通常一周固定光顧三次。

王帥告訴《財經》，此前自己并未有購買彩票的習慣。“我的學校不差，當時通訊行業(yè)就業(yè)非常好。但沒想到，畢業(yè)后沒多久便遇上經濟下行。頂不住北京高成本的生活壓力，兩年后我便回到了老家河北廊坊?！彼f。

“現在我月工資到手差不多7000多元，除去2000多元的房貸，還需要開銷和給兒子預留養(yǎng)育基金，存款幾乎為零。此外，我房子的單價已由買時的1.6萬元/平方米，降至1.2萬元/平方米?！痹谕鯉浛磥?，雖然中獎概率極低，但作為年輕人情緒的疏導口，彩票寄托著希望，即便只有幾萬分之一、幾千萬分之一的可能。

上海人民廣場地鐵站出口，年輕人在彩票站。攝影/嚴沁雯

人的財富觀與所處的社會環(huán)境有內在邏輯聯系。“年輕人買彩票的行為是在尋找心理上的安慰，花錢不多但開心取樂?！蓖踉鑫浞Q，“用2元錢博取1000萬元”是風險收益變化的新表現。

“之前中國的經濟處在上升期，工作機會較多，利率環(huán)境整體收益偏高，大部分人通過努力，就能獲得相對可以的工資性收入以及財產性收入。而最近幾年，伴隨經濟形勢變化，個人工資上限可以預見，8%或者10%的投資收益不復存在，大家的風險認知以及收益邊界出現了重新認定?！蓖踉鑫浔硎?。

對于有積蓄的中青年人而言，通常使用“杠鈴策略”來應對不確定性。杠鈴兩頭大、中間小，重量在兩側，但它卻具有很強的穩(wěn)定性，映射到投資中：在面對未來不確定性時，投資者可把90％的已有資金配置在相對安全的資產上，剩下10%則投資于高風險高收益的資產，以等待市場的復蘇。

但在年輕人身上則體現出了差異性。王增武表示，原因在于他們現有積蓄較少，加之未來工資性收入想象空間有限，邊際效應發(fā)生變化，所以更在意財產性收入的提升，于是衍生出跨城存款、擼金豆，以及購買彩票等行為。

與王帥不同，當下正處在研二的劉美則愛好刮刮樂。因為經常在網絡上看到彩票中獎的新聞，同學亦曾嘗到甜頭。“我的運氣向來不錯，為什么幸運的人不會是我呢？”她說。

林則君稱，“95后”是網絡原住民，極容易吸收網絡信息，一旦從中了解到暴富的案例，會出現從眾心理，高估自己的勝算。另外，從實證案例來看，年輕人活力四射，喜歡冒險，樂于在股市中不斷交易，但在經濟不景氣時，投資戰(zhàn)場轉移到了彩票行業(yè)。

投資獲得感有待提升

當年輕群體的投資理念和財富觀正發(fā)生變化，大多數資管機構的金融服務卻有所缺位。

“中國資管機構牌照壟斷，在躺贏中度過了數十年，能力存在短板，產品類型和功能同質化嚴重，體驗感也不好?！眲h表示，另外，“95后”“00后”們的財富積累較少，資管機構出于商業(yè)性考慮，尚未專門針對這類群體的特性研發(fā)太多產品。

“但年輕人終將走向成熟，Z世代群體也終將成長為成熟的客戶群體。資管機構應針對新一代年輕人設計更具有穩(wěn)定性、長期化、低成本的投資產品。”劉鋒稱。

王增武亦有類似觀念。他表示，年輕群體的投資理念與他們的收入收支結構有關。學生階段表現出來的特性和工作之后的特性不同，但他們每個階段的財富觀都會影響人生的下個階段，這值得資管機構關注，以免錯過未來的增長點。

“中國金融要吸取歷史的教訓，在過去因為傳統(tǒng)金融機構不太重視包括年輕人在內的長尾客群，把這塊市場讓渡給了P2P這類互聯網金融平臺，造成了很大的危害。持牌的資產管理機構要加緊研究，提供符合年輕群體特征的金融服務?！蓖踯娞嵝训?。

根據《2021中國統(tǒng)計年鑒》的數據，中國人口總數為14.1億人。結合國家統(tǒng)計局公布的出生率，測得Z世代人口約2.79億。目前，第一批Z世代已經年滿28歲，即便他們按部就班在國內攻讀碩士學位，也已到了工作崗位的年紀。

隨著時間推移，會有越來越多的Z世代完成身份轉變。一些資產管理機構也開始了探索。在鄭致芬看來，經歷了上年以來的市場波動，2023年的年輕人有了另一種變化。但和中年人客群不同，年輕人會“受傷”，但恢復也快。同時，年輕人的學習力非常強，隨著移動互聯網的發(fā)展，學習相關理財課程的渠道亦在拓寬。

“今年產品以穩(wěn)健類趨向為主。作為銀行或專業(yè)的財富管理機構，既要符合客戶的理財要求，提供相應服務；又要不斷通過投教牽引著他們往資產保值與增值的道路去走?！编嵵路抑赋?。

南京銀行上海分行相關業(yè)務負責人則提到，一方面銀行需要順勢而為。隨著年輕客群心態(tài)上趨于穩(wěn)健，對于這類客群加大對低波、穩(wěn)健類理財的推廣，與其穩(wěn)健投資的目標相匹配。

另一方面，銀行可針對年輕客群進行多元化資產配置的投教工作。“盡管當前市場依舊相對低迷，但是一旦出現回暖跡象，作為對新生事物接受程度較高的客群，年輕群體會逐漸成為多元資產配置的主力?！鄙鲜鲐撠熑朔Q。

而在方震宇看來，在服務客戶的過程中，根據不同客戶的需要給予不同的服務?！拔覀儠ㄗh年輕的客戶做資產配置，通過‘配置加克制的理念，幫助年輕人實現資產的增值和保值。比如權益類基金投資比例若超過20%，我們會提醒。但我們也鼓勵年輕人了解股票、基金等權益類投資，只是要掌握一個度?！狈秸鹩钪赋?。

此外，林思思認為，伴隨市場行情的復雜變化，投資者心態(tài)也往往面臨考驗。難點在于如何幫助投資者改善頻繁交易、分散配置不足等非理性行為，幫助樹立合理的“風險收益觀”，從而提升投資獲得感。

“將根據每位客戶的風測水平和投資目標等，做好適當性管理。對于理財經驗不夠充足的年輕用戶群體，我們會更加重視風險提醒，通過各類深度服務引導理性理財、不盲目跟風?！绷炙妓挤Q。

對于新一代年輕人所表現的特征，王增武稱，若他們看重收益的細小差別，金融機構除了通過減費讓利來增加提高產品收益，更重要的是通過投資資產組合或者新技術的應用來提高收益能力或者拓展收益的邊界，更好地滿足該群體的需求。

“若部分有時間的年輕人喜歡薅羊毛，資管機構可以設置一些任務，并且根據他們資產規(guī)模和活躍度，給與相應的權益，增強黏性?！蓖踉鑫湔J為。

值得一提的是，相較于關注金融品牌是否“潮流”，Z世代對于安全、專業(yè)度和流程便捷的訴求反而比稍年長的人群更為重視。

“銀行需要通過客群經營來培養(yǎng)忠誠的年輕客群，為銀行客群不斷注入新鮮血液，實現長期持續(xù)的價值提升。在客戶經營策略方面，運用綜合金融立體打法、生命周期長期打法和融入生活場景打法組合拳?！卑灿涝?022年9月發(fā)布的《銀行年輕客群戰(zhàn)略白皮書》上稱。

此外，投資教育成長，不僅是資管機構的事情，更是來自于全社會的責任。“財商教育應從娃娃抓起，設置相應課程，讓他們認識到不當使用金融的危害以及正確投資帶來的好處。當然，認識錢、使用錢、管理錢只是狹義上的財商教育，更重要的是培養(yǎng)孩子的才商，健全人格?！蓖踉鑫浔硎尽?/p>

需要指出的是，當代年輕人投資理念的形成，與大環(huán)境的變化息息相關，被打上了時代的烙印。在此背景下，多位專家認為，目前最重要的任務是樹立年輕人的信心，優(yōu)先發(fā)展吸納就業(yè)能力強的行業(yè)產業(yè)，激發(fā)市場活力，加大對吸納就業(yè)多的行業(yè)進行政策補貼支持。“應幫助年輕人，優(yōu)化產業(yè)政策，引導他們投資自己的未來?！绷謩t君稱。

劉鋒呼吁，要建立對投資者的長期保護機制，推進法治化建設，保持政策連續(xù)性、穩(wěn)定性、可持續(xù)性，促進經濟發(fā)展，增強年輕人對未來的樂觀預期。

這一切正逐漸發(fā)生變化。2023年4月以來，兩次國務院常務會議均將穩(wěn)就業(yè)列為主要議題之一。根據部署，要不斷優(yōu)化完善相關穩(wěn)就業(yè)政策，加大對吸納高校畢業(yè)生數量多的企業(yè)的政策、資金支持，推動應屆畢業(yè)生多渠道就業(yè)。

“隨著組合拳各項政策效果不斷顯現，下半年經濟將在上半年持續(xù)恢復的基礎上，保持穩(wěn)定向好態(tài)勢。”8月4日，國家發(fā)展改革委相關人士稱。

（受訪者陳墨、圓子、樂悠、曾宇、張言雪、王帥、劉美為化名；《財經》記者張威對此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