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志新
我和螢火蟲品書坊的書友們讀《給教師的建議》,和經(jīng)典誦讀群的師友們讀《莊子》,在喜馬拉雅讀《唐宋詞鑒賞辭典》《〈論語〉心悟》,和學生們晨誦《毛澤東詩詞選》、李白杜甫白居易蘇東坡的詩詞……整理著這些書,頗感奇妙,覺得自己常跳脫出現(xiàn)實的世界,隨書遠游,不禁莞爾,隨性寫下一點文字。
這種遠游,遠至千年之上。
學生時代,我喜歡流行文化,當下流行什么就追隨什么,似乎只有追隨流行才證明自己“在看書”。后來,我喜歡唐詩宋詞,似乎出口即詩很能證明自己有文化。人到中年,更喜歡順著時間之河溯流而上,渴望辨析文化源頭清澈河水中那一枚枚“鵝卵石”的紋路。都說中華文明上下五千年,可那源頭的源頭是哪?初創(chuàng)文字時,橫豎撇捺……第一筆是誰寫下的?沒有文字之時,先民們“結繩而治”,可第一個想出這辦法的人又是誰?即使無法觸及文化源頭那股泉水,盡可能努力接近它,也常有一份歡喜充盈心間。于是《詩經(jīng)》《道德經(jīng)》《論語》《孟子》《中庸》等成了這些年去追索的書籍。一年又一年,一本又一本,慢慢啃讀,越啃越有滋味。去年八月,和師友們讀完《孟子》之后,又相約讀《莊子》,我們走進一個不為利所役、不為名所累、“獨與天地精神往來”的心靈世界,聽莊子嬉笑怒罵,聽他臧否人物,聽他講寓言故事,在他的引領下,我們渴望突破時空的限制,向往“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游無窮者”的逍遙境界……
這種遠游,還遠到千里之外。
《給教師的建議》是去年暑假時,我和螢火蟲品書坊的書友們共讀的書。蘇霍姆林斯基是蘇聯(lián)著名的教育家,他從17歲開始投身教育工作,直到逝世。他既是個教育理論家,更是個教育實踐家。千里之外的教育是怎樣的?異域他邦的農(nóng)村學校是怎樣的?我們隨著他的文字,走進他任教的帕夫雷什中學,追隨他的腳步,去關注他的教育生活。他提出來的問題常常激發(fā)我的思考,比如:怎樣使檢查家庭課業(yè)成為學生有效的腦力勞動,怎樣靠閱讀擴充知識,怎樣把思想同自尊感融為一體,怎樣使學生注意力集中,怎樣學習別的教師的經(jīng)驗……走進書里,我有時苦思冥想,不知時空阻隔的情況差異下該如何借鑒;有時又豁然開朗,為自己突然腦洞大開而欣喜不已。時代雖不同,學校雖有差異,但教育規(guī)律是相通的。
這種遠游,有時“游”到朱門大戶。
我最享受的閱讀是工作了一天之后,翻閱床頭的《紅樓夢》,翻到哪就讀哪。閑讀一兩回,在悠然自得中漫步走進那朱門大戶,或看黛玉與寶玉的吵吵鬧鬧,分分合合;或賞大觀園中亭臺樓閣,水榭假山;或膽戰(zhàn)心驚地看官場爭斗,“你方唱罷我登場”……我雖然沒在那“庭院深深深幾許”的朱門大戶生活過,但一次次在文字中穿行,也能深入體味那一個個人物背后的辛酸苦楚,常為他們的悲歡離合咨嗟。有一晚,朋友來電話,問我在做什么,我答:“在看書呢?!彼f:“又在讀紅樓吧?”我笑。她說:“如此喜歡,百看不厭,有你這樣的讀者,曹公地下有知,也不枉他‘披閱十載,增刪五次了?!逼鋵崳抑皇菓{著一份喜歡閑讀而已,那些耗盡畢生心力去研究紅樓的人,豈不更令曹公欣慰?
這種遠游,更多的時候,游到尋常百姓家。
小馬老師給我寄來一本《趙樹理選集》。我翻開一看,嘿,鄉(xiāng)村煙火,撲面而來!“久違啦!”我脫口而出。瞧瞧書中的人物,“三仙姑”“二諸葛”“小腿疼”“惹不起”“糊涂涂”“使不得”……哪個人物不是個性鮮明,讓人過目難忘呢?另外,趙樹理先生真是個語言大師,他或是用民間俗語、俚語作巧妙比喻,比如形容“三仙姑”脂粉涂不平臉上的皺紋用“驢糞蛋上下了霜”;或是用民間諺語、歇后語、日??谡Z等,起幽默效果,如《小二黑結婚》中,二諸葛見小二黑被興旺帶走,他卜卦后大驚失色:“了不得呀!了不得!丑土的父母動出午火的官鬼,火旺于夏,恐怕有些危險了?!弊哌M書里,這些詼諧幽默、生動風趣的語言,讓人忍俊不禁?!都t樓夢》和《趙樹理選集》交替著讀,頗有種吃完精美點心,就蹲在街頭巷尾吃烤串的感覺——過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