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炸醬面,講究起來配四十幾道菜,不講究的話,加一根黃瓜、一顆蒜,便可吃。一九五三年,香港大南街,有家開了一年的武館,師傅來自沈陽。
沈陽一九三一年、一九四七年兩次舉辦國考——全國武術對抗賽,人穿護具,短兵組比竹刀,長兵組比木槍。賽前簽合約,打傷人不負法律責任,醫(yī)藥費由市政府承擔。
香港青年高今粥來踢館,入街后,感到身體不適,拐進武館對面的炸醬面館。六張桌,沒有客人。難道是餓了?
時當下午三點,高今粥解釋,一直忙事,錯過飯點,如果灶上滅了火,就給個黃瓜或蘿卜。經(jīng)營面館的是對老夫婦,北方口音,說有火。
臨窗坐下,等面的時候,望見武館出了人,領頭者氣派,像是師傅。不似出行,沖面館而來。高今粥問:“他們這鐘點吃飯?”
老頭作答,趙師傅是沈陽習慣,一日兩餐,上午十點起床,下午三點吃第一餐。面館午餐滅火后,趕在三點前生火,因為他常來。
老婦端面上來,高今粥請求進廚房避一下。老頭說廚房不進生人,高今粥說實話,是來踢館的,先在面館碰上,實在尷尬。老婦開了廚房門。
伴趙師傅來的四人,是老學員升任的助教,習武人敏銳,發(fā)現(xiàn)一桌上擺了面,問客人呢。老頭說沒動筷子,人就跑了,該想起了什么急事,一會兒能回來吧。
趙師傅說:“回來,面也坨了?!弊尠衙娑私o他,回來了,再給他做。
怕人不回來,面館虧錢。開飯館的,該謝一句,老頭沒話,將面端去。都是北方人,沒按北方習慣,北方餐館對???,平日記賬、月底結賬,趙師傅一伙吃完,交現(xiàn)金離去。
高今粥從廚房出來,感謝給方便,掏出一角錢,說不用再做面,趙師傅剛吃完,空半小時,再去踢館。要動手了,不好進食,這一角是歇腳錢,容我在面館待會兒。
老頭說趙師傅三點吃過,就睡覺啦,趕在五點半前醒,那時勞工們下班來學拳,為不耽誤第二天早起干活,勞工們不吃晚餐,九點下課后補夜宵。倒是合適趙師傅,沈陽是不夜城,請貴客的大餐在晚上九點至凌晨一點,趙師傅是名人,習慣了九點吃第二餐。
面館里耗到五點半。一九三一年國考長兵組冠軍、一九四七年國考秘書長——想到趙師傅的資歷,高今粥又有些餓。
北方人啰唆,不會當天應戰(zhàn),至少約在十天后,除非被激怒。所以,夜間班學拳的勞工來得好,當著這么多人,趙師傅不能。
準備好的臟話,沒用上。趙師傅應答:“遞挑戰(zhàn)帖,咱倆找見證人,約在十天后打。沒準備帖子,想現(xiàn)在打,也可以?!?/p>
爽快至極,令高今粥胃里一陣燥,要輸?shù)念A感。他還是嘴硬:“現(xiàn)在打?!?/p>
趙師傅說:“好,關門論手。”北方規(guī)矩,徒弟們沒有觀戰(zhàn)資格,帶高今粥上二樓。
二樓臨街的一間,趙師傅開燈:“沒有見證人,比武前要拜兄弟?!币员U想p方不下死手,否則等于殺兄弟,背叛人倫,天誅地滅。
高今粥表示理解。沒香火,以電燈泡代替,兩人口稱“燈老爺見證”,磕了頭。起身后,趙師傅領高今粥到窗口:“兄弟間得說點兄弟的話,有件事重于你我比武?!?/p>
窗中是炸醬面館。
趙師傅將武館開在這兒,因為面館在這兒。那對夫婦不是原配,老婦先夫是上代豪杰,一九三一年國考裁判長,國考過后,出任沈陽國術館館長。
傳統(tǒng)教拳,磨煉徒弟很久后才傳口訣,一位師傅一輩子教出的徒弟,一般十幾位,效率低下。歐洲在打仗,亞洲也有預兆,老婦先夫憂國,準備將本門歷代口訣整理成教材,入學第一天即發(fā)給學員,大批出人才。
教材剛定稿,未及印刷,人病逝。以他的資歷才能公開口訣,他一死,這事便做不成了,別人怕背上違反祖規(guī)的罵名。次年起了戰(zhàn)亂,一晃二十年過去,那份遺稿應還在他夫人手里。
趙師傅說:“硬要,肯定不給。在她門前開武館,是為展示我人格。賭一把,她對我認可,主動傳給我?!?/p>
高今粥聽暈,問咱倆何時比武。
趙師傅作揖,說等我拿到遺稿,此事關系重大。高今粥作揖,表示自己目的簡單,就是通過一次次打,提升功夫,北方的事太復雜,我不懂,您也別要求我懂。
趙師傅說很好懂,遺稿到手,印成教材,先在自己武館施行,證明切實有效后,向全港武館公開,造福同行。他眼里只有這件千秋大事,對別的提不起興致。
“兄弟。我一點爭勝心都沒有,這樣的比武,對你也沒意思吧?”
“那怎么辦?我畢竟上了樓,您徒弟們在下面等著,誰勝誰負,總得出個結果吧。”
趙師傅解釋關門論手——這么做就是為了沒結果。待會兒下樓,我說“承讓承讓”,你說“領教領教”,徒弟們聽不出誰贏,我把你送出門,事便過去了。
高今粥嘆息,香港武館三百家,你這兒打不了,我就找別人吧。趙師傅贊“好兄弟”,倆人下樓,說過“領教領教”,高今粥出門離去。
二
沒打成,很耗神,休息一日后,高今粥尋到上環(huán)永利街,那兒新開了家武館,正要打名氣,應不會拒絕挑戰(zhàn)。武館租房在印刷廠旁邊,噪聲大,說話費勁。
報上名后,當助教的老徒弟拿出昨日報紙,說前天晚上你被趙師傅打敗,想比武,接著找他呀,跑我們這兒來干嗎?
師傅表態(tài),你沒資格挑戰(zhàn)。
報紙解釋北方的“關門論手”——比武時回避他人,開門后會給個交代,說“承讓承讓”者是勝方,表示謙虛——“不是我贏了你,是你讓我”;說“領教領教”者是輸家,表示贊美——“輸?shù)姆?,您技高一籌,教會了我很多”。
隔壁印刷廠傳來聲巨響。
回到大南街,趙師傅不在,高今粥沖幾個助教動手,學員們齊上,一頓亂棍趕出門。街上人多,領頭助教高喊:“街坊四鄰、路過的諸位,不是我們欺負他。這人比武輸了,發(fā)誓再不來這條街,報紙上一登,他面子上掛不住,故意來吵架,否認比過武?!?/p>
街人圍上,聽不懂“面子上掛不住”的意思,還是罵北方人欺負本地人。高今粥趁亂奪過條長棍,奮力一拋,差點砸掉武館的招牌。
登時圍觀群眾給沖開,十幾條棍子掄上來。
連滾帶爬,沖進炸醬面館。奇跡發(fā)生,助教攔住學員,門口罵幾聲,回了武館。老頭說,北方餐館做善事,施舍飯菜給流浪者,所以北方人不在飯館打架,多大的事,躲進飯館就沒事了。高今粥額頭腫著,想起趙師傅的話——老婦在武行里有大身份。
這口氣不能忍,高今粥發(fā)誓,要逼趙師傅真打一場。老頭勸,在這兒開飯館一年啦,眼見多少挑戰(zhàn)者,都是乘興而來,悻悻而歸。趙師傅的便宜,不好占,我看你還是算了吧。
老婦給墻角洗臉盆倒水,喊高今粥擦擦。熱毛巾敷臉上,老婦說,能逼住趙師傅的,只有老規(guī)矩。北方武行有大身份的人,今年來港的特別多,你花點錢,請上幾位當公證人,趙師傅沒法不應戰(zhàn)。
高今粥感謝指點,問那些人住哪兒。老頭拿出個蒲團,放在老婦面前,說:“叫聲干媽吧,你磕個頭,我們給你引薦。”
跪下一條腿,另一條還沒上墊子,高今粥一個激靈起身:“哎呀,我跟趙師傅拜了兄弟,又要拜您當干媽,北方的事,我搞不懂,就不參與了?!?/p>
街面群毆,引來巡警。高今粥剛出面館,即給帶走。
趙師傅趕來保釋學員,也將高今粥保釋,高今粥說明日還錢。趙師傅紅臉:“咱倆在燈老爺跟前磕過頭,你別說這話?!?/p>
趙師傅接著講開武館的不容易,得應付多少來踢館的人?動手,動不過來,盡量口才解決。登報是意外,沒想到夜間班學員里有個人是記者,他賺稿費,不管咱們出亂子。
他嘆息:“北方教拳,查清你家三代才教,到了香港,交了錢就能學,不知誰是誰?!备呓裰嗬溲郏瑔枴邦I教領教、承讓承讓”,是不是報紙上解釋的意思。
趙師傅拍胸表示,就是客套話,絕沒有輸贏含義,是記者亂搞。不過,當哥哥的,有辦法恢復你名譽。你遞帖子,向我正式挑戰(zhàn),商定比武日期,得擺宴招待公證、裁判、監(jiān)場,這時候,請一位武行前輩到場,把比武的事給勸開,宣布咱倆上次沒有輸贏,不用再比。
擺宴花費四十元,給平事前輩的禮金二十元,公證四人、裁判三人、監(jiān)場三人,每人紅包五元至十元不等,一百三十元之內(nèi),保你恢復名譽。
當時,一碗豬血粥六分錢,一碗云吞面三角,制服警察月薪一百二十元,便衣警察月薪一百六十元……高今粥感嘆,太貴了。
趙師傅說:“事由我起,錢由我出。不用你掏一分?!?/p>
高今粥紅臉,沉默少許,表示炸醬面館的老婦看自己順眼,還要收干兒子,拿教材的事,能幫上忙。
趙師傅說:“老哥我道歉,騙了你?!崩蠇D手里沒有教材,那是為了不比武編的故事。自從武館門口開了面館,他拿這故事,勸退了六七位挑戰(zhàn)者。一個故事不能講太久,講成盡人皆知的傳聞,會露餡,這故事講到你為止,我得再想新的了。
特別囑咐,北方人的心思,你懂不了,她要收你當干兒子,千萬別答應。
三
擺宴的當日,高今粥從估衣店淘出件八成新的中山裝,熨后似全新,價格六元,之后抵押當鋪,能兌回四元。他頗感幸運,等于兩塊錢體面了一把。
平事的前輩,是一九三一年國考的名譽主席,七十六歲,不滿意自己上眼皮耷拉的衰相,在室內(nèi)也戴墨鏡。連續(xù)敬酒后,高今粥想起一事,拉趙師傅離桌,問是否請了記者,好明日見報更正。
趙師傅笑:“你的名譽,這桌人說了算。報紙?沒我們的話重。”帶高今粥回桌,請平事前輩發(fā)言。
平事前輩起身:“炸醬面的配菜,分明碼、暗碼,暗碼是跟醬、面和在一起,明碼是不和在一起。首要問題,大家身在香港,是當暗碼還是當明碼?”
眾人蒙了,不知在講什么。懷疑他近日飯局多,串錯了詞。趙師傅打圓場:“我來了一年,發(fā)現(xiàn)沒人自稱香港人,生在這兒,也說自己是福建人、山東人、潮州人、佛山人。香港沒有暗碼,大家都是明碼?!?/p>
平事前輩挑眉:“淺見!不出三年,你們會稱自己是香港人!”環(huán)視全場,要長篇大論的架勢。
雖然好奇他另一個飯局的話題,趙師傅還是插嘴:“我和高兄弟比武,您老怎么看?”
提示明顯,平事前輩當即改口:“記者沒寫對,‘承讓、領教是客氣話,不代表什么,你倆上次既然沒有勝負,平局就是結果。已有結果,不需要再打?!?/p>
眾人鼓掌。
包廂門打開,不是上菜服務員,是炸醬面館的老婦,向平事前輩鞠躬,報上先夫名號,一九三一年國考,您當主席時,他是裁判長。
老婦請大家評理。西方學校注重教材,先夫借鑒,任沈陽國術館館長期間,準備將歷代不落于筆墨、口耳相傳的竅要,向?qū)W員公開,不料未付印刷即病逝。這位趙師傅,是先夫的接班大徒弟,他來港開館,打的是先夫名號,卻沒延續(xù)先夫遺志,扣下底稿,不印教材,還是以傳統(tǒng)口傳的方式教學。
一位公證人起身:“您是他師娘,可以召集同門問罪。我們是外人,您跟我們說不著。”老婦說:“二十年戰(zhàn)亂,我又嫁了人,沒了身份,只能求助外人,請您幾位主持公道?!?/p>
一名公證人起身:“說到底,還是一門私事,談不上公義?!?/p>
老婦說剛才講先夫遺志沒講完,他先在沈陽國術館實行,證明切實有效,第二步向全武行公開,與各門各派分享本門秘訣。
平事前輩向左右言:“這位女士的先夫,管我叫聲大哥,其實他該是我大哥,這份心胸,我自愧不如?!庇忠幻C人起身,向空中燈泡作揖:“燈老爺見證,涉及全武行,我們得管了。”
眾人望去,趙師傅靠著椅背,垂頭低眼,似心中有愧。
四位公證人商議出結論:“我們老幾位,講個公道話,違背師命,失了責任——要繼續(xù)扣著教材,你的武館便不能再用師父名號了?!?/p>
趙師傅起身:“您四位就代表了全武行?找上十位八位,再找我談吧?!弊饕倦x桌。老婦以身擋住去路,趙師傅無奈停步。
“武人的對錯,由拳頭解決。”老婦一指高今粥,“這是我干兒子,你倆比武,他打贏了,你武館的牌子摘下來?!?/p>
“她不是我干媽?!?/p>
眾人望來?!艾F(xiàn)在是了?!备呓裰喾乜念^。
趙師傅煩躁:“明天他來武館遞挑戰(zhàn)帖,我等著。”請老婦讓路。高今粥說:“南方踢館,是上門就打,北方啰唆,要拖延十幾天。咱倆按南方還是北方?”
趙師傅嘆氣:“南方。明天上門,我就打。”
平事前輩聲音響起:“北方啰唆,要看是哪種情況。急了,搬開桌子就能打?!?/p>
公證、裁判、監(jiān)場是現(xiàn)成的,桌椅搬去走廊。相互試探十幾秒,之后對攻四次,均防守嚴密,攻擊手不是被對方胳膊碰開,便是空掄過去。第五次互中,高今粥左肋受拳,趙館長被打出鼻血。三名監(jiān)場沖上,隔開二人。
北方規(guī)矩是“見血即收”,只要流血,比武即停止。三名裁判檢查二人傷勢,肋下中拳疼徹骨,高今粥無表情、腰桿直,似乎不重。
趙師傅以餐巾堵血,說:“我打他那拳是擦個衣邊,沒打著。讓他贏吧。”
四
躺了半月,高今粥再次出門踢館。還是上環(huán)永利街那家,被拒,說隔壁印刷廠摘除屋檐上的馬蜂窩,外出馬蜂歸來,找不到窩,飛進武館,蜇了師傅,臉上慘,見不了人。
看著助教,高今粥問:“怎么沒蜇你?”
沒忍住,兩人都笑了。
走出永利街,身后來了四輛雙人座三輪車,趙師傅坐前一輛,第二輛坐老婆孩子,三四輛是助教和傭人。車身是英國廣告招牌愛用的一種紅,陽光下傾向紫色,陰影里傾向橘色。
在香港待不住了,今日乘船去馬來西亞,岔路口瞄見高今粥,讓車夫拐過來?!霸蹅z在燈老爺跟前磕過頭,不送送我嗎?”
高今粥替老婦出頭,不為主持公道,平生最討厭被人騙,被趙師傅反復騙,要出口氣。比武,該趙師傅贏。肋下一拳,打透了高今粥,當時不覺得,之后四天尿血。高今粥問,為何贏局認輸?難道被我的樣子誤導,真以為打了衣角?
趙師傅說:“畢竟是師娘,直接管我要,我給,算計我,也給。”
一年前,老兩口來武館對面開炸醬面館,是老婦認為趙師傅沖著亡師,會照顧她。果然,面館沒受過一天地痞騷擾,沒交過一分保護費。生意冷清時,趙師傅帶學員們來吃飯。
老頭也是武人,名頭不響。趙師傅判斷,老婦奪先夫名號,應是起了自己開武館的心。
高今粥說:“他倆的歲數(shù),教拳做示范都費勁,沒法應付踢館。打不了,教不了,怎么開館?”趙師傅答:“入秋后,南下香港的武人越來越多。老頭該是下來了徒弟,有幫手。大南街的武館,我退了租。跟你打賭,續(xù)租的會是老兩口。”
賭二元。
高今粥最后一問:“你把教材還給你師娘了嗎?”趙師傅表示,從來就不在我手上,那天眾人逼迫,交不出,只好比武。
到了碼頭,高今粥塞錢。趙師傅奇怪,還沒回去看,怎么給錢。高今粥說,肯定輸。趙師傅笑說,你來馬來西亞,我請客。
大南街,炸醬面館招牌已摘,鎖了門。武館換了嶄新招牌,名號依舊,一位年長師傅在指導學員,竟是面館老頭,眼光很亮,沒了庸碌相。發(fā)現(xiàn)高今粥進門,讓上二樓,說:“你干媽在?!?/p>
跟趙師傅拜兄弟的房間,布置成茶室,有收音機有躺椅。老婦服飾講究,油頭淡妝,似年輕了十歲。說高今粥建館有功,結束踢館生涯,留在武館當教員吧。
高今粥說自己拳術未成,教不了人?!安涣羧耍@里也每月有你一份工資。先給你開半年?!背閷侠锬贸鰝€紅包。
不可能伸手,高今粥退開,問她會把先夫的教材印刷,公開給學員,進而公開給全武行嗎?
語氣果斷,說不會。
“比武那天,那么多人撐你,這是你對大家的承諾,不兌現(xiàn),武館還能開下去嗎?”
老婦解釋,二三十年前,習武人每日談的都是為國為民,等到了香港,各自討生活,他們那天支持我,是好久沒談“大局為重、無私奉獻”的話了,但過了那天,現(xiàn)實什么樣,大家都有數(shù)。
“他們會原諒我?!?/p>
老婦勸拿了紅包再走,高今粥望向窗外,說可惜了炸醬面館。她說付的租金未到期,粉刷后改成賣燒鵝。炸醬面,香港人不愛吃,做的是來港北方人生意。
做不下去。
“北方人到了香港,也不愛吃炸醬面了。”
原刊責編? ? 楊曉瀾
【作者簡介】徐皓峰,本名徐浩峰,1973年生。高中畢業(yè)于中央美院附中油畫專業(yè),大學畢業(yè)于北京電影學院導演專業(yè)。著有紀實文學《逝去的武林》《大成若缺》《武人琴音》,小說《道士下山》《武士會》《刀背藏身》《處男葛不壘》,影視理論《刀與星辰》等。電影《倭寇的蹤跡》入圍第68屆威尼斯電影節(jié)地平線單元,獲第48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新導演提名、最佳改編劇本提名;電影《箭士柳白猿》獲第49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改編劇本提名、最佳動作設計提名;電影《一代宗師》獲第33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編劇獎;電影《師父》獲第52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動作設計獎、最佳改編劇本獎提名;導演話劇《北京無冬天》《這塊兒的黎明靜悄悄》等?,F(xiàn)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