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欣欣

翻開《詩經(jīng)》，走進(jìn)《衛(wèi)風(fēng)·氓》，一位單純癡情、質(zhì)樸賢惠、勇敢果斷的女子的形象便出現(xiàn)在我們的眼前。認(rèn)真賞析《衛(wèi)風(fēng)·氓》，我們會發(fā)現(xiàn)女主人公的形象是清晰的、鮮活的、豐滿的。這位沒有名字的女子給無數(shù)的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仍然影響著無數(shù)的人。我們可以將女主人公的成長過程大致分為三個階段。隨著生活境遇的不同，她也呈現(xiàn)出不同的性格特點(diǎn)。接下來，筆者就詳細(xì)地談一談。

一、戀愛中：單純、癡情的女子

《衛(wèi)風(fēng)·氓》中的女主人公在戀愛時是一位單純的、癡情的女子。“氓之蚩蚩，抱布貿(mào)絲。匪來貿(mào)絲，來即我謀”：看似忠厚的“氓”假以“貿(mào)絲”之名偷偷地接近女主人公，嬉皮笑臉地向女主人公表達(dá)愛意?！胺宋翼┢?，子無良媒”，女主人公沒有立刻答應(yīng)與他私定終身，而是要求對方找媒人來談?wù)摷奕⒅隆?/p>

單純的女主人公看不透“氓”的本質(zhì)，陷入了愛情的泥淖不能自拔?！八妥由驿浚劣陬D丘。匪我愆期，子無良媒。”她一邊送“氓”離開，一邊解釋自己推遲婚期的原因，最后還勸“氓”不要生氣，許諾“秋以為期”，與他私定終身。

“乘彼垝垣，以望復(fù)關(guān)。不見復(fù)關(guān)，泣涕漣漣。既見復(fù)關(guān)，載笑載言”的細(xì)節(jié)更是將女主人公癡情的模樣淋漓盡致地描繪出來。只是與“氓”短暫分別，女主人公就心神不定，坐臥不安，可謂“不見則憂，既見則喜”。

“爾卜爾筮，體無咎言。以爾車來，以我賄遷?！焙髞?，只是經(jīng)過一次簡單的占卜，女主人公就將自己輕易地嫁了出去。其實，她相信的不是卦象，而是“氓”。正是因為鐘情于“氓”，她才沒有對“氓”作深入、細(xì)致的了解，沒有經(jīng)過考驗便打破了“媒妁之言”的桎梏。

“以爾車來，以我賄遷?！彼幌迂殣鄹唬灰髮Ψ浇o聘禮，自己卻帶上了嫁妝乘上迎娶自己的車子，堅定地嫁給了氓。

很明顯，戀愛中的女主人公是單純的、癡情的、理想化的。她毫無心機(jī)，沉溺于眼前的甜蜜與溫柔之中，追求著自己理想中的愛情，為后面的婚姻悲劇埋下了禍根。

二、婚姻里：賢惠、勤勞的女子

嫁人之后，女主人公得到了她想要的幸福了嗎？讓我們結(jié)合原文來分析。

“三歲為婦，靡室勞矣。夙興夜寐，靡有朝矣?！蔽覀円煤闷肺丁叭龤q”“靡”“夙興”“勞”等詞語的含意。女主人公為了這個家多年來起早貪黑，辛勤勞作，從無怨言。一位勤勞、質(zhì)樸、賢惠的婦人的形象躍然紙上。

“自我徂爾，三歲食貧?！弊詮募藿o了“氓”，女主人公一直過著艱苦的生活，但她仍然恪守婦道，忠誠于丈夫?！芭膊凰闭f明女主人公勤勞能干、淳樸善良、任勞任怨、堅守婦道，是賢妻的典范。多年來，她既“勞”又“貧”，也無差錯，只因為她有一個“及爾偕老”的愿望。

有這樣的賢妻，“氓”為什么要辜負(fù)自己的妻子呢？從“士貳其行”“二三其德”“言既遂矣，至于暴矣”中，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氓”是一個喜新厭舊的負(fù)心郎。“桑之未落，其葉沃若?！痹谂魅斯贻p漂亮的時候，“氓”無比地迷戀對方；“桑之落矣，其黃而隕?！碑?dāng)女主人公年老色衰后，他則背棄了當(dāng)初立下的誓言，甚至虐待她。

面對不幸的婚姻，女主人公還在努力地堅守。從“桑之未落，其葉沃若”到“桑之落矣，其黃而隕”，我們可以看到，一名女子將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年華都奉獻(xiàn)給了婚姻。盡管“三歲食貧”“靡室勞矣”，盡管“士貳其行”“二三其德”，盡管遭受了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__磨，但她依然沒有放棄?？上?，她最終也沒能讓“氓”回心轉(zhuǎn)意。

三、離婚后：樂觀、勇敢的女子

如果說戀愛中的女主人公是敢于追求愛情的勇士，那么此時被拋棄的她則是重新?lián)P帆出發(fā)的強(qiáng)者。她雖然也像婚姻中其他的不幸者一樣“靜言思之，躬自悼矣”，但并沒有與“氓”苦苦糾纏，也沒有哭天喊地抱怨命運(yùn)的不公，更沒有就此妥協(xié)，自暴自棄，而是選擇自我反省，讓自己重新振作起來。從這個角度來看，離婚后的女主人公是一個樂觀、勇敢的人。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痹诳辞濉懊ァ碧搨巍⒊髳旱淖炷樦?，女主人公終于堅決地選擇與“氓”決裂?！办o言思之，躬自悼矣?！薄胺词遣凰?，亦已焉哉?！痹馐苁』橐龃驌舻呐魅斯芾潇o地面對一切?！八贾迸c“不思”都是理智的選擇。先前草率、沖動的她在經(jīng)歷了婚姻的不幸后終于變得更加冷靜、理智了。這何嘗不是一種收獲？

“淇則有岸，隰則有泮?！北粚Ψ綊仐?，她的內(nèi)心肯定充滿了怨恨，但她能及時地想明白，并作出正確的選擇，是很難得的?！坝卩跌F兮！無食桑葚。于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更可貴的是，女主人公能痛定思痛，及時從失敗的婚姻中走出來，并從中總結(jié)經(jīng)驗與教訓(xùn)，告誡那些正處于戀愛階段的女子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轍，鼓勵她們正確地對待和處理男女之間的感情。至此，癡情的女子終于覺醒，成為了一名敢于為自己的遭遇鳴不平的勇士。

另外，從女主人公對自己的稱呼上，我們也可以發(fā)現(xiàn)其變化的過程。一開始是“匪來貿(mào)絲，來即我謀”，女主人公自稱為“我”。此時的她是獨(dú)立的個體，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單純而美好。但在“氓”的花言巧語下，她甘愿成為“氓”的女人?！叭龤q為婦，靡室勞矣；夙興夜寐，靡有朝矣?！被楹螅苑Q為“婦”，任勞任怨，操持家務(wù)。在被“氓”拋棄之后，她發(fā)現(xiàn)堅守許久的婚姻最終成為了泡影。“及爾偕老，老使我怨?！迸魅斯⒖逃X醒過來，對自己的稱呼又變成了“我”。這意味著女主人公與“氓”決裂，找回了自己，成為了一個有主見、有自我的個體。

鮑鵬山在《第三只眼看〈詩經(jīng)〉》中說：“《詩經(jīng)》里最完美的女性當(dāng)屬那位衛(wèi)國女子?！苯?jīng)過閱讀和分析，我們的確能從這位衛(wèi)國女子的身上感受到她在各個成長階段的美。

（作者單位：江蘇省蘇州市吳江盛澤中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