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老了

冬天離春天一步之遙。冬天的花

再也回不到，春天的枝頭

哪怕——

我用整個生命與青春來嫁接

雪白雪白的花，落了母親一頭

覆蓋了我充血的眺望

春天繽紛的花樹下

我看到了母親如花的羞澀

古鎮(zhèn)春雨

青石板鋪成的老街小巷

聽春風細數(shù)小鎮(zhèn)的風流

沿街的老屋木樓沉醉其中

雕花纏綿成雙的影子

和顫悠悠的心跳

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逗留

檐下躲雨的燈籠，為何失眠

一朵、一朵、又一朵……

追著夢里的背影在走

我愛

我愛——

鄉(xiāng)間的每一個白晝，樸素的勞動

風雨搖響的笑容

隨四季

授粉、開花、結(jié)果

我愛——

鄉(xiāng)間的每一個夜晚，樸素的睡眠

和衣而擁的鼻息

赤裸相對的雨滴

匯入院外叢林間，低語的清溪

生日，記事

睡前，你用文火燉豬腳

盛豬腳的陶罐腆著個肚子，如同你們

攜手走過的日子，開始發(fā)福

吸熱慢，散熱也慢

陶罐的這一特征

像極了你們中的某一個人

一整夜，便有香氣長了腳

在夢中跑進跑出。像極了

你們中的某一個人，風風火火跑過了

四十六歲的這個冬夜，跑進四十七歲的黎明

我愿你是春天里的一棵樹

一棵樹，與一滴雨在半空中相遇

沉默的葉片與沉默的雨滴撞出了

流動的旋律

掙脫了大地和天空的桎梏

都不能回頭。一任枝丫往高處走

一任春水往低處流

風是見證

雨聲滴滴

是彼此珍重的告別

橘子紅了

仿佛一夜間

橘花就覆蓋了春天的枝頭

在你的鬢角和顧盼間

搖曳，潔白的嬌羞

春風不解風情

熱情似火的陽光卻無孔不入

芬芳受孕。青澀的心事

讓漫長的夏日不再沉悶

雷霆也化作細雨

在青枝綠葉間呢喃逗留

當橘子穿上紅紅的嫁妝

紅紅的燈籠點亮故園深秋

唇齒相依的脈脈心跡

讓誰一次又一次動情地回首

酸酸甜甜而又溫潤如初

仿佛一千年

難舍難分的橘皮啊，也入了藥

醫(yī)治游子難以愈合的鄉(xiāng)愁

故園的橘

在春風里趕路，灑一路潔白的

羞澀。讓連綿的山崗和曠野

蠢蠢欲動心旌搖曳

擁夏日的雷霆入懷

你嬌小的身軀，容下了

世間難言的酸澀。把煎熬兌換成了

憧憬。把憧憬兌換成了

甜蜜。在酷暑烈日里

與狂風暴雨相知，在滿天星斗里

與山鳥蟲鳴相守

誰能數(shù)盡

這故園的橘，那一樹樹一顆顆

抱成一團的橘瓣。誰能數(shù)盡

這故園炊煙系著的

酸酸甜甜的脈脈心跡

橘子紅了。點亮了

連綿的曠野和山崗，如一盞盞眺望的

燈火。亮在了旅人與歸客的心頭

想橘子的一生，有人會淚流

光鮮華麗的水果們，有多少像橘

春天里開花夏日里孕果

在深秋和冬天的霜雪里

才將自己和盤托出

作者簡介：程川，四川省樂山市人。系四川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散見于《人民文學》《青年文摘》《詩刊》等報刊。出版有個人詩集《曠野上的燈火》《小鎮(zhèn)之戀》。

（責任編輯 劉月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