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陽
時間的沙,滴入中年
字跡是履歷中的小溪
惟有晨鐘暮鼓的回聲,時常
在氤氳中扯動記憶的墨汁滴落
西嶺殘雪,映照本心從容地
淺笑,窗外的年輪
云根推移,我還有一歲光陰
壬寅以降,五輪水車的命格
重陽,緩緩落在十一黃金假期
扯動老萊河畔的大青山影,還有6天
江河水,流滿小女10歲的生辰
7天,一對鴛鴦的紙婚
紀念日,燭火浸潤
小寒之后,松柏不言的村莊
把大寒裝進爐火上
龍虎的風云,豹子隱藏在雪夜中的足跡
被團圓的月色,清掃干凈
知命的木牛流馬,清水河
洗盡錦官城川音里的困頓
西流的訥河涮洗不出流放家譜里的枝蔓
在槽頭里倒嚼
嫩江,牽引興安嶺下的鹿鳴
松嫩平原的腹地,北斗的齊齊哈爾
定位家和母親打理的麥香
透過蒸籠,歲月包裹著味蕾沖進眺望的眼眸
沿著寬溝子的草香和魚塘的波瀾
向北,丘陵和延綿的林盤
俘獲我的童年,低矮的灌木叢
高粱果、酸木漿、野蘋果、沙果
排布淘荒人的輾轉
白發(fā)和青絲的糾葛
采蘑菇、摘榛子的潛行
搖鈴的大豆和麥子相對
食為天的露水,蛻化成漫山遍野相互補白
魚鷹也沒有叼走星星的眼
草木在原野上降臨氤氳
野荷花在東風村的笑容里
垂直的魚線,釣住了上工地的鐘聲
遠處農(nóng)家的看門狗吵醒了
月光只把清風和唱晚
送歸游子的手指
余溫落在合攏的柴門
祖父的咳嗽從馬架子里散開
父親是引火點燃黎明的人
被歌聲喚醒的鄰居小哥
推開了窗戶,他的笛子吹亮了我的青春
我坐在遠方,從西嶺雪山下
透過時間和空間的網(wǎng)
聆聽那一片松嫩平原
外婆煙桿上的一串串蛙鳴
爆米花蹦出的大姨夫
老孫頭,手握雷鳴
煙袋叼出的大舅老張頭
搶熟倭瓜的瘋婆子,心懷塵垢
搶冰棍十連的孫老二,他們是典故
大姑父張振雷、大哥馮秀山
大姨夫楊大夫,知青宋亞平,外公
他們是醫(yī)生,開出的每一劑藥方
都無法治好我離開鄉(xiāng)鄰肺部的隱痛
一過山海關,海水
浸染了內(nèi)外百姓的兩種性格
出關,是闖。入關,是尋
在天津,龍蛇混雜的九河下梢
水流到紅橋的中嘉浴園
我在收銀臺打工
贏了最后“金號獎”的銀獎
留下余生不斷的耳鳴
從衛(wèi)津路的校園走出的夢
還在路上搖擺,不知背景的厲害
靠嘴吃飯,本就是在搶飯吃
天大、南開都這么近,也這么遠
如同被我搶走的,也是幻聽
從河西區(qū)到河東區(qū)的鹽
溶入到我的車水馬龍在和平區(qū)
一杯茶沉淀出花生米的獨白
點將臺邊,我用江東父老的余溫
在鄱陽湖上打撈生存的魚蝦
而“石在,火種不滅的”饋贈
沒有點醒山河無盡的路人
輾轉在通州的河岸上
窺見京杭大運河的沉船和遺骸
我和詩人楊拓一個在床上
一個在床下,反復掂量水里的命
年華落在津門,我在中嘉浴園
裝修的店里值夜,然后轉身
在歌聲里換取棲身之地
在美語學校展示聲的生機
在廣告公司,賺取樂的同理
一場雪落在白堤路上
我眺望秦嶺、孫犁的蘆葦蕩
聆聽尹笑聲相聲的段子
開往巴蜀的列車上
裝著我的余生,汶川的裂口
撕開花濺的淚,情比金重
人在了,幸福也就在了
穿越江河,大涼山
一只紙老虎
守護木牛流馬
安寧河谷收納講普通話的人
彩云之南,讀雪
邛海的瀘山下,讀人
中年的分水嶺,剝開自己
九月遍地的茱萸
責任編輯蔡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