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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肺病人維權之困

2023-06-05 01:23:20王麗娜
財經 2023年5期
關鍵詞:職業(yè)性塵肺病賠償金

圖/視覺中國

2023年2月9日上午,劉建偉在北京的家中等待一份判決書的送達。他坐不住,在客廳走來走去,兩個多小時內,他三次打開房門查看,還兩次俯向陽臺窗前尋找快遞車的影子。這份判決書,對他而言太重要了。

51歲的劉建偉是一名職業(yè)性塵肺病患者。他曾從事玉石雕刻工作17年,這是他干過時間最長的一份工作。早期,這給進城務工的農民工劉建偉提供了一份養(yǎng)家收入,但工作中吸入的大量粉塵給他留下了長久的疾患。

如今因身患塵肺病,肺部功能下降,劉建偉說話間隙時不時就咳嗽、氣喘,他已經不再適合勞動。2012年,劉建偉經診斷為職業(yè)性矽肺一期——一種常見的塵肺病類型。病情持續(xù)發(fā)展,劉建偉在2016年被確診為職業(yè)性矽肺二期。2022年8月,一份司法鑒定顯示,按照《勞動能力鑒定 職工工傷與職業(yè)病致殘等級》,劉建偉符合工傷四級(工傷從重到輕分為一級到十級),“完全喪失勞動能力”。

無法勞動后,近十幾年來劉建偉的精力主要耗在訴訟上,他好像有打不完的官司,每次為了請求原用人單位支付住院的醫(yī)療費,爭取一次性傷殘補助金和停工留薪期待遇,索賠精神損害賠償等,他都需要走一遍勞動仲裁、法院一審和二審,甚至是再審程序。

最近六年來,劉建偉仍然在不斷提起訴訟,他請求獲得人身損害賠償,即請求依據傷殘等級獲得殘疾賠償金差額(扣除一次性傷殘補助金),但是案子先是“卡”在職業(yè)病患者維權中常見難題——職業(yè)病患者享受工傷待遇外還能否索求人身損害賠償上,隨后又“卡”在傷殘等級鑒定上,為此他經歷了一輪又一輪的訴訟。

2月9日,劉建偉所等待的正是“第三輪”二審法院的判決書。劉建偉經歷了漫長的索賠之路,他的遭遇也是職業(yè)病患者,尤其是職業(yè)性塵肺病人爭取權益的縮影。

一波三折的賠償訴訟

在劉建偉家中,客廳置物架上擺滿了各種造型的玉石擺件,這些都是劉建偉夫婦親自打磨雕刻的,顯示出夫婦倆曾經的職業(yè)。在客廳一角還擺放著一臺制氧機,這是劉建偉夫婦兩人的必需品,它可以幫助緩解氣短、缺氧問題,劉建偉的妻子同樣患有塵肺病。

塵肺病是一種難以治愈、不可逆的慢性病,治療費用高昂,病人到了晚期可能會因呼吸衰竭死亡,劉建偉夫婦將與塵肺病終生相伴。1992年,為了償還在老家蓋房欠下的4000余元外債,劉建偉從四川來京務工,跟隨老家親戚從事玉石打磨、雕刻工作,在廠里認識北京市順義籍的妻子后,兩人結婚。

劉建偉夫婦此前都在北京市天竺金玉鼎工藝品有限公司(下稱“金玉鼎公司”)工作,這家公司曾是一家鄉(xiāng)鎮(zhèn)集體所有制企業(yè),原名北京市順義天竺福利工藝品廠,于2008年轉制成自然人獨資公司。劉建偉在2012年被診斷出矽肺一期,他的妻子因工作時間更早,早在2006年就被診斷為矽肺一期,2014年發(fā)展為矽肺三期。

劉建偉告訴《財經》記者,2005年左右,劉建偉在公司偶然間看到了一本《職業(yè)病防治法》,這部法律于2001年底通過,劉建偉翻閱后才知道,粉塵工作環(huán)境會得職業(yè)病,也是在這時,他才意識到從事的工作可能會造成什么后果,而他的姐姐、弟弟和妻子,都在干同樣的工作。劉建偉表示,早年廠里并沒有排塵設施,很長一段時期內也未給工人提供口罩等職業(yè)防護用品,等到《職業(yè)病防治法》開始實施,廠里重視職業(yè)病的預防后,“已經晚了”。果然,劉建偉夫婦和弟弟相繼患上塵肺病。

劉建偉發(fā)起的殘疾賠償金的訴訟,一波三折。劉建偉介紹,官司從2018年到現在來來回回打了五年多,歷經三次一審、三次二審、一次再審,夫婦倆光繳訴訟費和司法鑒定費就花了7萬多元。劉建偉索賠殘疾賠償金差額156萬余元,如果訴求獲得支持,他有可能通過換肺保障下半生的生活,他的妻子也發(fā)起了同樣的訴訟。

2018年,劉建偉在遞交給北京市順義區(qū)人民法院(下稱“順義法院”)的起訴書中稱,矽肺病是無法逆轉和治愈的職業(yè)病,會陸續(xù)產生高昂的后續(xù)治療費用,最終患者會因呼吸衰竭而死亡。他指稱,金玉鼎公司怠于履行職業(yè)病防護的行為,致使他健康權、身體權受到侵害,根據《職業(yè)病防治法》《侵權責任法》、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下稱《人身損害賠償司法解釋》)等規(guī)定,金玉鼎公司應賠償他相應的殘疾賠償金。

劉建偉當時依據2017年職工工傷及職業(yè)病致殘四級鑒定,主張人身損害賠償中的殘疾賠償金,要求按照北京市上一年度城鎮(zhèn)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標準和70%的賠償指數賠償,扣除已獲得的4.9萬余元工傷一次性傷殘補助金,再行賠償傷殘賠償金差額部分。

庭審時,金玉鼎公司不同意劉建偉的訴求。金玉鼎公司辯稱,劉建偉身體所受傷害是在工作中導致的,已經享受工傷保險,主張傷殘賠償金沒有依據。金玉鼎公司稱,對于劉建偉所受傷害,公司不存在主觀故意和客觀侵權行為,劉建偉入職時,當時護理設備有限,發(fā)了防塵口罩,但劉建偉沒有佩戴。

2018年,順義法院駁回劉建偉的訴求。法院認為,劉建偉已獲得一次性傷殘補助金,自2017年6月開始領取由工傷保險基金按月支付的傷殘津貼,已獲得工傷保險待遇基本彌補其損失,再行要求殘疾賠償金,不予支持。

對此判決不服,劉建偉提起上訴。2019年,北京市第三中級人民法院(下稱“北京三中院”)裁定撤銷一審判決,發(fā)回重審。北京三中院認為,《職業(yè)病防治法》規(guī)定,職業(yè)病病人除依法享有工傷保險,依照有關民事法律,尚有獲得賠償的權利的,有權向用人單位提出賠償要求。劉建偉因職業(yè)病致殘,雖獲得工傷保險待遇,但一次性傷殘補償金不足以彌補劉建偉因工傷致殘受到的損失,劉建偉有權依據相關規(guī)定向金玉鼎公司主張賠償不足部分的損失。

案件發(fā)回重審,給劉建偉帶來信心,但沒想到案子又“卡”在傷殘等級鑒定上。

2019年,順義法院一審判決表示,法院搖號確定鑒定機構鑒定,依據《人體損傷致殘程度分級》標準,無相應條款進行傷殘等級評價,因此法院無法認定劉建偉的傷殘等級。而劉建偉主張按最新鑒定的職工工傷及職業(yè)病致殘等級計算殘疾賠償金沒有法律依據,因此駁回其訴求??紤]到劉建偉的職工工傷與職業(yè)病致殘等級標準已經從七級變?yōu)槿?,等級跨度較大,酌情確定金玉鼎公司補償劉建偉2萬元。對此,劉建偉上訴后,北京三中院維持原判。因對二審判決不滿,2021年,劉建偉向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申請再審,但并未成功。

劉建偉并未就此放棄。他稱,自己逐一給北京市的司法鑒定機構打電話,終于聯系到一家可以鑒定的機構。2021年出具的鑒定書顯示,劉建偉的傷殘等級為三級。拿到這個證據后,劉建偉再次起訴。同年,順義法院作出判決,劉建偉主張按其自行委托的鑒定結論計算殘疾賠償金沒有法律依據,一審法院無法支持其訴求。就這樣,這起訴訟再次打到北京市三中院。

職業(yè)性塵肺病高居首位

2月9日上午,《財經》記者與劉建偉交談時,他不時停頓下來查看手機,向門口張望。判決結果即將揭曉,這讓劉建偉的心懸著,落不下來?!肮偎敬蛄宋迥甓?,外人理解不了我的心情。”劉建偉說。

一系列仲裁和法院訴訟,在這十余年成為劉建偉生活的一大重心,殘疾賠償金差額訴訟僅僅是最近五年的官司。在此之前,劉建偉及其工友們與金玉鼎公司的勞動爭議,使劉建偉逐漸學會“拿起法律武器維護權益”。廠里相繼有人確診塵肺病,2006年起劉建偉開始留心保存和收集證據,比如工資計算依據的工作量統(tǒng)計等。劉建偉還開始自學法律,業(yè)余時間早出晚歸,從順義乘車到王府井書店,盤腿坐在地上閱讀法律書籍。

聽到快遞人員將來送達司法文書,劉建偉在屋里走來走去??蛷d擺放的玉石擺件都是劉建偉夫婦此前親手打磨雕刻的。攝影/《財經》記者 王麗娜

劉建偉表示,2008年廠里改制時,要求職工領取安置補償費后,雙方解除勞動關系。隨后,劉建偉又與金玉鼎公司簽訂一年期的勞動合同。劉建偉認為,他已經連續(xù)為金玉鼎公司工作超過十年,雙方應簽訂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因此先后提起仲裁、訴訟,并幫助多名工友維權,最后與金玉鼎公司達成調解協議。在職工工資和工友的工傷醫(yī)療補助金等事宜未了的情況下,2010年,劉建偉發(fā)現金玉鼎公司已申請注銷,并經當時的工商部門核準。為此,劉建偉舉報后又經過行政復議,最終促使工商部門撤銷了對金玉鼎公司作出的注銷核準。

早期的這些經歷給了劉建偉更多信心。這些年,不斷有塵肺病人或其他的職業(yè)病人聯系劉建偉,咨詢或者尋求他的幫助。在劉建偉臥室,一袋袋整理好的材料立在床頭書架上。

在書架上,劉建偉翻找一份裁判文書,手指掠過一個個文件袋。

“這個是楊某某(的材料),湖南人,現在不在人世了?!?/p>

“這個人得到了賠償調解書,拿到了1.2萬元?!?/p>

“這是江西36個煤礦工人的賠償縮水案,后來被央視報道,那期節(jié)目叫‘打折的賠償金。”

“我?guī)瓦@個人取得了工傷證明,為他獲得后半生的醫(yī)療與生活保障……”

說起這些案例,劉建偉的聲音逐漸低沉,“看著是文件袋,實際上這是一條條人命”。他感嘆,有一些求助人死亡時,還沒拿到任何補償或賠償。

劉建偉稱,他接觸的塵肺病人,大多是二三十年前開始外出務工的農民工,他們曾經在玉石企業(yè)、礦廠、水泥廠、大理石切割廠、山洞挖掘業(yè)等行業(yè)務工,因工作環(huán)境患上塵肺病。一些人是兄弟姐妹或者夫妻一起務工,雙雙患上塵肺病。而他們大多法律意識淡薄,缺少證據意識,有些人因呼吸衰竭去世時還沒有拿到《職業(yè)病診斷書》。這些年,劉建偉在各地奔波,幫助一些塵肺病人爭取權益。

職業(yè)性塵肺病病例數在職業(yè)病中占據首位。2022年4月,國家衛(wèi)生健康委員會(下稱“國家衛(wèi)健委”)舉行發(fā)布會,會上公布的調查結果顯示,截至2021年底,中國累計報告職業(yè)性塵肺病患者91.5萬人,現存活的職業(yè)性塵肺病患者大概還有45萬人。因塵肺病的潛伏期比較長,平均為10年到20年,從接觸粉塵到發(fā)現健康受損需要很長的時間。2012年至2021年,中國報告新發(fā)職業(yè)性塵肺病病例數降幅達51.2%,塵肺病等重點職業(yè)病高發(fā)勢頭得到初步遏制。

此前,國家衛(wèi)健委還曾發(fā)布數據,2010年以來,年均報告職業(yè)病新病例2.8萬例,截至2018年底,中國累計報告職業(yè)病97.5萬例,其中職業(yè)性塵肺病約占總數的90%。

多少人獲得補償或賠償?

職業(yè)性塵肺病人爭取權益需要層層“闖關”。

因接觸眾多塵肺病案例,劉建偉總結職業(yè)性塵肺病人遭遇的諸多障礙,包括勞動關系確認、職業(yè)病診斷、工傷認定、傷殘能力鑒定、工傷待遇補償和人身損害賠償等。劉建偉稱,在農民工開始大量外出務工的早期,很多人沒有簽訂勞動合同,或者不持有勞動合同的原件,等到發(fā)現患有塵肺病時,無證據依法主張工傷保險待遇,因此確認勞動關系是他們爭取權益和救濟的第一道檻。

職業(yè)病診斷則需要多項證明資料,比如勞動者職業(yè)史和職業(yè)病危害接觸史、工作場所職業(yè)病危害因素檢測結果等,如果用人單位不配合提供這些資料,則又多了一層障礙。劉建偉舉例稱,他幫助的一個塵肺病人,僅從申請到取得《職業(yè)病診斷書》就花費四年多時間,其間病情從二期發(fā)展到三期。

曾獲首屆“全國維護職工權益杰出律師”稱號的黃樂平,于2007年發(fā)起設立北京義聯勞動法援助與研究中心,致力于勞動公益法律服務和政策研究倡導。黃樂平表示,職業(yè)病勞動者維權要經歷復雜的程序,最多可能經歷12個程序。對于沒有簽訂勞動合同,用人單位也不認可勞動關系的勞動者而言,若要證明勞動關系的存在就必須通過勞動爭議處理的一裁兩審程序;確認勞動關系后,用人單位不認可勞動部門出具的工傷認定結論,還要經過行政復議與行政訴訟程序;待行政訴訟二審維持工傷認定結論后,勞動者要向用人單位主張工傷保險待遇,還得再經歷一遍一裁兩審程序;如果用人單位沒有賠償能力,經過法院中止(終止)執(zhí)行程序后,勞動者欲向工傷保險基金申請先行支付工傷保險待遇,還需要通過行政訴訟程序才能實現個人的訴求。

在職業(yè)性塵肺病人中,像劉建偉這樣,能獲得職業(yè)病診斷、拿到一次性傷殘補助金并享受工傷傷殘津貼,已經算是少數。

北京大愛清塵公益基金會(下稱“大愛清塵”)是專門從事救助塵肺病患者,并致力于推動預防和最終基本消除塵肺病的全國性公益組織。大愛清塵副秘書長曹瑞珩對《財經》記者指出,根據他們2022年的735份問卷調研顯示,塵肺病人中有塵肺病診斷的占41.22%,有塵肺病診斷且有責任主體的塵肺病患者為7.9%,獲得工傷認定的塵肺病患者為4.1%,有工傷認定并拿到補償或賠償的僅占1.22%。

46歲的趙國富是大愛清塵的一名志愿者,同時也是塵肺病人,2020年8月經診斷為職業(yè)性矽肺三期。此后,為了確認勞動關系,趙國富用了三年時間,歷經勞動仲裁、法院一審、二審及發(fā)回重審程序。

趙國富告訴《財經》記者,1999年3月,22歲的他來到家附近的礦區(qū)從事采礦作業(yè),主要從事裝運、打鉆、爆破等工作,打鉆時灰塵特別大,“伸手不見五指”,他在井下工作13年。在仲裁和法院訴訟時,河南濟源鋼鐵(集團)有限公司鐵山河鐵礦(下稱“鐵山河鐵礦”)并不認可與趙國富存在勞動關系,盡管他持有鐵山河礦制字樣的入井作業(yè)人員操作證、濟鋼(集團)礦業(yè)分公司字樣的爆破員證。

2022年11月,河南省濟源市人民法院判決認定,鐵山河鐵礦自1999年3月起與趙國富存在勞動關系。

這些年來,劉建偉一直走在索賠之路上。他的二審代理律師王飛表示,自己認識劉建偉已經有十年,他堅持不懈為自己、家人和其他塵肺病人維權,令其印象深刻,因此為劉建偉夫婦提供法律援助。

王飛指出,劉建偉案通過此前的訴訟,已證明法律賦予職業(yè)病人“雙賠”的權利,即一般所說的職業(yè)病人是否有權同時主張工傷待遇和侵權損害賠償,這也是職業(yè)病人在尋求民事賠償時遇到的一大困難。

黃樂平解釋,工傷保險待遇更多地考慮普惠,因此待遇標準往往低于人身損害賠償。為遏制頻發(fā)的安全生產事故,加大雇主對安全生產的重視,2001年的《職業(yè)病防治法》和2002年的《安全生產法》分別規(guī)定,依法認定工傷的雇員除獲得工傷保險待遇,依照有關民事法律,尚有獲得賠償的權利。遺憾的是,一些雇員在落實工傷保險待遇之外再去主張民事賠償,常常在立案時就被“卡”住。不過,據黃樂平觀察,法院近年來受理并判決支持賠償的個案在不斷增加。

對此,黃樂平認為,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之一在于2003年通過的《人身損害賠償司法解釋》規(guī)定,依法應當參加工傷保險統(tǒng)籌的用人單位的勞動者,因工傷事故遭受人身損害,勞動者或者其近親屬向法院起訴請求用人單位承擔民事賠償責任的,告知其按《工傷保險條例》處理。這與前述兩部法律的相關條款令人產生分歧,因此有觀點認為雇主對于雇員的損害賠償責任僅限于落實工傷保險待遇。黃樂平認為,相關立法支持的是工傷保險給付與侵權損害賠償的兼得模式。

勞動法專家、上海財經大學法學院教授王全興則對《財經》記者表示,上述司法解釋與其他法律看似沖突,其實不沖突。在《工傷保險條例》中,工傷分為工傷事故和職業(yè)病兩種,《人身損害賠償司法解釋》規(guī)定中提到的情形,指工傷事故并未包括職業(yè)病。因為民事人身傷害賠償和工傷保險賠償在賠償項目和標準上不盡相同。在實踐中,勞動者患職業(yè)病所受傷害,僅按《工傷保險條例》的規(guī)定處理,未必能得到完全的賠償,故勞動者就工傷保險賠償之外的項目和工傷保險賠償標準低于民事人身傷害賠償標準的差額部分,有權請求用人單位賠償。這樣才可以確保職業(yè)病患者的合法權益到全面保護。

在深圳執(zhí)業(yè)的律師管鐵流從2010年起專注職業(yè)病及相關的勞動、保障、安全生產等法律事務,這些年來和團隊處理過數百起此類案件。

管鐵流介紹,根據其經驗,2017年前職業(yè)病人尋求人身損害賠償,官司打得艱難,2017年之后有所改變。2017年8月,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印發(fā)《關于審理勞動爭議案件疑難問題的解答》,其中提到,人身損害賠償項目與勞動者已獲得的工傷保險待遇項目本質上相同,應當在人身損害賠償項目中扣除相應項目的工傷保險待遇數額,若相應項目的工傷保險待遇數額高于人身損害賠償項目數額,則不再支持勞動者相應人身損害賠償項目請求。

人身損害賠償之困

王飛認為,劉建偉索賠案的最大爭議,是職業(yè)病人同時主張工傷待遇和侵權損害賠償時,殘疾賠償金如何確定的問題。前述司法解釋規(guī)定,殘疾賠償金根據受害人喪失勞動能力程度或者傷殘等級,按照受訴法院所在地上一年度城鎮(zhèn)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或者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標準計算。但癥結在于,現行的《人體損傷致殘程度分級標準》,缺乏塵肺病人傷殘等級鑒定的明確標準。而喪失勞動能力程度的鑒定又無法明確具體的賠償指數,如何計算傷殘賠償金的金額,有待司法部門的裁量。

二審時,劉建偉申請按照《勞動能力鑒定 職工工傷與職業(yè)病致殘等級》標準,對其喪失勞動能力程度及致殘等級進行鑒定。法院委托的鑒定機構認定,劉建偉被診斷為矽肺二期,符合工傷四級,符合完全喪失勞動能力。對此鑒定,劉建偉申請鑒定機構明確,完全喪失勞動能力所對應的百分比數值。2022年11月,鑒定機構出具說明函稱,如因辦案需要,按照“完全喪失”標準理解,建議對應百分比數值為100%。此外,說明函特別提到,法院所提出百分比數值與傷殘等級及賠償指數并無直接關系。

2月11日,劉建偉收到自己的判決書。北京市三中院在判決中認為,該案二審焦點為,劉建偉在已獲工傷賠償后,再行要求金玉鼎公司按照以《勞動能力鑒定 職工工傷與職業(yè)病致殘等級》標準鑒定的喪失勞動能力程度及致殘等級,支付傷殘賠償金與工傷保險中的一次性傷殘補助差額是否應予支持。工傷賠償下的致殘等級鑒定系以勞動能力鑒定、職工工傷與職業(yè)病致殘等級為標準,而一般人身損害賠償中傷殘等級鑒定系以人體損傷致殘程度分級為標準。劉建偉再次要求以前者為標準的鑒定計算傷殘賠償金,缺乏法律依據,駁回上訴。

早在2月9日中午,妻子的判決書先行送達,她同樣敗訴。

劉建偉案似乎又回到起點。

管鐵流對《財經》記者表示,在解決了職業(yè)病民事賠償請求權這一法律爭議,并確認職業(yè)病病人有權請求民事賠償后,緊隨而來的難題之一是人身損害的傷殘等級認定。在職業(yè)病民事賠償案中,因勞動者起訴前一般已取得勞動能力等級鑒定結論,往往將此結論作為計算人身損害賠償的傷殘等級依據,但用人單位普遍提出異議,這又會再次陷入僵局。

對鑒定爭議,管鐵流根據經驗分析,司法部門一般有幾種處理方式,一是采信職業(yè)病病人的主張,認為勞動能力鑒定結論可以作為人身損害賠償的計算依據;二是要求患者提出人身損害傷殘等級鑒定申請,再組織雙方協商確定或指定司法鑒定機構鑒定。在管鐵流代理的個案中,法院不止一次委托鑒定機構對職業(yè)病病人進行人身損害傷殘等級鑒定,但鑒定機構回復無法鑒定。這種情況下,一些法院轉而采信勞動能力鑒定結論,或以患者舉證不能,不予支持其訴求。

享受工傷待遇并不能覆蓋一些嚴重的職業(yè)性塵肺病人的就醫(yī)需求。2021年,大愛清塵發(fā)布的《中國塵肺病農民工調查報告(2021)》顯示,仍有61%塵肺農民家中有欠債,55%塵肺農民家庭上年醫(yī)療類總支出超過總支出的40%,屬災難性醫(yī)療支出;有38%的人在過去一年有過醫(yī)生建議住院而未住院的情況,其中62%是因為花費高,住不起院所致。

如何提升職業(yè)性塵肺病人的保障水平?對此,曹瑞珩表示,大愛清塵目前正在積極推動出臺專項保障制度,以保障塵肺病農民工的基本醫(yī)療與生活。

王全興指出,農民工的流動性強,有些人在離開務工地回到家鄉(xiāng)后才發(fā)現患有塵肺病,其權益保障就成為一大難題,甚至可能因塵肺病致貧返貧。目前,一些地方試圖通過設立專項救助基金、納入農村合作醫(yī)療等措施解決問題。但其中的矛盾與不合理之處在于,造成職業(yè)病本是雇主責任,卻可能向勞動者及其家庭、政府和社會轉嫁;本是農民工輸入地的責任,卻可能向輸出地轉嫁。他認為,對職業(yè)病問題如何既治標又治本,顯然任重道遠且具有緊迫性。

沒有等到想要的結果,劉建偉表示,將繼續(xù)申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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